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举动最终引来了从昨晚至今最激烈的反抗,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快感。萧曜眼睛的颜色都变了,借着姿势的便利,他捞起程勉的一只腿,挂在臂弯,将无处可逃的程勉又一次钉在自己的身下。
萧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沉迷至此,在某一两个间隙,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一开始就不该挨程勉,哪怕只要他碰一下,满脑子就再想不起别的了,只想打开他的身体,然后长长久久地留在里面。
大概是有光线的助力,白日间的情事格外漫长,也格外焦灼。萧曜好不容易完了事,可是听着程勉的呼吸声,他莫名又硬了。感觉到身后的异状,终于程勉连语调都变了,有气无力又不可思议:“你怎么又……这事有这么有意思么?”
昏头胀脑间,萧曜想到的不是将背对自己的程勉扳过来,而是自己撑起身,从程勉身上翻进床榻的里侧。直到和程勉四目相对,萧曜诚实地点头:“……你不是这样么?”程勉的目光轻轻一闪,并不回答。萧曜找到他的手,一起探进又卡在一起的股间。滑腻的触感过于新奇,又带来别样的刺激,感觉到程勉的退缩和迟疑,萧曜赶快说:“……我不折腾你了……你……你也碰碰我好不好……”
看着程勉湿漉漉的额头和同样潮湿又异常困惑苦恼的眼睛,萧曜情难自禁,小心翼翼地亲了亲他。
再被程勉推醒时,萧曜正睡得天昏地暗。
又依稀听到元双的声音,于是萧曜更加笃定,这是一个新的梦境。
果然,元双的声音不久又低了下去,萧曜心安理得地卷紧被子,继续享受心满意足后的好眠。
“殿下,要晌午了。”
程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时,萧曜起先还是没睁开眼:“随他去。”
“元双找来了。”
“……随她……啊?”
萧曜一个激灵,腾地坐了起来:“……她怎么来了?”
“快晌午了。殿下彻夜未归,元双找遍了全城,想来是死马当活马医,找到了这里。”程勉坐在榻边,平静地解释。
萧曜早养成了卯时则起的习惯,不信居然就到了晌午:“你怎么不叫醒我?她人呢?”
“我说殿下昨夜喝多了,以为到了裴家,借住了一宿。我劝元双回去了,殿下也快起来,回去吧。”
“你呢?既然要中午了,元双肯定是要等你午饭的。我们一道回去。”
程勉静了静,说:“殿下先去吧。我稍后就到。”
萧曜这才留意到凌乱不堪的床榻,他眨了眨眼,刚要说话,程勉已经先一步将衣袍递给了他:“殿下见到元双,就说我也起迟了,但一定不会忘了午饭。”
“……可是……”
程勉将昨夜小心给萧曜解下的内衫披上他的肩头,很轻地一笑:“殿下不会说谎,我得迟些去,这事便周旋过去了。”
“为什么要说谎?”
“是我杞人忧天了。殿下不说,旁人如何能问?”
程勉抿着嘴,继续为萧曜系衣带。萧曜转过头看了他好一会儿,问:“明……今晚……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程勉动作一滞,低着眼答道:“都依殿下心意。”
萧曜顿住了,“那你的心意呢”无端又被咽了下去。
穿戴整齐下了床,走出没几步,萧曜只觉得好像手脚都不是自己了,腿软得厉害,却不敢回头看程勉的反应,咬着牙关跌跌撞撞走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程勉才到。上次两人坐在一起吃饭时萧曜几乎没有正眼看过他,这次也是如此,然而心境之别,不异于天渊。程勉看起来也没有说话的意思,两个人各自埋头吃饭,吃着吃着萧曜听到元双说:“今天的饭菜是不合五郎的胃口么?吃得也太少了。”
“昨夜殿下留宿,我不惯与人同床……”
萧曜的筷子一时没拿住,翻落在几案上。程勉不为所动,继续说:“在外间的榻上睡了一晚。睡得不好。”
“是我搅了你的觉。既然落得清闲,正好把之前在正和缺的觉补一补。晚上早点来吃饭罢,五郎想吃什么?让厨子做。”
程勉笑了笑,直摇头:“都好。”
元双一说,萧曜才留意到程勉的确胃口不好——要照以往程勉那吃饭如赶路的习惯,早就吃完了,可今天自己都添了几次碗,程勉面前的碗盏几乎没有动过,直到元双撤去食案时,食物也只是勉强少了小半。
趁元双在给他们准备茶水,萧曜轻声问:“……你不饿么?”
