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青田笑着说“不容易,都不容易。”说毕进门将哭闹的孩子抱在怀里。
真是个麻烦精,渚启看着这个孩子撇撇嘴想着。
蓝青田虽是抱着孩子,眼睛却时不时地看向渚启,好似几百年没有看过一样,渚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挑眉“怎么回事,从刚刚就这样看着我。”
“没有见过你这副模样。”蓝青田伸出一只手摸上他的头发“红发。”
“嗯,不太吉利的红发。”渚启眼神黯淡,落寞的喃喃道。
“很衬你,美。”
渚启撇开他的手“这可是你第一回夸我好看。”
“第二次。”
“胡说,你之前可从没有夸我好看。”
“第一回见面我就夸过你。”
渚启回忆第一回见面“原来你说的不错就是好看?”
蓝青田点点头,怀里的孩子终于在哄骗下又睡了。
还好这孩子自己睡了,不然的话,渚启就要真的喂他吃一点蒙汗药好让他睡久一些。
夜色微凉,酒桌暖色。
渚启一杯接着一杯饮酒入肚,蓝青田也吃的有些醉,话说的不清楚,还偏偏的变得话多,他痴醉地问“你为何会是采花贼?”
“想知道?”蓝青田看他颇为好奇反问道。
“想,特别想”渚启说罢,朝他嫣然一笑,只瞬间,蓝青田便觉得果然古人说的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是有道理了,他也算不上什么英雄便也会为这花前月下美人皮囊所惑,可就算是清醒的也算的上什么,他想知道就是告诉他有什么不妥当。随即缓缓借着酒力吐言道:
“我第一次在江州时,碰到一个真的采花贼,那人绑了一个姑娘,将她迷晕。恰恰被我看到,我心生不忍,救下了她。那采花贼跑了,我正欲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她便醒了过来,大叫挣扎,我蒙着脸,她以为我就是采花贼,引来官兵,害我好一阵的逃了。”
渚启闻言不觉好笑,一时间没有忍住哈哈的笑了几声,“你这人真是好心得了恶报。那第二次呢?”
蓝青田见他取笑得开心,伸手轻拧了拧这人的脸,接着说:“第二次,我进了一户人家,偏巧遇上这户女主人家与她丈夫吵架上吊寻死,我连忙的把她从上面扛下来,结果他的丈夫开门求和,就见我扛着她,大喊采花贼,我百口莫辩。”
蓝青田说的晕晕乎乎,直将自己的事一股脑的倒出来。
渚启将信半疑地道:“那你真是时运不济,这些事竟让你全被你碰到了。不过你从前真是盗贼?”
“是,没有遇上贾姑娘之前一直是一个盗贼。可我自问从未害过人,也不盗取穷人家财。”
“贾姑娘?贾府贾布霖的姑娘。”
“是啊,贾布霖就是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蓝青田说道这里时,眼中流露作呕的不屑。
渚启看他似乎真的有些酒意,耳尖上染上些红意,顺势问道“怎么了?”
“他?”蓝青田像是碰到自己嫌恶的东西,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然后淡淡的说“他亲手杀死了他自己的亲闺女。”
☆、第二十八章
渚启如同晴天霹雳,杀死贾昭的竟然是贾布霖!
“你是怎么知道的?”渚启调整好呼吸,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我当时就在那里,不过我却没有救下她。”蓝青田眯着眼,开始回忆。
“我第一次去贾府行窃,就进到贾姑娘的房里,谁知她并没有睡,她见我行窃并未有其他的恶意,于是同我攀谈。她说手脚健全不应行窃,还让我去客栈里面谋了一份差事。我对贾布霖的没有好感,可是对贾姑娘是佩服的.她同我说她肚子里的是她心爱之人孩子,等他功成名就回来就可嫁给他了。虽说是有些不雅,可是人总要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努力一把。”
“贾姑娘生产那日,我得了一条鲈鱼,想着送去给她补身子,谁知就看见才脸色惨白的她站在冰湖边上同贾布霖拉扯,手上 还抱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孩童。我刚要过去,就见贾布霖一把就将孩子扔进湖里,贾姑娘硬生生的接住了,贾布霖就直接将她推入湖中。她将孩子往上抛,我倾身一跃,接住孩子。贾姑娘重重的摔进湖中,冰湖结的冰薄,她一瞬就破冰跌去湖底。”
竟然是这样,渚启不由低下头冷笑,堂堂的曾今五品官员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入深渊。
蓝青田说到后面,已经是口吃不清昏沉地趴在桌上。渚启把他杯中的酒倒了,又拿酒洗了洗,确保自己的药没有残留在杯子里面。
接着他从杂物堆里面抽出一个盒子,拿出纸笔,将他刚刚说的事情全部写下来。
“绿嘴”渚启对着那只站在屋檐上的鸟轻声唤。
“我不要,我没有”怪异的鸟叫发出声音,绿嘴扑棱翅膀过来。
渚启把书信绑在绿嘴的身上“杂种,把东西给王婆,让他给贺州山。”
渚清将书信捏在手中,诡异的笑了笑“看来就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王婆站在身旁,低眉顺眼,闻言微微抬头“那,那这要给宴行吗?”
