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宇宁

　　"是吗？"我挺想知道陆琛为什么会进话剧社的。他和我都是建筑系的，和文学，戏剧根本就是扯不上半点关系，像我们这样的理科生会进话剧社是很少的。

　　"恩，他当时报社团的时候报的是跆拳道，最后被我强拉进来了。他有表演天赋我很早就看出来了。"尹林捷抽出一张面纸出来擦嘴。

　　什么？跆，跆拳道？看他也细胳膊细腿的，没想到他会喜欢这种运动。

　　尹林捷看着我吃惊的表情，似乎猜出了我的心思，"没想到吧？其实陆琛挺能打的。他性子急，以前还经常和寝室里的人打起来呢。"

　　"啊？真的？"我的眼睛瞪得更大，我以后还是不要惹他的好，省得被拆了骨头。

　　"你也别这样子，他人还是挺好的，就是脾气暴了一点，还挺孩子气。"尹林捷笑着对我说，"吃好了没？吃完了就一起走吧？"

　　我伸手把自己的下巴重新合上，拿起桌上的盘子和尹林捷一起站起来。他孩子气吗？怎么看不出来？

　　我和陆琛因为是一个系的，而且宿舍也在一栋楼上，我住三层，他住六层，偶尔也还能碰上，但是他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特别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他勉强地牵动一下唇角，就算打过招呼了。

　　我猜就算这样，可能都是尹林捷向他打过招呼，不许他看到我不理我。

　　有一次，陆琛突然跑到我们宿舍来找我。这倒让我吃了一惊，没想到平常冷冰冰的陆琛竟然会主动跑来找我，我都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我住哪个寝室的，可能是尹林捷告诉他的吧。

　　"林竟......林竟在吗？"听到有人在门口叫，当时还没想到会是他。

　　我正在洗手间里洗衣服，听见室友在说，"在，他在洗手间里。"

　　我双手沾满了肥皂泡，匆匆地从洗手间里跑出来，看见门口的他，"陆琛？怎么是你？"

　　他对我的问话很不满意似的，"怎么？我就不能来吗？"

　　我傻笑了一下，"不是，你等我一会儿。"我又匆匆的地跑回去把手上的肥皂冲干净。其实并不是不愿意看见他，只是他到我们寝室来我觉得太吃惊了而已。

　　从洗手间再出来，看见他已经坐在我床上，翻看着我放在床头的那些书。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小心翼翼地说，想起上次尹林捷说他会跆拳道的事。

　　他抬起头来看我，"啊......是。"似乎他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想等他继续说下去，但他居然一直没吭声，我又问了一遍，"什么事？"

　　他把手里的书又放到床上，站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也，也没什么......对了，你以前大一、大二的书是不是都在啊？"

　　我点点头，"恩，都在。"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

　　"那就好。"他好像还舒了一口气，又直直地看向我，"我有个同学想考研，可他大一、大二很多书都没了，所以想向你借几本书。"

　　他这种神态哪是向别人借，简直就是威胁。

　　我避过他的眼神，"好，没问题。他想要些什么书？"

　　他神采飞扬起来，和刚才的他判若两人，"两本高数，还有概率论数理统计和线性代数。"真的变得毫不客气，和刚才的拐弯抹角相比现在就直截了当的多了。

　　"哦，这些书我都有，但是都放在箱子，等我找出来我再拿给你吧。"我对他说。

　　他一脸的不介意，"没事，没事，你找着了再给我吧。我住在610，什么时候有空就拿上来吧。"

　　还没等我说话，他就往门外走去，临走时还没忘说一句，"谢谢你啊，林竟。"

　　看着他的背影，搞不明白为什么他向我借书，我还得爬到六楼送书给他。

　　为了小小报复一下，过了半个月我才把书送过去，这段时间他竟然也没来催我，最后还是我忍不住拿着书爬到了六楼。

　　一边上楼，一边在想，是否要奚落一下陆琛，因为我在他面前总是表现的唯唯诺诺。

　　顺着走廊，终于找到了610寝室。让我扫兴的是陆琛并不在，想重新振作一下自己的自尊心的机会也泡汤了。我把书交给他的一位室友，跟他说了事情的原由。他大大感激了我一番，说他就是陆琛说的那个同学。

　　我也说了些不用客气的话就退出来，准备要走。刚退出到门口，就撞到了一个人，是陆琛。

　　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但是他说的话更让我吃惊，"你到我们寝室干什么？"

　　我张大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室友眼明手快地跑过来，用手指着我，对着陆琛说："书不是你向他借的吗？"

　　陆琛的脸终于恢复了正常，恍然大悟道："哦，对，对。我给忘了。"

