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林真人此刻完全没有了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冷笑道:“废物东西,扔个死耗子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认你回来有何用?早知道就该把你扔在陇西自生自灭!”
“父亲,我知错了。”青年垂首道,膝行两步后抬起头来,一脸阴郁地看着面前的林真人:“孩儿出狱前已经将那个通判处理掉了,还请父亲给我多一次机会。”
随着这一抬头的动作,他的面庞彻底暴露出来,除了有些苍白消瘦,这张脸上剑眉星目,十分眼熟,竟然就是许久未见的林乐生!
林真人眯着眼,不置可否。这二人虽说是父子,可是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多少亲情羁绊,反而有些冷漠的上下属味道:“拿鞭子来。”
林乐生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脸色也更加白了几分,手上却不敢怠慢,飞快地揭开了上衣,露出了瘦骨嶙峋的后背。
很快身边有人托着一支银色长鞭躬身递上,林真人对面前在寒风中微微发抖的儿子,毫不留情地便是一挥手。
“啪!”
鞭子落在皮肉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又是暴风疾雨一般地落下,林乐生强咬着嘴唇,大气也不敢出,背上很快多出了一道道清晰的血痕。
过了不知道多久,林乐生的后背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林真人才微微喘着气丢下手中的鞭子,对面色惨白的他视而不见,坐到桌边端起了茶杯。
“戎国的赛凡来了消息,都是因为你当初手脚不麻利,如今我得陪着笑脸许给他不少东西,才能换得他继续的支持。”林真人不太高兴地呷了一口茶:“夷国那边状况不太好,再这样下去,亓家那两个玩意儿要把他们赶尽杀绝了。”
提到“亓家”二字,林乐生的眼中流露了一丝复杂之色,说不清楚是怀念还是愤恨,垂头没有说话。
“夷国那边已经同意诈降,到时候做好埋伏,你来负责。这次行动小心点,至少能把亓家那个小孽种给弄死,亓大石和他儿子比起来弱点更多,可以推后一点处理。”林真人冷笑道:“这次若是事成,夏国实力大减,我们便可以在明面上争一争。”
林乐生喉结上下滚动,眼神有点飘,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闭眼坚决道:“是,父亲。”
“这看起来才像个样子。你要记住,你是我林元良的儿子,这些本来就是他们欠我们的。”林真人神色稍缓,再度恢复了仙气飘飘、慈眉善目的外表:“对了,你同亓家那个小孽种还有谢家的那个小崽子都有往来吧?他俩关系如何?有没有生嫌隙的空间?”
林乐生心头一动。
种种往事飘过心头,营房外谢庭春狠戾的威胁,靶场草垛上两个人形的凹陷,还有最终他在小院中被当场抓住时两个并肩站立的身影……
他抬起头嗫嚅了一阵子,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关系很好”四个字仿佛卡在了嗓子眼里,说也说不出来,脸上一瞬间生出了一丝厌恶之情。
谢真人捕捉到了他微妙的表情变化,挑了挑眉毛:“到底怎么样?”
“没怎么样。”林乐生有些恍惚,像是在劝说自己一般,语气逐渐变得坚定:“没怎么样,普通同僚吧。”
林真人瞬间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不错,既然这样,那我便可以走下一步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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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诡异的父子二人互通有无的时候,他们正讨论着的两位“普通同僚”正在府衙后花园的假山里搂成一团,做着一些林乐生不敢想,林真人也更加想不到的事情。
“皇上为何忽然召你回京?”亓杨气喘吁吁,好容易把自己从谢庭春无休止的亲吻中挣脱出来,挥手便捉住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进自己衣襟的手,没好气道:“国丧呢,你给我收敛点。”
“我也不知道。可能不是什么好事。”谢庭春有点意犹未尽地往上凑了凑,完全是一副根本没把国丧放在眼里的模样。
“那你还在这儿跟没事儿人似的?!”亓杨见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淡定样儿,顿时气歪了鼻子,声音都忍不住高了几分。
“嘘——”谢庭春笑嘻嘻地竖起手指抵在他的嘴唇上,还顺便不老实地揉了揉:“大哥小声点,你不是最怕被别人知道么?”
