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古代架空]——BY:渥丹/脉脉

作者:渥丹/脉脉  录入:04-17

  裴翊则去了一趟正门,得知并无其他人同行后,他微微沉下脸,吩咐仆役去给守城的卫士传话,让他们格外留心,若是还有人到,即刻送去官驿安顿。
  交代完这些事项再回去,费诩已经略缓过来了,仍是说不出话,着急之下喉头喀喀作响,又瞪着眼,神色着实骇人。
  程勉守在他身旁,轻言安慰:“子语不必着急。再要紧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费诩一味摇头,挣扎着只想说话。裴翊观察至今,才开口:“你身上有没有文书?”
  费诩费力一点头,冯童会意,从费诩的贴身包裹里找出来一封文书,看了一眼封皮,恭恭敬敬地递给萧曜:“是刘别驾呈给郎君的手书。”
  不看也罢,看了之后,萧曜气得浑身乱颤,抛开信还不解气,又踢进炭盆边,恨不得烧了了事。
  程勉又将信捡了回来。见状,萧曜指着被烧焦一角的信,沉着脸说:“你们自己看吧。”
  得了萧曜的许可,程勉和裴翊一并读完了刘杞的信,竟是一封恭贺正日的贺表。程勉没有读完贺表后礼品清单,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余怒未消的萧曜,然后转去问费诩:“只有这一封信?这寒冬腊月,别驾让你来,只是为送礼么?还是有什么口信?”
  费诩的面孔因为痛苦显得有些扭曲,仍是摇了摇头。程勉继续问:“这么多东西也不可能只有你一人护送。其他人呢……”
  裴翊靠近费诩,轻声说:“你且安心歇息。我遣人去通知了城防,要是后续有人赶到,一定教你知道。”
  稍后费诩被搀去后院静养,为防万一,又专门劳动了葛大夫一趟。送走费诩后萧曜依然无法排解心中的火气,忍了又忍,依然忤然道:“从秋到冬,终于记得我在易海了么?”
  所有人都只是沉默地望着他。萧曜骤然成为众矢之的,内心诧异之余,也随之沉默了。
  裴翊打破了这突生的沉默和沉默中种种复杂的情绪:“三郎发怒,是为子语他们鸣不平,还是恼火刘别驾误解了三郎,乃至担心自己的清名受损?”
  他的语气温和一如平日,可说完之后,萧曜的脸色进一步变了——的确,他并不在意刘杞是不是记得自己,更不在意这所谓的“年礼”,但以此为名,将他人的安危置于险境,正是他心结所在,实难容忍。
  但是裴翊的问题更尖锐,有一瞬间,萧曜甚至觉得此问诛心。他沉沉盯着裴翊,竭力心平气和地接话:“景彦是以为,他人为了这一点小事,历经艰险,我心中不悦,是因为顾念浮名?”
  “三郎觉得这是微不足道的事,不值得子语冒险前来,实在是得不偿失,是么?”
  萧曜本想点头,但忍住了,继续盯着他:“……是不值得。”
  说这话时,他想到的是翻越玄池岭的那个长夜,以及之后的深夜里,那不绝于耳的哭声。
  看见他出神,裴翊几不可见地一点头:“人生来有贵贱之别,事也有缓急之分。不说三郎,就是小户人家,亦面临着种种割舍乃至牺牲。只是匹夫之事,多不为人所知,也少能影响旁人。手中握有权势者,一念之差,甚至能有天渊之别。”
  萧曜莫名想到“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可他知道这未必是裴翊想说给自己听的,只耐心继续听他说下去:“。三郎究竟是为‘不值得’动气,还是为‘不忍心’?”
  萧曜再无法下意识作答了——无论是值得还是忍心,死去的人都无法复生了。
  “若早知刘别驾的安排,我绝不会让他如此行事。”
  “三郎初来乍到,又隔了荒漠,怎么会知道?”裴翊见萧曜满脸不平之意,继续说,“数月来三郎都在易海,而后五郎也来了,正和与长阳的事,自然疏远了。当初在正和时,又知道多少易海?知情尚且如此,更罔论过问和处置了。”
  萧曜暗暗握拳,不甘又黯然地承认:“我确实是不知情。之前在连州,公务几乎都仰仗刘别驾辅佐。”
  “刘别驾半生在连州为官,论熟悉州内政务,无人及他。无需为此自责。三郎不知道,别驾也未必知情……”裴翊不改温和神色,“或许别驾也只是沿袭旧例。这次是刘别驾会错了意,若是恰好投了三郎所好,又如何?抑或是瞒住了死亡、乃至于侥幸没有死伤,三郎还会如此气恼么?”