程勉满脸倦色:“我要去补个午觉。”
萧曜不好意思细问了,也不再留他,看了看程勉的脸色,也没敢说要送他回去。
待程勉走后,萧曜坚决不要任何人服侍,自行沐浴更衣。床榻间光线昏暗,尚不觉得身上的印记如何触目惊心,在阳光明媚的下午再看,别的地方还好,就是胳膊上一道道抓痕格外骇人。
然而在当时,萧曜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更罔论一星半点的疼痛了。
思绪迅速飘回昨夜,萧曜不敢再深想下去,努力心无旁骛地收拾干净自己,又喝下冯童端来的醒酒汤,说:“颜延下个月就要去盟夏关,四个月后才回来,得找一天请他和景彦来做客,专门为他饯行。”
“殿下昨夜不是为他饯行么?”
“是。但昨夜一大群人,也没顾上说话。”
冯童道:“早上元双和我去了裴府,听说颜延天亮就走了。”
萧曜惊道:“走了?他昨天只说月底前动身,怎么就走了?”
“县令说,颜延素来是如此。”
没想到昨夜之后,要再过四个月才能见到颜延,萧曜失落地一愣神,才想来问:“你们去景彦那里做什么?他怎么了?”
“县令无妨。是元双和我见殿下一直未归,又没有传回讯息,擅自去裴县令府上寻找殿下。”
“……哦。”
冯童试探地轻声问:“殿下与五郎,已经冰释前嫌了吧?”
萧曜含混地点点头。元双这时端着点心回来了,笑着插话:“还是早日冰释前嫌得好。早上我去五郎那里找殿下,本来是心怀侥幸,昨夜为颜延校尉送行,五郎也在座么?”
元双和冯童真心为两个人间的隔阂消散如释重负,不免问多了几句,萧曜略答了几句,一律应付过去。
他清楚,程勉是不愿多提两人间的事的,不仅自己不愿意提,更不愿萧曜提,为了绕开这个话题,加上吃完午饭又洗了个澡,真的有些困乏,萧曜借口要午休,躲进了卧室。
他睡前专门叮嘱,等程勉再来时叫醒他,可心满意足再醒来时,居然是第二天上午了。
他难以置信地再三确认,冯童再三回复,又说:“喝多了酒就是这样。前一夜殿下是不是睡得不好?昨夜睡好了吧?”
萧曜不悦地问:“程五来怎么不叫醒我?”
“五郎昨夜没来。”
萧曜抬眼,轻轻一抿嘴,又垂下视线:“知道了。”
到了中午,还是没有见到程勉的踪迹。萧曜心里五味杂陈,却硬撑着什么都不说。反而是元双,看了不知道多少次更漏后,忧虑地问:“……这都一整日了。昨日中午五郎看起来气色就不好,脚步也迟迟的,又没吃几口东西,别是又病了。”
萧曜没做声,元双看了看萧曜,又说:“殿下先用膳吧。我去看看五郎……”
“他昨晚不来,你吃东西没有?”看清楚元双的神色,萧曜拿定了主意,“你准备个食盒,我去一趟。你也不用等他了,我看着他吃。”
元双眼睛一亮:“我随殿下同去吧?”
冯童也自请随行,萧曜都没同意。最后元双准备好食盒,又一路将萧曜送到门口,还递给他一把钥匙,说如果程勉真的病了,恐怕无法应门,可以绕到后门进去。
她满脸担忧,可是萧曜一则觉得程勉多半和自己一样,在闷头大睡,一则心里有点不可告人的旖旎心思,所以明知元双他们真心担忧程勉,还是独自去了程勉那里。
正如元双所说,无人应门,萧曜从后门进了院子,只见门紧闭着,程勉的鞋就在廊下,窗却是开着的,他心里诧异,赶快去叩门,可始终听不到一点动静。
无奈之下,萧曜试着推了推门,他原打算如果门能推开,那程勉多半不在,不然,自己就要翻窗了。
不料门真是虚掩着。
可程勉昨日那件斗篷又在地上。萧曜放下食盒捡起斗篷,满心疑虑地走进内室,床幕低垂床屏紧合,看不到任何动静。他不得不更近一步,刚掀起床幕,床屏后轻轻一响——程勉在。
萧曜推开床屏,只见程勉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枕上只留了一截头发。他顿时松了一口气,脱下斗篷挂在一旁,然后坐在了榻边。
坐了好一阵,也没听到一星半点的声音。略作犹豫,萧曜还是将被子拉开一角。他不想吵醒程勉,动作极轻,收回手时手背碰到了程勉的脸,居然是凉的。
萧曜心里一沉,靠近又将锦被拉开一些。这时程勉终于有了动静,眼睛也不睁地缩了缩,想往被子深处藏。
他一只手要裹被子,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护在襟口。萧曜反手去探他的脸。程勉似乎是恼了,口齿含糊地抱怨:“……冷死了!”
