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隅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长流流

作者:长流流  录入:02-28

  白榆没吭声。
  书案上他打开的折子尚未合上,笔酣墨饱的文章下署着力透纸背的“岑见奚”一名,写来就比旁人多一分少年的恣意洒脱。
  而他解下来的玉扣就放在笔砚旁,有滴墨洇在玉扣上。白榆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抹了那滴墨,平安扣上的玉才再显出光泽。
  “小榆,我知道……你比旁人少了八九年,绝不是我几句话就能轻描淡写带过的,是我之过,”白柏见他擦了那墨点,才继续道,“只是东隅尚在,还不晚。”
  “可不可以,让我把这些年你该学到的……一一教给你?小榆?”白柏怕白榆拒绝,连忙又道,“只是一个父亲亏欠孩子的,好吗?”
  白榆侧过脸,抬起头看着他。
  良久,白柏才听见他轻声应道:“……好。”
  白榆心中嘀咕,寻常皇子难道就是他亲自教吗?还不都是甩给夫子?
  听起来倒公正……实则句句私心。
  白柏听他允了,眉梢扬起抑不住的喜色。
  “父皇,”白榆不动声色地在话语间拉开距离,道,“儿臣今日应该学什么?”
  白柏先翻开书案一侧压着的诗卷:“这些……当是你先前没学完的,小谨后来把这些书一并托人送到了冷宫,可有不懂的地方?”
  白榆翻了翻,发觉大多数都已经记不清了,有些字也生僻,俱是没印象的。
  见他又不吭声了,白柏就从第一首开始重新教他,先带着他念了两遍,解释了其中字句,再握着他的手一并抄写一遍。
  白榆也分不清白柏到底是刻意还是无意,有时说话间离得近了,总有些吐息淡淡地扫过耳廓,弄得他浑身一激灵,心中泛痒。
  不过他仍是听得十二万分用心。
  大手上的茧偏又牢牢按着他的手腕,连指尖都跟着痒了起来。他许久不握笔,本就生疏,写出来的字比幼时还不如,歪斜得难看,一笔下来粗细不均,连浓淡都不匀称。
  白榆不免有些沮丧,又想起他方才的话来,重新拾了信心。让白柏处理政事,他自己挪到了小桌上开始练字。
  不过他没再像幼时那样找白柏索张字要着临,倒是白柏主动拿了好些个书法大家的藏帖给白榆,还生怕他不要。
  如此一来二往,倒真如寻常父亲教儿子念书——除了,大抵没有哪个父亲喜欢握着儿子的手来手把手地教写字。
  白榆越写心底越乱,不由得抬头偷偷看了眼白柏,见他正在认真看折子,慌乱之下又忙低下头,继续练字。
  ……静心静心。
  白柏是他的父亲,白榆边练边思索着,只是他的父亲,仅此而已。
  前朝有过不少遭帝王冷落的皇子,就连白柏的兄弟中也不乏有牢狱中度过半生者,从来是没人敢埋怨天子的。
  可白柏毕竟是白柏,在白榆心底,他始终觉得白柏和那些史书中留名的帝王不同。
  是而他才会……怨。
  不料这一时走了神,笔下的字没练好不说,还落笔了一个“父”字。白榆皱眉盯着那字,又觉得像蛆虫爬似的,把纸团起来撂在了桌侧,拿了张新纸重新练。
  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默念了两遍诗,再重新开始练字。
  倒不觉时间推移,除了偶有宫女换盏倒茶的声响,整个干安殿都静得出奇,只有笔墨在纸上摩挲的沙沙声响。
  直至宫女点上宫灯,白榆才发觉天色已经渐渐转暗了。白榆揉了揉酸极了的手,脸忽然红了。
  好饿。
  他又偷偷瞄了眼白柏。
  ……却正巧撞上了白柏看他的目光,白榆连忙扭过头左看右瞅,仿若刚才只是他无意地一瞥。
  白柏自然是捕捉到了那一瞥,按下心中的喜悦,他试着问道:“小榆?需要用晚膳吗?”
  白榆点点头。
  “冯宁,去传膳。”白柏吩咐道。
  用过膳后,殿内有些闷热,阿芸便半开了窗,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依稀可便檐上新落的雪。
  阿芸小声向正站着消食的白榆道:“小贵人,外面下雪了。”
  白榆来到窗前,殿外守夜的下人挑着宫灯稀疏地站着,而偌大干安殿外依稀可听见内宫侍卫巡逻的步声。
  夜色下的朱墙黄瓦不再明艳,而寥寥灯光下可见雪丝絮然而落,洒满庭中长青的松柏。檐上一轮月不见云的遮蔽,清冷而孤寂,如沤珠槿艳梦一场。
  白柏见他又在望月,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他究竟在冷宫看了多久月,才会养成这样的习惯?