说罢他又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满脸都写着“快来安慰我”:“都怪大哥,只肯同我私相授受,我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可怜痴心人……”
相识多年,早就见惯他做戏,亓杨不为所动:“你省省吧,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有什么不光彩?”谢庭春一脸理所应当:“我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才是正牌的忠义伯夫人,谁也不能觊觎我家相公,谁也别想给你说媒,从此同我家大将军一起青史留名,我们的故事被写成书籍,流芳百世,教后人传颂……诶?这个主意不错,改天我起个笔名写写看……”
见他越说越离谱,亓杨的脸都涨得通红,使劲儿捂住他的嘴低声喝道:“别说了!”
被谢庭春这么一插科打诨,亓杨本来因为新皇突然召谢庭春回京而产生的紧张感倒也消散了大半,谢庭春见状,满意地微微一笑,摸了摸亓杨不再紧蹙的眉心,这才扯回话题,柔声道:“你放心,我你还不知道么?若是心里没数,能这么轻松?”
这倒是实话。
亓杨也算是看着谢庭春成长起来的,这家伙少年老成,在官场上一套一套的,比他这个只会打仗的大哥都要混得如鱼得水得多,甚至不少同僚之间礼尚往来都是谢庭春为他代劳的,实在称得上一声“长袖善舞”。对于他的能力,亓杨自然深信不疑,只是毕竟此去京城尽是未知风险,如今二人的关系又不同以往,关心则乱罢了。
“我自然相信你。”亓杨扳正谢庭春的脸,用一种十分严肃的语气说:“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还是要多加小心,知道吗?我还要去粟城招降,此行不能陪你同去,如今天气乍暖还寒,你不要贪漂亮穿得太少,招了风寒,让富贵妥帖看顾着些……”
谢庭春见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心,只觉得这絮絮叨叨的声音宛如仙乐入耳,再没有比这更甜蜜的唠叨了。忍不住嘴角上挑,忽然再次扑了上来,发挥他的缠人大法,胳膊腿儿都死死地将亓杨箍紧,声音里带着些梦幻的味道:“果然大哥还是最心疼我,好欢喜。”
亓杨被他这么抱着,心中一角也逐渐柔软下来,夕阳透过假山的缝隙照射在他的后背上,暖烘烘的,很有些岁月静好的安逸味道。
忽然觉得……这样一直有个人需要自己牵肠挂肚,真的挺好的。
两人静静拥抱了一会儿,亓杨伸出手来在谢庭春的后背上轻柔地拍抚了两下,然而随着他的动作,大腿上明显抵上来一个触感和温度都不太对劲儿的东西。
“谢——庭——春——”
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从假山背后传来。
“你能不能有一刻钟时间不要不分场合想着这事?!”
“这不怪我。”一个略带委屈的清亮男声传来:“都怪大哥太过迷人,而且分别在即,我怎么忍得住?”
“你先下来……唔……”
说话的声音忽然消失,奇怪的水声再度响起,盘腿端坐在假山前面望风的富贵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明明还没吃饭,他怎么觉得这么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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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汪的一声哭了.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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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计划通小谢!
马车在官道上一路疾驰, 穿过巍峨的城门, 行过热闹的坊市, 拐了几个弯再度驶入了一条十分让人眼熟的安静街道,路边俱是高门大户, 带着一种莫名的威严。
驾车的富贵犹豫地朝右边一面写着“谢府”的匾额瞅了瞅,手上也不由自主地扯了扯缰绳。
拉车的马发出了一声嘶鸣,缓缓放慢了速度。
正在此时, 帘子蓦地被掀开, 一张白皙的青年脸孔露了出来:“怎么不走了?”
“少爷。”富贵忐忑地说道:“咱们不回去看看老爷子么?”
