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古代架空]——BY:小妖

作者:小妖  录入:04-08

  新年来至时,谢钰才出现,距离上次阮当归见他,已经过去半月有余,阮当归正拿着块糕点逗小黑,小黑馋得简直要直起身子去抢他手中糕点,谢钰从门外而至,他是一路小跑回来的,身上披风被寒风吹起,额间沁出细汗。
  “阮阮。”谢钰在门口笑着唤他。
  阮当归一听谢钰的声,身子立马直了起来,小黑的耳朵抖了抖,喵呜一口夺过阮当归手中的糕点,叼走了。
  “阿钰,你终于回来了。”阮当归跑到谢钰身边,欢喜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哪能留你一人过年。”谢钰一边解开披风,一边道。
  两人堪堪说了一会话,便有下人传话,说顾老要见少爷,谢钰嗯了一声,阮当归让他先去吧,他会在这里等他的。
  “我去去就回。”谢钰如是说道。
  等了许久,谢钰回来了,他对阮当归笑得如沐春风:“阮阮,我们走吧。”
  “去哪?”阮当归问。
  “你把那披风披上。”谢钰歪了下头,一缕头发从额间落下,难得表情都活跃起来:“喝酒去。”
  两个人从顾府溜出来,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喧闹不止,灯火通明,阮当归披着披风,迎面还有寒风吹拂,让他忍不住打个喷嚏,两人跑到二两酒肆,酒肆依旧挂着灯笼,破旧的桌子放在一旁,胡莺正在店内打理柜台,她有些困意,却还想守着夜。
  迷迷糊糊地,便看到阮当归凑着一张脸来:“莺莺姐。”
  她瞬间清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眼,也瞧见了在门口的谢钰:“阿钰也来了。”
  胡莺也许久未见谢钰,自从谢钰认祖归宗,便没见过他来此,倒是阮当归,时常一个人抱着一只猫儿,喝了酒缓缓离去。
  “莺莺姐。”谢钰点头示意,“最近忙些,许久未来了。”
  谢钰从袖中掏出一支珠钗,样式精美,他过去将珠钗递给胡莺,微笑道:“新年贺礼。”
  “哎呀,阿钰你竟然瞒着我给姐姐备礼物。”阮当归托着声音,变戏法从身后拿出一个瓷娃娃,瓷娃娃憨态可掬,阮当归得意洋洋,对胡莺道,“我这礼物,可爱吧。”
  说完把东西塞进胡莺手中。
  胡莺手下瓷娃娃,却没有接过珠钗,她一看珠钗便知贵重,正犹豫着,阮当归却拿过谢钰手中珠钗,踮起脚尖,将它插在胡莺的发髻上,笑弯了一双圆眸:“真漂亮。”
  胡莺有些不好意思,阮当归道:“跟阿钰还客气什么啊?”
  言罢,用胳膊肘撞了撞谢钰的身子:“是不是。”
  “姐姐收下吧,我的一点心意。”谢钰道。
  “那好吧。”胡莺抿了下唇,而后笑着道,“今日酒水我请客。”
  “好啊好啊。”阮当归欢呼。
  “放烟火了。”阮当归忽然说道,拉了拉谢钰的衣袖,三人抬头,烟花于夜空绽放。


第54章 小楼春雨落杏花
  江南下了一场春雨,烟雾朦胧,楼台亭阁皆隐于其中,晨曦中的街道,寥寥几人,显得几分寂寥,阮当归依在茶楼的窗口,漫不经心往楼下望去。
  他看到一个卖花女,衣衫单薄,正走过长街小巷,篮子里放着许多芬芳的杏花。
  这个时节,杏花恰好开了。
  阮当归看了一眼,抖落身上寒意,他正准备收回目光,却看到一个一瘸一拐的乞丐,从身后恶狠狠地将卖花的姑娘撞倒在地,夺过她的花篮子,将花都扔在地上,肆意翻找铜钱。
  卖花姑娘惊呼,想要夺过花篮,却被那乞丐推到在地。
  一个茶杯从天而降,落在那瘸子乞丐面前,在青石板上粉身碎骨,吓得那乞丐哆嗦,胆怯又仓皇地抬头看,阮当归在看到那人的面容之后,只觉不可思议。
  那个瘸子是李曹,他一身落魄,一条腿瘸了,毫无以前专横跋扈之样。
  李曹见是阮当归,不知为何,竟吓得哆嗦,扔了花篮,转身就要跑,阮当归疑惑不已,快速从茶楼上下来,所幸李曹行动不便,也跑不远,阮当归看了一眼卖花女,似乎没受什么伤,他便也不管,朝李曹追去。
  李曹见阮当归追过来了,更加往前跑,却一头钻进个死胡同,待看到无处可逃时,阮当归的脚步出现在身后。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李曹直接朝阮当归跪下去,一边胡言乱语,一边不断磕头,身子还因恐惧而不自觉颤抖。
  “你……”阮当归只说了一字,便愣住了,他发现李曹的右眼已瞎。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阮当归赶忙问道。
  李曹依旧胡言乱语说着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阮当归蹙起眉来,他并不为李曹的现况而感到难过,此人作恶多端,或许是因恶有恶报,阮当归忽然不再纠结起来,李曹的好坏与他何干,阮当归叹了一口气。
  天色阴沉,风把阮当归的头发吹起,他觉得有些冷了。
  阮当归转身欲离去,李曹却忽然开口:“是谢钰做的。”