  他顿了顿,情不自禁地屏息走到白榆身后,拿了狐裘给他披上,捋着肩上的衣领:“要出去看看吗?”
  白榆这才回过神来,似是也觉察到有些冷,他顺着拢了拢狐裘的衣领,微凉的指触及了白柏还未收回的手。
  白榆心中跳慢一拍,手指却贪暖地没有挪开,搭在那人温热的手背上。
  他轻声唤道:“……父皇。”
  打散白柏的诸多缱绻。
  那手分明算不上很冷,白柏仍觉得他指尖如不化的寒冰般凉,他动了动,将那双手聚在掌心,想要暖一暖。
  白榆抿抿唇,把手抽了出来,往掌中呵了口气:“父皇,您打算什么时候放儿臣出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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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学了下怎么贴图片,那就试着放下雪中的故宫吧


第38章
  白柏听了,心如刀绞,即便他心中早做好了打算,还是难言地沉默了。
  白榆见状,还是觉得有些冷,便伸手阖窗,同时道:“……有人和儿臣说过,‘再不会有人强迫你了’,父皇,您还记得吗?”
  这是在小傻子看见唐茹后浑身发抖时,他抱着白榆说的。
  这是不是……代表白榆不会否认小傻子的一切呢?
  他分明那么喜欢自己。
  白柏苦中作乐地想着。
  “父皇允你的,自然不会变。”
  连言语间的称呼都逐渐更替成了父子间的模样。
  之后几日也同这日一般,白柏总要让白榆坐在他怀里,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握着他的手来教他写字,即便白榆已经熟悉了笔墨,他也仍是如此,固执地可怕。
  白榆不愿细想这些,何况白柏再三肯定了过些时日定会放他出宫。他虽心存疑虑,但还是将恼人的情丝抛之脑后,专心在了看书上。
  可惜偏有人喜欢挑情诗讲给他听。
  白榆听得脸红,捏着毛笔的手心都有些汗湿,他觉得又气又恼,自己竟因了一首情诗觉得心烦意乱。
  遂愈发刻苦,几日下来将少时未学完的诗书翻了个遍,背下了许多首,这书更翻到最后一页,便着令白柏换了册书,才避免了先前的尴尬。
  白榆特意长了个心眼,没当着下人的面喊他“父皇”,本来他被养在干安殿已经够遭人非议了,若是再让人将“父皇”听了去,只怕还得乱嚼舌根。
  只是他一日睡醒,床畔余温渐凉,想是那人已经去早朝了。
  白榆正准备起身,意外听见不远处两个小宫女在小声嘀咕。
  “你昨日听见了吗?小贵人喊陛下‘父皇’呢。”
  “许是什么新的情趣吧,我听说男人都很喜欢在床上让人喊爹爹的……”
  阿芸也听见了,她瞪了那两人一眼:“去去去,活儿都做完了吗,也不怕扰了小贵人清净。”
  白榆:……
  诗书过后便是史籍,恰好看不懂的地方也少,白榆便一整日都没跟白柏讲话。
  白柏又遭了一回冷遇,任他浑身解数,白榆真是一点回应也不给,他险些克制不住心底叫嚣的冲动。白榆看书,他便阴沉沉地盯着白榆看了一整日,连折子也没批几章。
  偏偏白榆浑然不觉,看起书来仿若入无人之境,还为列传中不少人的际遇感慨了一番。又心下愧疚,觉得对大燕的过往都不甚了解,便取了本朝的史籍,从太祖建燕开始看得有滋有味的。
  白柏撂下了手上自提起来后便不曾用过的笔墨,取了阿芸要送的茶,斟了一杯来到白榆的小桌前。
  白榆不曾抬头,还以为是阿芸送来的,便伸手接过,抿了一小口后放下,那只手忽又被抓住了。
  白榆有些诧异地抬头,同时听见……他那素来稳重的父皇用着捎带委屈的语气小声说着:“小榆,我哪里错了……你说出来好不好?”
  他知道自己卑劣,分明想好了要放手,还再三找着借口把人关在干安殿里,口口声声说是“一个父亲欠孩子的”,又哪里真的甘心做一对寻常父子?
  白榆哪里见他这样说过话,人都有些懵了。
  他小的时候,觉得父王是这世上最好的人,觉得父王骑马时的身姿挺拔,无数次在旁人口中听说父王巧战西凉的足智多谋。
  父王是威严的,也是亲人的。
  换他傻了的时候……
  总之哪像现在?
