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恶名远播的大佞臣原来是个美强惨[古代架空]——BY:如何如何

作者:如何如何  录入:12-19

  而荣升比谁都清楚,他没有资格做抚慰他痛苦的人。
  “西北与京城,究竟有什么差别呢?”
  赵嫣嘶哑着声音笑出来,眼角沁着泪。
  他饮了太多的酒,已经喝醉。
  眼角泛着红,下巴至脖颈处是一段漂亮的弧线。
  繁复的绛袍下裸露一截柔润的手臂,轻轻摇了摇。
  喝醉的赵嫣像勾魂夺魄的精怪,披散着垂柳般的发,药香味与酒香味合在一处。
  微红的唇瓣濡湿,笑起来露着雪白的齿。
  廊外柔婉的女声还在素手弹唱,却已换了曲调。
  “今日春来,明朝花谢。”
  “重回首,往事不堪言。”
  赵嫣喃喃道,“往事不堪言。”他将金刀砸在了地上,金刀的刀鞘与刀身分开。
  红色的宝石从刀鞘上摔下来,裂成两半。
  裂成两半的宝石中倒映着赵嫣酡红的醉颜。
  赵嫣无声笑起,状若疯癫。
  他在外人面前从未失态过。
  可他喝多了酒。
  是什么让赵嫣如此绝望?
  荣升不知道。
  荣升看向福宝,福宝眼眶发红,“今日天色已晚,公子已醉,我送公子回去吧。”
  荣升拿起赵嫣的斗笠,小心翼翼给他带好。
  靠近赵嫣的时候赵嫣身上传来的气息让他心神一荡。
  荣升敛住情思,将赵嫣交到了福宝的手中。
  他们都有各自要走的路。
  赵嫣的荣辱不会愿意与他共担。
  在此处相逢,也将在此处分离。
  此一别或许后会无期。
  前路虽然艰难,却终有柳暗花明的一日。
  福宝听到眼前的青年垂目道,“往后照顾好他。”
  嗓音温柔,像在交托自己的情人。
  福宝听到自己的声音,“好。”
  福宝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金刀。
  宝石已经碎了。
  金刀的刀鞘是金子。
  拣回去也许可以卖个好价钱。
  香炉的烟雾已经燃尽。
  只有残余的酒香还荡涤空气中。
  像酒醒后梦的余温。


第一百八十六章
  赵嫣许久未曾醉过。
  他扶着床帷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全身都在痉挛颤抖,肠胃翻搅作一团。
  福宝红着眼眶将他安置于床榻上,声音哽咽道,“公子,喝点醒酒汤吧。”
  赵嫣双目失神地盯着雕花帐顶,发丝铺满红枕,青花绛袍凌乱散开,面颊雪白,极轻笑出了声,“我这一生从未如此清醒过。”
  福宝将汤药置放在案前,汤药蒸腾热雾。
  一直候到帐中没了动静,他小心带上门出去,正撞见刘燕卿立在廊外,修长的身形在月下投下一道暗沉的影子。
  刘燕卿上前问道,“今日见了什么人?”
  福宝叹道,“荣家大公子。”
  刘燕卿便放下了心,若是荣升,必然会将赵嫣的消息守口如瓶。
  赵嫣未死的消息传出去,必定在京城重新掀起滔天血浪,即便是皇帝也未必能护住他。
  滔天的民意都要将金銮殿压垮。
  刘燕卿正欲推门而入,福宝忽然道,“大人,三年后等公子病好了,如约送他回西北吧。”
  刘燕卿脚步微滞,声音冷下来,“福宝,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刘府的人?”
  福宝盯着刘燕卿道,“大人是什么样的性子我清楚,可公子的心不在这里,强留着他有什么意义?”
  刘燕卿道,“即便是病好了,你以为他就愿意回西北了吗?”
