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古代架空]——BY:闻笛

作者:闻笛  录入:12-03

  “呸,”柳千当即扭过脖子,狠狠睁他一眼:“你还有脸说,自从认识你这穷鬼,我一共才开过几次荤,吃过几顿肉,五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嗯?”柳红枫一面扭过头,一面揉弄自己的五根手指,“哎呦呦,都是为了举你,害得我手腕好疼啊。”
  柳千不再理他,转向段长涯道:“你若想感谢我,不如请我吃顿肉吧。”
  “吃肉?”段长涯愣住了。
  “对,你们天极门那般气派风光,厨子的手艺一定不错吧,最好还有几坛陈年美酒佳酿,好让我驱驱寒,暖暖身子。”
  柳千陶醉地昂着头,摆出一副大人作态,小小的脑瓜里尽是不切实际的想象。徒留下段长涯面带困惑,傻站在原地不做声。
  请客吃饭——如此司空见惯的人情世故,到了他的眼里,却比御剑弹铗还要困难得多。


第六章 倒金荷
  好在段长涯这次运气不错——一个人若是生来得天独厚,顺风顺水,就连时运都会更加偏爱他,常常站在他这一边。
  比如这一次,当他不知如何回应的时候,便有人出面拯救他于水火。
  这人是天极门掌门段启昌座下首席弟子,常昭。
  常昭面带笑容,代替他开口道:“各位都是少主的患难之友,这次帮了大忙,我们自当敬备薄酒,代少主款待各位。”
  方无相又是第一个摆手:“多谢好意,但我还急着去见我的朋友,这就要告辞了。”
  木雪向方无相瞥了一眼,跟着道:“堂主有令,我须得陪着他,不便走开,段少爷的酒下次我再去吃啦。”
  常昭怔了一下,道:“当真遗憾,看来只能下次再敬谢二位了。”说罢将视线转向柳红枫。
  柳红枫的目光也一直跟在常昭的身上。
  昨夜他与此人在命案事发处匆匆见过一面,可惜当时夜色晦暗,周遭一片乱象,他实在没能看清对方的脸。眼下这人主动送上门来,他自然不会放过,借着明晃晃的日光,在对方身上细细打量。
  常昭穿着一套素贵的浅衫,背负长剑,身形高挑,从远处看活像是年长一些的段长涯。只可惜他的神色与后者相去甚远。段长涯向来不苟言笑,常昭的脸上却时时挂着笑容,眼睛眯成两条月牙似的细缝,眼角带着疏浅不易察觉的褶皱,乍看很是亲切。但若看久了,便会看出他笑容鲜少变化,透着几分刻意,像一张谦逊礼貌的面具似的贴在脸上。
  柳红枫兀自遐思的时候,常昭已开口问道:“不知三位是否愿意赏光。”
  他的目光扫过柳千和金娥,最后落在柳红枫身上,等待后者的答案。
  柳红枫也勾起嘴角,一面笑,一面道:“常兄不必把小鬼的话放在心上,我与金娥都是市井俗人,登不上大雅之堂,我看还是算了吧。”
  常昭道:“哪里的话,英雄不问出身,各位既是少主的朋友,便是天极门的贵客。”
  他的脸上仍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柳红枫用余光暼向周遭,只见常昭旁侧的天极门也在看着自己,可惜这些人没有常昭那般含蓄,将狐疑与厌弃的写在眼睛里。
  柳红枫对这样的冷眼太过熟悉,他自幼便流离街头,因着出身低微,从未获得拜入名门正派的机会,一身武艺全靠四处偷师学来。偷师乃是武林大忌,比偷窃钱财更恶劣一筹,这些年他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吃过的横眉冷指、尖嘲锐讽,实在比吃过的饭还要多。
  他对世家子弟的德行太过了解,这些人从骨子里瞧不起三教九流,在共同的仇敌面前,双方尚且可以协力共战,一旦仇敌消失,双方的关系便又重新回到原点。
  不只他看得出,他身边的金娥也看得出。
  金娥附和他道:“小女子目光短浅,第一次见识江湖场面,诚惶诚恐,怎么敢再额外叨扰各位。况且我一介女流之辈,不比各位侠士英明擅武,眼下已耗光了力气,只想吆吆歇一歇,若是各位有意抬爱,不如改日再来莺歌楼里一聚。”
  她感到投向自己的目光纷纷生出变化,有一些变得尖锐冷漠,仿佛看到了洪水猛兽,另一些则变得兴致盎然,仿佛要用眼神扒了她的衣服。
  柳千捏着拳头,咬着牙缝,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挪动脚步,靠近柳红枫的身边。
