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是江南最大势力的家族,俗话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此行远离京城,查寻灾银,或许会遇到阻拦,借他人之力,事半功倍,上面派人来这的消息,早就散下来了,顾家自是应承,说是会竭尽全力地帮助。
要谢钰帮人可以,总要试探那人值不值得帮。
此次江西观失踪一事,谢钰也在调查之中,并且他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林清惜并不知阮当归同谢钰之间的恩怨,但就两人相逢而看,已然是旧时相识。
阮当归对林清惜深深蹙眉,声音不禁高了起来:“你怎能这般信……”
话说至一半,看到谢钰左手黑色手套处,眼瞳微震,余下那些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他痛苦地别过眼神,微微喘息着,最后愤然离去。
阮当归的情绪是林清惜没有想到的,门被打开,楼上的红纱轻盈若梦,楼下传来男欢女爱之声,林清惜愣了片刻,一股暖风夹杂着胭脂水粉扑面吹来,他方回过神来。
“他还是同以前一样。”谢钰漫不经心道,“小孩子脾性。”
“喵呜。”阮小黑叫了一声。
“是吗?”林清惜听见自己这样说。
阮当归的过去,与他毫无关联的过去,与谢钰有着千丝万缕的过去,他窥探不到,也无从得知,心中渐渐升起一股焦躁,但林清惜面上不显,他不动声色道:“他好像很讨厌你。”
谢钰身子立马明显一僵。
林清惜同阮当归宿在江府,阮当归远远便看到王烟艳夜深中依旧等待,她期盼能听到夫君的消息,却见阮当归独自一人回来,身旁没有同行的那位大人。
阮当归神色松了些,不待他走近,王烟艳着急道:“大人,可有我夫君消息?”
他轻轻摇了摇头,王烟艳神色颓然,阮当归道:“夜里风寒,夫人当心身子要紧。”
“夫君下落不明,若大个江府只我一人苦苦支撑。”王烟艳心戚戚然,说着说着便要垂泪。
“娘亲。”一个声音从一旁响起。
阮当归朝那方向看去,江烩季站在黑暗中,正微笑着走过来,他走到江夫人身边,安慰道:“父亲的事情一定会有下落,娘亲不必太过担心,府中的事情还有我。”
江西观失踪之后,江烩季作为长子,自协助江夫人一直料理江家大小事。
王烟艳也自知失态,用帕子赶忙擦拭眼泪:“奴家失礼了。”
待王烟艳同江烩季离去之后,阮当归站在原地,盯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阮当归回来后,心情自不大好,待林清惜归来,本想寻阮当归再商量一二,但阮当归的房门灯火已暗,他在门口徘徊片刻,到底没有打扰。
阮当归心绪纷纷,做了一夜的梦,梦里都是当年同谢钰的过往,醒来的时候,看着窗外日光,尚有不真实之感。
他一出门,便看到林清惜站在廊前。
阮当归本不想理会他,却还是走到他跟前,还没待开口,林清惜问他:“今是什么日子?”
林清惜看到府中喧闹,仆人来来往往,不若之前冷清,反倒是热热闹闹,有几个年纪轻些的丫鬟,携篮挽友,三三两两笑着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没榜单字数就颓废,有榜单字数就火急火燎地更新。
偷得了浮生,便乐意半日悠闲。
我慢慢更,诸君慢慢看吧。
哈哈哈,其实就是懒,别打我!
