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旖东去往周家行刑的暗房,看到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那是章璎的血。
他仇人的血。
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章璎被周家下人找来的侩子手刺穿肩胛。
穿骨剥肉之苦即便是孔武有力的士兵都未必能承受住。
他此时若去王家,兴许能将章璎带回来。
但会因此彻底得罪王家。
他虽因与王梓的那一次交易避免外放的命运,但章璎几乎咬断了王梓的命根子,如今要再次为了章璎彻底得罪王家吗?
或许让章璎将错就错留在王家,彻底让王梓消了气。
章璎是他的仇人。
事已至此,不过一具皮囊,究竟有什么好贪恋。
周旖东这样想,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往王家去一趟。
他不断告诉自己,只是想去看看章璎的下场。
而内心真正的想法则被掩盖不见天日。
周旖东去的时候,这座宅子乱成一团。
章璎已不见踪迹。
王梓被浑身是血地绑在椅上,脖颈开一道大口,下/身被剁得稀烂,往昔作孽之物如今同肉酱一般,片刻已吸满虫蚁。
周旖东几欲呕吐,长袖挡住鼻子,这才阻隔腥臭味道。
听说那歹人刚走,还带走王家大公子刚刚带进门的一个小倌。
下人猜度兴许是那小倌的姘头。
周旖东心中有数,传见王家外宅管家,“这小倌是我送给大公子的,此事惊动王丞相,周家和你们必然没有好下场,倒不如将此事就此隐瞒下来。”
管家明白周旖东的意思,“谢过周大人。”
正逢休沐,王梓两日杳无音信未闹出大事。
周家的大夫险险保住王梓性命,却下/身尽毁,声带受损。
周旖东问,“你可看清楚了那歹人的面目?”
王梓咬牙切齿,“那歹人戴着面具,我没有看清楚脸。”
周旖东道,“我好心将人送给您享受,您却丢了朝廷钦犯,若被外人知道,这可如何是好?”
王梓道,“我与此人不共戴天,但你这此救我性命,我必然记在心中。”
周旖东道,“我所求不多,只盼大人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此一来对大家都好。陛下不会因为丢了朝廷钦犯追究您,王丞相不会因为我送章璎到府上而追究周家,您也不会被众人知道自己废了下/身。”
最后四字似乎刺激到王梓。
他血红着眼看向周旖东,“你最好暗中能将章璎找回来,否则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
他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
若周旖东找到章璎,王梓有的是手段让他生不如死。
还有那个姘头。
他要杀了他,剁碎他的肉去喂野狗。
周旖东应下,离开王家,便安排人去暗访章璎的下落。
如今他与王梓,竟成一根绳上的蚂蚱。
然而无论是章璎亦或是那戴着面具的青年都如同人间蒸发。
第52章
若实在找不到,最好的办法便是向今上告知章璎的死讯。
如此一来无人知道王梓所为,也无人知道王梓断了命根。
周家也能得以保全。
只便宜章璎和那歹人。
不到万不得已,无论王梓亦或周旖东都不会这样做。
这二人做了两手准备,皇城中却无一点动静。
新君似乎遗忘了章璎。
新君有他宠信的人。
琼林宴出头的温侍卫。
人人说他将是下一个朱衣。
温侍卫近些日子告假,原来是旧伤复发,陛下特意允准,日日流水一般的赏赐送到府邸。
温侍卫的府邸修建在原来清风苑的旧址。
温府二字高高悬挂,乃圣上亲笔所题。
温侍卫生的俊俏,且会说话,见谁都弯一双眼睛,似一道和煦春风。
自温侍卫告假,宫中的侍女便个个摘下凤珠和金钗。
女为己悦者容。
外传旧伤复发的温侍卫全无病重的样子,温府病重者另有其人。
温侍卫旧伤复发,原来只是掩盖府中大夫进进出出的一个幌子。
榻上昏沉沉有一青年,眉眼比温侍卫尚精致五分,眉不画而浓,唇不点而朱,肩胛骨上有两道伤口,似是为人穿骨而伤。
经穿骨之刑的人若要取下锁链,即刻性命不保,只能过两年之后再取。
要他行动自如,割断体外延伸出来的锁链便可。
如此一来残留体内的锁链便像自身的骨头深深嵌入琵琶骨两侧,正面看去是两个漆黑的点。
两年之后已与血肉相连,再取不亚于受剔骨扒筋之苦。
温蓝用削铁如泥的剑割断两侧垂下来的铁链。
剩下的日子,便要靠章璎自己撑下去。
温蓝在王家安插了探子。
本意想得知一些朝堂之事,却不料得到章璎的消息,即刻去往王家,那畜牲已覆在章璎身上,丑陋的下/身正对着一具羊脂玉/体。
温蓝剁碎了王梓的下半身。
太疼了。
温蓝触碰着章璎苍白的脸。
都是他的错,为什么非要让章璎等他。
快了。
就快了。
再给他几天时间,一切便都会了结。
他们会一起去扬州接到小宴,然后往北辽去。
长安这个地方,活下来的都是疯子。
章璎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对上温蓝关切的眼神,“你怎么样?可有哪里疼痛?”