  “……”萧曜不得不承认,“都不会。”
  程勉一直站在一旁听二人交谈。听到此处,忽然开口:“景彦,即便是圣人,也无法体察天下万物。”
  “那是当然。”裴翊反而笑了,“三郎发怒,是心有恻隐,也是自律,这极难得。手有权柄者,闻生死怀有不忍之情,更是一桩好事。可是对三郎而言,忍其不忍,或许才是难为的。”
  萧曜怔住了——什么是“不可忍”?忍耐又是什么滋味?
  他茫然地看了看裴翊,又转去看程勉。程勉满脸若有所思,继续问:“景彦以为难在哪里?”
  “也许难在众望所归吧。”
  程勉还要再问,庞都尉又回到了正堂,带回费诩的情况不算危急的好消息。稍后庞校尉也告辞回自家守岁去,萧曜亲自送他出门时,发现原来已经到了家家点亮庭燎的时刻。红光照亮了易海城的上空,整座城市沉浸在仿佛永不过去的朝夕之中。
  元双特意将昂贵的香木与寻常柴火堆在一起燃烧,浓郁的香气借着风力,缭绕在庭院的每一个角落。院外,小儿的笑声和爆竹声清晰可闻,再远处的隐约锣鼓声,则来自送傩的队伍。萧曜侧耳听了一会儿,还是难以将不知道有多少人迷失在风雪中、生死不明这个念头抛开。恍惚中,他觉得自己仿佛是第一次过年一样,忽然问也同来送行的程勉:“京中的除夕,也是这么吵闹的么?”
  “比这还要喧嚣百倍。”
  萧曜点点头:“宫中也很热闹,但又不是这样的声音。我小时候不怎么喜欢除夕。”
  程勉片刻后还是接话了:“为什么?”
  “事情太多,人更多。没有一刻清静。特别是一定要守岁,正日的大朝会尤其烦人,还不能不去。”萧曜轻轻一笑,“装病躲不了。真病也躲不了。”
  程勉看了他一眼:“殿下是陛下的儿子,时常得见天颜,自然不觉得稀罕。寻常官员,无论何时,面圣都是莫大的荣耀,一生也未必有几次。”
  “太极殿那么大,也看不清什么。”萧曜随口说。
  “还是殿下身份尊贵,从来衣食无忧,很难觉得除夕可贵。不过我也不喜欢守岁。”
  “为什么?”萧曜也问。
  程勉的侧脸被庭燎照得一片金光,神情比以往柔和得多:“非要装出其乐融融,其实最没有意思。”
  萧曜愣住了,追问:“……今年呢?”
  程勉直接绕过萧曜,进屋子去了。
  费诩的到来成为了今晚气氛的转折点,大家嘴上不说,却很难心头不挂念,夜色渐深,正日一点点临近,萧曜反而没有了守岁的兴致,索性和程勉一道,细细地将之前在正和几个月间遇到的种种经历告知了裴翊。阿彤听着听着直接听困了,趴在配裴翊膝边睡着了。说到杀人后的那场大雨,萧曜突然说不下去了,掩饰着喝了一大口酒,强自笑道:“……我记得景彦没来。不然或许可以早一些认识景彦了。”
  裴翊低头看了一眼睡容正酣的阿彤,直言:“神鬼之说荒谬之极,浪费巨大,是借故不去的。”
  萧曜点头:“我猜到了。景彦可以不来,我却不能不去。”
  “三郎当然可以不去。”裴翊正色说,“即便是随后下雨,三郎以为这雨水是犯人的性命换来的么?”
  “当然不是。”萧曜答。
  “为下雨而祭祀、甚至于杀人,本就是因果颠倒。”程勉也低声说。
  “那就不该去。惟有三郎不去,旁人以三郎马首是瞻,这风俗或有断绝的一天。”
  萧曜尚未说话,程勉抢先问:“景彦,我几次询问过刘别驾引渠的事。他都说不可为。我知道这事耗费巨大,不是一日之功,但是其中还有没有别的缘故?”
  裴翊反问:“五郎为何这样问?”
  程勉看了一眼将目光驻留在自己身上的萧曜,才说:“我来易海之前,曾想趁正和和长阳农闲,疏浚黑河的河道。”
  “刘别驾没有应允么?”
  “别驾应允了。但是——征不到足够的劳力。”程勉面露惭愧和困惑之色。
  裴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五郎去过黑河么?”
  程勉点头:“不止一次。”
  “几月去的?”
  “六七月去过。来之前,也去过两次。”
  “明年四月,春暖花开,不妨再去一次。”
  “为什么?四月有什么不同么?”
  “五郎一心治水,去了这么多次天马山,没见过黑河边的流民么?”
