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事晚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半缘修道

作者:半缘修道  录入:12-23

  接连几个诘问叫这位年轻的言官哑口无言。
  端献收回目光看向远方,“而现在朕只是要建一座楼,便要将往昔所作所为全都抹去。”
  听着这番话,年轻人眉头紧皱,有些犹豫不定。
  端献瞥了他两眼,道:“就像你呀,朕记得你是寒门出身,十年寒窗苦读很是不容易。试想一下,你未中举之前,家境贫寒,妻子为你操持家业,让你专心读书识字,嫁与你的这些年,头上只有一块灰扑扑的布巾。你中举之后,家里有了闲钱,要给妻子买支簪子,这时候就有人说你骄奢淫逸,有堕文人之风,你作何感想?”
  大约只有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心里才会有些不舒坦。年轻言官眉头紧皱,半晌,他还是道:“陛下是天下之君,当为天下人的典范,自然不能以常人待之。”
  “天下之君?”端献冷笑一声,“朕是君,所以你们就不把朕当人看,要朕做天下人做不到的事,立天下人做不到的德。”
  年轻言官连忙叩首,“陛下明鉴,微臣绝无此意!”
  端献沉默了很久,年轻言官不敢抬头,只在这一片静默里,时间被拉得很长。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良久之后,端献才出声,“你们一个个做不到的事,却来要求朕,就因为朕是皇帝。”端献声音里透着疲惫,“就因为朕是皇帝。”
  年轻言官欲言又止,“陛下······”端献摆摆手,“去吧。”
  年轻言官眸光复杂,心里那点信念已然不剩多少。走出御花园,他想,他需要细细思量了。
  那边丰兴重新端了茶上来,端献接过,眼里哪还有一点落寞失意的样子。
  “到底是年轻人。”端献吹了吹热气,呷了一口茶。
  作者有话说:《教你练就好口才》由成功学大师嘴炮能力max的端献倾情演绎,作用包括但不限于怼人,勾搭媳妇,洗脑小弟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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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赐冰
  端阳成婚之后,夫妻二人和睦,接连生下了一子一女,女孩儿才满月,端献跟姜善一道去参加了她的满月酒。
  成王出来迎端献,眼中不免情绪复杂。最开始,端阳救下他的时候,成王还将他当做祸端,虽不忍心将他交出去送他去死,到底也对他的生死放任自流。谁知道就这么一个人,最后竟是登上帝位的那一个。
  不可否认的是,自端献即位之后,成王的日子好过了很多。端献愿意给他这个皇叔脸面,旁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只是真的见了端献,成王还是有些不自在。
  端阳没有诸多顾虑,他当端献是兄长,一直也没有变过。
  相比之下,成王府的大多数人更难面对姜善。从王府的一个管家变成了位高权重决人生死的东厂厂公,许多人同他以前熟识的人都不适应。
  端献被迎上首位,正堂中热闹不已。姜善看诸人都不自在,便同端献说了一声,往后头去了。
  端献出宫,身边带了些东厂的番子,姜善在外头跟他们交代了一些事,一转眼,在一颗石榴树旁看见了一位熟人。
  成王府的五姑娘端锦,她身着泥丝挑金的裙子,上身穿了件月白绣花的褙子,头上簪了一对白玉栀子花簪,手中握着团扇。看去,已经长成了一个闲雅恬淡的大姑娘了。
  她在看着姜善,姜善摆手叫番子下去,往前走了两步,欠了欠身,“五姑娘。”
  端锦摇着扇子走出来,轻声道:“姜大人。”
  姜善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没有说话。
  端锦轻声道:“姜大人近来可好。”
  “劳姑娘挂念,我一切都好。”
  端锦点了点头,手里的扇子轻轻的摇,“前不久母亲为我定了门亲事,是一位翰林,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性情。”
