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宇宁

　　之后我一直在等尹林捷的电话，我觉得他一定会给我打电话的，可一直都没有等到......

　　第三年，一家猎头公司找到了我，我跳了槽。

　　这是一家T城有名的建筑公司，虽说薪水是我以前的三倍，但我看中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在这我将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我才做了一个星期，各项工作都已经上了正轨，我为我的跳槽感到庆幸，因为并不是每一个人跳槽都会收获好结果的。

　　总经理老陈打算在一次公司例会上把我正式介绍给公司各个部门的管理人士，而我在这次会议上却意外看到了原本应该在Y城陆琛。

　　他看到我时，也是相当的惊讶，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我们竟然会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他现在是营业部经理，没想到他竟然改了行，还坐上了现在的位子。

　　他比以前成熟了，西装革履的，很难想象他以前T恤短裤的打扮，头发也比以前长了，但神情却变得冷漠，从我坐下后他就再也没看过我一眼，这几年的社会经验竟会把他磨砺成这样吗？

　　会议结束后，我以为他会留下来跟我打过招呼，可是他没有。他混在其他人中间，慢慢从门口消失。

　　我问公司里的同事陆琛的办公室在哪儿，我想我该和他谈谈，至少为了尹林捷也该去问问。。

　　下班后我去他的办公室找他，营业部里只剩几个人还在工作。陆琛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准备敲门进去，听见里面陆琛的声音。

　　"我说过了，你不要再烦我。"口气极是不耐烦。

　　"大不了你去说，我陆琛难道还怕你。"声音压的很低，但仍然能听的出话里浓浓的怒气，"我告诉你叶易凡，从大学时我就从来没隐瞒过这件事。你想告诉谁你就和谁说去，我不在乎。"陆琛气愤地挂掉电话。

　　虽说我不是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隐隐听出了些什么。

　　我敲门进去，"陆琛。"

　　他看向我，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的不愉快，他皱着眉头，"是你？进来吧。"

　　我走进来，在靠在墙角的沙发上坐下，"好些年不见了，有三年了吧。"

　　他继续坐在他的桌子前，目光有点涣散，"恩，差不多吧。"我觉得他似乎不太欢迎我，想对他笑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觉得他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我又接着说，"你不是在Y城吗，怎么又回来了？"

　　"做的不舒服，所以就回来了。"

　　我正想接着说话，他桌子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他看着我，我做了个请他自便的手势，他就接起电话。打了一声招呼后，他用一只手捂住话筒，望向我，"不好意思，我下次再找你吧。"

　　我点了点头，就静静出了办公室。以后的日子还长，总会有机会找他聊吧。

　　那天过后，陆琛没像他说的那样来找过我，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找他了。

　　两个月后，老天安排了一次我们在一起的机会，公司让我和陆琛两个人去Y城出差。

　　6

　　起先陆琛不愿去，可是他们部里又没有其他的人可替代他。

　　"飞机票定好了，明天就出发。"我第二次来到陆琛的办公室。

　　"不，我们坐火车去。"陆琛的回答让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他一个营业部的经理到外地出差，不会真的要坐火车去吧。

　　我一脸的不可思议，"坐火车？你开玩笑的吧？"

　　他从桌上一堆文件中抬起冰冷的脸，"没有，我们坐火车去。"

　　我还是不敢相信。站在身旁的陆琛的秘书小周偷偷笑了起来，开口说道："林竟，你不知道，我们经理不太习惯坐飞机。"

　　我看着她眼中神秘的色彩，愣了半晌，终于焕然大悟。

　　"陆琛，你不会怕坐飞机吧？"我几乎都要笑出声了。他这样一个强壮的男人，在大学时还同时和三四个人干过架，竟然会胆小的怕坐飞机。

　　他的脸色又沉了些，"我只是晕机而已。"

　　要检验陆琛到底是晕机还是害怕已经没机会了，我们决定直接开车过去。他不肯坐飞机，而我又不愿坐火车去受那份子罪。

　　为此我们比原定计划多耽搁了两天，都是花在路上的。

　　在Y城，除了工作他是不出宾馆的。我原本打算让他领我在Y城玩玩在看到他冷若冰霜的眸子后也只好作罢。

　　已经是在Y城的最后一晚了，但是几天来，他不和我说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事，好象我们以前真的不认识似的。今晚，我必须找他谈谈，我要弄清楚他和尹林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走到他的房门外，深呼了一口气，轻轻地敲门。

　　没反应？他应该在房里的。

　　又用力敲了敲。

　　这次门应声而开，陆琛穿着浴袍站在我面前，额前还粘着几缕湿漉漉的头发，略显年轻了几分。

　　"林竟......进来吧。"他侧过身让我过去。

　　我走进房间，他房间里的陈设和我的没多大区别。

　　"坐吧。"他到吧台倒了杯酒给我，他难得这样对我。

　　我们坐在沙发上，手里都拿着酒杯。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陆琛静静地开口。

　　"你怎么知道？"他似乎并没有把以前的事给忘了。

　　"你是来问我尹林捷的事吧？"他直截了当，省去了不少口水。

　　"你和尹林捷分手了？"

