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会为了猎物而不顾性命......真是可笑......
倏的,窗外有人影闪过,观月一跃跳出了窗,忍足紧随其后。
那人站在房顶上,两只脚在细如平衡木的房顶上快速移动,在月光的照射的,那人一身月白色的衣,腰间的玉佩发着盈盈的光,猛地停住脚步,转身时衣服的下摆高高的飞扬着,在月光下,显出了那人的容颜,冷峻的脸,清冷的眼,茶色的发丝......
追出来的两人双双停住脚步,三人在客栈的房顶上任由身旁的风呼啸而过。
"为什么刚才不让我杀了他?"冷洌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那日在江南为观月撑船的船夫,刚才行刺的首领,以及眼前站着的人,名字是手冢国光,冷枭庭的一级杀手。
忍足右耳上的耳饰泛着同样的翠色光芒,表明了二人相同的身份"难道你下得去手?"
手冢的目光寒气迸射,"这不用你管。"
"不要动他,"手冢转身,"他这条命是我的,他只有我能杀。"
"这句话也是我给你的。"忍足一改往日的温柔,笑得凛冽,"你已经失败了一次,失败者没有复活的可能,这是庭里的规矩。"
"你能保证自己杀得了他么?"手冢把话还给他。"而且,他会更愿意死在我的手里也说不定。"
"你......"忍足的表情一僵,这是他的死穴,刚想发作却不料右肩上有物体靠过来,看过去是观月,才想起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
"对了,"手冢的目光看向观月,"庭主问你什么时候玩累了回家?"
"噢......"观月闷闷得应了一声,"你告诉他,这次的玩偶,我想留着他,两个都是。"
"知道了。"手冢身形一掠,消失得无影无踪。
忍足把观月抱回房间,"喂,这次的用量太多了吧?"
"没办法啊,你们玩剑玩鞭子的可以假意失手,但我这用毒的即使失手也要伤及一大片,所以我不能出手,但是你们有难我不出手不是太奇怪了么?我要是装病,以不二的眼力一眼就能看穿,唯一的方法就是吃药。你从小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所以百毒不侵,我从小是泡在毒盅子里长大的,所以百病不入,但依我的体质,是不能碰药的,吃进去的药都会转化为毒,天山雪莲或是千年灵芝,我要是服用就是剧毒,所以我吃了一点你的治伤寒的药,然后......呵呵~就得伤寒了~"
"这么聪明,难怪庭主他宠你。"下午的时候也是,观月最后撒出的不是什么噬尸粉,而是一些混合的白色粉末,在空气中会转化成红色液体,像血液一样,这样做的原因便是让不二他们以为那些刺客被观月所杀,但实则是帮助庭中人逃脱。
谈话间,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忍足去开门,看到的是不二和迹部。
迹部没有说话,不二径直的走到床边将观月抱起,笑眯眯的对忍足说;"娘子在下就先带走了,毕竟你们二人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传出去影响也不太好。"
观月因为身体没有力气,所以任由不二抱着,只能用眼神狠狠地蹬着他。
"请便。"忍足只觉得从不二的笑里传来了和手冢一般的寒意。
下午四人拖着逐渐迷离的意识找到这家客栈,客栈的主人也是好心,收留了这四个浑身是血的陌生人,看是两男两女已为时两对夫妇,便擅自主张的为四人开了两间房,后来观月趁不二和迹部休息支撑着身体帮忍足换药,再怎么说常年做杀手,这点基本的医疗常识还是有的,然后......就一直到了现在......
待不二抱着观月走出房门之后,迹部依然没有说话,对忍足更是置之不理,走到椅子上自行坐下,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忍足倒不担心迹部或是不二听见了他们刚才的对话,都是出来走江湖的,隔墙有耳这个道理自是明白,断然不可能把音量抬高到让第三个人听到的程度,所以他们也不可能听到什么。
"这么狠心?我可是救了你两次耶,第二次还差点死掉,你怎么说也应该谢谢我吧?"
"你现在不也没事么?"语气冷淡的出乎意料。
"你能保证自己杀得了他么?"
"而且,他会更愿意死在我的手里也说不定。"
手冢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刺得他心生疼。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手冢现在还活着,我是不是就没有半点用处了?"他明白为何迹部要带他走,只不过是因为自己长得像手冢。自己......终究还是手冢的替身......那人......
迹部听到那个名字,猛地站了起来,摇晃着忍足的胳膊,"你说什么?!你说他还活着?!"
果然......那人果然在乎手冢,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尘埃,只是代替品而已。
"我什么都没有说。"
苦笑了一下,忍足走到床榻躺下,自己为他受伤他不闻不问,一个背叛过他的人,只是提起了名字,便会这样紧张。
"你说啊!"迹部把忍足拉起来,牵扯到忍足的伤口,忍足甚至能感觉到伤口裂开绷断的声音,和心脏汩汩的血液。
"我说了我什么都没说!"大吼了一句,忍足捂着伤口躺下,表情有些痛苦的背对着迹部。
似乎察觉到忍足的异样,迹部伏下身子,降低了语调和情绪,"你......没事吧......?"
