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柯尔目光如刀,楚霁寒假装没看到,直接抓起困住他的绳子,轻功一跃离开了行军队伍。
第80章 摩柯尔?柳白安?
“大将军?这些战俘怎么办?”望着楚霁寒离去的背影,卢钤走上前问道。
“总不能带他们到军营里去。他们既不是漠北人,两军交战也没有谁会管他们......离这里最近的是昌平,你率几千人押送他们去昌平,我们虽然带不动,昌平的牢狱里总该装得下,再给陛下回封信,交由陛下处置。”孟奕瑶有条不紊道。
“那岂不是要留大将军一人率军前往边关?我想留下来保护一一”“你什么时候这般墨迹了?”孟奕瑶打断他,“本将军还需要你保护吗?”
“是......卢钤领命。”卢钤虽心底不愿,却总归不能违抗军令,当即调拨数千人去清点战俘。
孟奕瑶望向天际金乌西沉,不知为何有些心绪不宁。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如今摩柯尔被擒,相当于是给了漠北一记重创。可摩柯尔被擒拿,摩柯洛与弥颉身死,整个漠北,应无人能牵制住阿彩。
这样一来,本一盘散沙各自为营的漠北各部,很快就能联结起来,反而更加难以对付了。
孟奕瑶其实很不愿意在战场上看见她......“大将军,大军整顿完毕,可继续前行。”身后的小将士忽然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再做多想,孟奕瑶直接率大军开拔去镇南关。
本来该是万物萌动的美好春季,换做寻常,大概早已开始“六么催拍盏频传”了,而如今没有一个人看得进去沿途的风景。
另一边赶路的两个人,也正焦灼着。
“楚霁寒!你有本事放开我,我们单挑啊!”
“别乱嚷嚷,”楚霁寒正停下来歇脚,小茶棚里,他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拖着自己的下巴,打量起了眼前一身血迹的人:“我刚巧就是个没本事的人,不喜欢单挑。”
幸亏是个在临近边关开店的茶棚老板,每日接待的客人寥寥无几,他自己也什么世面都见过,不至于被这两位全身沾着血的人吓死。
楚霁寒笑得很危险,凑近眼前的人细细打量了一番,缓缓开口道:“其实你不是摩柯尔,对吧?”
“你、你说什么?笑话,我不是摩柯尔,还有谁是?”他忽然紧张了起来。
楚霁寒左手轻轻摩挲着小茶杯,微眯着眼,仿佛陷入回忆:“我曾有个叔叔,他姓柳,曾是南疆王庭的侍卫。许多年前他宣布退出杀手殿,顺手带走了一件黑袍,从此便人间蒸发般,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
“你早将摩柯尔杀了,又用易容术扮作他的模样。从最开始的端王私贩一案,再到夏翌中毒,两军开战,一步步都在你的计划中。这么多年你一直潜伏在漠北,拉拢各方势力为己所用,却并没有在漠北称帝的欲望,而是一直作为掣肘积蓄着自己的力量,说明你从一开始所图的就不是权力和财富......我说得对吧“柳白安。”
楚霁寒声音不大,却足够对方听清。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那人瞳孔里满是震惊,一言不发。
他猜得没错,对面坐着的人,正是柳白安。
楚霁寒的声音忽然覆上了一层寒意,“那你图的是什么呢?”
换来良久的沉默。
“好,你不愿意与我说,自然有人能让你说,”楚霁寒忽然恢复了那带着浅浅笑意,春风和煦的面容,“不过杀手殿的黑袍可不能遗失在外面,包括你的那些势力,可烦请叔叔告知了。”
“哈哈哈哈,楚霁寒,你口口声声说不让杀手殿掺和朝廷事,可你在做什么?”柳白安忽然笑了起来,“为了你那个埋在地里,骨头都被啃干净了的狗屁师父,为了他那满嘴的仁义道德,为了你那两个虚伪的师弟师妹?楚霁寒,你以为你又算什么好东西?”
楚霁寒听他骂着也不恼,给自己斟了杯茶,缓缓道:“阿,我可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叔叔可得谢天谢地我那脾气暴躁的师妹和师妹不在此处,否则听见您这样辱骂师尊,可就不好收场了。”
“不若......”他忽然开口,“我替我师弟出口气吧?”
楚霁寒说完,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短刀猛地插入了柳白安手中,将整个手掌生生贯穿出一个渗人的血窟!