  这是个无言的讯号,代表他愿意为了义气而抛弃一顿肉。如此令人感动的挚情,柳红枫无以为报,只能伸出手臂将他揽到身侧,把五指搭在他的头顶,将他的头发揉得更乱。
  常昭等到三人一致站定,才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了,各位奔波了整晚,还请务必好好休憩。”
  柳红枫拱手一让:“再会。”
  话毕,他将视线转向段长涯,迎上对方尚未回过神的呆滞目光,毫无征兆地挤了挤眼睛。
  他的眼角偏低,挤弄的时候在两鬓牵起几条细纹,堆积又舒展,灵动之中透着妩媚。
  这是他闲来与娼妓偷师的绝活,青出于蓝胜于蓝,就连女人见了也要愧上几分。
  他的媚眼越过人群,越过诸多冷眼蔑视,准确无误地抛在了目标上。
  他对自己的成果很是满意。
  他转过身,拂袖扬长而去,将常昭与一干人甩在身后。那些不怀好意的尖锐视线像箭簇似的,呼啸着追上他的背影,却在沾上他的脊梁之前纷纷中途铩羽。
  他见过许多冷眼,并不意味着他会将冷眼放在心上。
  他的脊梁挺得笔直,像是有盾牌锁甲的保护,全无畏惧。
  保护他的并非盾牌锁甲,而是曾经遭受的苦难。苦难好似猛兽,要么将一个人彻底摧毁,要么反被人降服,磨去利爪,拔去獠牙,化作忠实的护卫,伏首陪侍左右。
  他是降服苦难的胜利者,因而行在这世间,身姿才格外耀眼。哪怕他为了乔装恶徒,换上一身漆黑的粗麻衫,仍掩不住他身上的火。
  段长涯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火。
  他的视线一直追着柳红枫的背影,一时间竟看得出了神,直到常昭唤他第三声,他才恍然惊醒,回头问道:“何事?”
  常昭松了口气,他的年纪比段长涯稍长,却仍以主仆之礼待之,躬身道:“少主,闲杂人既已离去,便尽快随我回去复命吧。”
  段长涯却摇头道:“你先回去吧。”
  常昭面露诧色:“你不随我们一起回去吗?”
  “不随。”
  “可是老爷还在等着你的消息。”
  “你就告诉他不必等了。”
  常昭大为惊讶,他早年拜入天极门,一直跟随段启昌,已和与这位少主打了许多年的交道。在他的印象里,段长涯除了习武之外,两耳不闻窗外事,平日里惜字如金,连话都不多说一句,更不会挑起争执冲突。这人卯着一门心思倾注在剑上,纯粹得好似一张白纸。
  所以,他实在料不到段长涯竟会在此刻自作主张,忤逆掌门的意思。
  常昭忘了一件事——正因为白纸足够白,足够纯粹,写在上面的字才格外乌黑,格外明晰,格外苍劲有力。
  段长涯忤逆时的模样就像是白纸黑字,比常人更加雷厉风行,转眼间便已经动身,向着三人的背影追去。
  他的脚步和他的剑一样,快得令人措手不及,只留下一句响亮的命令,贯入常昭的耳朵:
  “告诉他,我去请我的朋友吃肉。”
  *
  段长涯的脚程很快,比起精疲力尽的金娥和浑身湿漉漉的柳千,他的速度实在要快出许多。三个人尚未走出多远,甚至尚未甩开人群的喧嚣,段长涯的影子便顺着崎岖的山路悄然冒出头来。
  段长涯的个头很高,影子落在地上也拖得很长。但长长的影子仍旧是端正的,就连被风拂起的鬓发也飘得甚是规整。这人仿佛生来便带着一股引力,将周遭的空气压得稳稳当当。
  金娥第一个回过头,露出十足惊讶的神色:“段少爷,你怎么来了?”
  段长涯用波澜不惊的声音道:“你们有恩于我,我理应回报。”
  “好啊,”柳千抢过话茬,“你是来请我们吃肉的吗。我要吃红烧肉、粉蒸肉、白切肉、珍珠肉圆……”
  柳千一边说,一边仰头看着他,大而圆的眼睛里尽是热烈的目光,活像是看到了一桌满汉全席。
  段长涯微微皱眉,道:“……我竭力满足。”
  话音刚落,柳千的后脑勺便被狠狠拍了一巴掌:“死小鬼,你就不怕把自己吃成个肉圆。”
  “要你管!”柳千暴跳,无奈自己身材瘦小,够不着这个讨厌鬼的后脑勺。
  讨厌鬼转向来人,立刻扬起嘴角,笑得一脸春光:“长涯,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柳千在一旁嘟囔:“说得好像你知道他会追上来似的……”
  “我当然知道。”
  “为什么?”
