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惘[古代架空]——BY:麦客

作者:麦客  录入:09-13

  “不知道啊,说起来,自从他请求我收留前庄主遗孤后,人就不见了,”鱼管崇给他种在院角的番茄浇水,“白马堡的短工向来这样,有工就来干上几天,没活儿就回山上去了。谁知道呢。”
  谢致虚陪他外公打理菜园,提着水桶跟在后边,闻言唔了一声,心中有些起疑。
  鱼管崇一边浇水一边回头看他一眼,嚯嚯笑两声,说:“他要是不怀好意,你能在我家里安安全全待到痊愈吗?小景,信任别人对现在的你而言是不是有些太难了。”
  一提起信任,谢致虚就会想起侯待昭,现在又多了个徐涛。
  鱼管崇说:“姓侯的当晚肯放你们一马,就是留有后手。至少你能安心住到他的下一步计划开始进行。”他伸手在番茄秧上一撸,摸到几个青涩的球果,十分开心:“哟,又结了几颗。”
  平心而论,谢致虚还是很佩服他外公的——一个绣庄老板,论权势财力人马没一个能和侯待昭正面叫板,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头,竟然敢孤身在危机潜藏的夜里潜入宝庆寺,偷偷将无路可去的外孙一行人接回家。
  从宅子飞檐一角望远,能看到郊山半腰樱林的火红一线。有时候谢致虚会想,外公会不会是出于两年前没能救出大火中的女儿,而将这份愧疚弥补在了外孙身上。
  他们在菜园边上的亭子里歇脚,谢致虚说:“那时我娘是有机会和我一起逃出来的。侯待昭兵变,我爹接到通报,让娘带我从后山出逃,去搬救兵。那时候我哪知道他们是在骗我,还以为真有天降救兵。可惜骗得了我却骗不了我娘,她将我带出山林,让我顺着道跑下去,自己却返回……”
  返回的结果是什么,不用问也知道。
  鱼管崇深深叹了口气:“后来呢,你找到救兵了吗?”
  谢致虚苦笑:“哪里是什么救兵,不过是九折阪的柳先生凑巧来山庄赴宴,只有他一个人,爹娘叫我沿着道跑下去,就会遇上先生,叫他收留我罢了。”
  再后来发生的事,就是先生将他绑起来阻止他回去复仇,等谢致虚冷静下来,就发现了自己功力尽失的事实。
  “先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猜测也许是情绪太激动的后遗症,”谢致虚无奈道,“我也已经接受了,只是仍觉得奇怪。明明随娘亲逃出后山前还在同父亲练武,当时还一切如常……”
  连他博学多识的三师兄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谢致虚一度以为可能不会有答案了。或许他有一天转而信教,会有人告诉他一切都是因果轮回。
  鱼管崇听完,沉吟一阵,似乎在思索什么。
  谢致虚有点意外,难道他不通武功的外公还能有什么看法吗?
  然而鱼管崇思索完毕,只是叫他去吃饭。
  “你舅娘亲手烧的菜,怎么样也要赏脸吧,别一副丧气样。”
  虽然住在这里的几天,谢致虚一直没见过传闻中娘亲的大哥一家人,但知道他们都住在东跨院,有时隔着院墙能听见小孩嬉笑。
  “外公也是四世同堂的福气。”谢致虚感慨。
  “那当然,没了你娘老头子还不继续过下吗?傻小子,人生奔流不息,没什么是值得拼上性命的。”
  鱼管崇背手走在前面,脊背微微佝偻,富贵绸缎的衣角沾一点菜地里的泥。晨兴理账银,带月荷锄归。是个再安逸不过的长寿翁
  城里集市的方向华灯初上,宝马香车,行人流水,夜市的繁华逐渐拉开帷幕,给外地来的客人献上荆江城市独具的风采,那些心怀鬼胎的人,都将在各自的酒桌入座,推杯换盏之间,彼此接头布下张张勾结错落的暗|网。


第63章
  这是谢致虚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除爹娘外的一大家子亲人,舅舅看上去比他爹年纪稍大,与他同辈份的表哥表嫂一人手里抱着一个垂髫小童,是对龙凤胎。鱼管崇在座首,邀请谢致虚三人入席。
  武理显得有些拘束,扒着谢致虚耳朵嘟囔:“这是你家亲戚啊,你得说点什么,一桌子人都不说话实在太尴尬了。”
  谢致虚更崩溃:“可我都不认识啊拜托。”
