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开心快活过了,从前胸口总是闷闷的,吃了一年多的药,却怎么也追不上身形憔悴的速度。
可是这才回来没多久,哪怕是承受了小皇帝的暴怒,他依旧觉得很开心。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有说有笑了。
南文卿也得意极了,噙着笑意,冲夏翌挑了挑眉,道:“既然如此,罚你陪朕用膳。”
“好。”夏翌敲了敲他的头,也不管会不会把这一国之君给敲傻。
南文卿也不与他计较,似乎夏翌回来之后,他这个皇帝对身边这个“祸国妖后”越来越纵容。
“我回来之后,还没见过孟将军,她怎么样了?”夏翌忽然道。
他才想起先前还是孟奕瑶帮助自己逃离,听上次小皇帝的语气,该是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了,也不知他们君臣之间是否因此事生了隔阂。
“阿瑶有些事情要处理,隔几天再回来。”南文卿道。
“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夏翌沉吟片刻,开口道。
“那就不要讲。”南文卿干脆利落道,细细端详了会儿夏翌那被噎住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逗你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才没你那么小心眼儿,阿瑶在我这儿过得可好了。”南文卿眨巴着眼睛,笑道。
“陛下海纳百川,的确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夏翌揉了揉小皇帝的头,“你啊,我在想什么全都被你看破了,以后若是再拜相,在朝堂上可怎么混?”
“还想拜相?就美吧你,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登青云了。”南文卿戳了戳夏翌的胸口。
“行,不做官了。”夏翌现在心情愉悦得很,自然什么都顺着小皇帝来,“我就天天陪着你,你想做什么,我便陪你做什么。”
“拉勾?”
“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第71章 伏击
“弥颉,图纸呢?”摩柯洛转头看向正哼着小曲儿的弥颉。
“放心吧,收得好好的,你就是太小心了,整得大家提心吊胆。”弥颉埋怨着,从包里掏出一卷皱巴巴的羊皮图纸来扔给摩柯洛。
摩柯洛没有搭理他,扯开捆了好几圈的细麻绳,展开那卷羊皮纸。
里面绘制的,是大南的城防图。
漠北的暗探在大南蛰伏了四年,为的就是这一张图纸,今日漠北表面出使,实际上是为了沿途考察地形兵防。
两国必有一战,漠北男儿虽然骁勇善战,但是这些年来内耗不断,又常年灾荒,国力已早不如大南。拿到城防图,漠北便多了一份胜算。
“这张图当真准确无误?”摩柯洛问道,他始终觉得这张图纸来得太容易。
弥颉叹了口气,焦躁道:“你整天瞎捉摸瞎捉摸,别人说啥也不信。既然是那个人办的事情,你放心就好了,还纠结个啥?”
摩柯洛沉默了片刻,心里细细掂量着。
那个人既然能逼得大南丞相下场,想必是有几分本事。
“罢了,我们当心点,现下出了大南国境,恐怕要危险得多。”摩柯洛谨慎道。
“我知__什么人!”
弥颉还没有说完,便听见一支冷箭瞍地破空而来。
“噗——”这支箭矢力度极大,刺破软甲,当即洞穿了队伍中一个随行的士兵。鲜血喷涌而出,瞬时便染红了黄褐色的土地。
仅片刻,密密麻麻的箭雨撕裂天际向他们袭来。弥颉倒算是久经沙场的人,当机立断抽出弯刀盾牌抵挡,并下令举护盾列阵。
“眶眶眶__”“他娘的,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大南可真不要脸。”弥颉还有余力,一边抵挡着,还一边骂娘。
四下皆是弯刀与箭矢摩擦碰撞传出的眶当声,箭雨的密度也在慢慢变小。
“摩柯洛,你带着城防图先走!”弥颉喘着粗气道。
“好。”摩柯洛也没有纠结,他也清楚,手中这城防图比他们的命重要得多。
然而他勒马转身还没跑出几步,忽地箭雨停下了,一道雪白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仅片刻,那人手中银亮的短刀猛地刺进了马匹的脖颈,鲜血喷涌,烈马惊慌将摩柯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啊__”摩柯洛一手紧紧攥着图纸,一手摁住左腿,一阵剧痛传遍全身。
