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古代架空]——BY:闻笛

作者:闻笛  录入:12-03

  安广厦的脸上终于生出些许变化,他皱起眉头,道:“我很后悔,当初我不该求父亲授你枪法。”
  晏千帆如遭雷劈,呆在原地。
  他尚且没有学会掩藏心思,被对方当众羞辱后,甚至顾不得挽回自己的尊严,只是将伤心懊恼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他像犯错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去,引得人群一片哗然。
  高台之上,晏月华屏住了呼吸,放在膝上的五指紧紧攥着,像是在压抑怒气。
  太极卦象,阵中阵外,芸芸众生的思与苦,爱与憎,化作一条条交错纠缠的丝线,盘踞在这片隔绝世外的天空下。
  安广厦的枪动了,是一记“狂风摆柳”的攻势。
  晏千帆也起手相迎,以“黑虎卧身”化解锋芒。
  两支枪针锋相对,两个人形影相叠,同门武功相斗,场面格外精彩,一招一式都牢牢地咬着彼此,一颦一眸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两人陷入苦斗,随着时间的推移,安广厦渐渐展露出优势,他的功夫比晏千帆更熟稔,里拿外拦,连封带闪,如行云流水一般,每一次交锋都快出毫厘,细微的差距渐渐积累,将晏千帆逼得咄咄后退。
  “若论枪术,冒牌果真还是比不过正牌,看他再怎么嚣张下去。”
  “如此下去他非输不可,若想破局,他得使出自家本事才行。”
  “晏家的剑术拿不出手,不是江湖人尽皆知的事么?”
  “嘘,你小声一点,当心被人家记恨……”
  这些议论仍旧一字不漏地灌入晏月华的耳朵。
  柳红枫偏过头看他,见他已坐如针毡。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在一息之间奠定,不过短短顷刻,局势便骤然剧变,转眼间,晏千帆已被逼退到擂台边缘。
  不甘认输的擂主高喝着,将长枪挑起,枪尖在空中抖出一声凛动,径直向前方刺出。这一刺所使的不再是西岭枪法,而是晏家的剑术。
  晏月华腾地站起来:“晏千帆!到此为止吧!”
  他看到了那一招的极限,看到了晏家剑法在西岭枪术面前有多么不堪一击,看到了晏千帆孤注一掷、以卵击石的后果。
  然而晏千帆没有停。
  发出的招式就像泼出的水,一旦出手,便再也无法收回。
  锒铛一声,火花四溅,晏千帆手中的长枪拦腰断成两截。
  丢了武器的武者,就像被剪断翅膀的飞鸟。飞鸟尚在空中,却失了翱翔的羽翼,只能无助地坠往地面。
  安广厦的枪仍在高位,明亮的枪尖上映出一道光,是他错愕的目光。
  光芒一晃,转瞬即逝,枪头已经结结实实地落下来。
  血光飞溅,晏千帆捂着左眼蹲了下去。
  *
  枪落如电闪雷鸣,顷刻间释放出难以估测的巨大力量,银光劈开凝滞的空气,也劈开了胜与负的分界线。
  在众人的瞩目中,擂台上所发生一切都被放大,放缓,囚于太极八卦之中,轮转往复,近在咫尺却又如电如幻,宛若一场高潮迭起的戏剧,在一片镜花水月里上演。
  安广厦尚未站稳,台下便腾起一阵欢呼,是西岭寨众所发出的声音。
  在这样一台戏里,每个人都只看得见自己最中意的部分,西岭寨人看到了胜利,看到了扬眉吐气的畅快,看到了无端蒙冤受辱的英雄如何绝处逢生,重拾荣耀,在他们的眼底,安广厦的胜利仿佛是写在白纸黑字的剧本上、毋庸置疑、众望所归的结果,而晏千帆不过是一件陪衬品,是为攀登而踩在脚底的台阶,是为捧起火焰而燃烧躯壳的木柴,他的失败早已注定。
  欢呼声中还夹杂着冷嘲热讽:
  “活该,这就是做叛徒的下场。”
  “你知道么?这人一大清早就穿着女人的衣服,在少当家面前胡搅蛮缠,像个疯婆娘一样。”
  “少当家下手太轻了,就该打断他的胳膊腿。”
  ……
  戏里的悲喜是假的,擂台上的流血却是真的。
  晏千帆满手是血,指缝里仍有鲜红的液体不断涌出,他所遮挡的伤口仿佛变成一个漆黑的空洞,深不见底,盛满了源源不断的噩运。
  他手中的枪掉在脚边,贴着擂台边缘,摇摇欲坠。
  他的身影也摇晃着,战栗的牙齿间吐出低哑的声音:“我输了。”
  安广厦收起枪,目光低垂,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远处的虚空,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他撑起双脚,勉强挺直肩背,而后转身往擂台下方走去。
  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时,他的眼前骤然一暗,模糊的视野中浮现出晏月华的脸。
  “大哥……”他缓缓抬起头,“我技不如人,给晏家丢脸了。”
  晏月华凝着他,五官紧紧绷着,眉心似有青筋浮起,就像是一根濒临炸裂的炮竹,使他不由自主地缩起肩膀,再一次低下头去。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听见晏月华低沉的声音:“你先去休息。”
