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宓无奈的直掐眉心,怨道:“闻娇娇,你怎么不讲理?”
“我偏是你苦命的大房,我就要讲理么?”
沈宓实在教他撩的哭笑不得,无奈软下声来,“都是我的错,不要你讲理,你过来,让我哄哄你,行不行?”
闻娇娇听的顺了耳,这才摒弃前嫌地坐了过去。
……
作者有话说:
沈宓:他好可爱,不讲理的样子都让人想亲。
注:“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出自李白《将进酒》。
(像这种下雨的周末,必须要搞点甜的。ps:小沈也好可爱!)
第110章 满庭芳
觉柳,原名柳觉之,祖上京都人士。
嘉辰帝旧部之遗腹子,更迭改元后,全族男眷被当街处死,女眷则被发卖乐坊勾栏。
她于青楼诞生,母早死,全由亲眷豢养,后遇韩礼之流,才获短暂的自由身。
如今的拢秀坊中,她们亲眷如数,都曾务于探听京都密事。
自嘉靖年间,前朝遗脉之流蠢蠢欲动时,她还不是拢秀坊里真正能说的上话的人,后贞景元年,沈宓与她谋划诸事,替她除掉旧日仇敌魏帘青,两人才算真正站在了一致的阵营。
本家忠于沈宓,只因沈宓是前朝正统遗脉,有义不容辞的理由,替她们平定新仇旧恨。
今时韩礼之流死无葬身之地,复辟前朝之构想也功亏一篑,她们理所当然地成了那段历史里的无名之人,也没了这不属于她们的天地里的去处。
虽此等祸难并非沈宓亲手所致,却与他的身世有脱不开的干系。
再度启用拢秀坊,是为给她们去处,也为成全他自己,是一举两得的事——
“可你给了她第二条路。”闻濯打断道。
沈宓摇头,长叹一声,“你以为我是个天大的好人吗?”
闻濯不置可否。
在他心底,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得过他沈序宁慈悲为怀。
他好妒呐。
“你不是吗?”他反问。
沈宓轻笑一声,“我知晓她的心思,就算拢秀坊红契始终不到她的手,她也不会真正听从于我。”
他顿了顿,又冷冷接道:“你以为先前,她是因为前朝身份才与我同谋么?她连自己的亲爹亲娘都不知晓是谁,又怎么会单凭一支血脉就事事以我为尊。”
闻濯抿唇,问他:“那魏帘青在其中又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魏帘青原本是拢秀坊里的一个常客。
先前机缘巧合看上了里头的一个舞妓,脑子迷了一阵,又是送玉佩,又是送衣服的青睐了人家姑娘一些日子。
用花言巧语哄的姑娘唯他是从,不仅推了平日里常来的恩客,还茶饭不思地被他骗的怀了身孕。
后来玩腻了,便将姑娘弃如敝履,还面不改色地在一栋楼里、当着姑娘的面点别的女子作陪。
姑娘不甘心地带着身孕找上门,他却说过往悉数全做露水情缘,坦言先前的真情都是假的,他家中也早有妻子,让她断了痴心妄想。
本来事情到这里,顶多是痴情妓子瞧清楚男人面目,从此改嗔痴、且自新,休恋逝水,早悟可兰因。
毕竟她一介青楼出身,最坏的结果也不过重操旧业,洗净铅华还能再吃几载青春饭——
可没曾想,那魏帘青的妻子不知道如何知晓了此事,不顾前因后果全把错推到了这舞妓身上,认为是舞妓主动勾引的魏帘青,当即气冲冲地携着家奴找来拢秀坊,不问是非黑白,当众打死了人。
事后仗着自己是朝廷官员家眷身份,笼络官府平息了案子,拍拍衣摆上的血痕走人,回到家中继续若无其事地扮作夫妻伉俪情深。
只是不巧,打死的这舞妓恰好是觉柳沾亲带故的亲族。
身在京畿,她知晓索求官府平怨终会无果,便主动找上了沈宓,用韩礼他们当时在西南的草乌生意的消息,与他做了个交换。
“于是你为了草乌的消息,顺带也算计了我。”闻濯接道。
沈宓撇了撇嘴,“不是说好不算账的?”
“提起来我便好恨…”闻濯凑过去咬他。
事情还没说个明白,两人便拱进了被褥里胡闹一阵。
沈宓腰腿还疼着,没精力与他再疯癫一场,推开他肩膀,有所顾忌地落到一旁靠着,“接着方才。”
闻濯不再捉他腰肢,挨上去贴着他身,问道:“你当真不怕她背信弃义,只为日后安稳打算,远走京都?”