“给,为什么不给。不过我要另外给他送一份好礼物。”
“你去拿纸笔来,我要给这信上填些内容。”
王婆摇着自己肥硕的身体,转身出门。
醉酒之后的蓝青田整个人趴在渚启身上,渚启费力的将他的衣裳扒下,蓝青田似乎不怎么舒服被人伺候,一直在抗拒。
渚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他放到床上,然后自己也躺上去。
他看着睡着之后的蓝青田,凑近过去轻吻他,只是单纯的在他的嘴角轻碰,浅尝则止。蓝青田粗重的呼吸喷薄出厚重的酒气,渚启看他看的入迷,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了一个江洋大盗逃离大理寺。
他本来就不属于那里。
小时从来不知自己会有父亲,会有家人,在他饱尝世间苦楚之后,那个老态龙钟的人来到自己面前说自己是他的父亲。他以为自己的日子终于熬到出路,谁知这只是一个开始。
渚清是在他回到家中的第二月才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个长得俊逸脸庞的人在那人还未死时,对他很好,传授他武艺,教他识字,对他嘘寒问暖。
这人一死,他便是换了一副嘴脸,他进大理寺成为暗探,渚清让他尝尽了苦头,可笑他在一身伤痕中还巴巴地期待渚清来救他,自己给自己找借口,认为渚清是按流程做事,每一个成为暗探的人都吃过寻常人没有吃过的苦,可也没有那一个像他这样遭受过非人不见天日的绝望。
他躺在血泊中,渚清像是一个天神降落他的身边,他欣喜,期待,但这人又将他最后的一点希望碾碎。
他的身体被迫打开,他像是一块破碎的抹布令人作呕,却无法摆脱命运。
他就是躺在一片的荒芜里,看着人世间的过往,耻笑他们的无知庸俗,然后一脚踏入荒淫里,将自己封锁。
昏昏沉沉里,渚启也睡去。
只愿能做个好梦。
天还未亮,窗外还是漆黑一片,渚启昏睡中感到脸颊湿漉漉的,他缓慢的抬起眼皮,看到蓝青田像是啄米的鸟一下一下的亲啄他。
渚启惊言“你怎么酒醒了。”
蓝青田声音沙哑“昨夜的药你下的不够量。”
渚启闻言,静默片刻,良久后道“既然知道有药还吃?”
蓝青田轻巧地笑了笑,正色道“你想我吃,我便吃,你想我说,我便说。”
又是良久的没有回应。
渚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把蓝青田拉过去,对着他的嘴狠狠的啃下去。
最后一点烛火在黑暗中燃尽,天边泛着鱼肚白,榻上人影翻动。间隙听到渚启问:这样的我你也要吗?回复他的只有更加的炽热。
这一夜,他们将自己的真心剖开,在云雨里认清对方。
宴行急匆匆的踏进瞿纵的书房,一纸书信丢在瞿纵的面前,瞿纵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差点没有握住。“这是怎么了?”
宴行气到已经没了声响,手指了指桌上的东西“你看信中写了什么。”
瞿纵拿起那封信,愈往后面,脸色就愈发的沉,半响咬牙切齿地说“看来这大理寺的人也是烂在地里的!”
宴行低头细想“我倒是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若是大理寺的暗探均是这么容易反水的话,那么大理寺卿早就死的不知多少次了。”
瞿纵见他话里有话,便问“那依你看?”
“会不会——”
砰~门应声而开,打断宴行的话。
贺州山立在门口,面色僵硬“大理寺又来人了。”
“这衙门修葺的倒是不错啊”渚清端着温热的茶水,四处打量这屋子,懒懒洋洋地说。
“这不是朝廷对我们这种百姓官关照嘛”瞿纵压一压身上皱巴巴的衣裳,平缓自己的语气回复他的讽刺。
渚清冷哼一声。
“小的还不知是什么事让他人亲自驾屈来此小地?”瞿纵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大理寺出了一个奸细罢了,这来捉人回去。”
瞿纵弯着腰,面上一惊,眼角掠过宴行,宴行对他轻微的摇摇头。
“那您这来捉人,可是捉得是谁?”