  自在的反倒是奉知常,可以理解,毕竟无论在何种情形下,说几句逗趣话活跃氛围都不是他的任务。
  舅舅和谢致虚娘亲长相并不相似,鱼戏莲有一双不必描黛的浓眉,衬得整个人很精神,浓眉大目瞧着讨喜,谢致虚继承了她的眉眼。舅娘将他的眼睛眉毛看了几看,便笑着说:“是小莲的儿子。”
  这一句话说完,谢致虚就明显察觉到许多人都松了口气,包括他自己。
  亲情是血浓于水,谢致虚和他家白给的师兄们相处两年多,也没人轻易触及他的过往,而舅舅一家人即使从未谋面,关心起他从前的生活、以后的打算,却十分自然而然。
  “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舅舅说,“我护不住自己的妹妹,还护不住外甥么。”
  表哥抱着小女儿,给她小心剔鱼肉,闻言抬头笑了一下:“安抚使大人可不是好惹的。”
  “你想说什么。”舅舅瞪着儿子,把他声音瞪没了。
  谢致虚假装没听见,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给自己手上找点事做,夹菜,剔肉,舀汤,盛饭,殷勤得不亦乐乎。奉知常冷冷盯着自己面前越来越丰盛的小餐桌。
  舅娘颇有趣地看他们互动:“我家甥少爷还会照顾人,比你表哥强多了,有燕燕和鹏鹏之前,都是你表嫂伺候他,以后哪家姑娘跟了你,可是有福气了。”
  谢致虚闹了个大红脸,衣袖被人扯了扯,一低头,是表哥一直抱着的小丫头,个头不及腰高,扎一对羊角髻,一张小嘴奶呼呼地吐泡泡,咿咿呀呀半天,不知道在说什么。
  好可爱!谢致虚心脏受到暴击。
  “你、你叫……你是砚砚,还是芃芃?”
  “咿咿……咿咿——呀!”
  谢致虚被萌到捂住胸口。
  小丫头还在扯他袖子,嘟着嘴,小脸圆润粉红。
  “她想干嘛?”谢致虚抬头求助,所有人都在看戏。奉知常喝了口汤,垂在桌下的袍袖一动,悄悄递给他一颗纸包糖。
  啊!谢致虚一喜,来不及想奉知常怎么会随身带着糖,剥了纸皮露出一颗晶莹的糖果,小心凑到燕燕嘴边让她舔了一下。
  “燕燕,说谢谢表叔。”
  “呀——”燕燕的圆脸一鼓一鼓。
  表哥对谢致虚笑道:“别给她吃零嘴,一会儿该不想吃饭了。”
  谢致虚便重新包好糖果,放进燕燕的小荷包里。燕燕抱住他的手摇了摇,嘴里发出一连串意味不明的催促音。
  “呃……”谢致虚再次抬头求助。
  表嫂乐呵道:“燕燕想送你东西,让你把手摊开。”
  谢致虚依言照做,燕燕的小手在他掌心一放,落下一颗小巧圆润的物件——是一枚金色的小铃铛,取了铜舌,发不出声音。
  “呀,这不是燕燕小靴子上的金铃吗,我说怎么找不到了,原来是这丫头自己藏起来了,”表嫂笑着说,“弟弟,侄女很喜欢你呢。”
  团圆美满的家庭。
  ——你怎么了?
  谢致虚没反应过来:‘嗯?’
  ——眼圈红了。
  啊……谢致虚在满桌和睦里悄悄抬了下袖子。
  晚上回到客房,谢致虚依旧和武理一间。
  “明天就是遇仙大会了。”武理说。
  “嗯。”
  “不要把麻烦带到这个家。”
  谢致虚在黑暗中翻了个身。
  “我知道。”
  翌日威护镖局新上任的局主高亮节带着几名手下如约走后门进了绣庄宅子,那几名手下正是被奉知常妙手回春救回人间的病人,一见面就感激涕零恨不得跪地磕头。
  鱼管崇吩咐人将早准备好的两件对襟短褂拿来,给谢致虚比了比,尺寸合适。
  “只有两件,给小景和武公子,”鱼管崇说,“至于这位坐轮椅的公子,怎么看也装不成做粗活的下人。”
  “没问题,”高亮节说,“奉先生是我请的贵客,与我一道进场就行。”
  威护镖局最终还是承担了遇仙大会的安保工作,高亮节因此分得了参会机会,并同意带奉知常三人乔装入场。
  武理和谢致虚换上朴实的短褂从里间出来,已经是一副江陵街头最常见的短工打扮,威护镖局的镖师们正争相要为恩人推轮椅,甚至有人跪在奉知常面前自愿做□□肩舆。
  “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奉先生救我一人,就是救我全家!四条人命今生难还,我愿为奉先生做牛做马结草衔环!”
  武理:“……”
  谢致虚:“…………”
  奉知常被这群人争来争去,争得脸色青白,愤怒地瞪着换完衣服出来的谢致虚:
  ——还不滚过来!