  姜善恍惚想起来,旧年里,端锦曾同他说过,她想嫁一个性情好的,温柔和善的人。
  “姑娘是想叫我去帮着打听么?”姜善问道。
  端锦笑着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姜善,缓缓道:“只可惜现下不是冬天,不然,我倒是要请大人再为我折一枝梅花。”
  姜善一怔,那边端锦欠了欠身,同他告辞了。
  从成王府回来之后,端献就将图样定了下来,命工匠赶着建造,赶在端午节前建成了,命姜善搬了进去。
  三层高的一座楼,像是在水面上建造了一座轩室。最底下一层靠近水面,潮气重,故而不住人,作为见客玩赏的地方。往上一层用作卧房,从楼梯走出来,正面放着一张罗汉床,左边隔着珠帘,里头是卧房,床柜枕席无一不足,右边一个月洞门,是读书写字的地方。三楼放些东西和藏书,也可做登高远望的地方。
  端献上下看过来,很是满意,提了匾额叫怀月楼,更是添置了许多东西。
  一入五月,天气便热了起来,太阳成天挂在天上,只把柳叶都晒得没精打采。姜善畏热,从前在王府,时常难受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被那太阳晒着热气蒸着,脑袋疼的不行。端献虽心疼,到底能力有限做不了什么。
  每每说起,端献都要感叹,说那时候的日子苦。姜善总是笑他,依着他自己来说,倒是不觉得王府的日子多苦。
  没到三伏天,端献就开始赐冰了,他象征性的给内阁的大臣们赐了几次,余下的冰就源源不断的送到了怀月楼。
  虽则已经掌握了制冰之法,但是夏日的冰到底珍贵,若要屋里凉爽,必得从早到晚换上新冰。故而姜善用冰之数远超众人。
  这让苦哈哈忍受炎热的大臣们嗅到了可趁之机,很快就有人上折子弹劾姜善用冰靡费,并且附和者众。
  端献这回没有跟他们掰扯,而是很干脆的将他们训斥了一顿,说他们见天儿的盯着一个人,用冰的这一星半点儿的事也要拿到朝堂上说一说,便是菜场买菜的妇人都没有他们这般多嘴多舌。还说他们身为朝廷官员,一个个的放着天下大事,贪官污吏不弹劾,问他们谏官的职责何在。
  端献说话很毒,一句比一句刻薄,偏偏他拿着大义当旗子,句句扣着忠孝仁义,叫那些言官个个面红耳赤,不敢说话。
  越说端献就越生气,一生气就发落了好些言官,撤职的撤职,降职的降职。又刚好春夏两轮科举选出了不少的士子,便用来填补这些空缺了。
  下了朝,一个个的朝臣都灰头土脸的,一个大臣凑到梁格身边,问道:“梁大人,这事儿你怎么看?”
  梁格回头看了看金碧辉煌的龙椅,道:“咱们这位陛下最会顺水推舟,每日里弹劾姜善的人这么多,这么偏偏今天就发作了出来,又这么巧,立时就重新安排的官职人选。”
  大臣道:“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呢?”
  梁格眯了眯眼,目光落在还没走远的姜善身上,“兵已经赔了,无论如何也得捞回点本来。”
  转过来端献处理朝政,许多的折子都是弹劾姜善用冰靡费的。文官集团自来就不容小觑,不管端献如何打压如何分裂,总有人前赴后继的出来与皇权对抗。
  端献看了看这些折子,召来惜薪司的掌印太监。不多时,惜薪司掌印到了,向端献叩头行礼,颇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
  “往年宫中用冰多少?”端献问道。
  惜薪司掌印回了,端献又问:“今年宫中用冰如何?”
  惜薪司掌印忙道:“较往年还差的远呢。”
  “这是为何?”端献撑着头,不紧不慢的问道。
  “往年宫中宫妃众多,各个宫殿都要分些,虽然分到各位主子手里的不多,但加起来的总和也不少了。如今后宫并无宫妃,故而没有多少用冰的地方。”
  端献点点头,又问:“自来宫中皇后的份例是多少?”
  惜薪司掌印算了算,道:“约摸与姜厂公如今的用度不差了。”
  端献重新看起了折子,“既如此,便将后宫妃子的份例都加到厂公那里吧。”
  “啊?”惜薪司掌印有些不敢相信,这就相当于整个后宫的份例都加在了姜善头上,岂不是满皇宫就只剩下陛下和厂公两个主子了?
  端献皱了皱眉,看了底下人一眼,“怎么?”
  惜薪司掌印忙跪下来,“无事,奴才这就去安排。”
  端献摆了摆手,叫他退下了。
  消息传到宫外,文官们又是一阵哗然。整个后宫的份例都给了姜善,这是个什么意思,陛下连遮掩都不遮掩了?联想到朝会上陛下那一招顺水推舟,梁格不免心里犹疑,难不成陛下要故技重施,给姜善立个名分不成?
