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辣江湖![古代架空]——BY:野有死鹿

作者:野有死鹿  录入:04-09

  宁和尘转过头来看他,没说话。
  “你坐在我旁边,我就觉得高兴,”李冬青拉住他的手,十指交叉,说道,“你什么也不用做,就坐在这儿,我就觉得平静,心里有底,哪怕你什么话也不说也行。”
  李冬青问:“你呢?为什么喜欢我?”
  宁和尘把头倚在他的肩膀上,俩人十指交握着,宁和尘道:“傻小子。”
  李冬青笑了起来,宁和尘说:“天下人都该喜欢你,我就是其中一个。”
  李冬青愣怔了片刻,笑道:“是吗?”
  宁和尘道:“对。”
  李冬青:“那不喜欢我的人怎么说?”
  “该死。”宁和尘道。
  李冬青笑了半天,宁和尘嫌他笑起来肩膀抖动,枕着不舒服,坐直了,把剑拿起来,说道:“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知道你这辈子不会留在乞老村,就算是没有之后的种种,没有遇见我,你也还是会走上你该走的路。”
  李冬青问:“什么路?”
  “你心里的那条大道,”宁和尘说,“你不是早就有想法了?”
  可李冬青自己心里却没有那么确定,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远离权术和战争,也许没有遇见宁和尘,没有被卷进这一切,他是可以这样平凡地度过自己的一生的。
  李冬青时常想,如果他选择了平淡地度过自己的一生,也不失为一种壮举。但无论如何,选了哪条路,只要走到尽头了,都算做壮举罢?。
  李冬青想了想过去,说道:“你那时候对我真的太冷淡了。”
  宁和尘平淡道:“那时有些怕。”
  李冬青愣了一下:“怕?”
  “有点罢,”宁和尘视线一扫,说,“无论我把你扔在哪儿,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死,只要你能活下来,可能死的就是我。”
  李冬青:“我那时才十五!”
  宁和尘:“十岁也一样。”
  李冬青想,这可能就是王苏敏说的他给人带来的感觉。
  宁和尘道:“我那时候就在想,怎么会有人天生带着杀气,但人又这么软和?我以为你是装的,可是装十天八天也就算了,你也不至于装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你就是这样。”
  李冬青不记得当时自己是什么样子了,他记得刚离开乞老村的时候,他心存死志,所以无论宁和尘怎么对他他都无所谓,只想死了一了百了,可能也就是因为那种麻木,让王苏敏和宁和尘他们,感觉到了危险。他那个时候不怕死,不怕死就省了很多事。
  李冬青说:“那时候看到的都是你们这些厉害角色,我什么都没准备好,就接二连三的遇见各种人,以为自己死定了。”
  宁和尘:“我没想过你会死。”
  “我想过,”李冬青说,“每天都想,被别人杀,或者自杀,都想过。”
  他说着说着又笑起来了,倒不是觉得自己那时候傻,只是觉得:都过去了。
  李冬青提起这件事,也不是为了诉苦,只是想,当时宁和尘真是太难相处了,感觉感慨万千。
  不过那个时候的宁和尘,是他见过的最生动的宁和尘了,嚣张、跋扈、冰冷、自私,实在是太生动了,李冬青当时就被他吸引,这么多年也没拔出来。
  李冬青在转头去看宁和尘,那样跋扈的形象,渐渐地已经褪去了,宁和尘性子里只剩下了偏执。他被爱软化了,腐蚀了外壳,只剩下内里。
  宁和尘的现在,是李冬青的作品,是被他浇灌出来的,他又想起来了以前想到的,宁和尘是很脆弱的,一折就断。他用了两年的时间,俘获了宁和尘,宁和尘就把所有都悉数奉上了,李冬青拥有了他的一辈子。
  两年前,他在乞老村前的破庙前演戏,演的就是宁和尘和叶阿梅的故事,他吹了一段羌笛之后忽然福至心灵,抬头望去,之间高高的房顶上,看见头顶银光闪烁,寒气阵阵,天上一仙子绝尘艳艳,头顶一根的黑檀木簪,在一看腰上那把墨玉雕金松羌笛——他哪能想得到,有一天宁和尘会俯下身来爱他,为他落在了地上。
  李冬青想不到。他也不知道,宁和尘爱起人来又浓烈又狠,一般人也受不了。
  李冬青站起身来,拿起了俩人的剑,说道:“别在这坐着了,人来人往的,还以为咱俩在这密谋什么呢。”
  宁和尘也跟着站起来,没什么事做,问道:“干什么去?”
