病鹤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遇丘勒

作者:遇丘勒  录入:12-01

  虽然他许久未在京中,与几位兄长、弟弟接触皆不多,但大皇子这行径着实太粗心。
  他能理解赵应锋有门路去买这东西,也明白皇子相斗必然需要大量金钱打点,所以他才想卖此物获利,同时他收买其他兄弟也能讲得通。
  但是这一切好像来得太过顺畅,赵应锋留下的把柄太多,各个都是铁证。
  而且就算他不是故意的,当然依照现在的证据他看上去就不像存心要害赵应霁的样子,但他已经酿成大祸,皇帝如此盛怒,若是再知道此事与东宫之位有关,那后果可不简单。
  结党营私要不得,特别是外战刚结束就想觊觎老子的位子,那便更要不得了。
  其实晅辽打仗这几年皇子们都很安分。如今突然各个蠢蠢欲动,大抵就是因为看到庄王回朝,心焦了。
  赵应禛:“陛下有说何日为期限吗?”
  “初六开朝,那日为限。”顾玉无奈笑道。
  他看一眼时间,微弯腰伸手,摆出紧随其后的样子,“诸位同僚大概已经商讨完了,我们去郡侯屋里说吧?庄王、九殿下请。”
  赵应禛先拉赵应祾起身,等他扶住自己的手臂后才朝门外走去。
  待见了昌毅郡侯又是一番行礼见面寒暄不提。
  方谨如今已年逾半百,不过精神矍铄,一副精瘦干练模样。昌毅郡侯家一向与北镇国公府交好,是以方郡侯还能承个巧,被赵应禛以叔伯相唤。
  赵应祾当然也不会少占了这个便宜,一切跟着赵应禛叫。
  废话无多,赵应禛着手帮方谨、顾玉以及另一位大理寺少卿拟奏折。
  他们当然只能秉公上报,有庄王相助倒也更硬气了些。不过其中措辞也不能太过激烈,毕竟所指可是皇子,要尽量委婉,还不得太过冗长。
  赵应祾仍旧窝在椅子里,火盆放在脚边烤着。
  他的目光一直追着赵应禛,是不可再有的专注,看他微皱眉、与别人商讨时张合的嘴唇、落在肩上的发。
  俱是不会厌倦的场景重复。
  走出大理寺时已快到酉时,天空是无数深浅不一灰色的拼接,在暗与亮的边缘模糊。
  赵应祾看不清楚,但他笑呵呵地对赵应禛说,“我想快要下雪了。”
  瑞雪落纷华、兆丰年、迎春归。
  赵应禛也道:“明日便下雪了。”
  大理寺前的那些台阶高大,从上往下看似乎一直在延长。纵使有侍卫在一旁提着灯笼,赵应禛还是慢慢牵着赵应祾走。
  他突然想起十年前那段时间,赵应祾被碾烂了一条腿,去哪里都不成,只要他守着他。
  后来好些了,他们走出皇子府,赵应禛一直背着他,跨过门槛,走下台阶。
  他不知道赵应祾只要他关心就够了,不知道他唯一想收获的就是楚玥亭不嫁给赵应禛。
  他不过突然又有一瞬不可忽略的心痛。
  如果要追究的话,皇帝怎么可能不惩罚个什么人,就这么听刑部说找不到罪魁祸首便罢休了?
  就只是不在乎而已,只是多看一眼都觉得厌恶。
  赵应祾今天没有问皇帝会怎么做,没有问这次赵应霁受伤会牵扯多少人受罚,没有问多少人焦急痛心。
  他只对着他笑,说新年了,该下雪了吧?
  ①改编自「来春更葺东厢屋,纸阁芦帘著孟光。」白居易《香炉峰下新卜山居,草堂初成,偶题东壁》


第47章 春联
  腊月三十,辞旧迎新之日。
  倒是还称不上新年,天公却也应了话——从半夜就开始落银粟,待到人们醒来便能见遍地白芒,积了整个院落的雪。
  赵应祾还是宿在庄王府,醒来时赵应禛已不在榻上。他掀开床帘,听见窗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外面是又缓又重的下沉之声。
  他衣裳也不换,只把整床被褥披上,将自己裹紧,踩了木屐就往外走。
  外头大粒的雪花飘落,冷风吹了刚醒之人一个激灵。
  赵应祾将侧门关上,抖抖身上,钻进床榻把衣服换好后向外间走去。
  “殿下早。”肖杨端来热水,帮着他洗漱打理。
  “早。”赵应祾将脸埋在热和的帕中好一会儿,擦净脖颈,“三哥呢?”
  肖杨:“殿下在书房,说是您起来便去用膳,不必等他,他已经用过了。”
  赵应祾应下,慢悠悠用完饭才走进书房。
  他装模作样地敲敲门,待赵应禛抬头便笑着往里蹦。
  “哥哥你在作甚?”
