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归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林子律

作者:林子律  录入:06-06

  贺兰明月失笑:“整整四年,我为你做的一切换得如今结局……你却告诉我,全是我咎由自取,是我自作自受?”
  高景手指微微颤抖,狠道:“我让你失望了。”
  “不错,你也让朕失望!”
  暖阁内两人闻声一振,高景片刻分神,转向门口喊:“父皇?”
  皇帝肩上落着雨水的润泽,他身后领着林商,还有躲在大氅中的高潜,低垂眼眸,好似随时会因为连绵寒冷而倒下。其余侍卫皆是黑衣,以铁面罩覆住原本容颜,贺兰明月没来由地想:这就是皇帝那支暗卫队了。
  他曾听说豫王的影卫是仿效大内的暗卫而设置,高氏的护卫由前朝遗留的传承而来,武功俱是上乘,只是神出鬼没,少有人见过。
  贺兰明月居然笑出声,他第一次见皇帝不跪,嘲讽道:“这么大的阵仗?”
  话音刚落,林商扭住他的胳膊,用力一踹膝弯迫使他低头。贺兰明月提气硬扛住这一脚,感觉骨头裂开一样的剧痛,仍昂着头。
  皇帝行至他面前,有人掌灯,摇晃的烛火几乎扑到贺兰明月脸上。皇帝掐着他的下巴,偏过头,仔细打量贺兰明月。他眼神凛冽,偏又从深处透出一点回忆的柔软,怅然若失地,想透过他看见什么人。
  这眼神让他不舒服,可被林商扭着,贺兰开不了口,只得蹙眉,扬起脸,避开皇帝的视线,生平少有的不可一世。
  皇帝见他表情,怀念道:“真像,尤其这皱起眉的姿态……简直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
  高潜笑了声:“血亲怎么能不像呢?”
  闻言,皇帝松开了贺兰,似笑非笑地望向高景。烛光照明,暖阁内亮如白昼,他抬起手掂了一下那把剑:“景儿,你还要继续让朕失望?”
  高景突然回神般,脱力了。
  燕山雪沉闷一声落在地上,剑刃擦过他的手指,高景颓然地跪在地上:“父皇……我不行,我不行……”
  我都不要了,我做不到。
  杀人,杀他……
  做不到。
  眼眶胀痛,手脚冰凉,他只觉得燕山雪掉落的这一瞬间,未来也猛地黯淡。高景低下头,浑身只有一点力气支撑着自己,不敢看向皇帝。
  “呵呵……”皇帝古怪地笑了两声,背过身去朝外面走,早想到了如今画面,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凌空一点。
  林商目不斜视,抽刀时反光晃过了高景的眼。
  他意识到什么似的,用力一闭眼。
  贺兰明月胸口一冷,紧接着才是撕裂的疼,他低下头,看见了冷光透出来,刀尖掠过烛火,仿佛削下了一朵火花。
  钳制他的力道松开了,贺兰明月捂着那道创口,猩红的血一直涌出来,很快湿透了胸前的衣襟。他想往前走,一俯身,却猛地栽倒在地,挣扎着想起身,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感觉整个人破成两半,血腥气充盈了喉咙与鼻腔。
  一咳嗽,胸口像坏了的风箱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贺兰明月挪开手,五指都被染红了。嘴唇也失去血色,原本就白的脸更如同雪一样,他抬起头,望向高景的方向。
  视线的边缘有点发黑了,贺兰明月想说话,但生怕声音难听吓到他。
  对方瘫坐在地,衣裳也沾上了血迹,脸颊一抹红,满脸都是难以置信。高景紧紧地闭着眼,摸过那片凄然的红色。
  但他到底没有哭,贺兰明月苦笑,他最终连高景的眼泪也等不到。
  这就是濒死的感觉么?
  他轻飘飘地被两个人架起来,往外扔的时候连一丝一毫的知觉都没有,前所未有的身不由己,发不出声,动弹不得,只有痛在继续蔓延。
  五脏六腑都被搅碎,贺兰一低头,就看见脚底的血迹拉扯出细细的红线,时断时续,把他和高景之间隔得愈来愈远。
  他突然想:我留给小景的,总算有一片红色。
  依稀地,贺兰明月听见皇帝的声音,迢远地传来:“朕给过他活的机会。”
  然后是高潜在说话,依旧温温柔柔却无情:“皇兄从此才能高枕无忧,这是景儿必须迈过去的坎,若他连这点挫折都无法释怀,也不必再平天下。”
  接着皇帝道:“林商,把他扔出宫外,好生收埋!”