“谁?也就是之前来这里美言其说捉采花贼得那人。这厮已经投靠采花贼了。”
贺州山站在宴行身旁,看着渚清,脸色压得极低。
宴行扯扯他的衣袖,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王婆托了口信来,渚启已经将蓝青田得事迹全部脱口了,蓝青田并未有真的采花之事,渚启说是要与他照顾那孩子,言下之意是要合着蓝青田走。”
渚启放下茶杯,杯里浮起一点碎叶,他不甚耐烦地道“总之,我现在要从你这调动官兵前去捉拿这两个祸端。”
“调兵这个,这个恐怕是不--”瞿纵战战兢兢“不太能,大理寺隶属不在调兵范畴,要从当地调动兵力,须得要有,要有公文。”
“公文?你这安排调查案件的人也不见得是正规的官家人,还想我给你个公文?我不像上参你一本就算是慈悲了”渚清头微微斜靠,目光在贺州山身上停留片刻。
“这...”
“调兵”渚清不容置疑的说,接着走到瞿纵的身旁,压低身子,在瞿纵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瞿纵面色极差,眉梢止不住的狂跳,最后还是妥协了,恭敬地说了声“是。”
渚启盖着薄被恬然的睡着,香肩坦露在外,肩颈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旖旎的痕迹,不用想也知道被下是一片什么场景。
蓝青田倒是精神气爽,正抱着孩子逗玩,眼角挂着一点还没褪去的笑意。
很久没有这样好的天气了,屋外有了虫鸣,窗外荒山,仅仅用了几日,枝条抽芽,带来春日真正的模样。
巳时,渚启悠悠的攀坐起来,蓝青田把孩子放在竹席上,给了一个玩意任由他呜呜的玩耍。
“想喝水“渚启揉揉自己脑袋,沙哑的喉咙说。蓝青田给他倒一杯茶,扶着他的肩,半喂他饮下。
渚启心情大好,面色红润打趣“你怎的没有去当你那个厨子了。”
“我不会再去了。你昨夜既说要同我走,自然就要离开这。”
渚启面上微愣,张着红唇“昨夜,我有说过这话?”
蓝青田将他的衣裳从一边拿过来,欲给他穿衣“说了,说了很多遍,反复的说尽。”
“那肯定是你诓骗我才说的。”
蓝青田手掌微凉,刚碰到渚启的腰间,渚启一颤往后缩,被他一把握住腰,沉声道“乖点”
渚启偏不,还将蓝青田拉上床,骑身在他身上,一件薄衣遮不住什么,身躯在云雾里若隐若现。蓝青田手放在他的背后,用力按压,把他压向自己。
渚启笑道“白日宣淫?”
“可是你先拉我上来的”
“那又怎样,之前也有拉你的时候,可不也被你拒了嘛。只能说”渚启趴在他的耳边,轻咬他的耳垂“是你的定力不够。”
“对你,是不太够”蓝青田也咬上他的喉结。
这时候——
“呜呜呜”坐在地上竹席的小屁孩睁着眼睛,眼力还蓄着泪水,看着两人奇怪的姿势,呜声的哭噎。
“真是苦了这孩子,”渚启回头看到孩子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倒还不好意思起来,缓慢地边从他身上下来,边低声说道“昨夜也是听到声响哭闹了一会,没人管他,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
“你也知道,昨夜弄出太大的声响。”蓝青田说。
“那又怎样,你明知道你轻点,我便不会弄出那么大的响声。”
蓝青田没理会他说这露骨的话,下床来,把孩子抱在身上,轻声哄着。
贺州上关上房门,宴行递过帕子给他。
“到底怎么了?渚启反水了?”贺州山从下了厅堂就脸色很差“我倒是觉得外头这人更是不可信。”
“先擦擦汗。”
他拿着帕子往额上一擦,帕子上沾满汗渍。
“怎得出这么多的冷汗?”
“没事,小毛病。先说渚启。”
宴行从怀里掏出信纸给他,贺州山面无表情的看完。
宴行道“你觉得他反水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知”
“那你认为贾布霖杀死贾昭的而可能性大还是蓝青田杀死他的可能性大?”
“于公而言,没有人会相信贾布霖会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是于私而言,我反倒是更加相信蓝青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