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幽笑笑:“也有可能。他救我出来后,笑了我好久,族里人也都笑我堂堂诛神之力,竟连只虫子都打不过。那次后,我便将上界派下来的事越揽越多,就是为了多些经历多长些本事,再不要为人嘲笑了。”
扶疏是见过乐幽好强的样子的,只是他这样,很累吧。
……
两人原地等了那对头五日,每日里静坐养息虽不至消耗过多体力,但乐幽一日比一日面色更差,他不说,扶疏也看得出,乐幽等不起了!
乐幽靠在扶疏怀里,已有些恍惚,一会儿上神一会儿扶疏的说些胡话,扶疏为了守住他的神智打趣道:“不是说无米无水能撑三旬吗?这才第五日,怎就说胡话了?”
乐幽也不知听懂没,自顾自的说些:“扶疏,我都告诉你,你不要走……扶疏,我为你在巴下院里种了忍冬,没种活……我真是无用啊,守你守不住,院子也没守住,都破了……扶疏……”
扶疏暗道不行了,顾不得神力使出来有什么后果了,对乐幽说:“宫主,你撑住些,我这就带你出去!”
“扶疏,你不要走!我撑不住了!……”
扶疏不再答他的胡话,将乐幽往背上一丢,背着他开始寻出去的路。
雾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扶疏背着乐幽寻遍了山头,除了湖便是草,半丝其他生机都无。转了几圈也找不到下山的路。扶疏狠狠心,运起神力就要往天上冲去。不待他动作,雾中响起一个声音,“扶疏,你可想清楚了!”
扶疏怔住:“谁?!”
“扶疏,我等你好久了!”
扶疏想起在山下小毛球离去时闻到的那丝味道,莫非真是他?!可这声音不像啊!……定不是他!仅凭一丝味道作此无羁猜想只会乱了心智!可他如何知道我的名字?……定是躲在暗处听了去的!好个狡猾的妖孽,差点被你诓了去?扶疏定神问道:“你诱我们至此有何目的?”
“扶疏啊,你还是未变!我月前就诱你上山,陷阱都挖好了,你却偏要做那无用的木屐,害我白等月余,这兴致都要消殆遗尽了!”
“没兴致了便放我们出去吧,你之目的在我,莫要伤及无辜。”
“你说乐幽吗?他可不无辜呢!”
“乐幽捉过你?”
“哈哈哈……扶疏,等人的滋味如何?”
“尚可,要不是乐幽饿了,我再等你一月也无妨。”
“你要为了他行险?”
“小小雾气,何险之有。”
“那你为何等了这般久不出去?白白害你的乐幽受了这般多的苦楚。”
“你让他入魔看见了什么?!”
“自是看到了他想看的,欢愉或心痛,那也是他自己选的,可与我无关。你还未答我的话呢,你说这雾气不能奈你何,为何你还不出去?”
“这不是在等你吗?我们来这一趟不得弄个明白了再回去不是。你说吧,诱我来此是何目的,我们早打早散,乐幽等着吃喝呢!”
“乐幽于你……这般重要?”
“你可是要害我之人,我与你说那些贴心话做甚。快快动手吧,我不耐了!”
雾气中人沉默了一瞬,“那你就自己看吧!”
看什么?扶疏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人有何动静,摇摇头,黯忖那人真是无趣。紧了紧背上的乐幽,温声道:“宫主,我们这便出去!”
扶疏背着乐幽往上冲去,雾气浓郁,也不知冲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竟到了一处城镇里。
扶疏高兴道:“那雾气也不过这点本事,对吧乐幽?”扶疏欲将乐幽放下来喂水喂粮,突觉背后空空如也,乐幽不见了!
扶疏这下慌神了,刚刚明明背得紧紧的,如何就不见了呢!难不成他冲了出来,乐幽落下了?!
扶疏惊出冷汗,就要回去寻乐幽,可那山在哪里?
扶疏捉了路人来问可知那顶上有座湖的山在哪里?
路人多笑他痴,这世上哪有湖长在山顶的?
扶疏越问越心慌,乐幽神力全无,又四五日水米未进了,若不抓紧找到他,乐幽性命堪忧!
可这要去哪里找啊!
扶疏急急出城,想要一座山一座山的寻,可这城怎就这般大,哪个城门都走不到呢!
扶疏越来越急,他已好多年不曾这般急过慌过了!管不着街上凡人几数了,他要即刻腾云去寻乐幽!
嗯?为何腾不上去?!扶疏忙向身内探去,神力全无!
到底还是被那雾气伤了吗?!扶疏不信,又试了几次,什么神力都使不出来了!