他的目光落到自己缠绕白布的胸前,不见锁链,痛却钻心。
温蓝眼睛一眨,忽然落下泪来,“都是我的错,若非我让你等,不会出这样的差错。那锁链已经砍断,只是留在体内的没有办法抽出,你身体太弱,不好伤筋动骨。”
章璎看着温蓝,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不怪你。”
温蓝抱住他的腰,“你好起来,我们就走。”
章璎细细回忆他在王家发生的事。
王梓当时对他图谋不轨,他拼尽全力挣扎,有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出现,本便刚醒来不久,又经王梓一番折磨,很快便再度不省人事,再次醒来已至温蓝府上。
“你救了我?你如何得知我身陷王家,是否有暴露自己?若让他们知道,此事不好善了。”
“我翻墙到周家不见你,听周家人墙根知道的,带着面具,他们不知道是谁带走你,这二人丢了朝廷钦犯不敢声张,到时候我让陛下去找他们要人,他们交不出来,只能说你死去,如此一来你我隐姓埋名,正可远走高飞。”
“你这样聪明,我以前为何没有发现?”
“因为你很少回头看我。”
章璎,你从未了解过我是什么样的人。
“现在看还来得及吗?”
“只要你愿意回头,我就在原地。今日的温侍卫还是过去的温蓝,没有任何区别。”
章璎在温蓝怀中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怎会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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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条鱼
baicaitang 楼主| 发表于 2021-11-6 10:47 |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儿子你知道这个温蓝是个不安好心的小婊砸吗?
小章:????
温蓝:狗作者闭嘴。
作者:蹲着画圈圈
其他攻:饿的嗷嗷叫
外国人:狗作者我要出场(? ̄?? ̄??)
第53章
章璎的身体在温府渐渐好起来。
但他内心知道自己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从此往后,他就是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废物。
周旖东一一
章璎长长吐出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温府没有一个下人,因主人向来宿在宫中。
章璎知道温府建在已化成废墟的清风苑旧址上,不觉有些唏嘘。
温蓝这几日似乎很忙,常常夜不归宿。
偶然见了一回,却正在温泉中沐浴。
温府有一处温泉,泉水取自山涧,两侧修树栽花,在明月之下婆娑动影。
温蓝相貌生的好,谁见了都会心生喜欢。
漆黑的发飘荡在泉中,雾气蒸腾,波光潋滟,猫眼春水一样潮湿。
他本走错了路,又折返不回去,沿着落满鲜花的小径走到此处,正见一幅美人沐浴图。
尴尬间正欲离去,却在蒸腾的雾气中看到温蓝脖颈上若隐若现的蝴蝶图案。
若细眼一瞧,便能看清楚那是刺青。
这图案他亲手绘过许多年,当年曾经有缘一见。
章璎握紧手指,木无表情地后退一步。
到底惊动温泉之中的人,温蓝随手披上一件月白外氅,发丝到胸膛还在滴滴答答地淌水。
木屐踢踏的声音在寂静的沉夜中格外惊心。
章璎闭了闭眼睛,转过身迎向温蓝,面上笑道,“我走错了路,来到这里,打扰你沐浴了。”
温蓝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中,章璎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这时候章璎忽然发现,温蓝已比他还要高。
树叶从空中打着旋落下来。
像飘飞的柳絮。
温蓝抬起了手,从他头上摘一片落叶轻轻一吹。
“怎么让树叶脏了头发?”
