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儿,你一直都是母后最重要的牵挂。”刘温迢嘴角是最慈悲的笑,像菩萨。
“你要知道,无论母后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刘家好。”
林清惜看着刘温迢发上的白兰簪,却想到了茶花的红,想到了他的乳娘,倘若乳娘活着,或许他也不至于变成如此了无生趣的人吧。
“我知晓。”林清惜忽然冒出这一句。
刘温迢沉默片刻,眼角眉梢的细纹微微舒展,她道:“母后此生与佛相伴,已别无心愿。”
话音刚落,便绕了三绕:“你还记得若若表妹吗?”
刘温迢口中林佩的若若表妹,名唤刘京若,是刘温迢亲弟弟的女儿,说到底,还是刘家的人。林清惜抬眸,又是这样,最后一点温存也已散去,他已经对他的母后不再抱有任何期望,他的眼神又恢复淡漠:“不曾记得,母后若是无其他事,容儿臣先行离去。”
说罢他便起身,刘温迢见林清惜如此冷漠,呵然道:“惜儿!”
“为何三番五次拒绝?”刘温迢沉下脸来,之前她未曾重视林佩娶亲,是因为张氏在一旁虎视眈眈,如今风波已定,这些事情自然要提上日程。
林清惜年少时,同阮当归林清言李玟佑和吴世年,算是有些情义,如今这些人都已慢慢散去,只有阮当归还陪在林清惜身边,只是这样的陪伴已经不再被需要,也不再会被允许,刘温迢看着儿子那张清冷的面容,无法探测到他最真实的内心。
那日与刘温迢不欢而散,过了一段时间,朝臣呈来的奏折里,竟都是劝诫选妃之事,林清惜对此不露声色,但其中有一份奏折,从先帝先皇之孝道,说到古往今来之人道,文笔斐然,倒引起他的注意。
稍稍打听了下,写这文章的人,是工部侍郎的门客陈咏,于是从中提拔,入了翰林院,做了个翰林学士。
阮当归见过这陈咏一面,陈咏长样周正,笑起来却有些憨气,突如其来的提拔使之春风得意。
事情闹得这么大,阮当归自也知晓选妃一事,林清惜不从,却也第一次知晓身不由己,无能为力。这份特殊的爱怎么该向世人宣之于口,又该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阮当归这段时间不甚爱笑了,他有时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慢慢看云卷云舒,便能看上一下午。
李秋书给阮当归变着花样做了好多吃食,阮当归却无食欲。
阮当归忽然想吃城东的馄饨了,他先告诉秋书,李秋书撇了撇嘴:“我也会做。”
“那你早点回来呦。”李秋书嘱咐道。
“知道啦知道啦。”阮当归赶忙应声。
得了允许之后,他一个人偷偷溜了出来,城东的馄饨摊远近闻名,阮当归之前和吴世年算是吃遍了京城美食,从城东吃到城西,从百香楼吃到了小摊位,这个地方他们也是常客。
阮当归来此,吃了一碗馄饨,落霞在天边,不知是谁在裁剪,阮当归碰到了张荣荣和赵珍。
张荣荣穿着粉色的衣裳,长发温婉,坐在对面的那人,是吴夫人。两人点了两碗馄饨,慢慢地吃着,吴夫人正在第十遍给张荣荣讲她和吴盛的故事,张荣荣一如既往地耐心听着,耳边的明月珰轻轻摇曳。
吴世年去了边塞,阮当归便不见他的消息,大抵他处境也艰难,没有吴盛的庇佑,天壤之别的落差显现在眼前,所有磨难都蜂拥而至。
“那……世年哥哥,有没有被吴盛将军揍?”张荣荣眨着明亮的眼睛,有些心疼,又有些好奇。
赵珍给张荣荣讲到吴世年小时候横行霸道,惹得他爹生气的故事。
“他哪里会揍啊,他只是做做样子,其实他比我还疼儿子。”赵珍捂着嘴笑,又赶忙说了一句,“我们快回家吧,我怕他在家等久了。”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吴盛。
张荣荣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同赵珍离去了。
阮当归把头深深地低着,久久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宫的时候,趁着天色半暗,去承景宫里找林清惜去了,难得他今日买了糖葫芦,也带了回来,想着给林清惜吃。
林清惜又是忙碌了一天,天色渐昏,他坐在椅子上,未点烛火,他闭目养神,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一听便知晓来者是阮玖。
阮当归蹑手蹑脚,小心翼翼走到林清惜面前,只见他闭着眼,眼睫卷翘,面如玉,阮当归俯身,眼看就要亲到林清惜时,林清惜道:“怎不出声?”