扶疏这下是彻底慌乱了!这可如何是好?!莫慌莫乱!乐幽在等他救命,万不可自乱了阵脚!不能腾云,那便步行就是!凡人没有神力不也活得好好的,凡人都能办到的事,他一介上神还怕了不成!
扶疏定下神来,继续择了一处城门方向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直累得气喘吁吁也还未到。做凡人这般辛苦啊!扶疏心道。他稍稍歇了歇,继续向城门走去。
可这路,似是没个尽头,这天,也没个日夜。扶疏断定他已走了数十个时辰不止,眼前景物却并未有多大变化,似还是那些铺面那些人,天光也还一样亮着,半丝将暗的迹象也无!
我也入魔了吗?不是说魔中诸景都是入魔人心中所想吗?我可不想遇到这些事!我想救乐幽!若我在魔中,我该是救了乐幽才对!既不是魔,那这又是哪里?可是造那雾气的妖物又引我来了一处怪异之地?怎不将乐幽也引来?它又是什么时候将乐幽从我背上掳了去,我竟全然不知!这城的古怪只怕不亚于那山。那妖物好本事!
正当扶疏胡乱猜想时,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贪火!他怎么出来了?不是说了他们需静坐逼出雾毒吗?如何又不听话!真是添乱!
“贪火!贪火!你站住!你出来做甚!”
扶疏在贪火后面喊了他数声,贪火都不答他,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故意不理会他。
好个贪火,反了你了!“贪火!你休要惹我发怒!快些站住!”
贪火还是不听,径直往前走,也不知要去哪里。扶疏紧追上前,但贪火总比他快一步,他总追不上。
好在贪火很快停了下来,扶疏抬眼看,竟是一座寺庙。
贪火闪身进寺庙不见了人影。
贪火进寺庙做甚?扶疏欲进却迟迟迈不开步子,前尘往事令他对寺庙望而却步。
那便等等吧,扶疏想。贪火会进自然也会出,我便在这等着!
扶疏在寺庙对面择了块地方坐着,边等贪火边想乐幽,也不知乐幽被掳去丢到了哪里,可有人喂他水米?如今醒了还是?……扶疏狠狠甩甩头,莫往坏处想!乐幽定是平安无事的!……他若醒来可会寻我?寻不着我可会急?也不知这城在哪方,我若种些扶疏香,他能不能闻到?……对了!传音啊!我真是急糊涂了!扶疏竟忘了他与扶疏可传音,想起这点欣喜若狂,连忙试了试,不行……神力尽失,传不了了!
扶疏又垂头丧气起来,也不知我在这城里逗留了多久,我走时乐幽情况已是大不好,若再拖上几日无人施救?……扶疏不肯让自己往坏处想,又狠狠的甩了甩头,暗悔自己出手太晚!若是第一日见情况不对就带乐幽冲出来,当是另一番景象。可他怕呀!神力使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他这千万年的避世是否就此功亏一篑?他是否会像那人一般害得苍生浩劫生灵涂炭?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敢试啊!
然而为了救乐幽一命,他还是试了!若非雾里那声音作乱,说不定他们如今已冲出了那山,只是冲出去后呢?乐幽定是得救了,他呢?他用了神力,苍生是否浩劫了?为了乐幽一命,赔上苍生万命,值吗?
可乐幽的生死就在眼前,他若弃而不救,如何能做到!
罢了,如今想这些已是无用。如今他神力全无,乐幽又不知去了哪里,便是想救也救不到了!
出城无望,腾云无望,贪火却出现了,莫非贪火便是他的契机?
可这契机该如何用呢?贪火自己就是神君,来这凡人求佛之地,莫不是要抢哪位仙君的功德?他抢去又有何用!
怎么还不出来?当真跟人打起来了吗?
扶疏盯着寺庙的门,只看到信徒们进进出出,都是满怀心事烦忧恼怒的模样。扶疏想想便了解了,凡人若不是心中有那求而不得之事,谁会往寺庙跑。只是看他们这般模样,似是对这仙君没抱什么指望吗?不然刚刚求完神佛保佑,该是满怀希望的样子才对,为何竟比进寺庙前神色更差了?
这城古怪,城中人更是古怪!
扶疏也不知在这寺庙门外等了多久,城中无日夜,城里人似是也不知疲倦,街市时时都是繁闹景象。
要不要进去找贪火?扶疏正迟疑不定,忽闻街边有人吵闹起来。
☆、诛了我吧!我死有余辜!