第57章 迷雾重重不见月
阮当归也不知,恰巧看到一丫鬟,正低着头匆匆从庭院走过,阮当归便上前,拦住了对方,他方叫了一声姐姐,那丫鬟却是吓了一跳,踉跄着身子往后退,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阮当归喊了一声:“当心。”
他伸出手,堪堪拽住那丫鬟的手,将人拉到自己怀中。
丫鬟一愣,半晌反应过来,赶忙从他怀中出来,低着头,红着脸小声道谢。
阮当归毫不在意,他的眼里含着笑,微微探身,对那害羞的丫鬟道:“姐姐啊,今是什么日子,我看这府中挺热闹的。”
丫鬟匆匆抬头,似不好意思,飞快看了阮当归一眼,这丫鬟长得竟十分貌美,一双明眸欲说还休,她的声音也十分动听:“回公子……今是庙会。”
“原来是庙会啊。”阮当归含笑说了句,话题一转却又问,“姐姐平日都在何处,做些什么,忙不忙。”
林清惜在阮当归身后,闻他这样说,便知他的桃花心又泛滥了。
“回公子。”那丫鬟低头,双手在衣角边绕着,不敢抬头,只轻声细语嗫嚅道,“我是大少爷那边的人。”
林清惜瞬间便明了,又见这丫鬟貌美,怕已是通房,他几步上前,走到阮当归身侧,把人往身后拽了拽,对着那丫鬟道:“你下去吧。”
那丫鬟低头应声,行礼后便又离去。
“哎哎哎。”阮当归见人走了,眼巴巴地望着人背影。
“好色之徒。”林清惜泠泠地吐出这四个字来。
阮当归哼了一声,鼻子微动,似还在为林清惜瞒着自己同谢钰联系而生闷死:“若说貌美,又有谁能比得上你,我若真是好色,岂不是一生都要跟在你身边。”
林清惜静静地看着阮当归,那人说这番话时,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表情,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日光。
林清惜的心微微一动,于是为了掩盖这一点,他有些狼狈地转过头去。
今日是庙会,怪不得街市如此热闹,许多女子都去往城西的静西庙,阮当归自幼便和庙打交道,夜里多宿在被遗弃的小荒庙,庙里有神像,在夜里,不显慈悲,大多狰狞可怖。
所以他对庙会与神佛向来无甚好感。
林清惜倒有兴致,他对阮当归道:“江夫人今一大清早,便同江烩季去了寺庙。”
林清惜看向阮当归,询问:“不去看看?”
于是阮当归同林清惜,也出了江府,刚走没两步,便碰到了谢钰,谢钰正低头把玩着街边小摊的玩意,他穿着暗色衣裳,腰间系带,一抬头,看到了阮当归,便放下东西走了过来。
阮当归厌他至极,连话都不想同谢钰说,便伸出手,一把抓住林清惜的手,要把人拽走。
林清惜觉得,自从阮当归见了谢钰,便失去了冷静,变得任性起来。
当真孩子脾性,林清惜这般想着,反手将阮当归的手拉紧,把人拉住,不让其跑,阮当归瞪大了眼,挣扎不开,待谢钰走过来之后,他才将阮当归的手松开。
谢钰将两人动作尽收眼底,却忽想起,早些年,他与阮玖,也是这般亲密关系。
心头翻涌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谢钰知晓阮当归不喜自己这般,于是他将手中摩挲到温热的玉佩递了过去:“我是来还玉佩的。”
昨夜相逢太匆匆,阮当归一时忘了向谢钰讨回玉佩,温润的玉佩被递过来,阮当归一把夺回,他与谢钰的情意,早在几年前就被消磨殆尽,此时又何必留恋。
收回玉佩之后,阮当归欲走,谢钰问道:“阮阮,你们要去哪?”
“谢钰。”阮当归皱着眉头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谢钰问的是阮当归,林清惜却回了话:“去逛庙会。”
谢钰的目光从阮当归面上,落到林清惜身上,侧身让道:“大人好闲情,不介意我陪同?”
林清惜拂袖,清冷模样,说了二字:“随意。”
“你愿同他去,你同他去。”阮当归不愿与谢钰同行,他甚至不愿再看到谢钰的那张脸,因为他不愿陷在往事无法自拔,让愤怒与纠结将自己淹没,说完这句话后,阮当归丢下二人,先行一步了。
阮当归随着人群,走到了山上的寺庙。
石阶上,走过去的都是众生,生老病死,百态观之,不知抱着何等心愿,何等寄托,去信一个缥缈的存在,远处传来隐约的梵声,和尚敲钟,余音不止,惊了一树的飞鸟。
阮当归也曾求过佛啊,但佛并不能让他填饱肚子,也不能让他免去寒冷,于是他觉得,求佛不如求己。
山上的寺庙此刻是人潮人海,香火络绎不绝,阮当归进了大殿,一眼便看到了佛像,还在跪在佛前的芸芸众生,甚是无趣,他若是佛,也嫌众生聒噪。
阮当归抱胸依在门口,冷漠的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没有瞧见江夫人和江烩季。
他转身,看到一旁挂满红绸缎的姻缘树,树下还有信女在虔诚地求着姻缘,阮当归走到树下,一个很是佛态的僧人慈眉善目地问道:“公子可求签?”
