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你在怨我对你说了那么多狠话?”南文卿挑眉道。
“没有!”夏翌连忙回道。
他心里确实有些慌张,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直到看见小皇帝嘴角噙着笑意,甜甜地看着他。
—秒、两秒、三秒......“卿儿......”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疼,“谢谢。”
是从什么时候幵始,无论他做什么,无论是看到了怎样的他,小皇帝总是在相信、迁就、包容......“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就对自己好一点。”南文卿顿了顿,“本来身体就不好,还跟别人动手,若是引得毒发了,我才真的不会原谅你。”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夏翌笑道。
他可是个会抓机会的,见南文卿没有再埋怨他的意思,立即蹬鼻子上脸。不等陛下吩咐,三步并两步大步流星地走到小皇帝身边,非常自然地坐在了龙椅上,又向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再理了理衣裳。
动作十分流畅,眼角含笑,直到他抬起头的一瞬对上小皇帝审视的目光。
“龙椅坐着舒服吗?”南文卿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变脸比翻书还快。
“还行。”夏翌咽了咽口水,坐得拘谨了些,故作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小皇帝,却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
“嘶__你回来之后倒是越发嚣张了,寝宫御书房随你走动,连封城、调兵这种事情也自作主张?是不是就差把御玺递你手上了?”南文卿挑了挑音调,质问道。
“这__”夏翌挠了挠头。
“我错了。”他陪着笑脸,委屈道:“陛下息怒,您想想看,您要是真把臣给吓着了,这毒吧......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控制不住了。”
委屈个屁!
赤裸裸的威胁!
南文卿捏着扇子的手紧了紧。
“我本来是想着等你回来之后再跟你商量,却觉得这两天那酒肆进进出出的人......愈发不对劲。”夏翌抓着南文卿的手腕,连哄带强地将人拖拽着摁坐在自己身边。
“就在昨夜,你走后不久,我在宫中闲逛时撞见了一个面生的内侍,神色仓皇,我见事情不对便将他抓了起来,最后竟逼供出__这两日他们在偷偷往宫中运炸药。”夏翌看着南文卿震惊的神色,又连忙道:“不过陛下放心,臣已经将宫中炸药给清理干净了,还有那间酒肆藏匿的,也尽数销毁。”
南文卿点了点头,沉昤道:“只是没想到,漠北已酝酿了这么久,看来离剑拔弩张的日子……不远了。”
夏翌紧紧握住他的手,道:“不止漠北,这里面还有南疆余孽的参与。只是现在还不清楚那人到底是谁。”
“或许我知道。”南文卿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母后曾经常常跟我提起过一个人一一柳白安。”
南文卿闭上眼,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年深春,母后饮下毒酒离世的样子。
他就站在一旁,那个时候他不知道那是毒酒,他的母后叫他过去,听故事。
现在他才反应过来,那或许......就是母后的一段往事。
柳白安?夏翌在脑海里仔细搜寻着这个名字,却没有丝毫线索。
“眶眶眶__”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将他们二人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进。”南文卿蹙眉道。
这么晚了,何事如此着急?
“陛下!”推门而入的人一袭白衣,手中拿着信函__正是孟奕瑶。
“边关来报,前几日漠北率大军压境,已经围在了镇南关外!”
“什么!”南文卿瞳孔骤缩,拍桌而起。
“陛下莫急!阿瑶,消息可准确?有没有预估兵力?”夏翌起身道。
“探子来报说大约有十五万兵马,领军之人是摩柯尔和......阿彩。”孟奕瑶揉搓着手中信函,顿了顿。
南文卿微怔。
看来那个小丫头......“阿翌。”南文卿开口,看向夏翌。
那眼底闪烁着星星,就像夏翌第一次见到南文卿时那样。
夏翌笑了笑,揖首行礼道:“但凭陛下盼咐。”
“臣请率军出战!”孟奕瑶也果决,当即请战。
“好__”南文卿目光坚定,身上的帝王之威立即显现了出来。
这就是他的陛下,可以撒娇,可以像个小屁孩儿一样缠着他。
也可以杀伐果决,英勇独断。
“漠北觊觎我大南已久,先帝也早便对朕说过,此战迟早会来......也不等明日早朝了,孟奕瑶听旨!朕命你率边境二十万大军,明日一早就出发。振我国威,护我山河!”南文卿拂袖道。
第78章 意外来信
清晨的霜气使参差伫立的山峰晶莹如玉。
胡笳之声从四面响起,浩浩荡荡的骑兵衔枚行进,军容整肃,从远处望就像一股浩瀚的铁流,正向前滚滚奔腾。
这个春季的尽头,不是繁花满园,莺啼柳转,而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廝杀。
孟奕瑶望着天空中飘飞的柔絮,紧握着缰绳,感慨万千。
再走几个时辰,应该就是镇南关了。她以前也来过,银鞍白马踏雪疾驰,一剑曾当百万师。
那一场恶战震惊天下。
“师妹!”骏马嘶鸣,黑袍男子疾驰而来,“幸好我动作快,差点没追上你们。”
“你来干什么?”孟奕瑶僵在原地。
来者不正是楚霁寒吗?