  “天马山中产玉,我是知道的。”
  “山中的玉石,要靠山洪才会到黑河中。”裴翊摇摇头,“天马山十月后封山,黑河枯竭,次年的三四月,是黑河的春汛,也是连州真正的玉汛。这是两县许多人真正的生计所在。你有心疏浚河道,修渠引水,但是连州土地贫瘠,即便有水,种下的粮食也难以负担税赋,还不如在河中淘玉,换来一年的生计。”
  “……”程勉满脸难以置信,“闻所未闻……连子语也……”
  “子语少年丧父,母亲就吃过这样的苦。如果他从未告诉你,想必不是从中获利,是不忍断了许多人的生路。但如若你问他,他会据实相告。”
  程勉还能说话,萧曜听到这里,早已是心灰意冷,满心觉得自己在连州的这一年,好像全是白过的,不仅全无派上一点用场,连许多原本以为知道的事,现在发现根本并非如此。他久久无法开口,脸色更不好看,再一次看向裴翊,疑惑地问:“既然皆不可为,我又是为何来连州呢?”
  裴翊平静地回答:“连州不是三郎久居之地。天下胜过连州的地方甚多,可不如连州的,也不少见。待三郎离开连州、再想起连州时,或许就知道什么是不可忍,又该如何应对了。”
  萧曜更迟疑了:“我不知道何时才离开连州。”
  裴翊举杯:“三郎无需心急沮丧。只要三郎愿意,三年五载间,以连州为家,也无不可。”
  他动作稍大,将阿彤又吵醒了。阿彤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到了么?”
  “还未……”
  话音未落,连绵不绝的钟鼓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重——随着阿彤的一声询问,元日真的到了。
  很快地,元双和冯童推门而入,对着萧曜就拜:“愿郎君千秋万岁,福泽绵长。”
  庭燎带来的香气将街头的爆竹声和笑语声也吹了进来。看着元双的笑容,无论是萧曜还是程勉,都暂时打点起精神,将一切的疑惑、未解和失落都留在了刚刚过去的一年了,无论主动还是被动地进入到正日的狂欢中。
  次第饮完屠苏酒后,第一个喝完的阿彤一下子红了脸昏了头,跌跌撞撞也不要阿爷了,硬是蹭到元双怀里,格格笑个不停。刚喝下一大口酒的元双笑着问:“阿彤新年许了什么心愿?”
  阿彤抱住她的脖子,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声回答:“……要、要年年见到三郎!”
  几乎所有人也都被他这个回答逗笑了。元双继续逗他:“为什么要年年见到三郎?”
  阿彤转去找满脸愕然的萧曜,指着他理直气壮地答:“三郎好看!我喜欢三郎!”
  元双笑得直不起腰,冯童怕孩子摔了,赶快从她怀里接过阿彤。元双喂他一块饴糖,又在他襟前别上一个小小的金狮子,踮脚道:“阿彤也好看,我也喜欢阿彤。”
  阿彤被她亲得发痒,扭扭捏捏非要她抱,裴翊来接也不肯,只好由他和元双腻在一起。这突如其来的热闹让萧曜没来由地心头发热,
  他又匆匆去找程勉的身影,只见他正被其他人围着,互相恭贺元日的到来,略有点手足无措的神情让萧曜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忙乱无序的吉利话说了一通、乱糟糟又乐腾腾的,萧曜觉得口渴,又找了酒喝,喝完凑去找似乎也有了个空的程勉,趁无人注意他们,萧曜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问:“你新年许了什么愿?”
  “我没许。”程勉看萧曜一眼。他被劝了很多酒,罕见地有了醉态,神情终于放松下来,眼角眉梢仿佛在发光。
  萧曜觉得一定是屠苏酒接着椒柏酒,又吃了许多糖,混在一起全乱了套,才会让他这样从心间一直热到喉头,也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和眼睛,甚至管不住自己的手。
  他拉着程勉的袖子,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执意把他拉到角落里的一张几案旁坐下,然后又盯了他好一阵子,没头没脑地问:“阿彤说得有没有道理?”
  程勉一怔,皱起眉来:“……阿彤怎么了?”
  见他转头去找阿彤,萧曜悔不当初,赶快扔开酒盏,伏在案上,忍着越来越快的心跳,指望能装醉蒙混过去。
  满室欢声笑语,他却装得太认真,既满足又忐忑,一直不敢再抬头,胡思乱想之中,最后浮在脑海中的,是裴翊留在去年的最后那句话——即便是只有三年五载,甚至更短,也许是可以以连州为家的。
  ……
  以往自元日至元宵,萧曜总有机会出宫去探望外祖母和舅父,见识过元月中的各种人情往来。只是在京中时,他是舅父家的贵客,那时的萧曜从没有想过,人生中第一次做主人,会是在离京城这样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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