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古代架空]——BY:闻笛

作者:闻笛  录入:12-03

  金娥露出惊色,很快摇头道:“他们不是恶人,只要好生为他们饯别,他们便不会害人的。”说罢,她便在坟前小心翼翼地跪了下来,双手合十,低声道:“翠姨,孙老大,二位生前受了许多苦难,还望到了九泉之下能够平安享乐,长长久久,金娥送你们一程。”
  赤怜低头看着她,眼色仍旧带着几分倨傲,不以为然,这时,却听对方向身边一指,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名叫赤怜,是个很好的姑娘,今夜要在此处借宿,有劳二位照顾。”
  赤怜一怔,道:“倘若这两位真的化作冤鬼,就算你诚心恳求,人家也未必听得见,白费力气罢了。”
  金娥缓缓答道:“这我也明白,但我总想试一试。我比不上你,不会刀枪功夫,既然寄人篱下,便只能如此……”
  她愈说声音愈小,头也渐渐低下,脸颊因为羞愧而发烫。
  赤怜沉默了片刻,做出了一件令她始料未及的事——弯曲膝盖,在她身边跪下,学着她的样子,将双手合十。
  金娥不禁呆住了。
  赤怜阖上眼,在死者的墓前屈膝,但她却终究不擅长乞求他人,只能皱起眉头,脸颊绷得紧紧的,艰难地说了句:“有劳了。”
  金娥望着她,眼中渐渐浮起笑意。
  简单的三个字,犹如一股暖流淌进金娥的心中,简直比刀剑相护还要令人安心。
  三个字里已透露出她的心意,她与金娥本来相隔甚远,不论年龄还是经历都不相配,但她却试图向对方靠近。不是高高在上的掠夺,施舍,侵占,颐指,而是试图追上对方的步伐,比肩而行。
  正因为如此,即便心中不屑,她也愿意学着金娥的模样,低头为死者送行。
  她的手指很长,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白皙,金娥怔怔地看着,在她的指肚上看到深深浅浅的伤痕,有的是被利器割出的,有的是由火苗撩烧的,想来是她驱使暗器、练就一身武艺的代价。
  金娥不禁道:“小红,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赤怜只是摇头,将目光从坟冢旁移开,重新移回金娥脸上,淡漠的视线再次变得迫切:“我只恨自己吃的苦还不够多,没能早点赶到你的身边。”
  一番话说完,赤怜的神态已全然变了,不仅眸子变得锐利,嘴唇紧紧抿着,就连合拢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还年轻,心中尽是充沛的情感,平素盖在面纱下,不予示人,却在金娥的面前满溢而出,全然无法遮掩。
  金娥迎上她的视线,道:“现在还不晚。”
  这句话落在赤怜的耳中,像是一句恩赏似的,她终于放任自己倾身向前,一把揽过金娥的肩膀,将对方的手指裹入掌心,细细摩挲,起先用力很重,透出她心中的急躁,但很快力道就变轻了,像是生怕伤到对方似的。
  她的个头高挑,肩膀也比寻常女子更结实一些,金娥靠在她的肩上,脸颊竟有些发烫。
  从未有人如此珍重地抚过金娥的手,就算是曾经背弃了父亲的未婚夫都不曾有过,那些来去匆匆的客人更不会费心。金娥明明已经历无数云雨,此刻却像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一般,心潮不由自主地漾动。
  她低着头,急急挣开对方的怀抱,道:“走吧,这里凉,我们回去屋里。”
  赤怜点头应过,顺从地松开她的肩膀,但手仍然牢牢地扣在她的腕上,好像抓着平生唯一的宝贝,一刻也舍不得放开。
  两人回到房间里,金娥远远地看到桌上缀着一抹淡紫色,色泽鲜亮,生机蓬勃,竟是一株清丽的花。
  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
  “是蝴蝶花。”赤怜替她答道,语气轻快昂扬,透着炫耀的意思。
  蝴蝶花的花期已过,但岛上常年气候湿润,加上浇灌及时,眼前这一株仍舒展着花瓣,在凉夜中兀自怒放,凌寒傲物,用一身光华将周遭万物衬得黯然失色。
  金娥隔了半晌才开口:“你从哪里找到的?”
  “只要用心找,总能找得到,”赤怜回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碰翻了你的花。这一株是偿还给你的,你喜欢就好。”
  “从前的事,你竟然还记得?”
