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赴约
魏延祯那话问疤,书房里依旧安静的落针可闻,瑞王还是没理。饶是魏延祯再沉得住气,也不免皱眉,生出几分烦躁来。
就在魏延祯快要耐心耗尽时,瑞王终于开口了:“前两日太后又提起你的婚事,且当着陛下的面,陛下便提了礼部尚书嫡长女柳雪嫣……”抬头见魏延祯果然一脸抗拒,不待他说话又接着道:“不过,让我给退了。”
魏延祯表情缓和下来:“谢父王。”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那……这跟大家古怪反应有何关系?”
“有啊。”瑞王一边写字一边道:“陛下指婚,那是荣宠,岂有不识好歹拒绝之理,为父也想要个温婉贤淑正儿八经的儿媳妇儿,可你不爱红妆爱蓝颜,训斥两句还带着男人离家出走,为父能怎么办?”
魏延祯:“……”
魏延祯默了好一会儿:“所以,现在是都知道我跟长安的事了?”
“啊。”瑞王点头:“满城风雨。”
魏延祯:“……”
“别这么看我。”瑞王瞥了魏延祯一眼:“此事确实有些超出计划,不过眼下,也确实不是给你议亲的时候,陛下生性多疑,与其让他查证,不如摊到明面上,坐实了你这龙阳之癖。”
魏延祯便笑了:“父王英明。”
瑞王没好气地瞪了魏延祯一眼:“回来这么些天,我不管你作何打算,也该收收心了,就算要韬光养晦,也不是学那些纨绔子弟。”
“孩儿明白。”魏延祯点头。
“对了……”瑞王想起来:“你们这是去哪了,一走好几天?”
“去找人,给他治脸。”魏延祯没有隐瞒。
“哦?”瑞王放下笔。
“还要养一段时间,才能知道效果,面具还是得戴着。”魏延祯本人并不在意那疤不疤的,但别人他管不着,不想任何人因此拿异样的眼光看待荆长安。
“戴着也没什么不好。”瑞王却一改当初态度,竟支持起荆长安戴面具了:“现在都知道你带了个戴面具的男子回来养在房里,这突然摘了面具反而惹人生疑。”
“父王。”魏延祯叹气:“是您钻牛角尖了,凡事痕迹太重才会惹人怀疑,顺其自然反而更好。”
瑞王也不生气,瞥了魏延祯一眼:“那也找个契机再拿掉面具,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打算如何安置他,难道就一直这么养着?”
“父王。”魏延祯不喜欢瑞王的语气:“长安他懂医术,他不仅是儿子要共度一生的人,还是府医,至少在我俩成亲之前,是这样,当然,他若另有打算,我也尊重他。”
成亲两字出口,瑞王脸色就不好看了:“成亲?”
“是。”魏延祯道:“长安他不是男宠,他是儿子决定要共度一生的伴侣,就像父王母妃一样。”
“胡闹!”瑞王脸色铁青,啪地一巴掌就拍在书案上:“你们是男人,古往今来,见过哪个男人跟男人成亲的?”
“那也没有哪条礼法,说男人跟男人不能成亲。”魏延祯不想现在掰扯这个事情,说出来只是明确荆长安在他这里的分量,也让父母有个心理准备罢了:“父王,既然事情闹明白了,儿子就不打扰您练字,先告退了。”心里还记挂着荆长安,说罢没等瑞王反应,抱了抱拳,就转身出了书房。
气的瑞王吹胡子瞪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想想当下,便作罢了,左右日子还长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不过一个甘愿被人养于深宅的男人,想拿捏,属实简单。而且自己儿子自个儿清楚,自幼就有主见,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还拗,这点,从他找了江勉十几年就知道了,越反对越拧,不如顺其自然。
这么想着,瑞王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
魏延祯从书房出来,惦记着荆长安,没有耽搁,径自回去了。然而进门却没见到荆长安人,疑惑地一路找进去,便看到了已经靠在浴桶里睡着的荆长安。
也不知道泡了多久,这水都凉了。
魏延祯忙把人给抱出来塞进被窝,是又生气又无奈。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敲了荆长安脑门儿一下。
“不像话。”即便这样,也没把人闹醒,魏延祯叹了口气,给掖紧被窝,转身出去了。
他这刚开门,就有丫鬟恭敬快走过来,福身行礼:“世子有何吩咐?”