林清惜温热的气息落在阮当归唇上,他缓缓睁开眼,眼神像玉石。
阮当归挑眉,管他三七二十一,便吻了上去。
林清惜知晓阮当归今日又溜出宫去了,林清惜知晓阮当归昨天坐在秋千上一整个下午,林清惜还知晓阮当归并不快乐。
阮当归吻他用力,两人唇角依偎,舌尖柔软,偶尔林清惜微冷的鼻尖蹭到阮当归滚烫的面颊,阮当归含住林清惜的下唇,慢慢描摹,他坐在林清惜身上,本来穿得整齐的衣裳,被解得松散。
林清惜一只手探到阮当归衣内,他的指尖冰冷,抚摸着阮当归滚烫的身躯。
殿外有宫人守着,阮当归咬着下唇,不敢泄出一丝呻吟,林清惜埋首于他胸前,那种撩拨一直痒到心间,他伸出手,以指为梳,穿过林清惜的发。
林清惜慢慢抚摸着手中滚烫,直到感觉到黏稠,他抬起头,从阮当归衣摆下抽出手来,手指湿漉漉的。
在阮当归面前晃了晃,阮当归的脸深刻地红了红。
“湿了,怎么办?”林清惜声音沙哑。
阮当归坐在林清惜身上,伸出手,按住了林清惜衣裳之下已经按耐不住的炙热,他垂下眼眸,面上带着羞赫,轻轻上前,在林清惜的注视之下,含住了他的手指。
一点一点地舔舐干净。
阮当归的发,落在他手上,林清惜只感觉到他舌尖柔软又温存,像是温顺的动物。
天色将落,紧闭的窗户,关着一处风景与秘密,其实比起阮当归,林清惜更爱在欲望里浮沉,他喜欢抚摸阮玖,喜欢他身上自由的气息,喜欢他因他而颤抖,甚至喜欢看他面上留露出那些隐晦而下流的神色,一如此刻。
“我要怎样,才能拥有你。”林清惜沙哑着声音,问阮当归。
只能以这种方式相爱,不,他不愿意,林清惜要阮当归堂堂正正地活在世人的瞩目之下,他要余生与他为伴,他要牵着阮玖的手,走过这一生。
阮当归自然懂得林清惜话中之话,他轻轻抚摸林清惜的发,一丝苦楚从心间涌上,少年时,以为心动便心动,从来没有考虑过后果,唯一害怕的,是林佩是否喜欢他。
而如今,原来不仅仅两人喜欢就可以了,这世上的事从来都不是这么简单,彼此的选择,每走一步,便犹如逆旅行舟,不敢暴露,不敢倾诉,唯恐被他人发现,穷尽此生想要走到对方面前,可挡在前面的,是万万人,是人伦常理,是不可为之。
阮当归拉起林清惜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他看着林清惜的眼:“我不会放弃,林佩,你须知,我比世人更爱你。”
就是因为阮当归这一句话,在面对群臣上奏的压力,林清惜依旧不肯屈服,他以为先帝守孝为由,拒绝选妃。
作者有话说:
我成年了,你们成年了,大家都是成年了,车门已焊死。〃?〃
林美人:想看你脸上隐晦又下流的神色。
我不要脸了。
第85章 风住尘香花已尽
阮当归近来夜里又开始失眠,其实他一直有失眠这个毛病,珠花之前一直为他熏着安神香,后来同林佩关系亲近了,爱上林清惜身上淡淡的不可捉摸的幽香,失眠的毛病渐渐减弱,再后来不曾有了。
阮当归睁大眼睛,蜷缩着身子,将右手手指曲起,不安地放在嘴边咬着。
怎么像个女儿家,心中惶恐得要死。
窗外的月光皎洁明亮,阮当归开始想念珠花,倘若珠花在这,她一定会陪在他的身边,就像娘亲一样。
不知夜里什么时候睡着,醒来的时候,秋书端着水盆进来,阮当归看得朦胧,便托着声音绵绵开口道:“姐姐。”
李秋书惊诧朝他看去,阮当归的意识逐渐清醒,他起身,觉得身子酸痛,这才口齿清晰喊道:“小鬼。”
李秋书以为阮当归发烧了,赶忙凑过去,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所幸阮当归的额头并未滚烫,秋书松下一口气,但经由他这么一提,她也不可遏制地思念起珠花了。
她低下头,刘海轻轻遮住额头,发梢遮住眼眸,很是失落。
阮当归心里一揪,便把她拉到眼前来,伸出手来秋书圆圆的脸上揉来揉去,故意逗她:“你长胖了,脸上好多肉!”
