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依旧是奔了过去,只来得及看见悦兰芳带着惊讶与询问的眼神,消失在充满人群的电梯门合上后。
"小天,走啰!"悦昕晏伸手拍了拍经天子"快点,要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嗯......"
压抑不下心头的不安,悦兰芳......希望这只是我过度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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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
路光明看了看表,对着正仔细研究着玻片的悦兰芳唤道"悦兰芳,中午了,你吃不吃饭?"
"路老师,吾不饿。"悦兰芳调了调显微镜的焦距,蹙眉道"路老师,汝能帮吾看一下吗?这玻片好象没切好,怎幺看怎幺模糊。"
"嗯?我看看。"路光明凑过身去,正要望向悦兰芳的显微镜,不料他却突然往后倾了倾--
"悦兰芳?你怎样?!"
"吾没事。"稳住身形,悦兰芳抬头勉强地笑了笑"大概是玻片看太久了,头有点昏......"
"悦兰芳!"接住险些摔到地面上的悦兰芳,路光明用力晃了晃怀里昏迷不醒的人,惊呼道"七海!打电话通知医院那边!"
"不行。"
挡在电话前,冷冷拋过话来的,是东陵"他弟弟有说过,他不喜欢医院。"
"但是......"路光明还想再说些什幺,却被东陵打断"他只是过久的营养不足。学妹,这支营养针帮他打了,然后开车把他送到我家去,你知道我家吧?"
"嗯,我知道。"接过针剂,路光明点了点头"那,待会见。"
"唔......这是哪?!"
悦兰芳一把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是置身在一辆正移动中的车子上,而这辆车,此时正进入一栋清幽雅致的别墅内。等等,这里是......这个花园不是......
"路老师!汝要把吾带到哪里去?!"
见路光明不语地将车子停入车库,悦兰芳益发地惊慌起来"不,路老师,吾不要到这里来!"
"悦兰芳,你既然知道这是哪里,就应该知道为什幺我带你来。"路光明径自下了车,打开后座的车门"下车吧,都已经到了。"
"不,路老师,汝不能这样,吾不去、吾说什幺也不去!"悦兰芳推开路光明,转身就要往车库外逃去,路光明眼明手快,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低吼道--
"不要傻了!这是他家,你跑哪去?!"
"吾不要......路老师,汝带吾回去,吾不要在这里!"不住地摇着头,悦兰芳近乎绝望地看着路光明眼底那丝歉意"路老师......"
"抱歉,但我实在没办法。"拉着悦兰芳,路光明刻意不去看他眼底的惊吓,硬是走进了别墅大厅里"悦兰芳,自己做的事情要有勇气去面对啊!"
"......"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悦兰芳面对路光明略带责备的眼神,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好了,我相信东陵是个好人,他不会太为难你的。"取出钥匙,打开大厅靠最外面的房间"进去吧!还是要我拖你进去?"
"......"给了路光明一个恍惚的绝望微笑,悦兰芳仿佛瞥见了什幺,突地头也不回地走入黑暗的房间。
"你在里面休息一下,东陵待会就来。"反锁上门,路光明转过头"咦?学长,你什幺时候来的?!"
只见东陵悠闲地坐在大厅中央,嘴角带笑地扬了扬手上的咖啡杯"学妹,来杯咖啡?"
"那他呢?你不管他?"看向房门,路光明缓缓地走到东陵身旁"这样好吗?我看他快崩溃了。"
"迟早的事,他方才就看见我了。"递给路光明一杯咖啡,东陵微笑道"反正在房间里面他也跑不掉。"
"别太为难他,我看他妈妈颇面熟的,应该是上过几次电视的人物。"路光明担心地摇了摇头"政治方面的人物,还是少招惹为妙。"
"我会注意。"轻啜着咖啡,东陵眯起眼睛--为什幺悦兰芳有这幺强的后台,却宁可搞那大乌龙?难不成他是个白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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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力地缩在墙角,悦兰芳咬白了下唇,却没办法阻止自己泪水的不断奔流。
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再哭了,不能让东陵这种人看见自己脆弱的样子!
可是......为什幺?!为什幺自己已经让步了这幺多,那个人却还是不肯放手、不肯让自己过平静的生活?!
最讽刺的是,至今......一直没办法说服自己去恨他。
他很恶劣!他是个没血没泪没心没肝的混帐,还以别人的痛苦为乐,不把人整到心神俱碎便不甘心,他不算是个人!可是......
院长是那个样子,副院长是那个样子......可以想见,他是在怎样的环境成长、怎样的险恶中磨练出这样的性格......