"我不用你管!"没有刚才的声音大,却低沉的陌生,让迹部的心凌了一下,一改往日的傲慢,迹部坐在忍足身边,默不作声。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痛苦成这个样子......
他堂堂冰帝国君,他一个无名大夫,凭什么能够左右他的情绪?!
遭遇到手冢的背叛,他会伤心,会难过,会感到无奈......
但当他看见忍足如此信任观月亦或是观月肆无忌惮得靠在忍足怀里的时候......他却会生气,会愤怒,会......非常非常不爽......!!!!!
若不是那人是周助在意的人,他早就把他拖出去斩了!
刚才......他想了很多......
或许他并不是爱手冢。他爱的只是可以依靠的感觉。那时的自己,还太年轻,遭遇的暗杀不断,各方面的压力也日益增多,不二是好友,可能是因为自己的骄傲,他不会放任自己去依靠他,当他需要一个支持的时候,手冢出现了,理所应当的成为了他生活中的支柱,对于手冢,也许依赖......要大过爱吧......但是忍足......他可能......是真地爱上了......
他想见手冢,只是因为......他想亲口确认......他为什么要背叛他......
他也曾想过自己是否将忍足当成了手冢的替身,不二下午的话却让他否定了这一点。
"两个性格大相径庭的人,只是因为容貌上的一点相似,说是替身也太过牵强了吧?"
让他生气的是,自己在苦恼的时候,这个男人居然大摇大摆的和别人谈笑风生?!但对于眼前这个表情痛苦......两次救了自己的男人......他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他大爷什么事后变得这么畏畏缩缩了?!感叹了一下世态炎凉,迹部在忍足的身边躺下,将一身的疲惫卸下......
9
不二把观月放到床上,起身去倒茶得时候觉得背后的目光灼灼,像要把自己的后背烧穿,便回头,莞尔的看着观月。
"娘子有何吩咐?"
感到目光又炽热了几分,立刻引来了那人不满的声音,"你不要叫我娘子!"
"为什么?"
黑线......观月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想当初自己居然会舍不得杀这个男人,简直是瞎了眼!
这么想着却不料被那个人抬起了下巴,强迫自己看着他。
不二恶劣的笑着,将脸凑近观月,"你现在是我的恋人,不是么?"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啊!"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不二摆布,只有嘴是自己的能逞一逞口舌之快,但下一秒,就连这张嘴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二托着观月的下颚,一手撑着床沿,吻着观月的唇,观月条件反射的睁大了双眸,看到始作俑者却一连陶醉的半眯着眼睛,不由得怒从中来,却也好像催眠般的闭上了眼睛。
许久,不二放开观月,用指尖轻点着观月的唇,"就是这张嘴,今天早晨明明答应我的,君子一言既出,可是驷马难追的啊......"
"那......那是你一厢情愿好不好......"观月气息不稳,本来就因为生病而微红的脸此刻更加红了。
"哦~真的是我一厢情愿么?"不二挑挑眉,作势要扑上来,"那我就做一件更一厢情愿的事情好了。"
"停停停!我承认还不行么?"观月承认......自己玩不过这个男人......一向周旋于人际关系之间怡然自得的自己,每当面对这个男人却总是无可奈何,奇怪......明明才认识几天的......而且......这对话怎么越来越没营养了?
许久,那边没了动静,观月望去,只见不二靠着窗柱,刚想询问,那边却突然出声,吓了观月一跳,"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不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是......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那时......自己还是少年......
那年,观月八岁,父母在那一年冬天双双离去,观月家本是书香门第,自没有什么亲戚,年仅八岁的小观月在雪中走着,漫天的白雪纷飞,地上印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雪地中,那人的一身黑衣显得特别耀眼。花白的胡子,慈祥的笑容,任谁也不会把这样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认为是当今最庞大的杀人不眨眼的组织,冷枭庭的庭主联系到一起。
冷枭庭是当时江湖上威震四海的组织,从没有人知道冷枭庭庭主的真面目,就算当街看到,也不可能轻易认出。冷枭庭便是这样一个神秘的组织,集毒盅、医学、杀手、间谍、卧底......总之各个行业的个中高手都云集在这里,当然,要价也是极高。但是只要是交托给冷枭庭的任务,便从未有过失手的先例,做事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信义著于四海。但由于其庭主为每届的武林盟主,所以无论是黑道白道,没有人会敢动他把根毫毛,亦正亦邪,亦黑亦白,形成了武林上最具威慑力也同时让人闻风丧胆的组织。
"你是冷枭庭庭主吧?"
