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宇宁

　　"大家准备好了，要开始了！"导演老余在现场指挥着，准备最后一次的彩排。

　　这是我们东篱话剧社为明天的学校公演在做最后的准备。

　　我是东篱话剧社的社员，前几天才入社，所以现在我只有跑跑龙套的份。

　　我们学校的话剧社在我们T大是很有名的，几次我们编排的话剧在学校都受到了好评，而且还被应邀在其他学校演出。

　　话剧社里的成员并不是很多，加我一个新进的才凑到二十个，能真正站到舞台上演出的也就七、八个而已，而且还是男生居多，谁叫我们学校本身男女生比例就失调呢。话剧社里大部分都是文科学生，理科生很少，据我所知，只有我和一个比我高一界的男生，还和我是同一个系的，学建筑，好像叫陆琛，这次演出他也要上台。

　　"林竟，拿把椅子过来，快！"导演向我吆喝着。

　　我手脚麻利地拿来一张椅子，递给导演。台上台下都在热火朝天地忙着。

　　演员们开始彩排了，剩下的工作人员，其实也就是搞化妆的、服装的、编剧的、灯光的......当然还有导演和我这个跑龙套的，大家一起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台上的表演。

　　话剧的名字叫《抉择》，讲的是两个极度喜爱音乐的大学生，，他们既是室友，又是好朋友。一个为了音乐甚至放弃了学业，在大学三年级辍学。另一个在音乐和现实生活他选择了后者。他们依照着自己的意愿，选择了不同的生活之路。一个沦落为酒吧里卖唱的二流歌手，他为生活奔波，为自己的理想奔波，可还是逃不过卖唱的命运。一个已经成为外企公司的CEO，开着奔驰，住着豪宅。当他们再次在酒吧里相遇的时候，发现原来现在的他们都离以前很远了。生活的需要和理想的需要，我们该选择什么？我们该坚持什么？

　　二流歌手是陆琛扮演的，而和他演对角戏的是尹林捷。他们在台上演的是好友，据剧组里其他的人说他们私底下也是很好的朋友。尹林捷，中文系，和陆琛同届。

　　我们在台下看着表演，虽说陆琛是建筑系的，但他演的还真不错。我就坐在导演旁边，"他们演的真好。"我感叹着。

　　"恩，明天公演应该是没问题了。可惜......可惜这次演完他们就要退出话剧社了。"导演叹了口气。

　　"啊？他们为什么要退出话剧社？"我转头看着导演，不解地问他。

　　"他们都大四了，说要为找工作的事做做准备。"导演依然看着台上。

　　"是，是吗？"我还是有些不舍的，虽说我刚来不久，但是他们的确有表演天赋。

　　......

　　"好，不错，不错，明天就靠大家了！"彩排结束，导演站起来为大家庆贺。

　　大家都挺激动的，希望明天的公演能够成功。

　　"好了，大家把东西收拾收拾，明天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导演交代大家。

　　台上又是一阵骚动，与刚才彩排的时候两种截然不同的场面。我这个跑龙套的，当然又要担当起搬运工的角色。

　　"哎哟！"惨了，因为拿的东西太多，撞到人了。

　　我转身去看被我撞到的人，"对不起啊！"是尹林捷。

　　他揉着受伤的胳膊，抬起头来看我，嘴唇弯成好看的弧度，"没，没事。"在我的印象中，尹林捷总是这种温文尔雅的样子，没看他对哪个大声说话过，就算碰到导演心情不好，拿他们那些演员出气的时候，他也是一声不吭的，我们安慰他时，他笑笑就过了。

　　我也不好意思地扯起嘴角，"真不好意思，没撞伤你吧。"

　　就在我想对尹林捷略表关心的时候，陆琛从后台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就是不小心被撞了一下。"尹林捷扯回被陆琛拽在手里的胳膊。

　　他对我又笑了一下，就拉着陆琛下去了。

　　临走时，我分明看见了陆琛还对我瞪了一眼。不就撞了胳膊吗？

　　每次彩排的时候，就属他和导演吵的最多，最猛了。

　　第二天，学校公演时，中文系所有的老师都来了，连校长都被导演请来赏脸，此时我真的不得不感叹我们东篱话剧社知名度之大了。

　　公演很成功，比预想的还成功，演员们整整谢了三次幕，观众们才算罢休。当然我这个跑龙套的也功不可没，我台前台后的跑着，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导演在后台是见一个抱一个，我来来回回搬着道具，就被他抱了三次，第四次的时候，我还是用眼睛把他伸过来的手瞪回去的。当然了，我一个男生，一次一次被人抱心里肯定不爽。

　　观众散场后，剧组的人打算一起到外面的餐馆庆贺一番。我看天色太晚了，而且明天早上一、二节又有课就推辞没去。陆琛和尹林捷也借口有事没去。

　　我心里也为这次演出成功高兴，毕竟这是我入社后社团第一次的重大演出。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站在舞台上表演，赢得观众的掌声。虽说我是学理的，但是我从小就喜欢文，高二分文理班时也是我妈硬逼着我选理科，说好找工作。