“她不会走。”沈宓定定道。
闻濯挑起眉头看他。
又听他道:“我给了她选择,是因为她本身有的选择,她选了嫁人,她要嫁郑阶绿,可郑阶绿早已经归听我的命令,我没有理由放任一个部下败法乱纪…”他目光黯然地转向烛火,“闻旻,我不是什么好人。”
闻濯听酸了心,伸手揽他入怀,满面不豫,“你将万事分的那么清,非要辨出来个对错,可将我受过的委屈折算出来,可也曾要送我一场合欢喜宴?”
“我……”沈宓哑口无言,他在亲近的人身上总是有些粗心,或许因为没有什么更好的可以给,所以坦然地把眼前欢愉当作平生庆幸。
他将对错都想的再透不过,能有的凤毛麟角他却没法儿给。
“我随口一说。”闻濯找补道。
他神情明暗不定,映在忽明忽灭的烛火下,令沈宓捉摸不清。
很久之前,他不是没有提过喜宴这回事,可沈宓始终有所顾忌。
他怕时局危,怕崩塌,怕应对不及。
此时,更多是怕他不高兴,一时口快直言,直截说出了心声,“再等等…”
闻濯本想招他上榻歇息,没料想能等到这么一句,顿时满心诧异转作喜上眉梢,手脚紧张地按着沈宓肩膀确认道:“你让我等等,等什么?”
沈宓不信他不知晓。
可还是红了耳根,垂下眼眸没直眼瞧他,靠进他怀中轻声道:“一场喜宴。”
闻濯大喜,神色间尽是按耐不住的浪潮汹涌,连着窗外电闪雷鸣,好似今夜共赴危船,他二人要在这浮沉风雨中,同舟共济、携手至终。
他呼吸沉重,言语都有些磕绊,失魂落魄笑了又停,张了好几下唇才问,“谁的喜宴。”
沈宓觉得他盯着自己的眼神浑然像火,烧的他面目发烫,急不可耐地想要躲。
可他微微一侧身,对方便如流星赶月般压了下来,将他八方去路都堵的水泄不通,红的快要发疯的眼眸,像是随时都能咬下来将他拆吞入腹,滚热的气流袭在他脖颈间,将他夹在喉咙中的措辞一字一句挤出来。
“我与你的,沈序宁和闻旻的…喜宴。”
闻濯活像发了疯。
沈宓久不见他疯至双眼通红,神情龟裂,要笑不得笑的模样,记得上一回他这般,还是去年春日,他答应予他的那次。
“你教我好等。”他忽然笑道。
沈宓情不自禁去瞧他面容,却见他是哭却又在笑,通红的双眼教烛火凌虐的晦暗不清,鸦青的睫毛也沾了水痕。
他恍然如心肝碎了一地,捧起闻濯的脸颊,声音轻的都怕惊扰他眼底水华,“怎么还…”掉金珠子了?
闻濯覆住他的手,按着他的后背将他揉进胸膛,伏在他肩上,哑着声,“我以为…我等不到你说这些,我以为…你不在乎。”
沈宓鼻子一酸,咬上他锁骨,“你真是会胡思乱想!”
闻濯掰起他的脸,见他满面委屈,连忙去舔他眼睫,“别哭,都是我混账。”
“你确实最混账!”
——
待舔干净眸上水色,窗外雨声渐嚣,他二人也转明惊为暗喜。
闻濯已瞧不出方才那痴傻模样,此刻端了副相貌堂堂,起身吹了灯,抱着沈宓穿过堂中腊梅屏风,挪到榻上。
又把自个儿中衣掀开,将沈宓温热的脚揣到了腹上暖着,卷着沈宓单薄的腰身把人纳入怀中。
“夜里骨头若疼了,便喊我。”他叮嘱道。
沈宓这么躺着不大舒坦,别扭地动了动,立马教他拍了一巴掌臀尖,“安分点。”
“我腿酸,这么躺好累。”沈宓实属委屈。
闻濯无奈地叹口气,妥协地将他脚踝往下拉,缓缓擦过一处滚热山丘,又落到底下,接着双腿压住他不听话的脚,“好了。”
好了?
可沈宓觉得不怎么样。
他抽了抽腿,“再往下放点。”
闻濯拒绝道,“就放这儿,这儿暖和。”
有什么不一样。
沈宓真想踹他。
闻濯早闭上了眼,估计他还没跟自己心底那点不快谈拢,便伸出手覆上他眼睫,“你羞什么,闭眼睡觉。”
倒还真不是羞,是心猿意马,不能安稳。
哪怕腰上还痛着,骨缝里还刺着,他对身侧人的沉醉也只多不减。
尤其是想到先前他在烛火底下,那又哭又笑的疯癫样,既可怜,又撩人心弦。
烧的他心好痒。
这会儿还明目张胆地撩拨他。
真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混账!