那人动作不见半分停滞,旋即抽出了腰间长剑朝摩柯洛刺去。
剑身似雪,散发着寒气。
迅疾如风,身手利落,一袭白衣,哪怕还没看清来着面容,便已经可以猜出是谁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大南此举也太卑劣了吧!”弥颉见状连忙飞身下马,挡住了那一剑,自己也被剑气震退了几步。
“孟奕瑶,你堂堂一个大将军,也干这种勾当?”弥颉目光凌厉。
若此次带头伏击他们的是旁人还好,他还有几分逃走的把握,可来者偏偏是孟奕瑶。
“卑劣?你们借出使之名盗我大南的城防图,就不觉得卑劣?”孟奕瑶握着碎霜的手紧了紧,“大将军也好,刺客也罢,我只受命于陛下,无论做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寒气喷涌而出,孟奕瑶身形_闪,当即朝弥颉攻去。
弯刀与长剑不断碰撞,铿锵飞舞,亮白的兵器“锵锵锵一一”击打在一起,身手之迅速甚至看不清招式。
孟奕瑶剑法凌厉,不断猛攻着,逼得弥颉步步后退,不过还是被弥颉抓住了空隙弯刀一转挑起长剑向她袭去,孟奕瑶空了手也不见惊慌,身体向下一倒躲过了横扫来的攻击,单手拍地起身,踢开了弥颉的手,纵身跃起握住了腾空的碎霜剑,仅片刻,局势逆转,又缠斗在了一起。
二人都是高手,一时高下难分。
现下摩柯洛看样子是走不了路了,要想带着城防图离开,除了杀掉孟奕瑶,别无他法。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弥颉忽然想起临行前那个人给他的一瓶迷药。
弥颉一个翻身连忙后退数步与孟奕瑶拉开距离,正准备掏出袖口中的迷药,忽然一个暗器冷不丁地朝他攻来,贯穿了左臂。
“噗一一”鲜血喷涌,弥颉的手生理性地顿了顿,面前的长剑已经以摧枯拉朽之势向自己袭来,片刻没入胸口。
他一直提防着面前的孟奕瑶,却没有注意到还有武功高强的旁人。
“楚霁寒?”孟奕瑶惊道。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雪白的剑身已经被鲜血然后,抽出长剑,她立即朝摩柯洛刺去,摩柯洛连忙翻身滚动躲过这一剑,“且慢!”
他虽叫嚷着,孟奕瑶可未必会听他的,第二剑当即刺了下来,他干脆双手迎了上去,紧紧握住朝他刺来的碎霜,双手被划破浸红了一片。
“这不是南文卿的作风,究竟是谁要你来去我们性命?还请大将军让我死个明白!”摩柯洛疼得声音都在颤抖,紧紧握住碎霜道。
“你们的女帝。”孟奕瑶也没有犹豫,冷冷道。
不过她没有想到,摩柯洛忽然松开了手。
“她......想我死......”长剑唰地刺入了胸口,大股大股的血往外喷涌,带走摩柯洛不断流失的生命。
孟奕瑶似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绝望,不是属于将死之人的那种绝望,没有恐惧也没有不甘,而是一一心如死灰。
“你这人怎么这么残忍,每次捅人都不捅要害。”楚霁寒咋舌道。
“听说人死前会回忆起自己这一生__若是一下子就捅死了,这一辈子岂不是活得不明不白吗?”孟奕瑶淡淡道。
楚霁寒不置可否,抿了抿嘴。
这女人,真不能惹,他担心自己哪一天也被这样捅死了。
“行了,我要去趟漠北,怎么,你要一起?”孟奕瑶转身看向他道。
“谁要和你一起?”楚霁寒笑道:“杀手殿位于漠北和大南的交接,我也是才从大南王城回来。“就此别过。”孟奕瑶懒得搭理他。
第72章 我要娶你呀
金乌西沉,漠北的皇宫的琉璃瓦在灿灿的夕阳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辉。
“她来了?”皇宫内,女子坐在金雕玉刻的龙椅上,指尖缓缓地绕着杯口打转,桌上那一盏茶已经凉透了。
“是,就在门外。”侍女俯身道。
“让她进来吧。”女子笑道,“再填盏茶。”
今天她褪去龙袍,穿上了音日那条藕粉色的广袖轻纱长裙,腰间系着两个锒质的小铃铛,清脆作响。“阿彩,好久不见。”
阿彩抬眼望去,正是她期待了许久的身影。只是那本该不染尘垢的雪白长袍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你来啦。”小丫头从龙椅上站起,一蹦一跳地来到她身边,酸酸道:“将军不是整日公务缠身吗?怎么舍得来看我了?”