  李曹崩溃地喊道:“他就是个魔鬼,他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李曹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就觉得灵魂都在受煎熬,谢钰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他就知道谢钰不会放过自己的,当年破庙里,李曹曾想打断谢钰的腿,还想用匕首戳瞎谢钰的眼,谢钰一直都没有忘记,他把这些仇恨都积攒着,若有朝一日,他能报仇了,他便会毫不犹豫甚至十倍百倍地将那份痛楚还回去。
  “你在说什么?”阮当归自是不信,“满口胡言。”
  李曹停下了动作,他的额头一片红肿,瞎了的那只眼呈青白色,宛若一个恶狠狠的诅咒:“他不是好人,不,他是比我们这些人还恶的恶人。”
  李曹痛苦地抱住头,神色疯癫。
  “不许污蔑阿钰。”阮当归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他才不会相信李曹的言语,谢钰同他一起,他怎么可能不了解他的为人,就在前日,一同逛街时,谢钰还给路边乞丐儿分了一些碎银。
  李曹却似听到好笑之言,癫狂地笑了起来,他指了指自己的瘸腿,一字一句满含怨念道:“这是谢钰让人打断的,他当时就在我面前,我都说我错了,我向他跪地求饶,说我再也不敢了,他还是笑着,让人打断了我的腿,他就在我不远处,笑着,看我痛苦哀嚎。”
  “你以为他是个好人,就你一个人以为。”李曹疯狂道,“他怎么敢在你面前原形毕露,他不敢,他怕。”
  阮当归于谢钰,是黑暗中唯一一缕阳光,那么温暖,谢钰怎么敢让阮当归看到他的阴暗与不择手段。
  阮当归身子不由得晃了晃,面色苍白,他摇了摇头,努力不被李曹的言语所蛊惑。
  “我不信你。”阮当归扔下这四个字,他垂下眼睫,身姿单薄。
  李曹却说:“大吉死了。”
  “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李曹神色恍惚,他失魂落魄地呢喃道,“因为那只猫。”
  “谢钰说,因为他踹了那只猫。”
  “而那只猫,是你的猫。”
  阮当归耳边涌起四面八方的风,街巷旁的酒旗被吹得猎猎作响,他觉得恍惚,恍惚到不知所以然,他麻木地一步步往前走,忽然觉得面上冰凉,雾气散了些,春雨淋淋浇上心头。
  他依旧往前走。
  一个姑娘拦住了他的去路,阮当归抬头,是方才那个卖花女,卖花女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她是个哑女,她用双手在空中诉说着什么,阮当归摇摇头,绕过卖花女,继续往前走。
  忽然一大束杏花被塞进怀中,芬芳馥郁的花香于鼻翼萦绕,雨下得急了,在发间变成薄纱。
  卖花女不好意思般,又看了阮当归一眼,然后拿着篮子跑走了。
  杏花白如雪,被雨水打湿后,愈发娇嫩,人间是朦胧寒雨,怀中是杏花温柔,阮当归一瞬间鼻头酸涩,却只叹息一声。
  谢钰撑着伞,刚走出顾府,准备去寻阮当归,抬起伞来,却见阮当归从雨中归来,怀中抱着不知从哪弄来的杏花,他快步走上前去,把伞撑在他头上。
  “怎么还像小孩子似得,让人操心。”谢钰这样说着,阮当归嗅到他身上的香,和春雨一样,都冷得让人颤抖。
  谢钰见阮当归神色不对,喊了一声阮阮,阮当归抬头,千言万语想问谢钰,却嗡动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阮当归低头,从嗓子里嗯了一声,他把杏花塞进谢钰怀中,谢钰一手撑着伞,一手赶忙抱着花,他嗅到杏花芬芳,阮当归不再看他,径直从春雨中走了进去。
  阮当归自那天回来之后,虽一切如旧,但偶尔看着谢钰,寡言寡语起来,那杏花被谢钰插进临窗的花瓶里,到底无根,没过几日,花瓣便落了一个案几。
  春雨如愁思,断了几日又续了几日,天色阴沉,竟没有一日真正的好天气。
  谢钰在顾府呆了几日,闲来无事,便描摹起字帖来,他原先不会也不爱写字,进了顾府之后,又开始练起字来,阮当归见他的字愈练愈好,比他的鬼画符好甚多了。
  谢钰练字时,阮小黑便会从地上轻轻一跃,跃到谢钰怀中,寻个舒适姿势,猫儿吃得好,长得快,如今抱在怀中,也算有几分重量,谢钰也任由它,偶尔还伸出手挠挠小黑的下巴,小黑仰起头,眯着眼睛,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谢钰如今插手顾家产业,顾家长子和顾夫人自是处处为难,谢钰之所以练字,也是为了不露缺点。
  阮当归整日无所事事,谢钰对他说过:“阮阮随心所欲下去就行了。”
  所谓随心所欲,或许是被蒙在鼓里。
  谢钰练了许久的字,天色已晚,灯火被点亮,阮当归正坐在一旁,看着手中的书。
  “不练了,不练了。”谢钰扔了笔,活动下困乏的胳膊。
  他把阮小黑抱到一旁的软榻上,看向阮当归:“你在看什么?”