  高潜道:“这些事不必脏了林卫队长的手,本王的人或许可尽绵薄之力。”
  “……就依你罢。”
  视线彻底昏沉,贺兰明月不省人事地闭上了眼。
  走马灯在他眼前转过,只是来来回回的身影中只有一人始终不曾离开,他就像贺兰明月的一缕执念,又恨,又爱,更舍不得。
  贺兰明月想抓住他,可却事与愿违地松开了手。
  然后一片黑暗,再也看不见高景了。
  他好似做了个极长的梦,所有的一切,豫王府,紫微城,高景……都只是他梦中的陌路人。等醒了,他就能回到银州城,父母都在,或许不久后他也会有个知心聪明的兄弟,他教对方骑射,两人去戈壁滩跑马,寻找一片绿洲。
  这才是他本来该经历的人生,而现在,等他睁开眼睛,就回家了。
  魂魄最终能归去故里么?
  紫微城内,文思殿,阿芒闻讯而来,连鞋袜都来不及穿,赤着一双脚跑过雨幕。她顾不上仪态了,推开门:“殿下——!”
  高景还瘫软在地,双目僵直地凝视地毯上一摊血迹。
  这种时候她须得做高景的主心骨,阿芒疾步过去搀扶高景站起来。她灭了暖阁的几盏灯,周遭重归昏暗,只余下一小团烛火照明。
  “殿下,先坐好?”
  他像突然失了三魂七魄,阿芒喊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听话得不得了。可高景越是这样,阿芒反而越担心,柔声问:“您眼睛还好吗?”
  高景抬头望向她的方向时眼中无神,片刻后迅速地蓄起一汪水,他张了张嘴,两行清泪便顺着眼角一路淌到衣襟上。这一下让阿芒慌了,她还没再说什么安慰的话,高景重重跌在榻上,抓住了枕头,嚎啕出声。
  自年少时伺候高景,阿芒经历过他的喜怒无常,他的故作镇定,也知道高景其实并没有那么成熟,却第一次见他哭得这样伤心。
  “殿下……”她喉咙涩,坐到旁边柔和地拍高景,压抑自己的难过,“想哭就哭吧,殿下,哭一场,会好受些……”
  高景声音埋在被褥间沉闷极了:“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但他就在面前,被……”
  阿芒不知如何安慰,似乎她无法站在贺兰的立场来替人说一句原谅,只得道:“殿下也是无能为力,奴婢知道您被逼得太狠了。”
  “父皇为何一定要我做选择?!”他愤愤地扔开枕头,“我做不到!我没杀过人,他让我亲手杀了明月……我做不到!贺兰氏是好是坏,能不能影响大宁江山稳固和我有什么干系!……他明知我不成的……”
  阿芒仓促望一望外间,忙去捂他的嘴:“您怎么可以这么说,这是大逆不道!嘘……殿下,冷静些!”
  高景泣不成声:“我不行……我不要皇位了,我……明月,明月没了吗?可就算我不要皇位,他也回不来。我应该做什么?怎么办……”
  阿芒只是一下一下地安抚他,仰起头,收拾自己的悲痛。
  他们也朝夕相处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她见过贺兰明月看高景的眼神有多深情,瞬息万变的事故,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那样一个风华正茂的人……
  阿芒不甘心。
  暖阁的门突然“吱呀”一声破开,她围住高景的脸,转向门口厉声道:“谁?!擅闯皇子居所却不通报!”
  来人是林商,倨傲地绕过了那道屏风,把手中一团绸缎扔在地上,接着漠然抬手行礼,连一句话也不说就转身走了。他来得快走得也疾,阿芒甚至没看清林商到底有什么意图,她蹲下,把那团绸缎摊开,只一眼便看出是什么。
  “不能让殿下看见它。”阿芒心里闪过这念头,连忙团起来藏在一旁。
  可高景已经发现了,他眼睛哭肿了,本来又不好,却朝阿芒摊开了手:“刚才谁来了,扔给你什么……拿过来给我!”
  阿芒固执地往身后放,高景提高了音量:“快点!”
  她无法,只得往前一递。这动作耗尽了阿芒从进入暖阁就强撑的坚强一般,眼泪不自觉地涌出来,她憋着声音,背过身,捂住了脸。
  血腥味瞬间扩散,高景还没仔细看,先知道了这是什么——柔软材质,有些粗糙的针脚,胸口处一大片暗红。
  他手里正是贺兰明月的外衫。
  高景一愣,咬着牙,下巴却不受控地剧烈颤抖。衣裳被他捧起来,高景轻轻地把脸贴在血迹绽开的位置,那里也许是贺兰的一颗心。
  话语犹然在耳,他说:“你不要,便挖出来吧。”
  眼泪与血迹混杂,化开了,重又黏稠温热地沾上他,仿佛要和他纠缠永世。高景抬起头,脸侧尽数是妖异的猩红色,遮住了他的痣。
  他摸摸脸,想说点什么,搂着衣服却无语凝噎。
  这次贺兰明月真的不在了,高景甚至没法替他纪念。攥紧了染血的外衫,他重新擦干净眼泪,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皇帝要看到一个怎样的高景,他给皇帝看就是了。
  文思殿乱成了一团,半城之隔的含章殿却一切都井然有序。
  高潜拢着外衫,他刚从明堂归来,看着皇帝安然休息后才肯离开。这一晚的变故让他精疲力竭,寒症复发急火攻心。
  甫一踏入含章殿的寝阁,高潜躬身剧烈地咳嗽。阿丘拿过帕子替他擦嘴,高潜见那白帕上触目惊心的血迹,神色却十分淡然,像早就习惯了。
  他挥挥手:“你下去吧,本王想歇息了。”
  直到四下无人看守,高潜缓缓地行至榻边,点亮一盏灯,看见角落里安然站立的身影。他一点不害怕,也不奇怪大半夜的自己寝宫中出现别人,面无表情地掐灭手中火源,道:“死了吗?”