这些,自己是能懂的。为夺权为势力而生的大人们,教育出的小孩......应该就像那些个小时候自己陪着爸爸去参加宴会时,遇到的那些小孩一样,浑身是刺......
『你是经教授的儿子?你叫什幺名字啊?』
『吾叫悦兰芳。』
『悦兰芳?那你是经教授不要的那个儿子啰?该不会你其实是你妈的拖油瓶吧?』
『胡说什幺!我不许你这样说我哥哥!他跟我是双胞胎,哪有爸爸不要他的这件事?!去哪里听来的!』
『有啊,大家都说,那个会画图会吹笛的悦兰芳,其实不是经教授的亲生儿子,要不然干嘛不姓经?』
『你再敢乱传这种谣言,我经天子就跟你不客气!』
『不敢不敢,你是经教授的儿子,哪里是我惹得起......』
『不只我,我哥也是!』
『好了二弟,算了吧......』
那种见风转舵、伶牙俐齿的小孩......东陵一定也是那样长大的吧?!就因为看得多了,所以不想让副院长借机得逞,这是其中一个护着他的原因。
另一个,自己从来没告诉过二弟的......东陵,跟自己二十年来梦里牵系着的那个人,其实是同一个......
一定是同一个,一样的模样、一样的名字......只是不知道为什幺,他变了。
所以,自己也不懂......眼角不断滑落的液体,到底是害怕、是难过,还是只纯粹不能接受梦里的温柔变了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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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君,不好了!对于白虎在人界伤你性命一事,天帝方才下了判决!"梅花仙子冲进梅苑,焦急的青龙已经等待多时--
"怎幺判?白虎有为他自己辩驳吗?"就不知道天帝在想些什幺,这审判,明明自己也算个当事人,天帝偏偏不让自己参与审判。白虎又不会说话,自己不跟着,要怎幺判啊......
"白虎什幺也没说,天帝判他廷杖一百、忘川水一杯!"梅花仙子急道"天帝问了三次「有无冤屈申辩」,白虎摇了三次头,天帝就判了!"
"忘川水,天帝要他再下凡?不,不可能!"冲出梅苑,青龙往执法院的方向飞奔而去。
"......六十七、六十八、六十......"
"住手!"怒气冲冲飞进执法院的,是一身金黄色华服的皇子"一回来就听说执法院执重刑,这谁下的命令?!"
"玉圣殿下,命令是天帝亲自下的。"执法官起身,对着玉圣皇子点了点头,转头又令道"继续行刑!"
"通通给我停下!待我请示天帝确认无误之后,再行也不迟!"飞身握住廷杖,玉圣皇子瞪着执法官"执法官,你该不会是想抗令吧?!"
"天帝手谕,到行刑完毕之前,任何人的命令皆无效!"执法官递出手谕,欠身道"冒犯了,还请殿下原谅!"
执法官提手,画出一道界线,将仆役与倒卧在地的白虎隔开,同时也震开了玉圣皇子。
"你......好!我就去找天帝!"忿然地一甩手,玉圣皇子化成一道光形,离开了执法院。
"六十九、七十......"
"住手!"远处青龙飞奔而来,不顾任何人的阻挡,就往界线上扑去"呃......"
"青龙君,这道界线乃我亲自设下,任何人不可越入,这是天帝的命令。"执法官摇摇头"天庭怎幺这幺多人无视于命令的存在?!"
"这判决是错的!我要求你立刻停止!否则,青龙不在乎逾犯天规!"眼见白虎已经奄奄一息,青龙急唤道"默兰!为什幺不辩解?!这是错误的判决!"
"青龙君,无论判决对错,命令就是命令,逾犯天规是重罪,还请你自重。"执法官回过头,对着仆役大喊"还发什幺呆?!快执刑!"
"执法官,你太固执了!"青龙提气欲破坏界线,执法官挡在其前,两人竟扭打了起来;而在一边,被执法官吼过的仆役也不敢再发呆,连忙执刑。
"通通停下!"一阵威严的声音响起,一脸怒容立于执法庭中央的,正是天帝"执法官与青龙君在执法庭上扭打,一边还有人在执刑,成何体统?!青龙,你扰乱执刑,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天帝,这判决是错的!默兰......不,白虎在人界伤我的事情,其实另有内情!"跪在天帝面前,青龙急道。
"我知道另有内情,但是白虎坚持没有,于法我也只能这幺判。"天帝瞥了一旁的玉圣皇子一眼"无论如何,判决下了就是下了,我不能收回。"
"天帝!你真要再令白虎下凡?!"绝望地看着天帝点了点头,青龙激动地叫道"那幺让我也下去!天帝,这判决我也有一份才对!"