　　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才缓缓地说："恩，一年前就分手了。"他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他和女人结婚了。"

　　他们分手，我是预料到的，一年前尹林捷的无故失踪和陆琛的一通电话就隐隐揭示了这一点。可是我却没料到他们分手是因为尹林捷的结婚。

　　我不太敢相信，"他怎么可能会结婚？你们......他不是喜欢男人吗？"

　　陆琛冷笑了一声，"哼......喜欢男人也得顾及家人的眼光吧。他家就他那么一个宝贝儿子，总不能就这样断了香火。"1041BA5181C69B77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我已经大略猜出他们分手的真正原因了，我听别人说过，大部分同性恋为了逃避世俗的目光最终都会选择结婚，尹林捷也不例外。

　　"你呢？你现在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难道也像尹林捷那样去结婚吗？"他仰头又喝了一口酒，他现在应该有点恨尹林捷吧。

　　我们沉默了一阵，陆琛先开口，口气似乎平静了好多，"你现在呢？还好吧？"

　　我其实不太想聊我自己，但他现在问了我又不好不说，"我......我也结婚了。"

　　陆琛激动地转过脸来，还带着点惊喜，"是吗？那还要恭喜你了。"

　　不知为什么听到他这么说心里有点难受，我点点头，"恩，去年结的，和于婕。"于婕就是我的大学时的女朋友，尹林捷和陆琛都认识。

　　毕业后她一直跟着我，同居两年后我们就结了婚。

　　陆琛脸上的笑容扩大了，"真没想到，你们最后真的在一起了。"他的脸突然又暗淡下去，可能想起了尹林捷吧，"其实你们这样也挺好的，从大学时就在一起。"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也仰头喝了一口酒。

　　"什么时候你带于婕过来，我们三个人聚聚吧，毕竟同学一场。"我似乎又找到了大学时热情洋溢的他。

　　我看着他，点点头，"好了，不早了，我回去睡了。明天一早还要动身赶路，你也早点睡吧。"

　　这是我们相遇以来第一次真正平心静气地交谈过。想到他们的分手，猜测他当初看见我时并不友好的态度可能是因为我的出现让他想起了尹林捷吧。

　　突然想起他们最初演的那出话剧《抉择》，他们真的分别选择了各自的路......

　　回到公司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得到了改善，有时候下班后他会来找我去酒吧喝喝酒。我得知了更多这几年里他和尹林捷的事。

　　毕业的第一年他们同居住在一起，关系很好，可是谁都没提起过父母亲的事，毕竟他们这种关系大部分父母都是无法理解并坚决制止的。然而有一天尹林捷的母亲突然到Y城去看他，他们做出合租的模样，骗过了尹林捷的母亲。但是性情直率的陆琛却不希望再这样继续下去，他想和他们的家长挑明，可是尹林捷却坚决反对，后来他们就经常为这种事争吵。

　　半年过后，尹林捷的母亲又来拜访，来的时候尹林捷并不在家，陆琛接待了她。陆琛起初并没有打算把事情说出来，但是当尹林捷的母亲说明了此次前来的目的时，陆琛终于说出了他和尹林捷是同性恋的事实，因为尹林捷的母亲是劝尹林捷回去结婚的，连对象都找好了。其实很早之前，尹林捷在母亲的逼迫下，就暗中相过亲，但一直没告诉陆琛。

　　事情暴露之后，尹林捷和陆琛大吵了一架，尹林捷也一气之下回了老家。之后，他人就失踪了，连尹林捷是否真的结了婚陆琛都不能肯定。

　　陆琛在Y城等了两年后，就回到T城。他自己说其实他现在并没有在等他，可是他为什么其他地方不去，却偏偏要回到尹林捷的老家T城呢？只不过他一直都没有尹林捷的消息。

　　陆琛是个痴情的人，忠于自己的感情，也从不隐藏自己的感情，从大学时代看到他和尹林捷在一起时我就明白这一点。

　　7

　　春去夏来，又一年的夏季来了，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在一次公司酒会上我认识了叶易凡，我曾经在陆琛的电话里听到过这个人的名字。那时我和我的一位同事正在聊着天，一个男人走过来向我身边的同事打招呼。同事向我介绍，这个男人就是叶易凡，我肯定他不是我们公司的，虽然我进公司没多久，但是公司上上下下有些身份的人我几乎都认识了，而他我从没见到过。

　　叶易凡三十岁左右，单单眼睛就能看出他精明能干，但是他看我的眼神有点怪，带着审视，而且还搀杂着其他一些东西，让我不明白但很不舒服。

　　我们三个人聊了一会，同事说有点事要离开一下，剩下我和叶易凡两个人。我们起先聊了些公司的事，然后他提议到阳台坐坐。我没有拒绝，因为那时侯我也有点烦躁酒会里闷热的空气了。