  一国之君再三跟他说“我错了”,换做谁都会觉得惶恐。
  不过在白榆这里,这点微末的惶恐,也比不上他早晨听见“情趣”二字来的愤懑。
  “您能有什么错?”
  ……错在不肯放了他。
  白柏垂眸,想在他手背上亲一下,又被白榆飞快收了回去。
  白榆只是道:“父皇?”
  先前白柏还觉着,自己再听几日,定能适应他喊自己“父皇”,然后再重新还给他“五皇子”的身份。
  他错了。
  他一点也不喜欢白榆这样唤他,漠然中透着疏离,次次都是刻意告诉他——他们是父子。
  父子。父子?父子!
  他快被逼疯了,心中最阴暗而肮脏的那一面叫嚣着,蠢蠢欲动着,让他想不顾白榆的意愿把他脱光了,用铁链锁在龙床上,让他这一辈子再也离不开自己。
  父子又如何?
  除了白榆一人执意地重复,谁在乎?
  “……我只是生气。”白柏回过神来,听见白榆很轻的声音。
  他对上那双眸,忽然愣了。
  那才是小傻子鲜少拥有的神韵,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中挣扎了一遭,机缘巧合治好了疯痴之症,上天尚如此怜他幸他,他怎么能再毁了那眼中的光呢?
  偏执的占有欲被他压住了,他终于又听见了心底的另一个声音。
  再舍不得,也该放下。
  白柏想,不能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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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放人,放人才能拥有更美好的未来,爱是克制,白白也希望小榆的双眸是明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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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有些短,下章应该会长一些~


第39章
  白谨手上的消息已经压了好几日,这夜终于收到了冯宁的传信,叫他明日做好准备。
  香灺灯光中,信纸落在烛火上。宣白的纸被张一点点灼烧成炭黑的飞灰,火舌掠过他的指尖,泛着暖意。
  他把宫外翻了个底朝天,仍找不到白榆一点踪迹。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白谨自然是不甘心。既然宫外找寻无果,那便定是还在宫里。
  他先前猜测是皇后动了手脚,现下又觉得并非如此。唐茹针对的是自己,而白榆被关在冷宫这么多年无人问津,她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再者,那个干安殿的小美人……为什么要帮自己?
  “吱呀——”一声推门声打断了白谨的思绪。
  “啧,”来人道,“这么出神?连我敲门都不曾听见?”
  白谨向他翻了个白眼,很是公事公办:“什么事?”
  “我爹会在明日朝参时辞官,”那人道,“内阁首辅举足轻重,唐国舅定会有所行动……明日便是最好的时机。”
  白谨颔首,见他神色凝重不似往常,心下奇怪:“我自是知晓。唐国舅的事已成定局,父皇也容不下他与皇后。时潇,除此之外……你还想说什么?”
  时潇是他的字,这人大名——岑见奚。
  “我那边发现了一条新线索。”岑见奚道,“不过和唐国舅干系不大。”
  白谨道:“你最好说些有用的。”
  岑见奚罕见地又沉默了片刻:“唐正则先前调查过陛下旧宅,也就是端王府。结果发现那里有人住过一段时日,之前还添置了不少下人。那些下人彻底换过一批,我想去查第一批人的下落,可大多都已离京还乡,一时找不见人。只有一人因些缘故又返回了京城。我用重金才撬开了那人的口,你猜猜,那里住过的是谁?”
  白谨呼吸一顿。
  “他说,是陛下的小儿子,总又痴又疯的,疯起来砸了王府不少物件,偏又痴傻得可怜。”
  又痴又疯。
  白谨猛然想起那些流言中对干安殿那位的描述,形貌昳丽却痴傻成癫。
  “可这批人后来无缘无故地被换走了,且都离开了京城。而第二批人……已经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了,他们只知道——那是陛下养在端王府的小美人。去年春后,陛下出宫异常频繁,便是去了这端王府,找那小美人。夏时便遣散了这第二批下人。
  “若我不曾记错,干安殿那位便是夏时才接进宫的。自五殿下失踪后,陛下便再未踏足后宫,只有干安殿夜夜朝云暮雨,灯火不熄。朝中许多人都觉得陛下这事做得太出格,伤风败俗,纷纷上书劝言却被尽数驳回。若他真是……”
  “……别说了。”白谨的脸色骤然惨白起来,岑见溪话说到这一步,他不可能再听不出那小美人究竟是谁。
  他自第一面起便觉得那小美人隐隐间透露出熟悉之感,谁曾想——不,谁敢想,竟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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