“我腰疼。”他不悦地出声,在夜色中明朗。
闻濯不计前嫌,笑着抬手去给他揉,揉着揉着,手便换了地方,“是不是还痒?”
沈宓活想咬他一口,堵上他放浪的嘴,却让他箍的动弹不得。
顿时恼怒地挪着身子,“不要你揉了!”
闻濯闻言,头一回这么好说话松开他,伸手摸到他脚踝上,缱绻道:“那换你帮我揉。”
沈宓脸红成了烧熟的虾子,脚下是起伏山丘,烫的他生怕行差踏错,作乱的人捏着他不算热的脚踝,尽情放着火。
“烫…”他在夹缝中嗫嚅一声。
“是你的脚太凉…”闻濯凑过去吮他的唇,“别躲…”
好似这半载时光,沈宓光涨了撒欢、卖软、掉金珠子的能耐,反观他闻濯,耍脸皮贞操,哄人的技巧和磨人的手段,样样都精通了,甚至炉火纯青,专能在榻上将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百转千回。
无论是事后,还是事前事中,什么样的话到他嘴里,都能变得那么合情合理、让人无法自拔。
沈宓恍然回身一看,自己已经陷进去大半截了。
今夜迷离光转,风雨凄凄。
墙下开的娇艳欲滴的芍药,被破天的雨线打的花心烂透,杏色的蕊芯抖落如数,还在中间接起不少凝着白光的水珠,晃晃荡荡落下,密密连成线坠入青砖。
屋里暧昧,暖的与轩外隔绝。
沈宓含着欢与泪沉沉睡去。
全然不知今夜一场雨,打落庭中无数芳。
……
作者有话说:
沈宓:夜色撩人啊~
注:标题取自词牌名《满庭芳》。
第111章 翠湿衣
五月里的第一场雨持续了数日。
满京都教水色洗净尘埃,烨烨金身透出了原本的冷和孤寥,愁云惨雾掩着的万家灯火,逐渐浑浊,似乎人气绝迹,酝酿着一场势力新生的平地风波。
锦衣卫在鸿运坊的案子上越追越深,贞景帝几次都欲不满,时至近日,递上来的奏章上又呈明此案牵扯白叶寺,所有人都不得不继续追查下去。
听闻摄政王闻濯并不打算亲自前去,贞景帝又不甚放心,好几次对着奏折眉头紧皱,都教翰林院前来服侍撰笔的官员尽收眼底。
上头心情不佳,新上任的官员也不敢怠慢分毫,只要立在君侧,便想尽法子哄着天颜舒展。
可连着没出两日,近前服侍的人换了两番,掉了乌纱帽的人比近日提上来的还多。
翰林院里的大小官员战战兢兢,成日盼着赶紧来个合贞景意的顶上。
可惜池霁这阵子不在翰林院。
翰林院有些根基极深的老翰林,是先帝在世时,看在世家裙带关系的份上着手提上来的,平日当职时便端着世家身份,极其瞧不上这新上任的寒门状元。
加上近来朝中对立的关系,激化了两方本来就针锋相对的矛盾,翰林院中暗中存异的老官员心生不满,总在常事上怠慢这位修撰。
一来,是着眼这位新秀在朝廷毫无靠山,二来,是觉得他一个八尺男儿,长的就不是能教人信服的模样。
这满朝的男子都修的雄伟英武,偏偏他生的油头粉面,脸蛋浑比女人还娇艳。
而且先前就有传闻猜测,池霁为成为贞景帝身边的红人,背地里似乎真的干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还有人说亲眼瞧见过,他曾抱着把长琴与人弹奏江南艳曲,还有意示好那些腹中有墨水的言官。
后来这些艳闻越传越远,宁安世子当街斩杀朝廷官员引起的那场弹劾里,就有不少言官把此事陈白,将其指作世家贵族针对寒门清流的污蔑之举。
池霁常在天子身旁侍奉,不管他为人是否端正,此言一经传出渲染,无异于含沙射影的在说当朝天子与近侍官员有染。
贞景帝勃怒,一度吩咐东厂太监,在宫中拔了不少新鲜的舌头。
池霁作风不端的风波,也终在血腥中迎来风平浪静。
但所有人的二心只会越来越不满,这样残忍的堵住流言,就像是只捂住了面上昭彰,底下流脓的东西,依旧为人所嗅到腐烂。
贞景帝不会因为因为区区一个修撰,在根基不稳的朝中做任何变动。
于是有关翰林院的内动,所有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多事情受阻,就难为了池修撰要亲力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