  晏千帆将头埋得更低:“大哥,对不住……”
  来自台下的议论声源源不断地灌进耳朵:“什么二庄主,只能躲在大哥身后,我看就是个窝囊废。”
  晏千帆只觉得脚底越来越沉。
  “走。”晏月华又重复了一遍。
  晏千帆迈开脚步,擦着兄长的肩膀,径直步入擂台下方的阴影中。几名随从立刻凑到他的眼前,七手八脚地为他擦拭血迹,还有一个拿出创药,急吼吼地往他的脸上洒,无奈手法生疏,有一大半都泼了出来。
  “真浪费啊,”一个声音从旁道,“还是我来吧。”
  晏千帆正咬牙忍着蛰痛,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艰难地抬起头,被血水和汗水模糊的视野里,浮起一团红色的影子。
  “柳大哥,”他哑声唤道。
  柳红枫顺势上前,扶住晏千帆的肩膀,搀着他缓慢坐下,坐在擂台下方的阴影中,背靠着冷冰冰的梁柱。而后叮嘱道:“慢慢闭上眼睛,忍着点别动。”
  创药洒在伤处,比火烧火燎还要疼上百倍。
  “哦,”晏千帆闷声应过,十指紧紧攥成拳头,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白,在沉默中等待疼痛渐渐平复。
  清凉的颗粒渐渐化开,聚成一股细流,阻住痛楚继续蔓延。
  “好了,流血暂时止住了。”
  柳红枫放开晏千帆的肩膀,而后长吁了一口气。
  他的手心也被汗水津湿了,他视线转向身边,把身旁的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最终低语道:“你这苦肉计,代价未免太大。”
  晏千帆仍低着头,嘴角勾出一抹苦笑:“我哪知道安大哥会对我下这般狠手……”
  柳红枫一怔,望向身边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几分:“安广厦的枪法直来直去,想手下留情,怕是也不容易。”
  “是吧,”晏千帆点头道,“安大哥一向如此,他的枪法就像他的人一样坦荡刚正,哪怕在天牢里走了一遭,他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柳红枫露出诧色:“他这般狠心待你,你不怪他?”
  晏千帆顿了片刻,道:“他没有错,我怎能怪他。”
  柳红枫又问:“可他几番误解你,你不怕他?”
  晏千帆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答道:“我也没有错,我怎能怕他。”
  柳红枫心下暗暗惊讶,再次打量晏千帆的神色,像是重新将这个人认识了一遍。这人狼狈落败,不仅负伤,还沦为全江湖的笑柄,可他的心思却依旧清澈如初。
  晏千帆仍垂着头,一身崭新的蓝衫再次蒙上灰尘,发丝凌乱地贴在额上,神色黯淡。
  他不骄傲,也不卑亢,他只是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那一只异常剔透明亮的眼睛,可能再无法看到光明了。
  想到此处,柳红枫心下一软,就连平日里不饶人的嘴也变得亲切舒煦:“既然安广厦没有错,你也没有错,你不如避开他,不要再与他有所瓜葛,这样对你们彼此都好。”
  晏千帆猛地抬起头,像是听到了可怕的话,满脸惊讶地望着柳红枫:“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柳红枫道,“你看天上的参商二星,不也曾是兄弟么。”
  柳红枫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他的意思却已明朗。谁不知道参商的故事,参宿在西,商宿在东,彼此相隔,永不再见。天上的明星尚且如此,何况是人间的凡夫俗子。
  晏千帆只是摇头:“不行,我这就去找他……”
  “慢着。”柳红枫立刻喝止道,然而为时已晚,晏千帆刚刚撑起身子,还没有站稳,便捂着伤口再次蜷作一团。
  好容易止住的血,又顺着他的指缝淌了出来。
  “疼……疼死我了。”他呲牙咧嘴,抽动肩膀。
  柳红枫叹了一声,道:“你伤得很重,我这就带你回铸剑庄去,我家的小鬼学过医术,我叫他帮你看一看,若是伤得不深,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不必了,”晏千帆苦笑,“一只眼睛而已,没了就没了。至少还剩下一只,还能看得见。”
  他站起身,挪开沾血的手掌,慢慢撑开眼睛,透过湿成一缕一缕的碎发,透过被热汗浸得模糊的视野。望向面前的擂台。
  哪怕只剩下一只孤眸,他仍旧固执地追随着安广厦的身影。
  *
  安广厦独自站在擂台中央。
  他的身形不算高大,因为连日的重压与操劳,比从前还要更加单薄,更加憔悴。但他手中那一杆枪却极挺拔,明晃晃的枪杆矗向中天,阳光顺着枪尖倾泻而下,汇成一条灿金色的瀑布,枪尖上的血垢沐在其中,变得好似盛放的红花。他的身影也沐在其中,轮廓镀上一层金光,竟显露出几分超乎凡俗的神圣。
  他的目光再一次扫过台下,也掠过晏千帆所在的方向,但却没有在后者身上停留须臾。
  扫过一圈后,他再一次开口问道,:“还有人挑战么?”