来求姻缘的大多是女子,阮当归摇摇头。
他仰起头,看着树上挂着的姻缘牌上到底写了些什么,满地的少女心事,然而待他要收回目光时,风将一个木牌吹得转起,无意中瞥见十娘二字。
阮当归立马仰起头,风把姻缘牌吹得摇曳,他见牌子上的一面提诗二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另一面,写着十娘的名字,还有一个男人的名字。
琛。
十娘早与他人曲意暗通,却又是明月楼里江西观的相好,落入风尘的女人,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只怕写下这诗时,字字呕血。
他寻不到江夫人,便想着要去寺庙后院瞧瞧,这才刚走了没两步,就看到神色慌张的江夫人,尚是一脸泪痕,江烩季不在身边,王烟艳没成想在这碰到阮当归,赶忙转过身去,似要逃离。
“江夫人。”阮当归自然不让她就这般离去,他遥遥喊道,几步跑到王烟艳身旁。
“原来是大人啊,我方才以为自己听差了。”王烟艳回头,对阮当归勉强地笑。
阮当归却不想同王烟艳扯皮,他道:“夫人来此作甚?”
王烟艳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求佛问僧,想知我家大人下落。”
阮当归道:“夫人一人来此?”
王烟艳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神色凄怨,一双眼眸都已哭红:“只我一人。”
说谎,阮当归却不动声色,林佩告诉过他,今儿个林清惜早起,他有晨读的习惯,天色尚未亮起,便看到王烟艳同江烩季从后门静静出去了。
“如此,不若我送夫人回府吧。”阮当归笑着,一双眼里未含半分笑意,他说着这样的话,王烟艳吞吞吐吐,却只能妥协。
“麻烦大人了。”王烟艳道。
阮当归注意到,王烟艳的手一直在不自觉地颤抖,眼神慌乱,他微笑着,佯装看不见,同王烟艳走出寺庙,信徒熙熙攘攘,迎面便看到林清惜同谢钰,这两人风月无霁,在人群中走来,也是显目的存在。
阮当归正想装看不见,谁料林清惜走近,递来个糖葫芦。
红艳艳的糖葫芦,修长的手指,月白色的长袖,林清惜道:“阮玖。”
语气低了几分,似含有无奈与妥协。
阮当归却没成想到这样,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林清惜递过来的糖葫芦,一时不知该不该接,林清惜靠近他几分,阮当归嗅到他身上清香,林清惜温声,余音微挑:“不吃?”
阮当归接过他手中糖葫芦,挑了下眉:“小孩爱吃的玩意。”
仿佛那个在街市上总嚷嚷着要吃糖葫芦的人不是他似的。
谢钰在旁,将一切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抹阴翳。
“江夫人。”林清惜这才看向一旁的王烟艳,称呼一声。
王烟艳向林清惜行礼,也看到了同行的谢钰,她当然知晓谢钰是谁,年纪轻轻,城府极深之人,之前江家同顾家,也有生意上的来往,谢钰注意到她的目光,嘴角上扬,露出虚假的笑:“夫人。”
王烟艳笑得已然万分勉强了。
她说自己身子不适,想尽快回府,阮当归便送她回去,而林清惜和谢钰,自然要探探这寺庙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阮当归吃掉最后一颗山楂,不再看那二人,悠悠跟在王烟艳身后,回去了。
刚一回江府,王烟艳便声称自己回房休息,阮当归耸了耸肩,道了句不打扰了。
然阮当归转身,便去江烩季的别院寻他,别院的下人告诉阮当归,大少爷不在,这本在预料之中,阮当归还惦记今早晨遇见的那个丫鬟,便多嘴问了句,下人回答:“小的也不熟悉,那姑娘是前不久跟了我家少爷的。”
“前不久?”阮当归问得仔细,“大概多久之前?”
“也就十来天吧。”下人回答。
阮当归忽想起什么,问道:“你家少爷字什么?”
“子琛,江子琛。”
第58章 我本人间痴情客
夜里时分,王烟艳却无法入睡,卧房的烛火依旧明亮,将她焦躁不安的身影映在窗上分明,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终于传来声响,那人的影子被月光照得长长,在寂静的夜幕中,宛若鬼魅。
叩门三声响。
“娘。”江烩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王烟艳的心突兀一跳,待反应过来,赶忙去开门。
江烩季静静地站在门口,王烟艳警惕地朝左右看去。
“放心吧,无人跟来。”江烩季垂眸,轻声说道。
王烟艳将他赶忙拉到房间,她关门时,头死死抵在门背后,一回头,已是泪流满面,她死死抓住儿子的手,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呜咽声腔:“这下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娘。”江烩季却很是平静,平静地宛若一潭死水,“事已至此,不如一错再错。”
“可是……可是你爹……”王烟艳欲说出口的话被江烩季伸手捂住,她瞪大眼眸,一双眼里纷乱着痛苦内疚恐惧,却亦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