  阮当归摇了摇手中的书,无精打采道:“野史轶事而已。”
  谢钰正想再说些什么,却有人来报,在门口喊了声六爷,阮当归识得那声音,那是谢钰身边一个叫顾山的人,阮当归心里一动,他道:“这么晚了,又要出去?”
  “看样子是,最近有些忙。”谢钰笑着,却把话说得不清不楚。
  “夜已深了,你先休息吧。”谢钰微笑:“等我回来,给你带糖葫芦。”
  “……好。”阮当归轻轻说出一字来。
  灯火之下,两个人的身影被映在窗前,面容似被昏暗与光明混淆,一眼望不进人心。
  谢钰出去了,阮当归等了片刻,也出去了。
  他跟在谢钰身后,夜色是最好的伪装,长街清冷孤寂,偶尔有几户人家门前的灯笼投着昏暗灯火,阮当归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做,李曹的话近来萦绕在他心头,像个诅咒般,无法摆脱。
  私心里,他自不愿相信那番话,可谢钰真的如他所见表里如一吗?
  阮当归不知心中到底是何感受,脚步声寥寥,谢钰的身影在前方时隐时现,顾山也同他一起,阮当归一直跟在他身后。
  这时,谢钰停下了脚步,阮当归也立马停下脚步,他隐在小巷里,半晌露出眼,却见不到长街上他的身影。
  阮当归跑了过去,左右环视,什么也没看到,这时他听到一旁巷子里传来声响,微微侧目,便看到谢钰站在那里,有人给他披了件披风,谢钰微微低头,嘴角尚有未散的笑意。
  他的心里终于松下一口气,看来是他想多了,他就不该听信李曹的谎话,去怀疑他的阿钰。
  阮当归动了脚步,朝谢钰走了过去,视线渐渐被打开,但待他看到眼前情景,笑意瞬间凝结在脸上,他愣在原地,只觉得再上前一步都艰难万分。


第55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谢钰的嘴角微扬,带着三分的笑,笑意却从未到眼里。
  他垂眸,安静姿态,夜风将他的头发从肩上吹起又轻轻落下,少年身影单薄,眉间尚是青涩,倘若面前没有那个被捆绑着,浑身鲜血,长跪不起的人,阮当归或许会觉得,这和平日里的谢钰别无他样。
  “还不肯说?”谢钰抬起眼,问了顾山一句。
  这人是顾乐天身边的人,前不久刚落在他们手里,顾乐天将谢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自是处处暗地对付,几天前,谢钰就在归家途中,受到了一次埋伏,所幸他有准备,并无大碍,还抓了条小鱼。
  不过这小鱼嘴巴有些硬,套不出半句话来。
  顾山摇摇头,面对着比他年龄还小的谢钰,却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有半分轻视:“六爷,他不肯说。”
  “他叫什么名字?”谢钰又问道。
  “李川。”顾山回答道。
  谢钰右手手指轻轻在点了点左手手背,他的左手戴着黑手套,最后的小拇指空空荡荡,他忽然笑了,声音在长夜中寂静而清晰:“李川是吧,总归不可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本来在地上宛若死尸的李川,在听到谢钰的这句话后,费力睁开被血污遮住的双眼。
  人啊,只要活着都有弱点,而一些人的弱点,太好猜了,谢钰此人,虽面上无害,心思却比谁都沉暗,很多时候,他的善意与笑容,都是戴着面具的一种伪装。
  阮当归心善,于是他每次上街时,总会给那些乞丐儿散些碎银,他真的同情吗?不,那些人的生死与他何干,只是阮当归会在一旁笑得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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