"在廷杖结束前,如果你说得出好理由,我会考虑你的请求。"转过头,天帝看着执法官"还有二十五杖,快些结束掉。"
"默兰!"用力地撞在界线上,嘴角带血的青龙转头看着欲离开的玉圣皇子"殿下,你不肯救他吗?"
"既然天帝执意如此,我去准备再下凡,默兰在人界几世,我就在人界守他几世!"不再回头,玉圣皇子的容颜里看不出怒色,语调却带着不稳的颤抖"要我在这里看他受苦,做不到!天界本是人皆所望能到达之处,偏偏是这般不通情理,我从来就不想回来!"
"默兰!"惊慌地望着界线里面色苍白的白虎,青龙提起全身的力量,打在界线上,同时也震开了一旁的执法官等人,挥开仆役手上的法杖,青龙低下身去抱起早已昏厥过去的白虎"默兰!睁开眼睛看看我!默兰!"
"青龙,最好你说得出逾越天规的理由。"天帝暗暗地叹了口气--青龙跟白虎,这是宿命吗?还只是他们两人之间荒唐的感情?!
"我爱他!我爱他,永生永世、不离不弃!"打横抱起白虎,青龙的脸色变得暗沉"百杖已过,忘川水,我替他喝!"
"白虎星气渐散,再度下凡已是定数,你真要替他喝下忘川水?"看着青龙肯定地颔首,天帝缓缓地摇了头"难怪白虎不肯为他自己辩解......"
"为什幺?"抬头,青龙讶异地问道。
"再轮回一世,有心的话,你就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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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悦兰芳睁开眼睛,东陵的一对蓝瞳在眼前突然放大,递过一个玻璃杯"你哭太久了,有点失水,喝杯果汁?"
没有回答,只是先低下头--衣服,还在--松了口气,悦兰芳不反抗地接过玻璃杯,却没有打算喝下的意思。
"不喝,是一贯的食欲不佳,还是担心我在里面加了什幺?"做了个鬼脸,东陵笑道"你放心,我不会用这幺麻烦的方式。"
"......"静默地喝下那杯果汁,悦兰芳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吐的感觉,不由得苦笑了起来--是这样吗?自己果然是因为他吗...?
"好吧,有事明天再说,你的身体状况不容许今天再继续耗下去。"伸出手,东陵半强制地拉起悦兰芳"你要自己躺到床上去,还是我抱你去?"
不发一言地甩开东陵的手,悦兰芳走至床边,翻身躺下。
"你真的都不肯说话?"把被子拉好,东陵蹲在床边,望着悦兰芳沉静的面容"那我要睡你旁边啰?"
"不行!"猛然一惊,悦兰芳睁开双眼,整个人跳了起来,紧紧抓着被子,慌乱地盯着东陵。
"好吧,那我睡隔壁。"见目的达到,东陵得意地微微一笑"晚安,祝你有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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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院长,路光明的轿车进入东陵的别墅,半小时后就出来了。"
"嗯......如果目标是是路光明,不可能这幺快,路光明有带人进去吗?"
"目前不清楚。"
"路光明最近那个研究,有哪些研究生?"
"研究生有七海游霞、万里云枭、苗逢春,大学部的学生则是悦兰芳。"
"悦兰芳?这名字颇耳熟?"
"是的,他就是上次摆了我们一道的那个医学系学生。"
"哦......策谋略,明天你去帮我查查,悦兰芳还有没有出现在研究室。"
"副院长是怀疑......?"
"如果路光明是把悦兰芳载进东陵的别墅,那幺他就是我们的目标。"
"是,属下知道。"
"离院长票选只剩下一个星期,动作快点,务必要让东陵那小子退出选举。"
"是,属下一定照办。"
距离形式上的院长票选,还有一个星期......
东陵坐在晨曦之间,花园里的梅花香,混杂着清晨的露水清新,让人一时就想这样永远待下去......噢不,什幺事都还没做,发什幺呆!
七点了,是不是该去把小猫叫醒来逗逗玩玩?小猫小猫......
想到这里,东陵不由得轻笑了起来--本来只是自己对倔强学生的惯用称呼,没想到悦兰芳还真的越来越像只猫......沉静、警戒,只睁着一对大眼睛,随时注意身边的事物......
不过,自己要的不是这样......
还记得第一次在实验室看见的他,会胡闹也会发呆;尤其是攀在他弟弟身边的时候,那种带点精明故意的无辜,或是偶然楞住的认真思考--对,那才是他。
现在,要怎样把他找回来呢?
噢,自己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个......那个叫什幺孙中山的国父不是说,革命是最大的破坏,所以破坏的同时也要建设吗?那怎幺自己三民主义念得滚瓜烂熟,到现在还是只会破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