  “因为他一定舍不得我啊。”柳红枫说着又挤了挤眼睛,“是吧,长涯。”
  这次他的媚眼再没有阻碍了。
  只是段长涯的脚步突然慢下来。
  “现在后悔也晚了,”柳红枫立刻去扯对方的胳膊,高高兴兴地挽进臂弯里,“来了就是我的人,来了就别想走。”
  柳千又忍不住想吐了。
  他故意走慢了一些,绕开这光天化日强抢民男的禽兽,回到金娥的身边,一面将脸颊贴上软乎乎的裙摆,一面往对方臂弯里钻。他在马车里演练过许多次,扮儿子已扮得轻车熟路,不费吹灰之力。
  柳红枫用余光向身后暼,确认柳千与自己隔开一段距离,才将段长涯从魔爪中放出,眯起眼睛道:“其实我有话想要问你。”
  段长涯道:“但问无妨。”
  柳红枫敛去玩笑的神色,问道:“倘若那个侏儒的身世足够可怜,你会放他一马?”
  “不会,”段长涯只是摇头:“他的身世虽然悲惨,但犯下的罪行无可饶恕,不论他说什么,都非杀不可。”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非得要问?”
  “为了让他这样的人不再出现在江湖中。”
  柳红枫一怔:“可是东风堂今日的财富与地位,全是靠着矿工的血汗累积而成,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像他一样的人还有千千万,你又能做什么?”
  段长涯道:“能做的总有很多。”
  “譬如?”柳红枫刨根究底地追问。
  段长涯思索了片刻,道:“譬如工头欺骗他下井,是因为他的命抵不上那一车金银,倘若有规矩惩戒谋财害命之举,工头便不敢如此放肆。他的家人与工头沆瀣一气,同样是因为贪图钱财,但若百姓不赤贫,不清苦,也不至于为贪财而啃噬亲生骨肉。”
  柳红枫道:“不守规矩,是因为官商勾结,一手遮天。赤贫清苦,是因为朝廷昏庸,盘削天下百姓,公饱私囊。人间自古便有诸多不平事,当今世道更长夜漫漫,岂是你一己之力能够照亮的。”
  段长涯并未反驳,只是淡淡道:“若是我不能,便没有人能了。”
  “因为你是天极门的继承人?”
  “因为我背上这柄剑。”
  他的语气很平淡,不像是在宣誓,倒像是在阐述理所当然的事实。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言妄语,从他口中吐出,竟没有半点不谐之音。
  柳红枫凝着他锋利的眉眼,道:“我早知道你与那些腐朽的世家子弟不同,这次武林大会简直像是你的主张。”
  段长涯点头道:“的确是我的主张。”
  “当真?”柳红枫惊讶不已。
  段长涯接着道:“当今的武林规矩皆由名门把持,而名门子弟多出于官宦商贾之家,如此循环往复,犹如一潭死水浮浮沉沉,譬如我天极门家业数百年,时至今日,已显露出青黄不接的疲态。”
  “你还真是直言不讳。”
  “事实如此,遮掩也无用。我希望借莫邪剑觅主的良机,遴选良才,募入麾下,与我一同涤清世道,重振武林。”
  “你的计划不错,可你就不怕哪位良才拔得头筹,将莫邪剑纳入囊中,藉此喧宾夺主,另立门户,动摇天极门的地位?”
  “不会,因为拔得头筹的一定是我。”
  柳红枫哑然,隔了一会儿才说:“难怪你如此大方地将擂主席位拱手相让,原来你早有信心再夺回来。”
  段长涯点头:“若论剑术,当今武林还没有人能胜过我。”
  “你就凭这句话说服了你的父亲?”
  “我不擅长申辩,好在有世子殿下为我游说。才促成三大名门世家联手兴办这次武林大会,我绝不会允许别有用心之人破坏它。”
  柳红枫凝着段长涯良久,才道:“你背上的剑是不是很沉,很重?”
  段长涯迎上对方的目光,眼神一凛,反问道:“你要不要试试?”
  “不要,”柳红枫立刻摇头,“你的剑上所负太多,我只是看着你的样子便觉得身心俱疲,把天下抗在肩上,好像肩膀就要塌下来。”
  “所以你才不佩剑吗?”
  “对,所以我不佩剑,也不会为天下兴亡武林衰胜瞎操心。”
  柳红枫的口吻忽地透出几分黯然。
  一个定如磐石,一个渺若浮云,他们之间的距离,竟像是天与地的距离一样遥远,一样难以企及。
  段长涯又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出手助我追凶?”
  柳红枫莞尔一笑:“帮你追凶当然是为了追你啊,奇怪,难道我强调的次数还不够多吗?那我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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