上次回京之时,这爷孙两个大闹了一场, 关系坠入冰点。富贵自然是站在自家少爷这一边儿的,但是京城这边眼多口杂,难免有人会拿这个事儿当把柄说谢庭春的不是,想到这儿他不免还是有几分担心。
“不用, 省得把他气疯。”谢庭春笑笑,神色轻松地挑了挑眉毛:“走吧, 去新宅子。”
早在回京之前, 谢庭春便知道如今自己这个情况也并不适合立刻去见谢宏朗,如今他既然已经义无反顾的走了这条断袖路, 在老爷子自己想通之前他也不妄想能得到理解了。干脆直接挑了一处宅院, ;哦位于小栗子街, 和谢府附近等级森严、高门大户的士族大家感觉不同, 这一处宅院附近多是些清流出身的官员家眷, 小院儿从门外看起来相当不起眼, 不过进去之后倒是别有洞天,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一侧种植着一小片桂树,树下有石桌小榻,上面摆着文房四宝。另一侧是平坦的空地,铺着细沙,草靶、假人一个不少,甚至还有个兵器架子,上面摆了些常用的武器,被擦拭得闪闪发亮,两边虽然画风迥异,然而却一文一武,动静相宜,带着一股特别的和谐气息。
在后院的尽头,有两个穿着粗布窄袍的身影正在哼哧哼哧地挖墙。
而他们面对着的后院外墙上,已经多了一个一人多高的……洞。
“主上。”
两个干活的泥瓦工耳朵一动,赶紧转身单膝跪下。
“嗯。干得不错。”谢庭春和颜悦色地一笑,弯腰便从那个半成品的门洞中间穿了过去,挥挥手道:“你俩跟富贵说一声,让他别忙活了,我去大哥那儿住一晚上。”
穿过这一堵墙,谢庭春便熟门熟路地走进了一个面积要大上不少的宅子,宅子后院有个别洒扫仆人,见到他的瞬间都一脸淡定,似乎根本不觉得从后院的墙上忽然冒出来一个人有什么奇怪似的。
谢庭春三两步走进了正房,这间屋子看起来是经常有人打理,屋中烧着温暖的地龙,甚至连锦被都被汤婆子焐得热烘烘的。
他仿佛瞬间放下了肩上的担子,没什么形象地伸了个舒坦的懒腰,从自己随身的包袱中取出一叠火红的织物,展开来看居然是一件男子衣袍,很是珍惜地抱在怀里,倒入了柔软的锦被之中,把脸往红袍中一埋,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里是大哥的屋子。
这样的念头涌入脑海,忽然让谢庭春心中生出了不少安慰和满足来,冲淡了那丝从离开长山时便愈演愈烈的离情别绪。
熟悉清新的皂角味儿飘入鼻腔,他浑身的骨头瞬间像是被打散了一般,软绵绵地蜷缩成了一团,嘴角往下撇了撇,有些委屈地用手指头勾缠了一会儿红色织物上的衣带。
“才不到五日功夫,怎么就这么想你呢?”
低低的声音响起,缓缓消散在了室内。
正房之外,一路沿着宅子的主干道而出,越过精致漂亮的堂屋,穿过朱红色新漆的大门,便是和小栗子街完全不同的一条街道,如果此时有人能够站在人烟稀疏的街道上回头看,便能够看见朱红大门上,“忠义伯府”四个鎏金大字正在闪闪发光。
正是永嘉帝为亓杨封爵后赐给他的宅子,如今亓杨还没搬进来,倒是先有个不客气的家伙替他享用上了。
而在另一头小栗子街上的宅子后院,暗卫·十项全能·职业泥瓦工谢一与谢二正面面相觑,过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谢二,你说,主上他是不是越来越变态了。”
谢一一脸八卦,像没骨头的蛇一般挂在了谢二的肩膀上。
谢二咣地扔下一块青砖,不爽地拨开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变态的是你才对吧,还不快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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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时分。
其实谢庭春身居四品知府之位也即将满三年,本来在年底便要进京述职,如今不过是提前了一些而已。
在门口等候了一会儿,便有小太监宣道:“传——长山知府谢庭春觐见——”
谢庭春动作潇洒地拍了拍身上的红色官袍,面上毫无异色地走入了大殿。
视线中只能看到一件件红色官袍的衣角,分别属于位居大夏权力中心的文武百官们,谢庭春垂首向前,却在经过其中好几位身边时敏锐地问到了一些异样的味道。
有点苦,有点酸,还有些腐臭。
总之,并不应该是沐浴熏香后上朝的朝臣身上应当有的。
谢庭春忍不住瞳孔一缩。
这个味道……他想起来了!
前世在他从狱卒口中得知了大哥身死的消息,而自己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的前一天,曾经有几个带着面罩,看不清面容的人出现在天牢之中,手中拿着一份不知何时用和他一般无二的字体誊写出来的“罪己书”,就着稀薄的月光,他能勉强看到上面不仅承认了自己叛国的罪行,还累数了不少朝臣的“罪证”,有卢侃,也有亓大石……他使劲儿攥着手指不肯按下手印,然而手指却被来人粗暴地掰断划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那份“罪己书”上印下了一个血迹斑斑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