“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孟奕瑶没有多说,将怀中的木盒轻轻放在桌上。
阿彩愣了愣,笑道:“你就没有别的话想问我?”
孟奕瑶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说的解毒的办法,是什么?第二个条件,又是什么?”
阿彩绕着桌子慢慢走过去,抬手打开了桌上的木盒。
血腥味瞬时在房间里弥漫开来,令人作呕,稠红的液体渗透木盒从在缝隙中蔓延一一里面放着的正是摩柯洛和弥颉的人头。
若是从前看到这样的场景,她怕是早就吓晕了过去。
“不错,不过解毒的方法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她顿了顿,“至于第二个条件一一我要你嫁给我。”
阿彩的声音不大,却能在宽大寂静的房间里听得格外清楚。
“你说什么?”孟奕瑶不可置信道。
“没听明白吗?”阿彩笑了笑,道:“我说,要你嫁给我。”
孟奕瑶低头沉默了。
她曾今对一个人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和漠北有什么交集。
可是如今夏翌的身体状况愈来愈差......“阿彩,你知道的,我心里已容不下旁人了。”孟奕瑶启唇道。
“我知道,那又如何?”阿彩假装无辜,眨巴着眼道:“你没看出来吗,我这是不择手段想要和你在一起呀,这不是在询问你,只是告诉你罢了。”
孟奕瑶呼吸一滞,抬头看着她,只觉得很陌生。
“我是大南的将军,这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待我回去禀明陛下,再做定夺。”孟奕瑶沉声道。
“好,我等你答复。”阿彩笑了笑,点点头道。
“这是大南的茶叶,你应该暍得惯,尝尝?”阿彩看向他。
孟奕瑶攥了攥手中的碎霜,僵在原地。
她当年看见这个姑娘靛色的双眸,心中对她的身份便有了那么一两分揣测。
或许她同漠北王室有那么些关系,不过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是漠北遗落在外的公主。
阿彩的情意自己心下早就明了,只是自己的眼底,早便再以容不下旁人。
只是既然道不同,便该早些斩断才好。如果两个人能够就此相忘于江湖,对她来说亦是最好的。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一切却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来的轨道,逃都逃不掉。
“不必了,我不喜欢暍茶。”孟奕瑶顿了顿,又补充道:“七日之内,必给你答复。”
“那七日之后,你我大婚之时,我将解药双手奉上。”阿彩笑道。
言罢,她说道:“既然孟大将军不愿意呆在我这荒僻的漠北,便早些离开吧,也好早些回来。”她浅浅笑着,理了理衣裳轻轻坐下,将桌上的茶盏拿起,一饮而尽。
分明是饮茶,却豪饮出了暍酒的气势来。
孟奕瑶闻言,也不欲多说,索性转身朝门外走,身后的人也没有拦她的意思,好似早就料到了一切。只是待走至门口时,她还是顿住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阿彩,只是目光一如既往的清冷。
阿彩也一直看着她,眉眼弯弯,桃花眼潋滟,一如当年模样。
“有缘再会。”她冷冷道。
“必然有缘。”阿彩笑得甜甜的,眉眼间都是顾盼生辉。
第73章 不允许朕轰轰烈烈地去爱
“你不回宫,却到这里来?你可别告诉我你回来只是为了换件衣服。”萧十三笑道。
他早就听说了孟奕瑶追去漠北的消息,只是朝堂的事情,他作为江湖中人本不该插手......不过若是师姐的终身大事,便另当别论了。
“楚霁寒告诉你的?”孟奕瑶道。
“呃......也算是吧?”他揉着袖子道。他一紧张就会搓袖子,这个习惯这么大了还是没改掉。
她心下了然。
难怪楚霁寒跟了她一路。
萧十三轻咳一声,随即问道:“所以__孟大将军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孟奕瑶言罢,拂袖拾起桌上的好几个酒坛,“我去枕寒坡看师尊,都别来烦我。”
楚霁寒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她这个师姐,从小不合群,不爱说话,不过特别能打,关键时刻,她总是在一一比那个不知道滚哪儿去了,总是十天半个月都找不着人的楚霁寒靠谱得多。
“阿彩姑娘,出来吧。”萧十三道。
这个小姑娘竟然从漠北追到了玉山来。
“她早就发现你了,只是一直没有道破罢了。”萧十三补充道。
“我知道。”阿彩说,“可我也知道她不会道破,所以跟着便跟着了,既然能跟着,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行,那你继续跟着吧,一会儿说不定还有客人要来,我忙着呢。”萧十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