“当然是来帮你的啦!师妹身边也没个贤才辅佐,师兄担心你。”楚霁寒漫不经心地笑道。
“我不想问第二次。”孟奕瑶说着,欲拔出碎霜剑。
“别激动,别激动一一”楚霁寒忙挥手,“此番漠北军中,或许有我要寻之人,烦请师妹行个方便,我功夫这么好,还能帮你不是?”
“你要寻人,自己去漠北寻,凭你的功夫,没有人拦得住你,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孟奕瑶道。
“我也想啊,可是根本没找到,再说了,那个人多半是冲着你来的,我若单独遇到他,他不一定会认。”楚霁寒的眼角闪过一丝冷意。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孟奕瑶沉声道。
“哎呀,我的意思就是,师妹你让我跟着便好了,师兄还能害你不成?”楚霁寒摊了摊手。
孟奕瑶死死盯着他,谁知道楚霁寒这家伙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正欲开口一一“将军。”身后少年爽朗的声音传入耳中,孟奕瑶转头看向他:“卢钤,何事?”
卢钤犹豫了片刻,握住缰绳驰马前行几步,及至并辔,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呈给孟奕瑶,启唇道:“前日有一位漠北的姑娘找到我,请我将此信封交给大将军,我也不知来者是何意图,寻思良久,还是请将军定夺。”
“漠北?”孟奕瑶皱了皱眉头。
“我知道了。”她伸手接过信封,这封上一片空白,来者没有留姓名。
“驾__”孟奕瑶策马前行了几步,单独撕幵了信封__“三月初四,两军开战,摩柯尔率四万大军,将于回春谷设伏。”
虽说没有署名,可这个字孟奕瑶一眼便认出了。是阿彩的字迹......三月初四,也就是今日。回春谷地势狭小,的确是设伏的最佳选择,可那是前往镇南关的必经之路,虽然临近边境相对偏僻,却也是大南国土,怎么会藏匿漠北四万伏兵?再者,阿彩身为漠北女帝,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到底该不该相信这信上的内容孟奕瑶将信封撕成碎片,又用火烧掉。
“大将军,如何?”卢钤骑马上前。
“没什么,卢钤,吩咐下去,计划有变。”孟奕瑶沉声道。
“大将军......可是因为方才那封信?”卢钤问道。
孟奕瑶点了点头,“我总觉得这封信......你交代下去,兵分三路,我率大军经回春谷,你和楚霁寒各领兵两万,兵分两路,从回春谷两侧绕上。”
“楚霁寒?”卢钤惊道。
“对。”孟奕瑶点了点头,“不然带着个废物做什么?总得有点用处才行不是?”
“好,”卢钤领命,觉得此言有理,便勒马拨人去了。
第79章 伏击
回春谷是由两侧正地形夹峙的狭长负地形,一条贯通的谷地向前延展......“传令下去,摆一字长蛇阵。”孟奕瑶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坚定。
身后的小将一愣:“大将军,一字长蛇阵固然灵活,也方便行军,可若在山谷遇到伏击,恐会将队形冲散,届时万一遇到敌军分割绞杀__”“不必担心。”孟奕瑶顿了顿,“传令便好。”
无论如何,如今踏入回春谷便是一场赌注,既然已经交代任务给了楚霁寒和卢钤,便不容犹疑。
大将军一身银亮的铠甲在骄阳下反射着刺眼的光泽。
平日里总一身白袍跟在南文卿身后,只觉得是个清冷飒气的女侠,而今上了战场,坚定果决,身上杀伐之气凛冽,倒真是镇国大将军的气势。
浩浩荡荡的大军行入回春谷,一字长蛇阵列开盘旋而入,似雪涛蜿蜒流动在谷间......“哼!这就是当年在镇南关将漠北将士打得落花流水的大将军?”山谷之上的人俯瞰着下面长长的行军队伍,渗出一丝冷笑,“不过如此。”
“首领,我们都能想到的,孟奕瑶不会想不到,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那人身后的侍从说道。
抬眼看去,山谷两侧,正埋伏着摩柯尔的人马,而那对孟大将军满眼不屑的首领,腰间别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弯刀__那人正是摩柯尔。
“我等了这么多年,等不及了,这孟奕瑶在能耐,还有三头六臂不成?她摆一字长蛇阵入谷,便是天赐良机!”摩柯尔攥了攥拳头,“传令下去,杀!”此令一出,_阵暸亮劲急的号角乘着山谷的疾风震荡开,山谷两翼滚石“轰轰__”“起盾!”孟奕瑶见状立即下令。
“嘭一一”巨大的撞击声响起,瞬时激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烟尘尚未消散,沉寂许久的伏兵嘶吼着,提刀从两侧冲了下来。
两大军排山倒海般相撞,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刀剑铿锵廝杀在了一团。
铁汉碰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山谷中回荡着死神的狂笑__战争,却依然持续。
孟奕瑶的铠甲已经被染成了赤色,血顺着鳞甲渗开,掺杂着黄沙呈现出红褐色,浑浊难看,弥漫着的血腥味令人呕吐。
算着时间,快了!