  “方才在写信,刚落笔,正准备想今儿个贴门口的春联。”
  赵应禛搬了张椅子,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桌上铺有几张空白朱红纸,金纹修饰更显华丽。
  “宫中倒是有送来写好的联。不过现在闲来无事,第一年回京,自己府上还是自己动笔来得亲近。”赵应禛似乎心情很好,说了好些话。
  他招手叫门口侍卫进来,把之前写好的书信让人拿去寄了。
  浚州路远,如今春假,也不知那些书札要多久才能到路濯手中。不过想着它们在路上便觉得安稳,有牵挂便好。
  赵应禛:“祾儿你也写一联罢?”
  赵应祾正在将方形丹纸从那一叠之中抽出来,闻言下意识便应了,转瞬动作都变得僵硬。
  勿怪赵小九向来不通这些文事,他本来准备请缨写“福”字,哪想赵应禛直接便问,实在连思考的时间都无。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字能挂在庄王府,哪怕再幼稚,也实在是让人心动。
  “禛哥可不能笑话我。”赵应祾边磨墨边嘟囔。
  “哪会笑话。”赵应禛笑道,“你禛哥也是武将,所书也只有自己屋里的人会捧场罢了。”
  庄王这话当然是在哄他,赵应祾哪能不晓得。只是被哄之人心甘情愿,句句良言,被熨烫得顺服,一句“自己屋里人”便能让人半晌找不着北了。
  赵应祾一时胸中豪情不止,文思泉涌,在一旁宣纸上书草稿——安康喜乐。
  四个俗字。
  文豪霎时泄气。
  赵应禛低头看一眼,笑意不止,“挺好。”
  因着赵应祾用左手写字,是以两人一同站在案前倒也不嫌拥挤。
  他自然也能用右手执笔,只是写出来便是路濯的笔迹,那可万万不成。
  “是不是太短了些?”赵应祾用笔尾抵在下巴前,实在苦恼。
  赵应禛侧身帮他题三个字,“这样可否?”
  安康喜乐前空了一字的位置,上面写道“天下平”。
  赵应祾顺着读几遍,喜欢得紧,不过几个字便尽显庄王风范。他又挨着赵应禛夸了好一番,直让赵应禛笑他满嘴抹蜜才罢休。
  不过下联也是难题,赵应祾想来想去还是绕不过脑中刀光剑影,不是十年沙场纷争便是十年武林相斗。
  想罢,干脆破罐子破摔,他写刀剑二字于空白处。
  转头见赵应禛一身亲王常服,自身气势虽不减,却掩了杀戮,显得儒雅端正,实如神鬼错覆刃回鞘。他又书“收”于刀剑之后。
  暂来山山崖边醉酒,纵是癫狂亦期盼往复。
  赵应祾心潮不可抑制,提笔落“饮酒笑梦”于纸上。
  理智回笼,他总算是想起要紧扣“春节”一题,便在横批方正写“除旧迎春”。虽然八竿子打不着下面两句,但显得中规中矩,执笔之人甚是满意。
  王府主人也满意,夸了小弟好多句。
  待赵应祾将句子誊写在朱红纸上,两人方并肩往门口去。
  管家杜文本想接收两位殿下的活儿,哪想此番连庄王都固执,只让他们搬了矮凳来,由九皇子在底下指挥,自己亲自刷糨糊贴纸。
  赵应禛抱着他哥的膝盖,说是要帮他稳定重心。杜文一干人却看得提心吊胆,生怕九皇子一个用力就把他们王爷给撂倒在地,这东倒西歪的。
  天下平,安康喜乐。
  刀剑收,饮酒笑梦。
  赵应禛站在门前,抬头看门楣,除旧迎春。
  “祾儿写得好。”他又对他说。
  赵应祾咧嘴笑,“那哥哥写了什么?”
  赵应禛有一瞬间自己都没察觉的窘迫,样子还是一如既往镇定,“进去看。”
  “好叻!”赵应祾欢欢喜喜地巴着他往里走。
  小厮方才在庭院中扫出一条小径来,赵应祾却偏要往旁边的雪地上踩,连带着赵应禛也像是在陪他嬉闹一般,两串脚印并排。
  “我这副便贴在卧房门口罢。”赵应禛同样站在木凳上,示意赵应祾将东西递给自己。
  赵应祾一边举着装糨糊的盒子,一边仰头瞧对方慢慢展开对联。
  他一字一句地念。
  山水路长人去来。
  风雨苦短岁朝暮。
  横批乃万事顺遂。
  同样寻常但不落俗,内里全是可见的真心。
  赵应祾将头挨在赵应禛腰旁,傻笑好几下。
  虽然知道那“路”只是天地万径,人间百条泛泛,但他就忍不住自作多情。或许那就是专属于某个人的字呢?