　　走到一半，发现把明天上课的书落在社团的储物箱里了。因为社团为了表演，经常要换服装，所以为每个人配了个储物箱。因为社团最近都比较忙，常常都是从社团直接赶到教室，来不及回寝室，所以我就把课本直接放在社团里。

　　我匆匆地又赶回去，灯是亮的，还好，还有人在，不然我就进不去了。

　　我直接走到更衣室，推开门，发现......发现有两个人站在那里接吻，而且，而且还是两个男的。

　　我的身体僵在那里，手还拧着门把。

　　里面的两个男生也发现有人进来了，都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我这个私自闯进来的人，显然他们的惊讶程度并不小于我。

　　"对......对不起！"我话还没说完，就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我还是没弄清楚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陆琛和尹林捷会抱在一起接吻？

　　难道......他们是同性恋？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突然想起昨天陆琛对我瞪的那一眼，让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怀疑。

　　回到寝室，我傻傻地坐在床上，想到我的书还在社团，没办法了，明天上课只好问同学借着看了。

　　我顺手摸摸自己的嘴唇，"竟会有人喜欢和同性接吻？"

　　我想着这个问题，直到我进入梦乡......

　　2

　　这些天，我只要看到两个男生在一起，我就会联想到陆琛和尹林捷，他们接吻的那个镜头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以前听人说过我们学校有很多同性恋，可也没亲眼看过，所以不太相信，这次见着我也不能不信了。

　　寝室里的人又说起同性恋的事，好像最近这话题特流行，整个校园都在讨论这个。

　　"真恶心，两个大男人在一起搞什么搞啊？"

　　"对啊，简直就是心理变态。"

　　......

　　我以前也会跟他们一块儿附和几句，可现在我却怎么也张不了这个口，总觉得会对不起某些人。

　　第二个礼拜的星期二，这是我们社团开例会的日子。

　　我因为有事来晚了些，其他人都到了，全规规矩矩地坐在位子上。我灰溜溜低着头进门，怕被导演骂，其实我更怕的是看见陆琛和尹林捷，挺尴尬的。

　　我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导演还是毫不吝啬地赏了我一个瞪眼。

　　"关于上次公演的事我都已经说过了，下面有一个通知告诉大家。"导演接着说。

　　什么，公演的事都说完了？不知道表扬名单上有没有我的名字？

　　"陆琛和尹林捷两位同学因为学习需要，将退出我们话剧社了。"我看见导演脸上那惋惜的表情。

　　社团其他的人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很多人都不希望看到他们退出。

　　这也难怪，陆琛和尹林捷也算是我们社团的台柱，他们在社团两年，参加过三次大型演出，都非常成功。他们一走，肯定会给社团带来很大的影响。

　　我是早就知道这个消息的，所以不是很惊讶。我偷偷望着陆琛、尹林捷他们，他们正在向四周围关心他们的同学为离去的事奋力解释着。

　　同学们的热心挽留当然还是敌不过他们的坚决去意，例会在一声声叹息中结束了。

　　我坐在角落，打算等所有的人走过后再离去，因为怕和他们碰到面。

　　然而他们好像是有意要找上我似的，直到最后教室里只剩了我们三个人。

　　我站在他们跟前，头怎么也抬不起来，想说一些表示自己根本就不在意的话，却怎么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林竟，其实我们......"最先开口的是尹林捷，还是温文尔雅的态度。

　　我抢在他前面说："没，没什么，你们的事根本就不算什么，其实我有两个朋友，也是像你们这种关系呢，我一点都不奇怪。"我在撒谎，我只是不想我们大家看起来这么尴尬。

　　我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们。这时候的尹林捷被陆琛搂着腰，尹林捷想挣脱出来，却耐不过陆琛的蛮力。

　　尹林捷的脸有点红，他对我尴尬地笑着，低声地说："对不起。"

　　我不懂他这话的意思，是为上次我看到他们接吻而向我道歉，还是为这次陆琛的毫不掩饰而道歉，但好像两次他都没有必要向我道歉啊。

　　我也无任何涵义地对他笑了笑，他身边的陆琛则是一脸的无所谓，而且他的脸上还露出一丝鄙夷的表情。

　　什么呀，他以为他同性恋了不起啊！

　　我想我也该离开了，"我还有课，我先走了。"

　　尹林捷向我点点头。我拿起书包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听到尹林捷叫我的名字。

　　"林竟......谢谢你。"他说的极轻，却听得很清楚。

　　我头没有回，"没关系。"我说的和他一样轻。

　　我刚带上门，就听见里面开始说话。我发誓我绝对不是偷听，是因为里面说的太大声。

　　"我早就跟你说了，根本没必要向那个家伙道歉。"是陆琛的声音。

　　"我们被他撞见了是我们不对，我们不该在更衣室里那样。"尹林捷的声音里有非比寻常的坚定。

　　"那有什么，我们又不是见不得人。"