手背所触的一片才是凉的。萧曜着急地问:“你怎么了?”
又过了一会儿,程勉终于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瞪着床边的萧曜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出来了,反正又翻过身去了。
萧曜去摸他的后颈,烫得不大对劲,光滑的皮肤上腻着一层薄薄的汗意。萧曜赶快推醒他:“你在发热。我去找大夫……”
听到“大夫”二字,程勉下意识地拉住了他,摇头,声音是初醒时特有的沙哑:“不要了。我现在见不了人。我没事。再睡一觉就好了。冷得很,殿下把床屏合上吧。”
萧曜气得皱眉:“窗子开着。”
程勉沉默片刻,轻声说:“散味。”
“……”萧曜咽下一口气,“你几时睡下的?”
“午饭后回来就睡了。”程勉没什么精神,语调粘而缓,与以往的干脆利落大不相同,“就晚上了么?我今日实在没有力气,恐怕是无法奉陪殿下的兴致。明日……”
萧曜气得语调也高了一度:“已经第二日了。你睡了一天一夜了。还说无事?”
“……嗯?”程勉终于翻回身,仍是满脸睡痕,似醒非醒,“这么久了?我醒了几次,天总是黑的。”
“你不渴不饿的么?”萧曜拨开程勉的头发,又去探额头,“元双给你装了食盒,吃一点好不好?”
程勉摇头,片刻又低声说:“有点渴。”
萧曜从外间的炉火旁找到茶壶和茶盏,一并送到程勉面前,结果程勉一口气把一壶茶都喝完了,才叹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再要躺回去。萧曜拦住他,轻声说:“你说醒来了几次,吃过东西没有?你真的在发热。”
程勉低着头:“真的不饿。殿下可以将食盒留着,我再睡一会儿,饿了就去吃。”
萧曜根本不信他,转头又取来了食盒和几案,硬放在程勉榻上,不大高兴地说:“你又不让人去找大夫,又不吃东西。辟谷么?我以为你从不信鬼神之说。”
说完也爬上了床榻。这下,程勉的觉被他搅了个彻底,又没力气发脾气,只好也冷着脸坐起来,面无表情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抓着内衫襟口的手,忽然说:“我明明和殿下说了,要殿下不要……”
萧曜正在将食盒里的食物一一拿出来,听他突兀地停下,下意识地问:“不要什么?”
程勉没好气地抿了抿嘴,低声说:“不要将阳精留在里面。”
“你……”
“也不要将茶饭端到床榻上。”他皱眉,“像什么话。”
为了掩饰自己的面红耳赤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种不合时宜的绮思,萧曜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你屋子乱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端到床榻怎么了……那……那怎么办?不是就是一次么……”
程勉懒得看他,神情里俱是克制:“殿下怕我再饿死,我吃就是了。吃完请殿下早日回去。也请转告元双,她准备的午饭我都吃了,请她吃饭。我今晚不去,明日中午一定去。一定请她吃饭。殿下只要说,她是会听的。”
他重复了两遍“请她吃饭”,然后端起碗,赌气一样随便吃了几样。他吃饭总是这么快,但这次尤其,萧曜生怕他噎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直到他扔下筷子,拎起被子又要睡倒,才如梦初醒地拉住程勉的袖子,绷着嗓子问:“……你要不要紧?那怎么办?”
程勉怪异地看了他好几眼,喉头翻滚数次,才说:“我都弄好了。”
“那……”
程勉再没搭理他,又裹紧被子,倒头继续睡。
萧曜忙将食案撤下,想想又去张罗茶水。这是他第二次到程勉的住处,之前也从没去过别的地方,找到厨房后,灶台里没有一丝热气,水缸里也结了一层冰。
他猛地意识到程勉这里没有热水,但要萧曜生火,无异于登天,他找了一圈,找到一只陶壶,好歹打了点水回去。
程勉想必是已经开了很久的窗,反正萧曜再回来时,只留下其中一扇窗子的一线,然后又手忙脚乱地烧了热水,再回到程勉床边时,后者已经又睡着了。
萧曜捂暖了手,又一次探向程勉。额头微烫而脸颊冰凉,这是萧曜最熟悉的低烧。萧曜没有叫醒他,坐在榻边的一角听着程勉低缓的呼吸,又转头眺望了一眼天色,便脱去了外袍与袜子,穿着内衫睡到了程勉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