  “逛一逛罢,”李冬青道,“享受这为数不多的宁静。”
  宁和尘笑了。
  李冬青看着觉得好看,又瞟了两眼,然后说道:“你知道罢,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永远是天下第一。”
  宁和尘:“?”
  李冬青也只是随口说说,转而道:“叫上霍黄河他们一起罢,出去转转,没准聊聊还能商量出点点子来。”
  他俩去叫霍黄河他们,正巧碰见方青濯来串门,把他也带上了,方青濯问道:“去哪儿?”
  李冬青:“想随便转转,你说去哪儿?”
  方青濯道;“散仙城好玩的地方可太多了,带你们吃点好的罢。”
  闻人迁:“你说哪个?”
  “我请客,”方青濯道,“你就别管是哪个了,跟我走得了。”
  闻人迁:“散仙城里,哪儿我不知道,比你熟。”
  方青濯笑道:“我又没跟你比这个。”
  闻人迁道:“怎么着,我跟你比了?”
  李冬青道:“走罢走罢,别吵了,行不?”
  “谁吵了?”闻人迁事不干己。
  李冬青走到他俩中间,把俩人隔开,然后说道:“这样好了。”
  闻人迁跟方青濯关系一般,按理来说不太应该,都是一个城里长大的,年纪又相仿,多少都应该有些交情,但俩人性格差得多,方青濯沉稳,闻人迁轻浮,本来就是互相看不顺眼,吞北海一战的时候,去的那几个人,只有闻人三千没回来,连方青濯都活着回来了,闻人迁更是心里膈应得慌。
  李冬青感觉自己一直在调停矛盾,之前在月氏也是,在草原也是,他都已经习惯了,不知道这天底下的人怎么这么爱吵架,这么多矛盾,一左一右隔开这俩人,他说道:“我请客,哪儿也不去了,我看这儿就挺好,就这儿罢。”
  他们行至一个酒楼前,夏天了,酒楼门户大开,一楼坐了两三桌人。他觉得这里就不错,也能做得开。
  闻人迁迟疑道:“这家?”
  方青濯:“冬青,这家不行。”
  李冬青:“?”
  闻人迁说:“店大欺客。”
  方青濯:“花生米只给半碟。”
  闻人迁问道:“啥时候的事?”
  方青濯道:“今年冬天,我和几个要下山的弟子来的,酒淡得和水一样。”
  闻人迁:“你们仓山河,送弟子下山还要副掌门亲自请吃饭?”
  “你们不用?”方青濯问。
  闻人迁:“从来不用啊,那回来的时候呢,接风洗尘?规矩不少。”
  方青濯:“这是大事,怎么能不管啊?你们闻人家不管?”
  李冬青退后一步,让他俩去聊,跟在他们后头。方青濯笑着跟他使了个眼色,李冬青点了点头。
  闻人迁还在惊讶别的门派的风俗习惯,转着转着,跟着方青濯来了一处小酒馆内,几个人一起进去了,他也说什么,还在问:“这些事都你做?”
  方青濯落座了,说道:“啊,对。”
  闻人迁琢磨着道:“我是不是也该找个副掌门?”
  “闻人家没这个传统,”方青濯说,“就不需要,仓山河是一直有的。我记得吞北海也没有副掌门,是吗?”
  他把问题抛给了霍黄河和叶阿梅,霍黄河说:“没有。”
  闻人迁:“有一个也不错。”
  叶阿梅道:“现在这世道活着都够呛了,还管几个掌门人吗?”
  几个人短暂地尴尬了片刻。
  李冬青当即岔开话题,问闻人迁:“你没叫厉汉心来?”
  “没有。”闻人迁说,“叫他干什么?”
  方青濯:“厉汉心是谁?”
  “珠崖厉家的人,”李冬青解释道,“今天来的,说要入伙。”
  方青濯“哦”了一声,想到了什么,但是没说,问道:“那回去叫?”
  “算了罢,”李冬青说道,“下次叫上,今天就这样罢,也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大老远叫他来吃个饭,也不太好。”
  珠崖离中原太远了,所以他们几个人都和厉家的人不熟。他们几个实在不认识,就没说什么。
  李冬青心里隐隐地惦记着一件事,不大踏实,从厉汉心来了之后,这感觉又浮了上来。
  闻人迁道:“这几天还会有人来入伙罢,尽数收下?”
  “不收怎么办?”霍黄河问。
  闻人迁皱了皱眉头,道:“我不是在商量吗?”
  霍黄河:“我也在商量。”
  李冬青把手往下压了压,说道:“各位兄弟,有话好好说。”
  闻人迁:“如果再有门派入伙,收吗?”