　　尹林捷没再说话，我也快速地走开了。

　　我以为我和陆琛、尹林捷的接触就到此为止了，谁知道导演竟给我下达了这么一项艰巨的任务。

　　我们上次演出那出话剧被邀请到B大表演，而我和王琛是同一个系的，所以就派我去和王琛联系，说服他和尹林捷准备再次出演。

　　我告诉导演让他打个电话去通知不就得了，他却说派人去更加有诚意，我真是任重而道远。

　　我向一位师兄打听到他们的课表和上课地点，准备择日就去找陆琛。

　　这堂课刚好就在陆琛的隔壁上，准备下了课就去隔壁找他。

　　我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人不断地往外走，偶尔碰见认识的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人几乎都走光了，我看见他才慢腾腾地走出来，拿着手即还在打电话。他出门看见我，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可能不知道我是来找他的，他边打电话边从我身边走过。

　　"你就在食堂门口等我好了，我马上过去。"应该是和尹林捷在说话吧。

　　他平时对人说话都很凶，惟独对尹林捷特有的温柔。以前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只觉得他们关系好，现在知道了，他这样说话也不足为奇。

　　我继续跟着他，直到下完一层楼，他意识到我在跟着他。他挂掉电话，转过头来看我，"你跟着我干吗？"

　　这人说话还真不客气，"我......我找你，有点事。"我有点结巴。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看你在打电话，所以就没说。"我不太敢看他，他的目光很凌厉。

　　"你找我什么事？"他接着下楼梯，我跟上他，但总落后他几个台阶。2B535C45388EB5509D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是上次演出的事，B大邀请我们去演出，老余让我来找你，希望你和尹林捷能够去参加。"老余就是我们导演，我们都这样叫他。

　　他没说话，我跟着他一直出了教学楼。

　　"你跟我一起去见小捷吧，看看他怎么说。"我知道他是说尹林捷，他都这样叫他的吗？

　　"哦，好。"我觉得见到尹林捷这事希望就大些。

　　还没到食堂，就远远地看见尹林捷站在门口，穿着素净的白色T恤和白色运动鞋。我喜欢他这身打扮，真的。他看起来也干干净净的，有点瘦，头发不长，嘴角总带着笑，难怪陆琛会喜欢他。

　　身旁的陆琛已经向他跑过去了，尹林捷好像也发现了我们，先是有点惊讶，随后又挂上了笑容。

　　陆琛已经跑到他身边，我看见他好像在和尹林捷说着什么，尹林捷不停地点着头，偶尔还向我望几眼。我想他们应该在谈论我对陆琛说的那件事吧。

　　我走到他们身边，尹林捷嘴边淡淡的笑容依然没有消失，"我们一起进去吃饭吧！"

　　我和陆琛都露出惊讶和不情愿的表情。我猜想陆琛是因为有人搅了他和尹林捷两人在一起的时光，而我是因为跟他们在一起会让我觉得很尴尬。

　　"你跟他把事情说完不就好了，干吗还要一起吃饭？"陆琛此时是一脸的委屈。

　　"大家在社团这么久，都没一起吃过饭呢。今天在一起吃顿饭不是挺好的吗？而且你不刚好是林竟的师兄吗？"尹林捷温柔地开口。

　　陆琛没再说话，而我似乎对尹林捷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们各自要了饭，坐在一张桌子上。陆琛和尹林捷坐一起，我坐他们对面。

　　"林竟，你回去跟老余说，B大演出我和陆琛会去的。"我就知道尹林捷一定会同意的。

　　我开心地咧开嘴，"真的，谢谢你。"这也是我知道他们的事后，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放开地笑呢。

　　可能我嘴咧开的弧度太大了，招来陆琛不太友善的目光。

　　我只是对你的"好友"抱以欣慰的笑容罢了，你也不需要如此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吧。

　　我只好收回笑容，继续吃饭。

　　回去跟老余报告后，老余大加赞赏我，说以后会努力培养我成为社团的顶梁柱的。

　　3

　　一个星期后在B大的演出，我依然扮演着跑龙套的身份。当然这次公演也很成功，王琛和尹林捷的表演非常出色。他们一起谢幕的时候，我在想可能整个观众席上都没人想的到王琛和尹林捷会是那种关系吧。

　　演出过后，尹林捷又请我吃了一顿饭。其实照理说应该是我请他才对，因为是他帮了我的忙，最后仔细想想他可能是为了上次我撞到他们接吻的事，他希望我能够替他们守口如瓶吧。

　　我根本就没有打算把这件事抖搂出去，看到尹林捷和陆琛两个人接吻，虽说心里觉得挺不自然的，但是看的出他们两个人是真心喜欢。

　　我和尹林捷这次吃饭，陆琛并不在场。我们边吃，尹林捷边跟我聊着陆琛。平常看起来，尹林捷挺沉默寡言的，没想到他话也这么多。

　　"陆琛进东篱话剧社还是我拉他进去的呢？"尹林捷脸上露出一丝自豪，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