  谢致虚于是赶紧上前分开人群:“啊哈哈,还是我来吧我来吧,不麻烦各位了……哈哈。”
  他们从偏门离开,临行前,鱼管崇告诉三人宅子东跨院花园开了一道小门,回来时可从小门进入。
  上了篷车,武理道:“你觉得老爷子是不是怕咱们被人跟踪,引狼入室?”
  谢致虚道:“那该把我们关在门外,而不是开小门放进来。”
  同车的镖师们立刻竖起耳朵:“恩人们是没地方住了吗?来我家吧!我家大门常打开!”
  “来我家来我家,我家院子大!”
  “我还没成亲,我家清净!”
  遇仙酒楼和先前住的遇仙客栈,虽叫一个名字,却不在一处,酒楼在客栈背面,门前车马造成长街十里堵塞。
  高亮节把一行人载到员工通道,守门的俱是威护镖局手下,穿着统一制式对襟短褂,露出赤膊遒劲的肌肉,个个魁梧高大,一看就不好惹。
  谢致虚与武理穿上与他们相同的短褂,谢致虚还好,本就是习武之人,一身宽袍广袖时瞧不出来,脱了衣服就显出身上结实的线条,武理却是单薄的文人身材,皮肉都比谢致虚白上一个色,十分格格不入。
  入口是一条长达百步的主廊,南北天井院中的两边走廊都有小包间,满头花钗、妆容艳丽的歌舞伎聚集在主廊靠墙两侧,排列成行,一行人进了主廊,宛如走进盘丝洞,莺燕之声不绝于耳、香粉酒气萦绕鼻尖,稍不注意手臂就要被凉丝丝、滑腻腻地摸上一摸。
  这些伎女眼光刁钻,专挑高亮节这样的上位者、或者奉知常这样的锦衣公子下手,谢致虚推着奉知常的轮椅,感觉像推着一朵霸王花,一路招蜂引蝶。
  “哎哎别乱摸,再摸打手了啊。”谢致虚挡开姑娘们的手。
  “哎呀这位小哥也好俊呐,看看姐姐嘛~”
  小五从奉知常后脖领钻出来,嘶啦一亮獠牙,姑娘们惊呼中退避三舍。
  到了高亮节的包间,一行人正要进去,旁边房间里出来一个人,裹着乌黑裘袄,皮毛在烛灯下某些角度闪过一层橙火。
  武理立刻站住,吃惊地张大嘴巴。
  谢致虚也震惊地停下来,奉知常侧头看了一眼,不感兴趣,催促谢致虚赶紧进包间。
  “这……是他吗?”谢致虚托住下巴问。
  黑裘背影正同酒楼小二点菜。
  武理脑筋飞速转动:“啊,我懂了,武林大会么,此人势必要来凑此热闹……可恶,他定是又甩脱了荆姑娘,叫人家不好回去复命!”
  奉知常听着他们对话,再次抬眼打量这个大热天穿裘袄的怪人,好像终于有了点记忆。
  黑裘点完菜,转过身,露出一张熟悉苍白的面孔。
  谢致虚已经震惊无语了:“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他是不是身体不好,为什么看着总这么没气色。”
  武理也很无语,回答:“并不吧,据我所知,这应该是修习寒冷内功的副作用,你看秋夫人就是在雪山上学武,也是成天脸色苍白,还遗传给奉老二了。这些人功力是冷的,血也是冷的,流得都比常人慢一些。”
  “快走快走,”武理小声说,“别让他瞧见……”
  话音未落,高亮节久等无人,从包间里出来催他们,毫无遮掩道:“武公子,谢公子,几位怎么还不进来?”
  武理与谢致虚大惊,双双朝高亮节竖起食指:嘘!嘘!
  然而为时已晚,熟悉的称呼飘进那黑裘耳中,令他进包间的脚步一顿,转脸看见门口的武谢二人,隔着大半条走廊就飞扑过来:
  “武老三!谢小五!”
  “我的背!”武理被他扑得咚一声撞上墙壁,痛得面目狰狞,咬牙切齿,“越、关、山!你给我起开!”
  黑裘裹着的那人像条大狗,将武理全身上下吭哧吭哧舔了个遍,尾巴摇得出现重影:“有缘千里来相会!老三,我就知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咦,你怎么穿得像给人家做工一样?该不会是用光了盘缠典身卖命了吧!!”
  高亮节看得目瞪口呆,茫然道:“这位是熟人吗?”
  一见越关山,谢致虚就不得不想起上一次在酒楼见面,他意气风发砸场子牵连无辜的事,只祈祷这祖宗不要又兴致高昂,找侯待昭下战书,搞得他计划全盘泡汤。
  思及此处,谢致虚已有几分心如死灰,对高亮节说:“这就是我们武公子的一条狗,你当他不存在好了。”


第64章
  吭哧吭哧。
  越关山:“我第二天上你们在苏州的那间宅子去,没想到转眼已经卖给了别人,都不和我说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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