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古代架空]——BY:池也池

作者:池也池  录入:01-03

  ……
  长乐殿这几日的炉火不断,闻钦批折子的手也没停过,今日恰好闻濯得闲,便在一旁拿了本山水游记翻看,时不时还要传出来几声喟叹,惹得闻钦是半分也不敢松懈。
  好不容易等着殿门口有太监上前,同闻濯通报要事,才“身在曹营心在汉”地将闻濯这座瘟神给盼走。
  前殿来的两位,是闻濯前些日子派出去跟着沈宓的濂清和濂澈,两人一见闻濯出殿当即就屈膝行礼,抬眸瞧见闻濯神情莫测地一声不吭,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走到承明殿时,心里头还打着鼓,闻濯冷不伶仃地开口问话,他俩都差点以为脑袋要掉了。
  “他这几日如何?”
  濂清看了看闻濯的神色,回禀说:“世子这几日都没有动静,除了今日上午受邀去了一趟大理寺。”
  闻濯不动声色:“大理寺年关要整理卷宗,唤他过去想必也是为了悦椿湖一事。”
  濂清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此外……世子还带着府上管事出了城门一趟。”
  闻濯挑了挑眉:“他出城外作什么?”
  濂清摆头:“属下同濂澈盯了半晌,只见世子随侍的管家下了马车并只身前往城东去了。”
  闻濯轻扣了扣身侧的书案:“白叶寺?”
  濂清点头:“是……而且世子知晓我们一直在暗里跟着他,那个管家才走没多久,他便将我二人唤了出来,叮嘱我二人护送那管家去往白叶寺。”
  濂清紧张地瞧着闻濯的神色,却见他促不及防地笑了,心下顿时觉得难以捉摸,连忙认错道:“属下办事不力、还望殿下降罪。”
  闻濯:“……”
  他这会儿倒是赶不及给他二人降罪,匆匆进里殿裹了件大氅,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二人,便自顾自地出了殿。
  ——
  那厢沈宓才进屋将貂裘大衣挂上,便听见前院来人慌里慌张地通报说是摄政王殿下来了。
  沈宓此番借人家的力办了件事,又等来人家送的事成的好消息,以往心里的膈应减了大半。
  不紧不慢地吩咐侍从下去沏茶,自个儿转头去了窗边通风等着。
  于是正通着,便瞧见风姿绰绰的摄政王殿下踏霜负雪而来,身披着大氅,一张难得其二的相貌衬在外头,有若朝饮木兰之堕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清逸翛然之姿,惹的满园无故起春风,将冬眠的枯枝都簌簌惊扰起几分。
  沈宓站在窗台前不曾出门迎他,且就恍惚般看着他踱步挪到窗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递给自己一枝开的正好的玉兰。
  沈宓下意识面露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继而听见闻濯笑着说:“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闻言沈宓只觉浑身顿然一愣,连同着眼上的伤疤莫名地都有些乏疼,他不自禁伸手去捂,却发觉上头皮肉早已都长得差不多了,怅然抬眸朝窗外看去,已然不见了闻濯的身影。
  说不清什么缘由,就是同以往一般,沈宓此刻偏有些想发疯。
  他低眸朝着手中的花枝瞥去,心头阵阵反感,眼瞅着就要抬手将其扔到窗外去,却被忽然的人声打断——
  “宫里就我承明殿里养开了这么一株白玉兰,我劝你三思而后行。”闻濯走进屋里,眼神正有些咄咄逼人地盯着沈宓。
  “宫里带来的?”沈宓松了松手指,收起了动作。
  闻濯如往日一般,径直走到小案前坐下:“普通人家攒着银子过日子都不够,哪里来的心思栽兰木。”
  沈宓冷笑一声:“所以这便是殿下栽养兰木的缘由?”
  闻濯摇头:“不尽然,我不过就是时常在其树旁,架个炉子取暖罢了。”
  沈宓挪到小案跟前:“屋外取暖,还嫌不够冷吗?”
  闻濯冲他笑笑:“怎么就不能是我为了聊赠你这一枝春,故意屋外取暖的呢。”
  沈宓丝毫不信他地勾起嘴角:“其实比起如今这番甜言蜜语,我还是更喜欢前些日子恶语相向的殿下。”
  闻濯撇了撇嘴:“原来序宁骨子里夹带的还有这种癖好。”
  沈宓落座在他对面,毫不介意道:“能教人疼,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闻濯冷冷盯着他:“当然,你沈序宁羞恼的神情,就算再不济好歹也是副风雅丹青,有总比没有好。”
  沈宓眯了眯双眸,随即将手中的白玉兰丢在了小案前:“那想必殿下的这枝春是赠错人了。”
  闻濯捻起花枝,“那倒不会。”
  沈宓不以为意道:“玉兰白无暇,我恐不堪配。”
  闻濯手指微屈,顿了顿又松开道:“配不配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难不成还由殿下说了算?”沈宓打断道。
  闻濯目光微沉:“倘若我说的算的话。”
  沈宓微微蹙起眉:“殿下这又是什么意思?”