章璎肩胛两侧深埋的锁链忽然作祟,疼的他瞬间白了脸,倒在地面青青的草上,衣裳的领口歪斜,隐隐透出无暇的春色。
本便是重伤刚愈的人。
温蓝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居高临下的模样。
他不再是与章璎从小长大的温蓝。
章璎清楚地认知到了这一点。
漂亮的猫眼盛满月光,却比月光更加冰冷。
在这一个漆黑的深夜中,羔羊摘下他的面具,露出野兽般尖利的獠牙。
“你看到了吧,公子。”
温蓝的声音动人,连索人性命的时候也不急不徐,令人联想到色彩斑斓的美人蛇。
他弯下腰,抬起章璎的脸,像是要吐出猩红的信子。
因为弯着腰的缘故,露出玉石一般白/皙的胸膛,发间的水滴滴答答淌落在章璎的脸上,脖颈上。温蓝的五指将水滴在章璎的面上抹开,仿佛他抹开的不是水,而是更加下流的东西。
手指落在章璎形状完好的唇瓣上,终于静止不动了。
“公子这张嘴,不知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他言语渐渐轻佻,公子这两个字平日叫起来端方,如今却更像调/情的工具。
他过去意气风发的公子变成了一个病秧子。
只要踩住他的袍子,甚至没有爬出去的力气。
分开这双细瘦的腿,掀开一角衣料一一
就可以看到这双细长的眼睛在狂风骤雨中失神挑起的风情。
他的公子没有碰过男人,没有碰过女人,对待他要像对待干净的雏妓。
男人心底都掩藏着隐密的破坏欲。
而现在的章璎,全身上下无一不在引诱着那股破坏欲疯狂叫嚣,冲出樊笼。
温蓝眼瞳沉黯,如同掀起巨浪前平静的海面。
章璎咬牙,心知再装不知也没有什么用处,挣扎着站起来,如风中细条条的柳树枝。
脑海中空缺一块终于补了上来。
温蓝喜欢穿高领的衣服。
温蓝擅长雕蝴蝶样面具。
温蓝对小宴与别人不同。
浮玉坊刺杀太子却将他与太子扔进水牢不闻不问。
义父到死都在疑惑是谁向周渐学告的密。
当年福州王妃,正姓温。
他覆下眼中的失望与痛心,一字一句地对温蓝说,“你是福州王世子,李勉。”
也是浮玉坊的主人,当年与周渐学一起密谋杀害太子之人。
第54章
温蓝并没有否认。
已有许多年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李勉二字。
李勉二字在温蓝的人生中意味着朝不保夕,颠沛流离。
福州王夫妻被李景害死,李勉与李珠姐弟二人被追杀的路上走散。
后来李珠更名易姓,摇身一变成为卫家的崔昉,为报父仇入宫中。
李勉被人牙子拐卖。
李珠或许能猜测到温蓝的下落,因为她知道弟弟是福州王府最后的根苗,浮玉坊的人拼尽全力也会找到弟弟,不过是早晚的区别。而她一介女流,浮玉坊能找则找,若实在找不到,也便不会花大代价。
浮玉坊自成立来行踪诡谲,他们不知道浮玉坊在什么地方,只有等着影子来找。
章璎从人牙子手中把李勉带回章家。
从此李勉变成温蓝。
后来浮玉坊的人找到他,奉为少主。
当年皇城司的首领名叫陆奉,是福州王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
福州王暴毙,皇城司一朝解体,陆奉带走阴阳剑法,也带走了数百名剑客。
陆奉暗中寻找姐弟二人多年,在章家找到温蓝,却全然没有李珠的线索。
陆奉认为李勉以温蓝的身份活着有助于掩人耳目,温蓝便一直留在章家。
周渐学找到浮玉坊的人指名道姓要杀昭宁太子。
周渐学是丹阳王藏在暗处的心腹,丹阳王那时已被小西河王平叛,骨头都化成了灰。
没有人想到这位远近闻名的善人最终的目的却是天下大乱,为他的旧主复仇。
这样的要求正对浮玉坊的胃口。
浮玉坊的条件是周渐学要做他们在朝廷的眼线。
周渐学答应了。
永安十七年,陆奉策划一场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