那黑衣老人明显的愣了一下,转过身去弯着腰看着眼前的孩子,"抬举了。"
"难道不是么?"观月笑了一笑,"黑衣、银色的腰带、最重要的是木质上的那枚琉璃戒指,世上独一无二,是冷枭庭世代庭主的标志。"
"有点见识。"这样的一个小孩,本不应当多于他浪费唇舌,杀之而后快,但那老人却迟迟没有动手。
"我的父母死了。"
那人没有说话,依旧看着观月。
"我希望加入冷枭庭。"
老人展开了第一抹笑容,"你叫什么?"
"观月初。"
至于冷枭庭主为何会收一名不相关的孩童,这连他自己也不清。也许是因为他是第一个认出自己的人。
观月被领到了自己的房间,察觉到屋顶上有异动,于是便跑出房门仰头望着屋顶,屋顶上一阵轻微的骚动,一阵雪花飘散,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名男子。比自己稍大的样子,也是一身黑衣,束着银腰带,茶色泛银的头发在雪的照映下显得特别苍白。
"你就是庭主带回来的那个孩子?"语气带着微微的傲慢,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没错。"
"长得还挺漂亮。"那人上下打量着观月,"那老头不会是想让你男扮女装去当卧底吧?"
"彼此彼此。"不卑不亢的说着,那人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嘲讽的味道。
"一张嘴还挺厉害。"挑起观月的下颚,"嗯,我挺喜欢你的,比那帮老顽固好多了。"
"承让。"
"观月初是吧?"
"我是白石,白石藏之介。"不以为然地说着,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我也是那老头带回来的,十四岁的时候继任冷枭庭庭主。"
"以后,请多多关照了。"
那之后,观月在冷枭庭待了一年的时间,忍足也被那老人带了回来,作为观月的搭档,二人成为了冷枭庭被点名率最高的杀手,那老人亲自传授观月毒盅和弹筝,传授忍足医学和吹箫,白石和他们在一起,两年后,白石继任冷枭庭庭主一职,成为了现在的庭主。
整个冷枭庭的人都知道白石最宠的人是观月,观月拥有选择猎物的特权,而不是被选字,观月拥有......总之,观月拥有的比其他的杀手所望而不及的......
观月记得那也是一个冬日的午后,但却温暖,同样的问题,却出自不同的声音。
"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不信。"
当时的自己,也是这样回答的。
10
观月的伤寒其实还没有好,但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而且不二还不在朝中,所以第二天的时候四人在驿站买了两匹马,班师回朝。
观月因为伤寒的原因头痛欲裂,不得不和不二共骑一匹马不二架马,因为本身身材就不是很高大,况且穿的又是女装,而且四人为了避免与刺客打起来伤及无辜,特意选择了林荫小径,所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那边的情况就没有这么好了。
"凭什么让本大爷像女人一样坐在你前面啊?!"漂亮的眉毛上挑着,迹部看着眼前这个昨晚明明伤口还流血不止的人今天笔直的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说话的人。
"那好啊,你去再买一匹马,反正以你的经济实力买十匹八匹不成问题!"语气里面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道(那个时候......火药发明了么?),"只要你会骑!"
迹部愣了一下,忍足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想要发怒却又顾及到他是伤患,更何况他的伤是为了自己受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向自己这样大声小声,于是迹部站在原地,就这么僵持不下。
要换做原来那个人一定会嬉皮笑脸地说:"小景又不会骑马,而且脚伤还没有好如果再受伤了我可是会心疼得哦~而且小景抱起来很舒服呢~"
好,现在不仅不叫"小景"了,连最简单的姓氏都省了!迹部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在怀念或者是赌气。
一旁的不二看不下去了,他知道迹部在感情方面迟钝得可以,迹部绝对知道忍足在生气,但他肯定不会知道忍足为什么生气。
轻声地在观月耳边说着,唇瓣掠过观月的耳廓,明显地看到他的耳根红成一片,"呐,我去帮帮那两个人,娘子可不要像小景那样吃醋哦~"
"滚......"本来是经常挂在嘴边的字,但因为生病所以说起来特别的没底气,反而像是在撒娇,算算药性差不多也快要过了,这种屈辱的日子总算要熬到头了。
不二一只手抚着观月一边跳下马,"来来,我带小景骑,小忍帮忙照顾一下小初,本来就是同门......啊......师兄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其实不二对于这个问题也是一直耿耿于怀,只是因为性格的原因没有像迹部那样表现的明显。
本来就不爽的迹部皱了皱眉蹬着马镫想要跨上马,但因为受伤的小腿根本使不上力,条件反射的一个瑟缩,险些摔倒,本来以为扶住自己的人会是不二,却没想到回头看到的却是那张欠扁的脸,逞强的话刚要出口,却被对方领先。
"果然是大少爷。"手用力把对方托上马,纠结的眉毛刚要爆发,却因为对方的一个低音而彻底投降,"小心一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