李秋书今年虚岁十四了,她都是个小姑娘了,她都明显感觉胸部鼓鼓了,男女已经有别了,阮当归却总拿她当小孩,以为她还是两年前那个需要他一路抱着带回宫的小丫头。
秋书故意皱了皱鼻子,和阮当归一样色泽的琥珀色眼眸里,满满的嫌弃:“你才胖了。”
早晨她为阮当归熬了软糯的白米瘦肉粥,阮当归最近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碗就不再吃了,秋书做的多,剩下的粥又舍不得倒,阮当归呢喃一声:“要不给林佩送过去?”
秋书赶忙给自己又盛了一碗:“我还没饱呢!”
“都吃了两碗了。”阮当归吃惊,“还没饱?”
秋书只觉得自己的脸有些滚烫,她掩饰似大口吃饭,含糊不清地吐出一个字来:“饿。”
秋书早饭吃撑了,简直要扶墙走,小腹一直胀鼓鼓的,隐约有些坠感的痛,直到中午时候,一股热流从下面涌出,她一抹,只见满手的血,简直吓人。
她以为她要死了,于是哭着去找阮当归。
阮当归正坐在窗边持笔,画卷上勾勒几笔,此刻见到秋书哭得一脸眼泪鼻涕,右手还有鲜血,也是一惊,以为她哪里受伤了,在大概听懂秋书惶恐的哭诉后,阮当归如玉的面颊上,浮现一抹红晕与尴尬。
秋书张大嘴巴一直哭,一边哭一边问:“阮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死了,谁来照顾你呢?”秋书抽噎着道,她这个时候,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阮当归的心柔软地一塌糊涂,他摸着李秋书的头安慰道:“别担心,你不会死的。”
他托相熟的宫女姐姐,给带来了月经带,又花了半天时间,给秋书讲明白什么是葵水,让宫女姐姐帮忙,教秋书如何用这个东西,秋书知晓葵水是怎么一回事后,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面色滚烫。
阮当归给她备了红糖水,待她收拾干净身子后,让她喝了红糖水,上床休息。
女子月经都会小腹痛楚,秋书第一次来,小腹更痛,眼泪都疼出来了,小脸煞白,阮当归心疼又无奈,只得一整天守在她身边。
秋书把巴掌大的脸埋一半在被子下,眼睛明亮,唤了他一声:“阮哥哥。”
“嗯?”阮当归应了一声,伸出手拨开她额头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李秋书嘴角不禁露出笑容来,也不说话,她从被子里伸出手,小心翼翼拉住阮当归的衣袖,似乎这样就可以让她心安,许是此刻太幸福,眼皮不断打架,她看着看着,便慢慢睡觉了。
阮当归松下一口气,轻轻从秋书的手中,将自己的衣袖抽出来,动了动僵硬的身子。
他走到门口,不放心又回头看了秋书一眼,她睡得很熟,于是他轻轻地关了门。
闲来无事,继续坐在案前,画他的画。
阮当归的丹青尚算不错,更何况有李玟佑的耳濡目染在前,他落笔慢慢描摹,清冷的面容寥寥几笔勾勒,阮当归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全神贯注之下,也不觉日过西山。
林清惜忙完自己的事,又跑了过来。
近来,阮当归不甚主动去寻他,他却越发想念阮玖,只恨不得让他变成一块玉佩,时时系在腰间。
“你怎么来了?”阮当归见来人,微微吃惊。
“你又不来见我。”林清惜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清,下一句莫名却有委屈味道,“我只好来见你了。”
阮当归留个心思,快步上前,将屋子的门闭上,方回头,林清惜便把他拉入怀,埋首在他颈处,含糊不清道:“放心,我让朱七帮我守在殿门口,有急事知会我。”
两人的情事,只两人知道,朱七虽不知林清惜最近怎么总想去寻阮当归,却也没多问。
阮当归打趣:“总觉得是在偷情。”
猛然一痛,忍不住叫出了声,又想到秋书在内殿睡觉,赶忙捂住了嘴巴,林清惜下口太狠,阮当归觉得自己估摸让他给咬块肉下来了。
阮当归倒吸一口凉气,用手去推林清惜,林清惜这才松嘴,捏住阮当归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声音低沉又带着疑问:“偷情?”
阮当归讪讪地笑了,便听林清惜道:“日后娶了你。”
娶?那是娶女子才用的话。
阮当归回道:“不若是我娶了你。”
这事的确有待商榷,林清惜看着阮当归倔强又挑衅的眼神,把他抵到门后,将阮当归两只手拉过头顶,阮当归也配合着他,佯装挣扎下,便不挣扎了。
林清惜低头,靠近阮当归,低头吻上了他。
总算是为自己渡了一口生气。
阮当归勾着他的舌,往自己唇里带,缠绵,抚摸,触碰,挑逗,林清惜渐渐气息不稳,阮当归却瞧见什么,忽把林清惜用力往后一推,林清惜撞到身后的桌子上,桌上一壶隔夜凉茶落地,水溅湿了他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