“啊__”柳白安被绑着,吃了那毒药全身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刀扎了过来。
“哎呀呀,吓到人家了。”楚霁寒瞧见那茶棚老板忽然跌坐在地,有些抱歉地笑道:“看来,还是得带回牢里再清算。”
第81章 尘封的往事
“阿翌,怎么样,好点了没有?”大南王城的皇宫内,南文卿正扶着虚弱的夏翌靠在软塌上。
宫里老熟人太多了,先前为自己诊治的那位难得面生的御医不久前告假,夏翌又不愿将自己回来的消息闹得人尽皆知,便拒绝太医诊治。赶巧的是楚霁寒回来了,算是救了他一命。
寝吕内,楚弄寒罪固负手而他本来是回来处理柳白安的事情,结果刚刚入宫就看见了呕血不止的夏翌,无奈下只有先将柳白安关押入天牢,剩下的事情容后再议。
听闻这两日夏翌的身体越来越差,应该是上次去搜查酒肆与人动武,牵动了内力,原本被隐隐压制的毒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倘若再寻不到解药,恐怕时日无多了。
“方才楚兄说,已经擒住了摩柯尔?”夏翌声音轻飘飘的。
“是,也不是。摩柯尔早就死了,这些年来一直蛰伏于漠北皇宫的人是柳白安。”楚霁寒又细细道来始末,看着夏翌眉头一直紧锁。
“朕去会会他。”南文卿忽然开口。
“陛下?柳白安不会轻易就范,我担心你__”“有什么好担心的?”南文卿打断夏翌,掌心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拍了拍道:“这里是大南皇宫,再说了,还有楚霁寒在这里,他还能翻天不成?”
“比起柳白安,你知道我更担心你,我怕你撑不到拿来解药。”南文卿皱眉不安道。
“我无碍,歇息一会儿就好了,不信你问楚兄?”夏翌笑道。
那笑颜十分虚弱,南文卿见他强撑着,也不好拆穿他,“那我先去,让楚殿主照顾你。”
“好。”夏翌点了点头。
天牢漆黑潮湿,地面还蔓延着未干涸的血迹,寒风顺着缝隙丝丝地灌进来,如抽丝般从地面略过,在囚牢里打转。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探望夏翌来着。
一身锦绣龙袍与这充斥着腐烂的环境格格不入,木门被推开,锁链噼里啪啦地晃动着响,吵醒了被铁链铐得死死的,正在睡觉的柳白安。
“啧,竟然劳烦大南皇帝亲自来看我,真是福分呐。”柳白安看清了来人,讽刺地笑了笑。
“朕从未见过你。”南文卿却没有理会他,屏退众人,自顾自缓缓幵口道:“只是曾在母后的口中,听到过你的名字。”
“闭嘴!”柳白安怒目道:“你不配提她!”
南文卿也不急,似是预料之中,又道:“母后逝世时,手中紧紧握着一个用结缘草编织的手环,那手环早已干枯,她却一直舍不得扔。结缘草......只生在南疆,父皇见了却什么也没说,任由她握着,一起下了墓。”
“结缘草......结缘草......”柳白安低着头,喃喃念着,似乎是魔怔了,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母后曾经是南疆公主,听说她有个侍卫,自她嫁入大南后便消失不见了。”南文卿顿了顿,“是你吗?柳白安。”
眼前的柳白安像是忽然脱力,瘫坐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哈哈哈哈一一哈哈哈哈哈一一”柳白安忽然癫狂地笑了起来,“南文卿!你和你那人面兽心的爹一样招人恨!当年天下乱局四方割裂,他为了得到南疆的助力强娶南疆公主,没过几年又毁约吞并了南疆,将公主永远地囚禁在深宫中......”柳白安的声音有些颤抖,“堂堂皇后,竟然连皇陵都不得入,我倒想问问,究竟谁才是天底下最大的恶人!”
“你以为这么多年我是为了什么?你以为你救得了你夏翌?哈哈哈哈哈一一我要南政在天上好好看着,看着他的儿子,一步步地,一无所有!我要将你最珍视的东西一件件毁掉!通通毁掉!”