扶疏往那边看了看便收回了视线,继续盯着寺庙大门。
只是他不看,却做不到不让那吵闹声入耳。只听一人道:“赵小二,你卖个小食也缺斤少两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罗三,你休要血口喷人!这小食你也买了几年了,我若缺斤少两,你为何早不说,偏今天无理取闹?可是因为你在赌馆输光了银钱,吃不起这小食了,要来讹我?”
“你才是休要含血喷人!我便是住进赌馆三天三夜只输不进,也还是能买得起你这整个小食摊的!我不过今日掂量你这糕饼轻重不对才责问你的!非是要讹你一点铜板子!”
“你早不说晚不说,偏等咬了一口吃下后才说,我便是要给你复称也无法了,你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
“我向来拿到就吃,等反应过来缺称已晚。莫非要我吐出来给你复称?”
“那你吐啊!你吐得出来,我就敢给你复称!”
“你!无良奸商!这城里容不得你了!”
接着便传来了打斗声,扶疏听着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当街斗殴丢人现眼,更是一眼都不耐看去。
这边还未打完,扶疏身边又有两个妇人揪着头发打起来,嘴里念些对方的闺房丑事,听得扶疏脸臊,起身让开了些。
贪火没等到,打架的戏却是瞧了一出又一出。这城中人怎的火气都这般大?定是没得日夜不睡觉导致的!
扶疏为了给人腾挪打架的地方,已换了好几处蹲。这时抬眼,竟已到了寺庙门前。
等不起了!扶疏压下心中恐惧,迈进了寺庙大门。
寺庙倒是不大,穿过前坪便是焚香祝祷的佛堂。扶疏隔门瞟了一眼堂上供奉的仙君,看着脸熟,没太在意。
他没踏进佛堂,只在庙中其他地方打转找贪火,然而前前后后却是遍寻不得,莫不是贪火已离开?可他刚刚转了几圈只看到了一个门,那门他一直守着绝不会错过,贪火定还在这庙里!
只剩一个地方没找了!扶疏想起乐幽等不得,定定神,迈进了佛堂。
佛堂里许多人跪着闭目祝祷,脸上神色都不太好。扶疏扫了一圈,没见着贪火。想也是,他一介神君怎么会跪在这求小仙保佑。那他究竟在哪儿?
扶疏看他堂上供着的仙君越看越眼熟,迟疑着往前走去,越看越心惊,待到近前,终于确认,竟他娘的是贪火!
贪火这是疯了吗?!竟附身在佛像上做这最不该做的事!平日里怎么跟他交代的!都当耳旁风了!这是要害死我呀!扶疏急步上前,冲着佛像怒吼一声,“贪火,你给我出来!”
贪火似是没听见般,继续闭目聆听祝祷,扶疏摇晃了几下佛像,想将贪火摇出来,贪火却还是不理他,扶疏若还有神力在身,这时便要一掌劈了这大逆不道的蠢货!
贪火不理他,堂下诸人却是怒目圆睁,叱问他做甚,扶疏说这堂上佛像不能拜,众人不仅不听,俱都冲上前要将扶疏丢出去,扶疏虽不柔弱,却也耐不住这许多人推搡,边喊着贪火你这蠢货,快给我出来!边跟众人说,这个神不能拜,他不仅不能保佑你们心想事成,还会乱你们心性,让你们做出追悔莫及之事来!
然而无人听他规劝,俱都满面怒容的架起扶疏往外丢,扶疏被丢出门外后脸上全是抓痕,血印子一道一道的,衣裳也被撕烂了,他却无暇理会这些疼痛,又要往里面冲去阻止贪火祸害人。然而门里几十人堵着他,让他挤不进去!
扶疏苦口婆心劝说他们,却无人听得进,推推搡搡间无数拳头往他身上招呼。扶疏往那些人脸上望去,瞬时明白了,这些人已然被贪火乱了心性,他说什么都无用了!
扶疏抱着头往外逃,好不容易逃到僻静处,这才感觉脸上身上哪哪儿都痛,他自诞生以来,从未这般痛过!
扶疏急急的去寻旡夊惕栗介子三人,都不在家!这是趁他落难,全都要出来造反吗?!
扶疏最害怕的事发生了,他额上汗珠大颗大颗落下来,惊慌失措,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其他人不知去向暂且管不了了,先解决了贪火再说!
扶疏整整破烂衣裳,随意抹了两把脸上的血和汗,又往寺庙走去。
前门进不去,不如看看有无矮墙能翻进去?扶疏围着寺庙转了一圈,墙都不矮,他现在□□凡胎一个,跃是跃不过去了。得找个梯子!
扶疏沿街寻梯,路上尽是怒气冲天斥骂斗殴之人,扶疏躲着他们前行,见着一家客栈,悄悄闪进了人家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