  福宝微怔,转头看向室内暖霭的灯火。
  借着昏淡的光线,还能看到室内的案几投下的剪影。
  福宝喃喃道,“大人,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你。”
  刘燕卿看了福宝一眼,手中的折扇在他的头上一敲。
  “滚去睡觉。”
  福宝瞪了刘燕卿一眼,捂着头跑开。
  刘燕卿推开了门,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赵嫣喝醉了,已经沉沉入眠。
  他身上带着酒气,眉头蹙起,雪白着脸蜷缩在锦被中,睡梦中仍然不得安宁。
  刘燕卿小心替他掖住被角,手指落在赵嫣的唇瓣上。
  这双苍白的唇瓣已经在日渐恢复血色,丹砂长年沉埋于血脉中的毒性在日复一日地缓解。
  而刘燕卿知道,赵嫣即便是三年之后解了丹砂的毒,身体根基已毁,往后也不能比寻常人了。
  这副身子将像破裂后又重新黏起的瓷器,要长年小心养护,不能动肝火,不能提重物,随便一场风寒或许对他来说都是鬼门关,一不小心便会再次七零八碎。
  这样的身体解毒后跟着秦王去了西北那蛮荒之地,会发生什么连刘燕卿都不能预判。
  刘燕卿低声叹息。
  “赵长宁一一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的手指落在赵嫣凌乱的发间,赵嫣沉沉闭目,绵长呼吸。
  眼前的人鲜活明亮。
  会生气,会动弹。
  若有一天真的变成一具尸体,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刘燕卿带上木门离开。
  福宝自从那日送回赵嫣之后,便悄悄将金刀藏了起来。
  赵嫣没有过问金刀的下落。
  赵嫣在书房中见了刘燕卿。
  这还是赵嫣在刘府中这么久第一次主动来寻找刘燕卿。
  “刘燕卿,能否帮我一个忙?”
  刘燕卿放下手中的书摊在案几前,挑眉道,“什么?”
  赵嫣一字一句道,“帮我调查母亲死亡的真相。”
  刘燕卿神情严肃下来,“赵夫人的死你调查了那么多年都一无所获,何以如此高看我?”
  赵嫣摇头道,“或许我一直以来追查错了方向。”
  他们都是聪明人,但凡稍有提及,便能知晓话中隐含之意。
  刘燕卿道,“你是怀疑宫中……”
  赵嫣道,“我不能确定。宫中的娘娘,或许是太后,或许是别的什么人。”
  刘燕卿道,“太后有动手的理由?”
  赵嫣道,“先帝未去时太后当年还是皇后,对我早有不满,能把事情做到这般毫无痕迹,除了宫中掌权之人,我想不出来还有谁。”
  有一点赵嫣没有说的是,当年先帝与他的流言沸沸扬扬,必然传入当时的皇后耳中。皇后善妒,连后宫中楚钰的生母都不放过,杀不了他转而杀他最亲近的人报复,也不是没有可能。
  “刘燕卿,若你在宫中有安插人手,可否帮我打探一些消息?”
  刘燕卿沉默许久,终于道,“我可以帮你,但是我有个条件。”
  赵嫣道,“什么条件?”
  刘燕卿眉目弯起,阴晦的阳光落进眼睛。
  “这三年安安分分住在刘府养病。”
  赵嫣道,“好。”
  赵嫣离开的时候刘燕卿唤住他问,“赵长宁,楚钦与陛下约定三年为期,三年之后,你会回西北吗?”
  赵嫣脚步微滞,没有回答。
  刘燕卿笑了,赵嫣背对着他并没有看到刘燕卿一双丹凤眼中的邪气。
  与素日懒散的模样判若两人。
  “楚钦当日将你交给陛下的时候没有一分不舍,前几日我听闻陛下有意为西北王赐婚。”
  “赵长宁,西北已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刘燕卿看到前方的背影微微一颤,很快又挺直了背脊,在一片婆娑的花影下消匿踪迹。
  刘燕卿负手而立,神情不明。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朝廷赐婚,实则有以婚固盟之意。
  此女为辅政大臣明正源嫡出。
  朝廷的意思经信使长途传至西北。
  楚钦沉默良久对信使道,“婚事可定,劳烦信使回京转告陛下,凡事须知见好就收,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否则本王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楚钦身形高大,容貌俊美,着一身黑色甲胄,起身时腰间的银刀撞击铠甲发出兵戈之音。
  投在昏灯下的暗影覆盖住信使,信使两股战战,惶恐不敢言。
  这位信使回京原话相禀,灯影下的楚钰面无表情。
  朱旻盛身着花衣莽袍,手中的拂尘为风晃动,“不知西北王此话是何意?”
  楚钰道,“小皇叔知朕甚深。”
  正如楚钦所猜测,楚钰在拿赵嫣掣肘楚钦,这场婚事只是一个开始,往后诸如此类的胁迫将层出不穷。
  楚钦奉劝楚钰见好就收,便是以这场婚事绝了楚钰再拿赵嫣做文章的心思,告知楚钰这已是最后的退让。
  若楚钰再有动作,秦王退无可退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来则无人知道。
  楚钰想维持目前的大局,并不欲将楚钦逼迫到绝路,所以心存试探。
  楚钦想维持目前的大局,是以一忍再忍,而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
  花衣大监叹道,“怎么就走到这样的地步呢?”