发疯般的笑声在牢里回响,柳白安晃动着身上的铁链,震得整个天牢充斥着钢铁敲打的刺耳哐当声。
南文卿闭上眼,良久,轻轻叹道:“若是母后还活着,不愿意看到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见柳白安不为所动,他索性转身,待走至牢房门口时忽然顿了顿,转头看向柳白安。
“当年是母后奏请父皇不要让她入皇陵,她的尸体被火化后,骨灰被悄悄运出,随风洒到了南疆的土地上。”
“她说,她不想再被关在大南的牢笼里。”
“她曾是南疆公主,最自由,最自由的公主。”
柳白安忽然停止了嘶吼,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一身龙袍的少年。
从他眉眼间,恍惚可以看见当年的公主,眉眼如初。
“南文卿!”柳白安忽然叫住他,“我这一生,有过瀟洒随性,奢求过平静安稳,也有过步步为营,渴望过权利与财富......都只为一个人。”
“你不会懂的......”“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待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洒向南疆的土地,好让我去寻她。”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濒死前的挣扎,又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从此再也不愿出来。
南文卿转身,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可以,不过你得先好好配合楚殿主。”
停顿了片刻,他又忽然开口:“我这一生,也只为一人。”
只是无论所求为何,都不应该去伤害别人。
这是他娘死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只可惜柳白安听不到,他也不愿让他听到。
第82章 海棠花落
大漠沙如雪,在灿灿夕阳下却是一片鎏金。
只是除了这壮阔美景,还有两军对垒,便显得格外煞风景了。
“我以为我们不必走到这个地步。”战马上,孟奕瑶牵着缰绳,出鞘的碎霜剑在夕阳下泛着粼粼寒光。她不明白为什么阿彩要向她下战书,以整个漠北为赌注与她单挑。
若是胜了,大南退守十里。
若是败了,漠北愿隶属大南。
利益诱人,她便干脆应下,先斩后奏了。
这赤裸裸的是个不平等的赌约,而且阿彩也不可能打得过自己。
偏偏整个漠北并无异议,否则告示张贴两日,今日她也不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
身后,是漠北的将士,似乎正在等候他们的女帝归去。
难道这里面有诈?孟奕瑶心中忽然有些不安,看着眼前桃花眼潋滟的漠北女帝。
她可以如此有恃无恐,神情安然,似乎胜券在握,无须忧心。
“将军识破我身份时,便该知晓是这样的结局,既然躲也躲不掉,我便自己迎上来啦!说不定还能扑个满怀呢?”阿彩声音甜甜的,如初见时那般,好像这场战事与她无关。
“那便由你我,来定胜负吧。”孟奕瑶握着碎霜剑的手一紧,策马向阿彩攻去一一“锵——”长剑的剑身与赤红色的弯刀撞击在一起,震耳的嗡鸣声甚至涤荡开了四处飘飞的风沙。
这把弯刀孟奕瑶有些印象,是她送给阿彩的礼物,先前说要给她找一件趁手的兵器,好让她防身,没想到今日倒是用上了。
“唰——”摩擦声划破天际,弯刀一转欲从长剑的桎梏下挣脱出来,无奈阿彩的力气与孟奕瑶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阿彩索性弃马一个翻身跃到了孟奕瑶的踏雪上,弯刀向后一收顺着剑身从胸膛滑至脖颈处一一“晔——”孟奕瑶当即用脚勾住马鞍,长剑一挡翻身下马,顺带将阿彩也扯下马来。
“将军好身手。”阿彩险些没站稳,连忙将弯刀插入沙土中,支起身子。
“你也进步了不少。”孟奕瑶却没有减缓攻势的意思,当即提剑朝她刺去,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剑很偏,刺不中心脏,可阿彩却在这个时候拔出弯刀挡住了剑锋,接着借力调转刀芒,在挡开碎霜剑的一瞬间,那柄弯刀狠狠地刺入了她自己的身体__“阿彩!”孟奕瑶一惊,连忙上前抱住倒下的姑娘。
“你、你做什么?”孟奕瑶忽然觉得心头被什么给击中了似的,一阵绞痛。
分明她不必死的,只要打蠃就好了,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粉色的罗裙在夕阳下如绽开的海棠,凋零在广袤的大漠。
“将军可知,我为何、不愿意交出封枝雪的......解药?”鲜血从嘴角渗出,一直蔓延至脖颈,顺着皮肤丝丝缕缕攀爬、散幵。
“因为药引......是漠北皇室的心头血。”
若要救人,就得以命换命。
她看着孟奕瑶将自己抱在怀中,红着眼眶,整个人都在颤抖,竟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药方我已......写信给了南文卿,就差这......药引。”
“将军......我知道,将军不喜欢我、娶你这种话......是逗你的。”
“不要......讨厌我......”说着,她用仅存的一些力气施展起了漠北禁术,衣袖里忽然飞出一个洁白的小瓷瓶,一团殷红的血雾环绕,将胸口的血液全部聚集在了一起,缓缓流入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