  昨日给了宫殿,今日给了冰,明日将后位给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作者有话说:端献:猜对了


第49章 君臣相得
  姜善后来命人去查了端锦定亲的人家,那人是个翰林,世代读书人家,家风端正。他本人也是个端方君子,身边没有侍妾也没有通房,是个性情和善的人。
  端锦是郡主,嫁给这样一户人家算是低嫁,不过也好,人家家里人口简单,没有高门里的尔虞我诈,适合端锦的性子。
  姜善看过了便罢了,也没有再同端锦有联系,他怕落在有心人眼里,又是一桩事端。
  姜善合上卷宗,递给福泰,道:“拿去烧了,这事不要再跟人提起。”
  福泰领命去了。
  屋里放着一座大冰鉴,里头的冰源源不断的释放凉意。碧玉端了冰湃过的果子和凉茶,放在姜善手边。
  福康匆匆走进来,道:“梁格梁大人要见厂公,现在就在厅前坐着呢。”
  姜善眼也不抬,“不见。”
  外头这些风风雨雨姜善不是不知道,只要有人做官,文官集团就不会倒,历朝历代,皇权与文官的对抗就没有停止过。
  “姜厂公不见我,莫不是在心虚?”
  梁格不顾福康的阻拦,闯进书房来。姜善端坐在书案后头,抬头看了他一眼,道:“瞧瞧梁大人热的,出了一头的汗,还不快些坐下来,凉快凉快。”
  梁格大步走到姜善面前,隔着一方书桌与他对视,“你不要跟我装傻!”
  姜善看了看他,摆摆手叫福康退下,又吩咐碧玉倒茶。
  “什么我知道不知道,装傻不装傻的。大人想说什么,何不挑明了说。”姜善起身,亲自端了茶递给梁格。
  梁格哼了一声,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陛下有意给你个名分,你难道看不出来?”
  姜善笑了笑,将他没接的茶放在桌子上,道:“这是哪里的话?陛下不过是多给了我两块冰,怎么就和名分扯上关系了,梁大人未免太敏感了些。”
  梁格眯了眯眼,虽说给名分的事确实是捕风捉影,但是那位陛下的行事实在是叫人摸不着头脑,梁格不敢不慎重。
  “一国之后是何等重要的事,这不单单只是陛下的喜好,还关乎朝政,关于陛下在民间的名声。”
  姜善脸色淡了淡,垂下眼睛喝茶。
  梁格看着姜善,眉头紧皱,喝道:“你难道真的想以阉人之身登上后位不成?!”
  姜善一顿,茶盖和茶碗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阉人?”姜善看着梁格,“阉人是我想做的吗?”
  梁格身子一僵。
  姜善放下茶杯,“你说起后位,从前我还不想什么,但今天你说了,那我就要登一登。”
  “你——!”
  姜善看着梁格,目光冰冷,“你们总说我是阉人,这不配,那不配。我倒想问问你们,我为什么不配?我端汶姜也算天潢贵胄,生来尊贵,何以变成现在人人都要唾骂的阉贼?梁大人,我问问你,为什么变成这样?”
  梁格挪开了眼,姜善冷笑一声,“大人现在来劝谏了,说这不合规矩,那不合伦理。当年先帝夺臣妻杀臣子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你们有没有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是个不仁不义罔顾人伦的畜生!”
  “你放肆!”梁格道:“岂敢议论先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姜善道:“史书上的粉饰太平骗得了后世,骗得了你自己吗?”
  梁格面色铁青,“史书,我倒要和厂公好好说说史书。古往今来,哪一个皇帝会娶了一个阉人做皇后!”
  姜善哼笑一声,“大人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依着咱们陛下的性子,他巴不得当这开天辟地第一人呢。”
  梁格一噎,他缓了缓,道:“厂公可想好了,陛下是一位有谋略有胆识的明君,可是他一旦娶了你当皇后,日后史书要怎么说他?”
  姜善身形微微一顿,梁格看着他,道:“陛下本可以做一位流芳百世的千古明君,而你,姜厂公,你会成为陛下身上的污点,会成为他被人诟病的源头。”
  说罢,梁格甩袖离开了。
  姜善的手还放在茶杯上,被冰湃过的茶水冰凉,竟将姜善的手也变得冰凉。
  福泰小心的走进来,道:“师父,早先说好的去沈先生府里,现在还去么?”
  姜善回神,“去,你去准备一下吧。”
  这是士子登科及第之后的第一场宴会,还是沈难主持操办的,因而大多数人都来了。
  夏日绿树阴浓,榴花似火,时不时有蝉鸣响起,更趁炎热。士子们大多围在湖边,在树荫下看荷花满池。姜善同沈难站在亭子中,清风阵阵。
  “林砚是状元,如今在翰林院就职。”沈难提起自己的得意门生,脸上带着笑。
  “那个在门前骂你的尚意诚,他也中了,是探花。”沈难道:“似乎拜去了梁格那个老匹夫的门下,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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