  “当然记得,当初我没有本事偿还给你,但往后就不同了,我不仅要加倍偿还,还要给你更多。”
  “从今往后?”金娥的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赤怜重重点头:“既然莺歌楼已倒,你便是自由的,只要离开这瀛洲岛,天高海阔,我们哪儿不能去。”
  金娥微微一怔,脑海中竟回忆起两年前的承诺,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面前这一颗赤诚的心竟没有丝毫更改。
  但她很快垂下视线,道:“眼下我们都被困在岛上,谁也走不了。”
  “我会想办法的,”赤怜双手抓住她的肩膀。赤怜明明比她高出许多,却刻意躬下身,自下而上地望着她,道,“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我去煎药。”
  金娥被对方按着,在椅子上落座,望着黑衣的背影急急地闪进厨房,终于轻叹一声,将视线转回到桌边的蝴蝶花。
  花株的确是仓促采来的,斜斜地插在一只旧瓷瓶里,瓷瓶侧面有几道裂纹。底部沾满泥土,倒和周遭的一片狼藉很是相称。
  莺歌楼里一片破败,冤魂还在院中徘徊,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焦味。
  只有这株淡紫色的花不曾沾染萧索的气息,在这残缺破败、不尽如意的人世上执拗地盛开着,拼命挺直腰杆,简直就像赤怜的缩影。
  她的人生,决没有她所说的那般轻松。她是如何独自挨过两年的时光,如何切断与血衣帮的联系,如何攒下钱财,又是如何获罪,在天牢中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金娥越是思索,脑袋便越是沉重,眼眶又酸又涨。眼泪不自觉地涌出,被她用手背迅速抹去。
  她几乎要憎恨如此软弱的自己。
  这时,她听到砰的一声响动从后厨的方向传来。
  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她心下一紧,顿时间,脑海中的昏涨都烟消云散,她立刻站起身,往后厨的方向跑去。
  *
  后厨没有遭袭的痕迹,也看不见入侵者的影子。倒是金娥慌慌张张的模样将赤怜吓了一跳,面带惊色地转过身。
  赤怜的脚边是一滩碎片,呈深褐色,泡在四溅的药汤里,还在滋滋地冒着热气。金娥花了些功夫才辨认出那些碎片的原型,是放在柜架中的松纹泥壶。
  灶台中的火也被浇灭了,灶膛里只剩下几块热炭,表面烧成白色,烟灰飘得到处都是,有几抹落在赤怜的鼻头上,好像是沾了雪花。
  金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没想到你也有笨手笨脚的时候。”
  “让姐姐见笑了,”赤怜嘟着嘴道,“我再找找别的炊具。”
  金娥踱到她身边,再度审视地上的碎片,道:“你方才拿的那种泥壶没有经过高温烧制,不够结实,受热久了便会裂开,只能盛些冷汤,不能拿来煎药的。”
  “哦。”赤怜点头应道,声音有些发干。
  金娥莞尔一笑,道:“看来你不曾下过厨吧?”
  赤怜一怔,很快答道:“是没下过,但可以学。”
  金娥道:“这次还是罢了,你去坐着,我来煎药。”
  赤怜立刻摇头:“那怎么行,本来药就是为你备的,怎能反过来劳烦你?”
  金娥往灶台上瞥了一眼,歪过头道:“但是你若再摔上一回,药就被你洒干净了,到时候我们就只能煎水。”
  赤怜皱起眉头,将手中的炭叉放在身旁,低下头,露出黯然的神色。
  赤怜的眼睛不大,眼形也不算好看,眉毛颜色浅淡,未经石黛勾画,单调得像是冬日里的枯木枝桠。但她的睫毛却很长,将她的眼眸衬托得异常生动,只有凑到近处,才能瞧清个中奥妙。
  金娥瞧在眼里,心底像是被那浅淡柔软的睫毛勾住似的,隐隐悸动,脸上露出笑容,柔声道:“没关系,我闻过蝴蝶花的香气,精神便恢复了许多,身上也不觉得难受了。”
  赤怜只是摇头,口中发出自嘲般的轻笑声:“花又不是药,哪有这般奇效?”
  “本来是没有,但有你一番心意灌注其中,便不一样了。”
  赤怜抬起头,神色骤然一变,突然抓住对方的手。
  金娥被她的动作惊到,不知不觉间,五指便已被赤怜拢在掌心,两人在院子里才牵过手,但那时赤怜刚刚从室外归来,手上还带着凉意,手指有些发僵,与此刻截然不同。此刻她的手指被炉火熏得发热,掌心沁出一层微汗,好似胶水似的,将两人的肌肤粘得更紧。
  金娥觉察到她的指尖在颤抖,问道:“小红,怎么了?”