  楚钰看了朱旻盛一眼,“朕也想知道。”
  风声过耳,宫灯亮起,年轻天子打开案前一卷美人图,手指触碰到画中美人顾盼生辉的眉眼。
  思及银甲军前赵嫣揽住楚钦脖颈的一幕,楚钰眼神阴霾。
  楚钦若娶明氏女,赵嫣必定死心。
  赵长宁一一
  被他攥住手里了。
  永历五年十月,明正源嫡女赐婚西北,择日从京中启程,西北军中却并无欢庆之色。
  邺城苦寒,绿草枯黄,大漠冻雪,军营外呵气成冰,人们早早裹覆厚衣,却不敌风雪天气。室外乱云薄暮,帐内暖意融融。
  书房中的炭火灼烧正旺,雕花窗柩紧闭,耳闻风鸣雪啸,楚钦对面是童章赵茗,他二人发鬓沾着细碎的雪花,雪花入室内化开,泅湿衣襟,在青砖地面坠落一滩滩水迹。
  楚钦自顾自斟一杯酒递过去,“来了?”
  赵茗打翻楚钦递过来的酒,杯盏落地发出刺耳的声音,酒水与地上的雪水融开,上前揪住楚钦的衣领,双目如发狂的凶兽。
  “你当真要娶明氏女?”
  楚钦神情波澜不惊。
  “是。”
  赵茗手背青筋暴起,低声嘶吼道,“你把我兄长置于何地?”
  楚钦反问,“最希望我娶妻的人不是你吗?”
  赵茗眼中愤怒之色渐浓,“我怕兄长被气坏身子。”
  楚钦摇头,“他不会。”
  赵茗嗤之以鼻,“你如何知道?”
  楚钦叹息道,“他活的太清醒。”
  赵茗揪着他衣领的胳膊松开,一拳头砸在雕花案几上。
  他知道秦王说的是实话。
  赵长宁这一生活的清醒,却不通透。
  通透的人会迷途知返,赵长宁不会。
  有时候人糊涂一点反而是好事。
  楚钦整了整衣襟,转头对童章一字一句道,“三年之后明氏女暴病而亡。”
  童章惊愕看向楚钦,方才明白其中深意,拱手道,“属下知道。”
  明氏女实与奸细无异。
  赵嫣在京城,楚钦尚能容忍明氏女三年。
  三年之后赵嫣离开京城楚钦则再无掣肘。
  “朝廷借机要安插耳目,派一个在明处的女人总比在暗处的刀剑容易掌控。他们既然存着这样的心,不如将计就计利用好这枚棋子。”
  赵茗这时才明白楚钦的打算,立在一侧冷笑道,“还未娶亲便准备要做鳏夫,西北王好手段。”
  童章瞪了赵茗一眼,“小兔崽子说什么呢?”
  赵茗道,“叫谁小兔崽子呢?”
  童章不理睬赵茗,拱手对楚钦道,“属下已知殿下思虑。”
  楚钦道,“今夜你还当值,先行退下吧。”
  童章拱手行礼退下。
  赵茗上前一步,“希望你不会后悔。”
  楚钦喉结动了动,发出嘶哑的笑声,他的下巴冒着青色的胡茬,脸上带着痛苦的神情,一杯又一杯的饮着案前杯盏中的烈酒。
  即便是这样烈的酒也不能煨热从冰冷的心脏处涌动流向四肢的血。
  赵茗的目光落在楚钦两鬓的白发上,心知自从楚钦回了邺城身边的酒便未曾离身过。
  大名鼎鼎的西北王一夕之间仿佛沧桑了十岁。
  “赵茗,你不了解楚钰,他是个疯子,赵嫣在他手里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赵茗恶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当初为什么要把哥哥留在京城!”
  楚钦苦笑,“不然能怎么办?看着他死?”
  赵茗伸手拿起楚钦案前的酒盏猛地灌了一口,将酒盏摔在了地上发出剧烈的声响,“我早晚有一天要取了皇帝的狗头!”
  楚钦叹息,“赵茗,我会将你哥哥接回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这三年于楚钦而言是忍辱负重的三年。
  于赵嫣而言又是什么?
  每思及此,赵茗心如刀绞。
  赵茗饮了烈酒,喝的很醉,他踉踉跄跄地掀帘而出仰面躺在冰冷的雪地中,飞扬的雪花落在发梢眉睫,止不住笑起来,眼角沁出泪,泪与雪融在一起。
  风雪随着赵茗掀开的帘幕倒灌进来,乍翻案前的金樽。
  楚钦的目光透过窗柩落在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上。
  翻越连绵峻岭能看见西北与中原的界碑。
  就在那个地方,楚钦背叛了赵嫣。
  赵嫣这一生最恨背叛。
  而他即将再背叛一次。
  男人的手握住了腰间的银刀,血红的眼中似要沁出殷殷的血。
  农历十月十八,宜祭祀,宜婚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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