  “收,”李冬青说,“收啊。”
  闻人迁:“住哪儿。”
  李冬青:“举家迁徙?不至于罢。”
  闻人迁道:“这么多人,就算现在不用安顿,你早晚也要安顿。”
  李冬青:“真的住不下就真去东瓯,那里地方大,足够了,离这儿也不远,我到时候可以先去看看。”
  “不过我觉得……”李冬青看了他们一眼,犹豫了片刻,斟酌着说道,“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方青濯开口道:“什么意思?”
  李冬青:“江湖上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归顺朝廷的,只要刘彻给他们钱和官,他们就愿意,这里头应该也包括一些掌门人罢。”
  “我看着他这个灭口的速度,也不算很快,”李冬青道,“我只是猜测,琅琊和巨鹿离长安都很近,刘彻是在和江湖人做交易吗?同意的,就归顺朝廷,不同意的就灭门。”
  大家四目相望,一时无言。
  李冬青扶额:“刚想明白,可能是这样,吞北海是旧仇了,所以以儆效尤,借灭吞北海的门,震慑中原武林,兴许是这样罢。”
  他这两天也想,如果他是刘彻,他要怎么做,如果这个时候再不停地灭门、灭门,只能让剩下的江湖人更加团结,要想简单地解决问题,最好是从内部瓦解。威逼之、利诱之,瓦解江湖,则不需要太久。
  片刻后,叶阿梅轻声道:“那怎么办?”
  “无妨,”李冬青笑着安抚众人,说道,“总是有办法的,而且还有很多办法。这不是只是猜测吗?不必这么泄气罢?”
  李冬青说出他的猜测来,大家心里就没有了第二种可能,人也能在复杂的情境中凭直觉做出正确的判断,就算是想不明白,他们直觉也知道,刘彻这么做最省力。
  店家来上菜了,李冬青便不再说话,等他走出去了,李冬青道:“先吃饭罢。”
  霍黄河道:“刘彻现在不着急杀你吗?”
  “可能着急罢,”李冬青说,“没准今晚就有人来杀我,那是最好的,抓一个人打听打听情况。”
  闻人迁道:“肯定能赢?”
  李冬青指了指宁和尘,意思是他在这儿,还能输?
  闻人迁看着俩人,视线逡巡了一遍。
  霍黄河:“他现在一定很后悔没在东瓯杀了你。”
  李冬青说:“可惜了。”
  饭桌上,把形势说了说,李冬青就没什么活儿了,现在外头危机四伏,可是真的没杀到自己头上来,就总觉得好像没什么事儿一样,各位掌门人的待得骨头已经软了,想再站起来还得要人扶一把。李冬青也不知道能不能扶得起来,可就算是在这里扶不起来,天底下也大有和他一样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英雄。
  宁和尘坐在他边上,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问道:“怎么了?”
  李冬青没有瞒他,皱着眉头说道:“王苏敏怎么还没来?”


第82章 剑起江湖(十一)
  王苏敏前几天就该到了, 但是一直到现在也没来, 这事儿李冬青从今天早上就开始惦记, 越来越惦记。
  王苏敏是个神秘的男人,一个自称自己是鲜卑族,流落到匈奴人手中,又在长安坐过牢的男人,但没人认识他, 他也不被人记得。
  李冬青和很多神秘的人做朋友:楚钟琪、王苏敏、霍黄河、宁和尘,他身边尽是这样的人,所以不问过往是基本尊重,但他隐隐约约, 总是对王苏敏不放心。可能是因为当年第一次见面,王苏敏把一块石头放在他的眼前,告诉他:“算命的说, 我人生路行到半山腰,必有一劫。”
  李冬青总感觉不是劫在找他,是他在找劫。王苏敏不说假话。
  宁和尘道:“难道是月氏出了事?”
  “能出什么事?”李冬青道, “月氏的局已经定了,伊稚邪不会动,月氏的女王盼来了敌人的头颅, 那边已经没有什么波澜了。”
  宁和尘想了想, 说道:“再等等罢,也许只是路上耽搁了,不要轻举妄动。”
  李冬青没有那么乐观, 他想到也许是刘彻的人劫持了王苏敏。但是他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对众人道:“吃完了?”
  方青濯道:“我来结账!”
  “我来罢,”李冬青站起身来,“我请各位出来的。”
  “我来!”方青濯不依不饶,“说了是我来,守规矩,江湖规矩。”
  一提规矩,李冬青就不动弹了,有些无奈地道:“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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