“你们怎么伺候主子的,长安在水里睡着也没人叫一下?”魏延祯眼底氤氲着薄怒:“再有下次,就不用继续留在府里了。”
“世子息怒!”丫鬟被吓得腿软,扑通就跪下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魏延祯挥了挥手:“去备热水,烫一点,放点姜片,长安也不知道冷水里泡了多久,得去去寒,不然该病了。”
“是,奴婢这就去!”丫鬟如获大赦,叩了个头,赶紧爬起来去准备了。经过这顿训斥,心里是再不敢随意对待荆长安了,不管这人是什么,总之现在正得世子恩宠,那他也就等于半个主子,绝对怠慢不得。
热水很放送来,魏延祯挥退下人,亲自把荆长安又抱回水里。
刚一下去,热水一熏,荆长安就醒了。
“哥……”
“老实待着。”魏延祯三下五除二脱了自己衣裳,跟着进去坐到荆长安身后,将人整个圈抱在怀,按着就一通搓。
他手劲儿大,荆长安被搓的皮疼,下意识就要躲,刚往前去一点,就被魏延祯一把搂腰给捞回去。然后又搓又躲又捞,来来回回这么折腾,没两下就把火给蹭出来了,这下火焰枪上,荆长安不动了。
“怎么不躲了?”魏延祯火焰枪故意戳荆长安尾椎窝,磨啊磨,嘴上却倒打一耙:“瞧给你浪的,就是故意这么蹭的吧?想我在这水里要你,是不是?”
荆长安翻白眼:“是你手劲儿太重,我这皮肉遭不住,跟搓萝卜似的。”
“萝卜?”魏延祯火撩起来,人就蔫坏:“这哪是萝卜,哪有萝卜这么秀气的,倒是你这萝卜坑不错,捣鼓捣鼓,不知道,能不能捣鼓出萝卜汁来。”嘴上撩着骚,手也前前后后不规矩起来。
就两人这姿势,几乎没有荆长安反抗的机会,没一会儿就缴械投降,被魏延祯大萝卜直捣坑底,捣了个彻彻底底。
好在魏延祯还记着不能让荆长安受凉,没有缠着没完没了,差不多就把人抱回了床上。
魏延祯给荆长安盖好被子,也没穿衣裳,擦干水就那么光溜钻进了被窝,他这刚钻进去,同样光溜溜的荆长安就滚他怀里不动了。
“别浪。”魏延祯直接给了荆长安屁墩儿一巴掌,拍完又揉:“再浪还办你啊!”
“困。”荆长安闭着眼睛:“哥去干嘛了?”
“还问呢,你个脑袋瓜子猜不到?”魏延祯又拍了荆长安一下:“咱们回来那会儿,一个个不是古古怪怪的么,我就找父王问了。”
“哦?”荆长安来精神了:“瑞王怎么说?”
魏延祯便把瑞王说的那些事给荆长安说了一遍。
荆长安愣愣地眨了眨眼:“这么说,咱俩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是啊。”魏延祯手指绕着荆长安的头发玩儿:“这下,直接省去许多麻烦。”
“我看未必。”荆长安却道:“若是有心,投其所好便是。”
荆长安还真没说错,自那之后,总有官员带着自家儿子侄子的往魏延祯跟前凑,说的好听是让魏延祯指教,实则司马昭之心。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魏延祯着实烦不胜烦。
“哎,你这怎么还一脸幸灾乐祸啊?”魏延祯倾诉了半天,却见荆长安一直在偷着乐,顿时不乐意了:“有歪瓜裂枣觊觎你相公,你怎么就不急呢?”
“你都说是歪瓜裂枣了,我有什么好急的?”荆长安走到屏风后,拿了披风出来。
魏延祯看着表情一顿:“你要出去?”
“嗯。”荆长安点头:“广义叔在仪来客栈,我去见他。”
这还是两人断崖谷回来后,荆长安第一次出门。魏延祯有点不放心,下意识就想要跟着,不过想想可能自己跟着不方便,便忍下了。
“其实……”眼看荆长安习惯性的戴上面具,魏延祯提醒道:“你脸上的疤恢复不错,已经没那么明显了,这面具戴不戴都一样。”
“是没差。”荆长安却道:“不过还是戴着吧,大家都知道魏将军带回来的是个戴面具的男人,没人知我面目,某些时候,行事更方便一些。”
魏延祯闻言挑眉。
荆长安凑近他:“我这面具,出了瑞王府再摘。”
话到这里,魏延祯便明白荆长安的意思了,当即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荆长安大大方方出了瑞王府,却没有直接去客栈,而是先去了家医馆,抓完药从医馆出来,又走了几家粮油铺,买了一点蜜饯米糕小吃食儿,绕了半天路,确定没人跟着,才到巷子摘下面具脱下披风,包袱款款去了仪来客栈赴约。
第53章 谁是黄雀
仪来客栈楼下是大堂,供三餐,楼上是厢房,供住宿。
荆长安到时,大堂靠里却搭了个高架戏台,正在唱戏,吹啦弹唱,好不热闹。
曲音婉转,舞姿袅娜,时不时便赢得满场喝彩,茶香幽幽,热烟缭绕,乍然进门,恍惚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荆长安就以为走错了,退出去看了招牌,确定是仪来客栈,这才一脸懵逼地再次走了进去。
“客官,您是听戏还是……”
“找人。”荆长安打断伙计,本想自己上楼找人,走到楼梯口又停了下来,转身问道:“你们这不是客栈么?”