  杜文奉命去书房将两人方才写的福字拿来,手中又提了一条长联,上面赫然是庄王遒劲笔墨。
  “山水情长鹿去来。”
  和正挂在门框上的那句话仅有几字之差,意思却全然不同。
  一个情字道破所思。
  杜管事倒是丝毫不觉,仍旧尽责问道:“殿下,这个可也要贴上?”
  庄王还站在凳上,闻言转身看去。待看清他手上所拿为何后,赵应禛都有些诧异自己的第一反应竟是低头瞧赵应祾。
  赵应祾也正仰了脖子看他,随即若耍小孩性子似的更用力抱住他的腰。
  “可是哥哥意中人?”赵应祾分明在看到“鹿”字时连眉梢都带笑,偏偏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不停耍赖般大叫。
  “我不要三嫂嫂!不要嫂嫂!”
  他这样不讲理,偏巧赵应禛还顺着毛抚,也不顾自己被抱着腰晃荡,从善如流,“没有嫂嫂。”
  “不过写来好玩的。”他声音带笑,轻轻摸赵应禛的头、未束冠的发,哄小孩是十年前就拿手的活儿。
  一众侍卫和管事看得是啧啧称奇,哪想过有这出。
  待赵应祾在赵应禛跟前撒够野了,时间也差不多快到巳时。
  两人又是一番收拾,一同驾车赶往宫中参加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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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天下平,风雨刀剑不敌一笑醉梦,山水路长亦安康顺遂。
  (这两副春联也是我当时近春节时候想的,又来献丑了(谢谢禛哥捧场(三九日常我真的写得好快乐!


第48章 只有他知晓的甜味
  年夜饭设在百鋆殿。
  此乃皇族家宴,席间仅有皇帝儿孙及妃嫔,是半个外臣也无。
  赵应禛和赵应祾到得算迟,也就堪堪比皇帝和太后早些。
  不过两人都是此宴新人,众人笑笑便过了。
  “云琇,向卿,来见过你们三伯和九叔。”四皇子赵应恪最是热络,一双狭长眼眸微眯,笑着叫自己两个儿子来行礼。
  赵云琇牵着赵向卿上前。
  能带到这团年宴席上的皆是各家嫡出男孩儿。
  当然,若是嫡室长久未怀,只要皇帝应允,庶出的皇孙亦可前来。比如赵应恪家这二儿子赵向卿便是由侧妃所出。
  云琇年长些,也不过五岁半。而另一个娃娃才三岁多些,正是在学说话的年纪,咿咿呀呀口齿不清,却是动作端正地行礼,实在是憨态可掬。
  其他皇子见状亦纷纷让自家孩子打照面。
  不过赵应禛平日不苟言笑,表情称得上是肃穆,周身气势“渗人”,就是一般人也不会有主动亲近的念头,更别提小孩子了。
  再说庄三伯常年不在京,对他们来说就是个陌生人,气氛实在没法一下子就变成一家人般其乐融融。
  而赵应祾那伪装出来的良善怯懦模样确实没有破绽,也招孩子喜欢。只是在座的谁不知道自家父皇厌恶这个儿子,是以亦不会有人主动示好亲近。
  也就六皇子赵应梁家那个未满一岁的小儿会在襁褓中伸出手去抓两人,笑得露出没有几颗的牙齿,满嘴口水。
  赵应禛轻轻捏了一下幼儿的手掌,目光柔和。
  “向瑛很喜欢三伯呢。”六皇子妃轻轻颠了颠怀中儿子,笑道。
  皇孙皆是“向”字辈,只有四皇子家云琇例外。
  原因不过是四皇子妃怀上孩子时正值晅辽之战告急,后来雁城大捷,云雁之义名响天下。皇帝本来就偏爱自己和淑贵妃的孩子,那时更是大喜,直说皇孙胎里带吉,是天佑大晅之意。
  所以特许赵应恪之儿不随字辈,用“云琇”征兆战捷。
  赵应祾向来对此嗤之以鼻。
  守住雁城是无数北府军与武林人用血肉伤痛换来的。他们可能死得无名无姓,甚至可能没有出现在一个笼统的数字中,但他们都曾鲜活,碧血丹心,仅靠如此冲在最前端。
  哪能用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将他们全部掩盖?
  百鋆殿设两方酒席,女眷带幼儿坐一桌。
  不过此时还未开宴,所有人都混在一处打牌玩闹。没参与进去的也就只有近日颇为劳累的五皇子妃汤巧如,她抱着孩子同六皇子妃坐在一旁闲嗑。
  殿中修有暖阁,大伙儿聚成一圈更是热和。
  宫中乐伎在角落弹琴,只是琴声被一阵又一阵的笑闹声盖过,断断续续听着有如窗外雪浪,还别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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