  没有人应声。
  台上的空旷与台下的拥挤对比鲜明,更加凸显出他的位置。在他开口的时候,拥挤的人群也变得极肃静,仿佛是被他的威严所震慑。
  漫长的等待过后,他终于收了枪。
  “是少主赢了!”台下传来冯广生振奋的高呼。
  西岭寨众纷纷以欢声附和。
  其余旁观者各怀心思,默默地注视着一群落魄名门的狂欢。
  晏月华也终于登上擂台,
  作为铸剑庄庄主,武林大会的主办者之一,他理应为安广厦道贺,然而,他的脚步却有些迟缓,深色的鹤氅遮住了他的肩背,也遮住他胸膛中鼓动的心脏,他的脸上仿佛戴了一张精巧的面具,将喜怒哀乐遮得严严实实,
  “恭喜你,安少侠,你是今日当之无愧的胜者。”他用平淡的口吻道。
  两人目光交汇。
  那一瞬间是短暂的,但落在第三个人的眼中,却变得极其缓慢绵长。
  晏千帆正在注视着他们。
  这人站在擂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被深重的阴影笼罩着,却拼命探出头,贪婪地将安广厦和晏月华的身影收入眼底。
  柳红枫听到他屏住呼吸。
  映在他眼中的画面何尝不是一场戏,对于生命中上演的故事,每个人都有期许,都有执着。他也不例外,他密切地注视着两个与他息息相关的人,神情迫切,像是在企盼着什么——一句话,甚至几个字,都足够使他欢欣雀跃。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愿以偿。
  不论心中有多急切,他在旁人的戏里都只是陪衬,饶是伤痕累累,倾尽所能,牺牲一切,仍旧有太多物事遥不可及,有太多愿望难以实现。
  安广厦缄口不言,就只是漠然地站着,从他肃穆的脸上看不出喜悦,更看不出关切与愧疚。
  晏月华也移开了视线。
  晏千帆的肩膀颓然垂落,仅剩的一只眼在汗水中合拢。他转过身,重新没入阴影,靠着立柱滑坐下来,一只手撑扶着额头,闭着眼,深深地呼吸。
  柳红枫仍旧看着台上的情形。
  他看到宋云归和段启昌也走上台前,代表东风堂与天极门,对安广厦致意。
  “安少侠的枪法果真名不虚传。”
  他们如此恭维着,神色却甚是冷漠,没有人再用西岭寨少当家来称呼安广厦,因为西岭寨已经覆灭,少当家的名号自然也不复存在。
  他们之间已裂开一条深深的沟壑,绝不是一次简单的胜利所能填满。
  “各位若是没有别的指教,在下便告辞了。”
  安广厦说罢便提起枪,将长长的枪杆背在身后,缓步往台去走去。越过泱泱人群却不曾侧目,径直走向自己的同伴,仿佛比起天下人的恭维之言,那零星的掌声与喝彩声才是他的归宿。
  柳红枫目送他的背影淹没在人潮中。
  三天,三场比试,三个胜者尘埃落定。然而,酝酿在这片孤岛上的风暴仍旧蛰伏在平静蔚蓝的天空下。
  它已急不可耐。
  *
  当西岭寨众庆贺胜利的时候,铸剑庄却笼罩在一片凝重的阴霾中。
  凝重是因着二庄主的伤势。
  阴霾的却是大庄主的脸色。
  晏月华的性情一向内敛温和,即便是下人犯了错误也鲜少动怒,铸剑庄上下都熟知他的脾气,对他爱戴有加。可惜他的温和性情就像是一条水,自从晏千帆归家之后,便被拦腰截断,取而代之的时不时倾泻的洪流。
  晏千帆受伤一事,无疑是雪上加霜。
  柳千被柳红枫带进铸剑庄,为晏千帆处理伤势。房间里有些燥热,是点着一只火盆的缘故,柳千将一把狭长的刀架在火盆上,反复熨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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