　　现在是我的脸变得铁青，他竟然给忘了。

　　我一声不吭地绕过他，从他身边走过。走了几步，听到陆琛叫我，我停下脚步，不知道他要跟我说什么。

　　"对不起啊，林竟......我忘了。"他的声音难得的轻柔。

　　我没说话，继续向前走去。我知道陆琛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因为我的背很烫。

　　4

　　下学期开学后不久，学校组织了全校足球比赛，各院组织参加。

　　准备去上自习，经过操场的时候，看见足球场周围布满了人，想起今天我们院有比赛。

　　我走近足球场，上半场已经结束了，现在下半场刚刚开始。各院的啦啦队们热情高涨，全场的观众随着比赛的进行也欢呼声连连。

　　我们院以3：1领先，我也来了劲头，打算看完再走。

　　"漂亮！真是太漂亮了！"身边的人叫起来，的确是个漂亮的传球。

　　......这声音有点熟......我转过头，竟然是陆琛。

　　他也转过头来看我，"咦，林竟，是你？你也来看足球啊？"他的脸上泛着光彩。

　　"恩。"我在他身边搜索着尹林捷的影子，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怎么尹林捷没和你在一起？"说完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这样问是否太过明显了点。

　　他好像并没有在意，眼睛仍盯着球场，"恩，他不太喜欢运动，所以我没叫他来。"

　　"哦......"我也继续看球赛，我们没再说话。

　　......

　　"哈哈，好球，好球啊！"我们队又进了一球，4：1。身边的陆琛高兴地叫起来，随着他一声兴奋的叫嚷，我差点被他一掌拍到坐在地上。

　　"太好了，林竟，这样我们队就可以打到半决赛了！"他还是一脸的兴奋，一点都没发觉我变绿的脸。

　　全场雀跃，我们院的拉拉队更加卖力地大声加油了。

　　"陆琛，我有点事，我先走了啊。"我对陆琛说。看来这场球赛我们队是赢定了，而且旁边站着这么个危险人物，我还是早点走比较好。

　　陆琛头都没回一下，"哦，好好好，你走吧！"

　　走出球场，还觉得后背上火辣辣地疼。

　　晚上睡觉的时候，躺在床上，脑海中不禁浮现球场上的那一幕。他尖叫，温热的手掌打在我的背上，开心地冲我喊："进了，进了，这场比赛我们肯定赢了！"......

　　尹林捷周六周日也经常来找我，我们或者一起去外面吃饭，有时候也打打篮球，因为他不是很喜欢运动，所以他基本上就站在那投篮。他投得很准，而且都不碰篮板，是我迄今为止看过投篮最准的人。

　　我觉得他对我太好了些，有时候甚至让我觉得他对我比对陆琛还好。他应该不会对我有"意思"吧，他们都知道我有女朋友，虽说也只是谈谈玩玩，但我还是对异性比较有兴趣。

　　总觉得尹林捷对我的感情不同一般，比朋友更甚，但却不是爱情。

　　"去吧，听说很好看的。"尹林捷这次想拉我去一起看电影。

　　我又不是陆琛，找人陪你去看电影应该去找陆琛吧。如果让陆琛知道这件事，他又要拿眼珠子瞪我了。

　　"去吧，反正下午又没事。"他伸出手，竟然来拉我的手。

　　我惊慌地躲过他，轻轻向后退了一点，"不去了，你去陆琛吧。"我只有把话挑明。

　　尹林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我从他脸上看见一丝尴尬。他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林竟，其实我......"

　　我不敢听他下面的话。

　　"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成我弟弟。"尹林捷尴尬地笑着。

　　"......"我不知道刚说些说什么，但我知道他绝对没有撒谎，然后我焕然大悟原来他对我的那种感情竟然是亲情。

　　"你能陪我到操场上走走吗？"尹林捷小声地说，没有看我。

　　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心里怪难受的，"恩。"我点点头。

　　我们静静地走到操场，坐在看台上，看着操场上为数不多的正在跑步的人。7A96D029D849A95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林竟，我以前有个弟弟，比我小一岁，如果他还在的话，现在刚好和你同岁。"尹林捷平静地开口，却让我很吃惊。

　　"在我上高三的时候，他遇到车祸去世了，那时候他才16岁。"尹林捷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他的脸很平静，"我一直在想如果他还活着现在会是什么样，直到我看见了你。"

　　他转过头看着我，还笑了笑，"我第一次在话剧社看见你，我就觉得你像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像。他和你一样，总是很腼腆，话也不多。"

　　他又转过头去，继续看着前方，我知道他在回忆他的弟弟。

　　"你上次撞到我和陆琛在更衣室那次，我真的害怕你会讨厌我，恨我。所以看到你并没有为此避着我们时，我心里好开心。你知道吗，林竟，你并不是第一个知道我和陆琛关系的人。"

　　我惊讶地看着他，"还有别人？"

　　他点点头，"恩，他们知道之后虽然没有到处说，但总是处处躲着我们，好象我们有病似的。你是第一个知道后却不躲着我们的人。"

　　我静静地听着，想着他说的这些话。

　　"陆琛其实也挺感激你的，就是有点孩子脾气，所以每次都对你凶巴巴的。因为以前那些知道我们事的人看见我们就像见了鬼似的有多远就躲多远，陆琛对他们都没有好脸色。"尹林捷嘴角扬起笑，"你别怪他。"