脑子里电光火石的一闪,也就是在这顷刻间,又是杀声震天的两队人马从两侧涌了下来,似浩瀚铁流,声震山谷。
“杀——”两侧领头的,正是卢钤和楚霁寒。
“怎么回事!”这声浑厚的怒吼是从廝杀的队伍里传出来的,虽不清楚,却被孟奕瑶一下子抓住了。
抬眼看去,那人手持金灿灿的弯刀,大卷胡子上染满了血。
那人正是摩柯尔!
见自己的军队包抄下来,孟奕瑶飞身朝摩柯尔攻去一一“锵——”弯刀和长剑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嗡鸣声,孟奕瑶一个翻身将长剑向他的腰间扫去,却不慎落空,摩柯尔手中的弯刀当即朝她的后颈劈来一一“眶!”
—个暗器飞来,顷刻间将他手中的弯刀击落,孟奕瑶见状紧接着便是一掌冲他的胸口击去一一“噗__”摩柯尔呕出了大口鲜血。
“不许动!”
卢钤见孟奕瑶将他打倒在地,立马率人持剑将他擒住,迅速捆起手脚。
“多谢。”孟奕瑶转头,那暗器正是楚霁寒扔出来的。
主将已被擒,那伙人的斗志自然也被浇熄了一大半,没过多久,一片狼藉的战场便完完全全被孟奕瑶的军队控制下来了。
“此处是大南境内,尔等何时聚集的人马?”孟奕瑶收起碎霜,走上前道。
“大南境内?哈哈哈哈哈哈一一”摩柯尔见逃脱不掉,忽然大笑起来,“大南?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里是南疆!”
“这里的四万人,全都是我南疆的好儿郎!狗皇帝南政,吞并我南疆国土,当真以为,个个都愿意做他的亡国奴吗!”摩柯尔疯狂地咆哮着,眼中的嗜血狠厉分明。
孟奕瑶皱了皱眉:“你一个漠北的首领......是南疆人?”
这些人竟全是南疆的叛贼,并无漠北军队?
摩柯尔和南疆又有什么关系?
此番与漠北开战,竟然还牵扯到了南疆,恐怕没这么简单。孟奕瑶正欲盘问,却被人拦了下来一一“师妹,这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我看啊一一”楚霁寒忽然开口,走到摩柯尔身前,“不若我将他带去陛下面前说个明白。”
孟奕瑶转头看向他,幵口道:“这就是你说要找的人?”
“师妹聪明。”楚霁寒嘴角噙起一抹笑意,“怎么?我的功夫你知道的,还怕他逃了不成?”
孟奕瑶思索片刻,冷冷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若十日后,我没有收到陛下已收押摩柯尔的亲笔来信,我便率军端了你杀手殿。”
“好。”楚霁寒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瞬时抖出了颗黑不溜秋的小颗粒,将其塞入了摩柯尔口中,迫使他吃下。
“你给他吃了什么?”孟奕瑶见来不及阻止,横眉道。
“毒药啊一—”楚霁寒笑了笑,看着摩柯尔道:“你放心,这药的药性慢,几天死不了,只要你不跑,到了王城我自会给你解药......”沉默片刻,他缓缓吐出一句:“你原是杀手殿的人,这种药,你最清楚了。”
“师妹打仗辛苦,我就不叨扰了,也不必劳烦人护送,我一人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