　　我和他走到阳台，那里的人很少。我们靠在阳台上继续聊天，但是这时他开始问起我的私事，而且还靠的我很近。

　　"林先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就坐到现在的位子，很不容易啊。你有23了吧？"他问我，因为靠的太近，他的手肘碰到了我的胳膊。

　　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上了，让我觉得这个男人有所企图，但有不能肯定。我微微向旁边退了点，希望和他保持距离。

　　"我已经25了。"我冷淡地回答他。

　　他看出我的举动，轻轻笑了笑，并没有再靠过来，"是吗？真看不出来，看你的样子，就像刚毕业的大学生似的。"

　　一般我听到这样的话，我会很高兴的。长久以来我都不希望自己因为社会的洗练而使自己变化太大，我喜欢纯真的东西。但是叶易凡的话却让我产生了不安，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我站直了身，想就此离开，"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得走了。"我没等叶易凡回答，就转身往厅里走。

　　我没想到他竟然会用手从后面拉住我。他扯住我的胳膊，很用劲，我觉得很疼，还不小心向后踉跄了一步，刚好撞在他身上。

　　就是那么几秒钟的事，其实撞上并没有让我多大惊奇，但是我却感到那么一瞬间他已经贴近我，一只手还放在我屁股上，这让我恶心至极。

　　我搞不明白叶易凡为什么会看上我，我并不觉得自己看上去像个同性恋。我很想回头在叶易凡的腹部狠狠揍上一拳，但是现在似乎不该把这种事情闹大。

　　我正准备告诫叶易凡希望他能自重，这时候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叶先生，好久不见，没想到今天你也来了。"陆琛正向我们走来。

　　叶易凡放在我屁股上的手收了回去，人也与我拉开了距离，"啊，是陆琛，是好久不见了。"

　　我看不到他们脸上有丝毫友好的表情，特别是陆琛，口气硬的厉害，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叶易凡反而满面笑容，绕过我，向陆琛走去。他们没有温度的握了握手，陆琛的脸色很难看。

　　"不好意思，叶先生，我和我的朋友还有事要谈，你请自便。"陆琛说完向我走来。

　　叶易凡并没有立刻离去，他依然满脸挂笑，口气变得特别怪异，"林先生是你的朋友？那......刚才真是失礼了。"

　　他的恶劣嘴脸我看得很难受，我嫌恶地没再去理他。身边的陆琛听了叶易凡的话吃惊地转过头来看我，我没说话。

　　叶易凡看着我们俩，接着说："好了，那我现在就不打扰俩位了。不过，陆琛，我会再找你的。"他盯着陆琛，陆琛没看他。

　　直觉告诉我他最后那句......话里有话，我猜想他们之间是否是那种关系。

　　叶易凡走了，陆琛径直走到阳台边，站在刚才我和叶易凡站的地方，我走过去，和他站在一起。

　　"他刚没对你怎么吧？"陆琛问我。

　　我看着他，其实不用他说，我也不希望再见到那个人，特别是经历了刚才那一幕，现在想起来还让我有点想吐。

　　"恩，没什么。你们认识？"我很好奇他们的关系，可是却不敢明问。

　　"不算认识，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罢了。"陆琛没任何迟疑地回答我。

　　陆琛不喜欢他，这点是可以肯定的，现在又见他这么回答，我想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

　　陆琛转过来看我，"林竟，以后离他远一点......"他喉咙动了动，似乎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他......他是不是喜欢男人？"我不禁问了出来。

　　陆琛惊奇地看着我，没过一会儿他又平静下来，"他算不上是我们这类人......你应该听说过吧，有很多像他这种有身份的人喜欢玩男人，但只是玩玩而已，并不谈感情。"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这种事，我想起刚才叶易凡放在我屁股上的手，他似乎把我看成他的猎物了。

　　"林竟，离他远一点。你不是我们这个道上的人，最好不要牵扯进来，而且......叶易凡并不好惹，他的后台很硬。"陆琛告诫着我。

　　陆琛的神情很严肃，眼神很深，我点了点头。

　　我们回到了大厅，没再看到叶易凡。

　　但是事情似乎并没有结束，有时候和陆琛在一起时，经常会听到陆琛对着电话吼，让对方不要在骚扰他。他说话的口气让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去找他时在办公室门外听到的话。

　　之后我都会问他是谁，他黑着脸搪塞我，说只是生意上的一个伙伴，有些过节而已。

　　我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一天下班过后我去停车场取车，停车场里很安静，安静得我听到了第二个人的脚步声。

　　那个人离我不远，至少我回过头去一定可以看清是谁，可是我却没这个胆量，总觉得不太对劲。他一直跟在我后面，脚步声清晰地在停车场回荡。

　　我加快了脚步，想尽快找到车，后面的脚步声也随之加快。我已经可以肯定这个人肯定是冲着我来的，而且这么鬼鬼祟祟，不会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