　　我摇摇头，"没有，我没有怪过他。"怪他我不敢，怕他才对。

　　"我和你在一起后就愈发觉得你像我弟弟，所以我就一直把你当成我弟弟。"他停下一会儿，又接着说，"却没想到竟然让你误会了。"

　　我真的觉得很惭愧，人家把我当成弟弟，我却把事情给想歪了，"对......对不起。"

　　他看着我笑，笑得很好看，"不，应该我说对不起才对。我让你误会了。"

　　我的脸变得更红，"不，是我不好。"我站起来，"尹林捷......我们，我们去看电影吧。"声音轻地连我自己都听不见。

　　他也跟着站起来，"算了，以后再去看吧。陆琛说等会找我的。"我知道他在撒谎，他刚还说下午没事，他是想躲着我。

　　"我们走吧！"我跟在他后面出了操场。

　　分手的时候，我对他说，如果他还愿意把我当成他弟弟，那就当我是吧。

　　他点点头就走了。

　　我以为他不会再来找我了，谁知道第二个礼拜六，他又来找我，还带上了陆琛，可能他是不想我再误会吧。我挺高兴的。

　　我们一起去打了篮球，我和陆琛满篮球场跑，互相较着劲，尹林捷在旁边看着，笑着，偶尔过来投个篮。

　　我满嘴直夸尹林捷的手感好，十投八进。陆琛就在一旁奚落我说我刚好和尹林捷相反，十投二进。我气得用篮球砸他。

　　尹林捷和陆琛已经在到处找工作，再过几个月，他们就要离开这个学校了。

　　5

　　在尹林捷和陆琛最后离校之际，我们三个人约好在外面吃了一顿散伙饭。

　　尹林捷说挺舍不得我的，招来陆琛嫉妒的眼神，还好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已经知道尹林捷把我当弟弟的事，但他还经常为尹林捷对我这个弟弟太好而醋意大发。

　　"小竟，以后你毕业了一定要来找我，好吗？"尹林捷在Y城找到一份报社的工作。

　　我点着头，"恩，好。我一定去。到时候我没地方住了，我就到你那去。"

　　还没等尹林捷说话，陆琛就扯着嗓子喊："你过来住，那我怎么办？"

　　他的酒已经喝了有点多了，声音大得整个餐馆都听的见。还好没说什么露骨的话，不然我们就要被别人的目光盯得浑身是洞了。

　　陆琛为了和尹林捷在一起，也在Y城找了一份工作。

　　"如果小竟过来，你就搬出去住。"尹林捷不客气地回陆琛的话。

　　陆琛气得眼睛都圆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张口还想说话。尹林捷机警地一把把他拉下来，堵住他的嘴。这回子再让他开口的话，定会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了。

　　"好了，好了，不让你搬出去不就得了。"尹林捷冲我眨了眨眼，"你也喝多了，我们回去吧。"

　　付了帐，我和尹林捷扶着走路都走不稳的陆琛，直到我和陆琛的宿舍楼门口。

　　"就麻烦你扶他上去了。"尹林捷对我说。

　　我从尹林捷身上接过陆琛的另一半体重，挣扎地说："哦，好的。我扶他上去，你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再不回去就要锁门了。"过了十二点我们学校的宿舍楼就要锁门。

　　我扛着陆琛，他的脑袋耷拉着搁在我肩膀上，我用一只手拉着他的胳膊从颈子后面绕过，放在我肩膀上，另一只手放在他腰上，防止他倒下去。

　　扶着这么个体积庞大的男生，还要爬到六楼，我都使出了吃奶的劲。他的头歪在一边，还动个不停，嘴里也叽里咕噜地不知在胡说些什么。他的头发挠着我的脖子很痒，嘴里的酒气还喷在我脸上，害我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终于爬到了六楼，把他摔在床上。他躺在床上，还舒服地翻了个身。看着此时的他真的像个孩子，像尹林捷说的那样，不禁为他脱了鞋子，脱去外衣，打开电扇。他袒露的胸膛和他的脸一样，健康的小麦色泛着淡淡的红，我为他在肚子上搭了一条小毛毯。

　　轻轻地关上门离去......

　　已经大四了，我也进入四处寻找工作的生活。妈妈希望我能留在本地，不愿我离家太远，所以我也只好把找工作的范围缩小到只在T城。有时候还能接到尹林捷的电话，关心地对我问长问短，陆琛则是很少打电话来。

　　一年后，我如愿地在T城一家建筑公司工作。和尹林捷还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系，直到我工作的第二年。我打过电话去问，他们单位的人说尹林捷已经不在他们那干了。

　　和尹林捷失去联系后一段时间，又意外地接到陆琛的电话，这是他第一次给我打电话。他问我尹林捷有没有来找我。我说没有，他说没什么事就挂了。

　　我本来很想问问陆琛是怎么一回事，最后还是没问。我想陆琛和尹林捷一定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