“我们这一直都是这样,楼上打尖儿住宿,楼下大堂吃饭喝茶听戏。”伙计解释道。
荆长安点了点头,没有深问,便径自上楼,循着何广义给的字条找了过去。
何广义所在的是兰字号厢房,荆长安找过去时,房门正虚掩着,何广义开着窗,正端着盖碗茶,侧倚窗边低头看着楼下大堂的喧嚣。
“广义叔。”荆长安笑了笑,反手关上门走了过去。
何广义闻声转头,看到荆长安的脸一愣:“主子这脸……”随即回过神来欣慰地红了眼眶:“甚好甚好,弄掉了就好,只是这疤……”
“不确定能不能彻底去掉,顺其自然吧。”荆长安顺着往楼下看了一眼:“广义叔也喜好听戏么?”
“随便听听。”何广义将茶碗放回桌上,又走回窗前:“主子来的这些日子,进展如何?咱们那些人,可有联系上?”
荆长安摇头:“暂且没有。”
何广义顿了顿:“瑞王那边……”
“广义叔。”荆长安打断何广义:“一切按照我们计划行事。”
“怎么?”何广义敏锐地感觉到荆长安话里有话:“可是瑞王府有什么变数?魏将军他……”
“跟魏将军无关。”荆长安摇头,转头看着楼下,若有所思。
“魏将军没问题,那就是瑞王了。”何广义顿了顿:“主子到瑞王府也有些时日,可有见过瑞王,他,是何态度?”
荆长安摇头:“没有。”
“没有?”何广义眉头皱了起来:“我原本以为,瑞王不站三皇子,那必然会选六皇子,如今看来,未必,这也就不奇怪,瑞王府于这场权势之争中,所表现出的暧昧态度了……”
“瑞王,他站六皇子又非六皇子。”荆长安自己倒了盏茶。
“何意?”何广义有点绕糊涂了,顿了顿,突然灵光一闪,蓦地瞪大了眼睛:“您是说,瑞王……想谋反?”
“嘘。”荆长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过了一会儿才道:“不管是什么,他都会成为江家翻案的推手,这就够了,至于他怎么看我怎么看待江家,并不重要。”
“您是说……”
荆长安点头:“还是一颗,主动送上门的棋子。”
何广义脸色变了又变:“主子这意思,瑞王已经知道您的身份了?您,您这是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啊!”
“我的退路,就是魏延祯啊。”荆长安知道何广义在着急什么,他笑了笑:“棋子也好,盟友也罢,结局一样就是好的。”
“可是……”何广义还是发愁:“若他日得成霸业,他又岂会容得下您,到时,便是魏将军也未必能护得住您呐!”
“广义叔。”荆长安喝了口茶:“若无依附,单凭你我之力,又如何扭转乾坤?他人所图,你我所图,又有何差?不过是我为他人棋,他人为我棋,互惠互利各取所需罢了,三皇子也好,六皇子也罢,亦或者是瑞王,我们要驭棋,必将自为棋,不论是谁,他们都会知道我身份,也该知道我身份,我是棋,也会是搅动风云的那把刀,自相残杀,乾坤乱象……至于谁是凶手并不重要,即便是凶手,他也不会放弃利用这把刀大杀四方,至于结果,那就各凭本事了。”
“您这是在铤而走险!”何广义懂了,可也不赞同。
“除了铤而走险,还有第二条路吗?”荆长安反问。
何广义肩膀塌了下去:“如果您这脸能早些治好,就不用走这条路,咱们改名换姓,入良籍,考功名入仕途……”
“这世上没有如果。”荆长安望着何广义眼睛:“广义叔,若非铤而走险,我到现在还困在朔县,路引排查甚严,一旦被发现我身份良籍有假后果不堪设想,拿不到路引,我就到不了京城,脸上这东西也就去不了……是以,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