  话音未落,金娥便觉得眼前一暗,是被骤然接近的身影挡去了光,紧跟着肩上一热,是被一双手臂牢牢地箍紧。
  她的额头贴上赤怜的肩膀,感到对方的呼吸灌入耳朵,裹挟着几百个昼夜里积攒的热度,如此迫切,每一次吐息都像是在倾诉着心意。
  “姐姐,我早已迷上你。你知不知道,你与那些男人同床的时候,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
  金娥只是摇头,喃喃道:“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赤怜高声道,“我想得很明白,男人能给你的东西,我一样都不缺。”
  金娥怔住了,过往累积的痛苦本已尘埃落定,却被这一番话再度搅乱,纷然扬起,漫天飞舞的尘埃钻入她的眼睛,使她眼底涌起阵阵酸楚。
  她低声道:“男人不曾给过我什么。”
  赤怜低下头,忽地勾起嘴角,与方才带着羞涩的笑意不同,嘴角高高牵起,很是张扬,很是狂妄,眼睛也眯成两条线,乌黑的眸子像是锁定猎物似的,牢牢地盯着金娥的脸。
  她的面容已全然褪去了孩子气,金娥望着她,没来由地想,尽管她的唇上没有涂抹胭脂,但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她此刻的模样,一定会被她掳去心神。
  可是她的眼里没有男人,只有自己。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炽热,令金娥感到一阵惶恐,不禁挣动肩膀,试图离开她的臂弯,但下一刻,她的声音却贴在耳畔响起:“如此正好,往后你所要的,都由我来给你。”
  话毕,她低下头,不由分说地贴上怀中人的唇。
  金娥在愕然中睁大眼睛,望着视野中骤然放大的脸庞,睫毛几乎贴上自己的眼睑,她的唇齿被对方撬开,探入口中的舌头像是有了生命似的,宛如一条灵蛇,紧紧地勾住她,在她的齿间游走肆虐。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呼吸也愈发急促,这个意料外的吻实在太过热烈,太过赤诚,不仅纠缠她的唇舌,也将她的心神侵占得满满当当。
  她很快便喘了起来,起伏的胸口也牢牢与对方抵着,在挤压中变得更加敏感,她只觉得双腿发软,藏在鞋里的脚尖都要蜷缩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赤怜终于放开她的唇,但手臂仍旧牢牢地揽着她,垂下视线,露出笑意。
  她的呼吸颤抖着,用断断续续的声音道:“小红……你我都是女子,我们不能如此……”
  “为什么不能?”赤怜反问道,“男人都是废物,只顾自己开心,只有女人才能让另一个女人快活。”
  金娥仍是摇头:“这……这未免太伤天害理了……”
  赤怜凝着她,一字一句地辩道:“谁是天,谁是理,我们一样生在这世上,一样受苦受难,为何女人的活法却要听男人摆布?若是老天爷这样说,我便要扯开他的胸口,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一颗黑心肠。”
  这番质问与控诉,像是亲手将过往的苦难撕开,淋漓地呈至对方眼前,结痂的伤口还渗着血,挂着腐朽的烂肉,但赤怜心意决绝,没有半点畏缩。
  金娥却已不敢再看,她移开视线,道:“小红,你还年轻,你此刻糊涂,往后怕是要后悔。”
  “我等了五百个昼夜,但我没有一刻后悔过。自古有多少男人让女人不幸,我与他们不一样,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这般笃定的口吻终于将金娥撼动,后者终于不再辩驳,只是微微仰起头,有些木然地看着对方。
  赤怜勾起嘴角,再度将她拥进怀里,而后将脸埋进她的颈间,洒下灼热的吐息。
  金娥很快发现了赤怜的意图,理智叫嚣着想要抵抗,但颈间却传来阵阵酥麻,被热气吹拂之处犹如点燃了火,烧得她浑身发烫,腿脚瘫软,只能靠向对方。
  赤怜像是得了鼓励,顺势一把揽过她的腰肢,几乎将她半抱起来,靠在灶台边。金娥发出一声低呼,下一刻,贴在腰间的手向下滑落,滑至腿侧,熟稔地找到裙摆的岔处,探进去。掌心温热的触感是如此鲜明,几乎使她惊呼出声。
  她对这番伎俩太熟悉不过,只是过往总由她去迎合,但这一次她却被对方的膝盖牢牢顶着,陷在对方的怀里,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由对方挑逗。
  修长的手指愈发贴向隐蔽处,终于使她不堪躲闪,发出低吟声:“小红,你怎么懂得这些……”
  赤怜贴在她耳畔道:“我在你床下躲了那么些时日,可没有睡过去。只可惜那时我胆子小,若让我回去,欺负你的男人便没有一个能活命。”
  金娥的呼吸一滞,拼命扭动身体,推搡着对方的肩膀道:“你先停下,不行……”
  出乎她的意料,赤怜的动作真的停了下来,一只手仍旧撑在她的身侧,额头与她互相抵着,眼眸低垂,湿润的嘴唇微微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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