  “还有一口气。”陆怡走过来,在他身边的小凳落座,亲昵拢过高潜的手,“我知道你不想让他死,放心……”
  “人扔哪儿了?”
  陆怡道:“就在南市的东北角,那地方热闹,有人发现他就死不成。只是伤势太重,我便给他吃了一颗还魂丹。”
  高潜笑了:“那玩意儿金贵,你倒也舍得。”
  陆怡道:“你想留下的人,我自然花什么代价都舍得的。”
  “当年皇兄对不起贺兰茂佳,我所做的只是减轻他的愧疚,但他似乎不领情。”高潜叹了口气,任由陆怡拿起自己的手掌贴上侧脸,“我又不得不做……贺兰明月真就这么死了,西军叛乱才永远查不清,有些人做梦都要笑醒。”
  陆怡痴迷地吻他的指尖,含糊道:“朗朗,你为何不自己查?”
  高潜反问:“与我何干呢?”
  “可你想看冤案沉雪,天道昭彰。”
  高潜笑着抽回手:“错了,只是为了皇兄心安。天是什么?天就是君啊,多简单的道理——你今夜回王府不回?”
  陆怡把佩刀横在一旁桌案,暧昧道:“想我回去么?”
  “你好久没留下来了。”高潜难得直接,陆怡几乎立刻控制不住想拥他入怀,他却挡了一下,“站在我这边儿,高泓至今蒙在鼓里?”
  “朗朗,你不想他知道的事,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高潜任他含住了耳垂,回抱住陆怡,低声道:“那今夜就只做你的秣陵高朗,好么?”
  一股劲风吹熄了烛。


第39章 归帆去棹残阳里(一)
  熙熙攘攘的南市,没有宵禁限制直到深夜都还灯火通明。嘉善坊外一条花柳巷,懂行的人才知道来这儿寻欢作乐。
  此处秦楼楚馆云集,都比不上醉逍遥的百花争艳,却也别有一番风情,而且花销不大,没有那些粉饰的文雅,欲望直白而赤裸。囊中羞涩的人多去不起醉逍遥,便会来此邀约三两艺伎共度良宵。
  鱼龙混杂,难免发生冲突,每晚都会有类似场面上演。
  “哎哟——”
  小巷当中的怡春院外,一个瘦削身影顺着台阶滚出大门。守在门口的几个龟公迅速围上去,对着那人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戴着廉价珠宝的鸨娘双手叉腰,泼辣地朝他啐了一口:“谢碧你个穷酸玩意儿,没钱还敢学人家狎妓!白嫖到老娘这儿来了!”
  边被打,谢碧护着自己脑袋边不甘心地嚷道:“我连阿鸾姑娘一根指头都没碰!”
  鸨娘一听顿时怒不可遏,走下台阶亲自踹了他两脚:“就你?二两银子都拿不出,想碰我们家阿鸾?我呸!”
  又挨了几下,雨点般的拳头才停了,谢碧连忙一骨碌爬起身。
  他捂着后腰淤青,还想说点什么,鸨娘身侧高壮男子朝他挥了一下拳头,他脖子缩了缩,忙不迭地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原地女人犹自不解气,骂着:“白瞎了个秀才名头,成天吃喝嫖赌,趁早死了算了!”
  小巷中不乏看热闹的人,谢碧面子挂不住,低着头匆匆走开。
  他浑身都疼,嘴里更是不干不净念道:“一群见钱眼开的东西……等小爷春闱高中,做了官,看你们还不乖乖招待小爷!”
  只是方才还红袖添香这会儿就牙疼脸肿,越想越郁闷,谢碧用力一踹脚边小石子。
  石子骨碌碌地滚远了,却突然碰见什么又往回弹了一下。谢碧条件反射差点原地蹦了三尺高,以为见了鬼,半晌没有别的动静,这才放下心来,顺着石子刚才的方向定睛一看,竟有个人半死不活地倒在大柳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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