  闻濯垂下眸子:“字面意思。”
  沈宓实在觉得他难以捉摸,懒得同他掰扯便直奔主题道:“殿下今日来,恐怕是为了那两个侍卫之事。”
  闻濯忽然皱了一下眉:“你不如说的更加准确些,我今日来、是为了那两个侍卫护送你府上管家去白叶寺一事。”
  沈宓有些不满他把事情挑的这般清楚:“所以殿下是想以此拿捏住我的把柄?”
  闻濯才松开的眉头又一紧,心下阵阵有口难辩堵的心塞。
  倘若他真心是想拿此事来揭他的短好在他这里作威一通,又何必将人送到了白叶寺还亲自上门找出不痛快,他不过是……
  “是,我就是想拿捏住你的把柄,能教你沈序宁俯首甘为犬马,我高兴还来不及。”
  沈宓冷笑:“殿下是终于肯说实话了吗?”
  闻濯:“……”
  有些实话,他愿意说,可沈宓未必见得愿意听,愿意信。
  沈宓见他不答更是笃定道:“殿下是无话可辩了?”
  闻濯:“……是。”
  沈宓:“所以这天下,你还是想要,那日湖心亭看雪对赌酒局,你说了谎。”
  闻濯盯着小案上已有些蔫儿了的玉兰花枝,忽然觉得他今日就不该出门:“沈宓,我不曾对你说谎。”话落他匆匆捞起大氅,逃也似的出了屋。
  来时踏风逐月的摄政王,去时整人都如同乱了。
  沈宓静静盯着小案上他没带走的玉兰花枝,趁他离去更是恼的直接丢进了炉子里,“简直有病!”
  ……
  作者有话说:
  这段是前段时间天气还冷的时候写的,当时看窗外就想到一句:“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闻濯此刻心里也是:你看,偌大的京城只有寒冬,我送你一束春天,你欢不欢喜?
  沈宓:痛,想发疯。


第17章 垫脚石
  温玦从大理寺登门世子府,已是傍晚时分。
  他既作为来客,按道理自然要先拜见东家打声招呼,于是到沈宓院子时,他丝毫没有掩饰来意,眼见屋里窗户敞开徐徐冒出茶香,心下已经计量好了,待会儿见了沈宓的尊容要出言挤兑。
  进了屋,沈宓这厮正在愣神,他手中拈了一柄骨朵已枯黄的花枝,又形貌清臞昳丽,一袭素衫将儒雅二字诠释的淋漓尽致,眼角余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上头时,忽而教温玦想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一句。
  不过他眸色掠动,看样子是思绪纠结。
  温玦走近,仔细瞧了才发现并非是花枝枯萎,而是教人丢进炉里烧毁了的模样,顿时咂舌道:“想不到殿下还有辣手摧花的癖好。”
  也真是怪了,如今谁都能指点一句沈宓的各种行为作风,且要归结到各种不同于常人的癖好上,好像他做什么都是伤天害理、难容尘俗一般。
  沈宓捏着花枝不语,挪开目光看向烧开的茶壶。
  那茶烧开半晌了没人喝,他也不管会不会烧干,只将茶香闻得身心通畅了,这壶茶就算是物有所值,没徒然浪费。
  温玦见他把先前在大理寺的伶牙俐齿收的一干二净,也不再自讨没趣,直入主题道:“怎么不见府里管事?”
  沈宓抬眸神色轻飘飘道:“府里你都找过了么?”
  温玦冲他单纯地笑了笑:“那自然是没来得及,只不过在下初到府上,总不能事事劳烦世子殿下裁决,还是跟管事直接招呼的好。”
  沈宓不动声色:“那你仔细瞧瞧这屋里有他没有,当然,没有的话,我也无能为力。”
  温玦都气笑了,左右这意思就是他想找人自己找,别的少打听,反正他也不会说。
  “我方才瞧过了,您屋里确实不见旁人。”
  沈宓终于起身,拎开炉子上的茶壶,找了个杯子同他倒满了茶:“不着急,你大可慢慢瞧。”
  温玦道了声谢,看也不看沈宓倒的茶水,挪步去了屋子角落的书案旁,随手抄起一册书卷看向沈宓说:“殿下平日有看书的爱好?”
  这册书封皮上,大大咧咧写着“鸳鸯记”三字,教人不用翻开也知晓里头写的是什么。
  沈宓随意投去目光,漫不经心道:“自然,毕竟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温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看来殿下还是个好学才子。”
  没等沈宓出声回答,他又放下了那册“鸳鸯记”,转向底下一册“曲艺杂谈”,翻开只瞄了两眼就挑了挑眉:“没想到殿下爱好还挺广泛,居然对民俗曲艺也颇有研究。”
  沈宓知晓他是存心来说些废话来给他添堵的,没打算计较,云淡风轻地饮了口茶,淡淡道:“研究谈不上,只是有一些个人见解罢了。”
  温玦看了他一眼——原以为沈宓此人虽不学无术,却也冷静清醒,殊不知他是草包外头裹金漆,白丁装作鸿儒士,简直奇也鲜哉。
  “在下近来听闻,京城最有名的那家歌舞妓馆拢秀坊,新招了一批舞姬,主事的为讨新花样,特意花费重金请人编写了一首曲子,名叫负红,殿下既然对曲艺颇有些兴趣,不知届时会不会赏光一阅?”
  沈宓点头坦荡荡道:“自然。”
  温玦笑了笑放下书卷,又挪步走到沈宓跟前,见他还握着那柄烧坏了半数的花枝,好奇问道:“殿下手中的是什么花?”
  沈宓低眸瞧了一眼,淡淡回道:“白玉兰。”
  温玦颇为新奇地问:“此时怕不是玉兰的花期罢。”
  沈宓抿唇缓缓:“世间无凑巧,难为有心人。”看样子他还十分有耐心地搭话。
  只是温玦依旧不依不饶又故意说道:“可我见殿下,并不像是有心人。”
  沈宓勾起唇角看向他缓缓问道:“那依你所见,我是哪种人?”
  他此刻不似面对闻濯那般,非将伤疤露出来咄咄逼人,戴上了眼纱覆没眼底一切情绪之后,他更像是个丝毫没有危害的绝佳艺术品,直到露出一点真假难辨的笑意,倏然让人生出警铃大作的错觉。
  温玦浑身方才还淋漓尽致的自在,顿时僵持了片刻,半晌才听见他自己的声音找补说:“殿下恐怕问错人了,我同殿下相交甚浅,还不足以施加评断。”
  沈宓收回视线,大有找他的短的意思:“可你方才说的仿佛头头是道。”
  温玦这会儿才反省过来,沈宓依旧是那个伶牙俐齿的沈宓,从他进屋那刻起就从未变过。
  于是服软道:“是在下妄言,还请殿下恕罪。”
  沈宓摆了摆手:“恕罪倒说不上,你兄长可是帮过我大忙,如今我又如何能逞一时之是非,拂施者之厚恩呢。”
  温玦心下有些后悔同他缠言半天,这会儿请求降罪不过是想要沈宓收着点脾气好教他滚罢了。
  “殿下说的是。”
  沈宓本意还想附和,又隐约闻见院里一阵脚步声传来,便适当默了声。
  傍边温玦自然也听见了动静,侧头朝门口看去,来的却是个一袭蓝衣的青年。
  此人风姿霁月清风,如覆霜含雪,却又不徐不疾地沾染了些红尘烟火,两样复杂韵味在他身上只矫揉一刻,转而又教他还算柔和的面庞蒙混过去。
  更加奇怪的是,这人一见他面貌,眼神里便急促地闪过了一丝困惑,待他再想捕捉时,那人已经垂下了眸,反而冲他行着不卑不亢的官礼,客客气气发问:“温大人怎的在此?”
  原来他是认错了人,错将温玦认成了温珩。不过也怪不得他,倘若不察他兄弟二人神态语气,确实是教人分辨不出。
  温玦听他言毕反应过来,立马合手拜礼解释道:“阁下是认错人了,在下是大理寺卿温珩之弟,温玦,表字月琅。”
  姚如许闻言仔细瞧了他几眼才作罢,又充作礼数来往几句:“原来如此,方才眼拙之举还望阁下见谅。”
  温月琅恭敬道:“言重了。”夭夭
  一旁心知肚明的沈宓,简直都要听吐了,懒得看他二人兄友弟恭,便直言不讳道:“怎么,你二人同属一师,居然还从来不相识么?”
  此言一出,屋里站的其他两个人神情都变了几番,方才的热络客套,都跟化了水的糖似的了无踪迹,再看各人面上只有提防和探究。
  沈宓再次看不下去道:“方才那场面,我还以为这屋子里头要逢春,你两人要结金兰义呢。”眼看着谁也没有吱声,他又接着说道:“屋里头有炉火,芳归你愣在那儿作甚,不过来坐么?”
  姚如许收回在温玦身上探究的目光,挪步朝着沈宓走去,又听一旁温玦说道:“既然殿下有客,那月琅便不做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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