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愿意带兵出征。”大皇子突然出列禀道。
“你?”皇上讶然。
“是,儿臣有致胜的把握。”
皇上看了阶下的太子李胄璋一眼,又看看始终不发一语的右相,半晌未置一言。
李胄璋慢慢出列,“儿臣也愿意带兵出征。”
“太子有这个想法,朕很欣慰,”皇上并没有说什么,“众卿有什么看法?”
皇甫尚禀道,“皇上,太子乃国之根本,不宜带兵出征。”
“大将军说的有理,”皇上微微点头,“那么此次,便由大皇子带兵出征吧。”
李胄璋走出朝堂,李胄琮已和皇甫尚并肩而去,李胄璋的面上看不出什么。
皇甫尚的儿子皇甫云,娶得正是李胄琮的同胞妹妹静安公主,皇甫云自小也是大皇子伴读,如今已是一员将官,皇甫一族,自来便与大皇子一族纵横牵扯。
大皇子此次要求带兵,所倚仗的不正是皇甫家的兵权吗?
做为皇上的亲姑表姐李妃之子,大皇子外戚众多,一直以来,左右朝政,连皇上也始终顾忌。
李胄璋看到他的岳丈右相大人走在身前,今日朝堂之上他竟然不发一语,李胄璋颇为不满。
虽然李胄璋确实并不想带兵,但如此不发一语,兵权便这么不值得争上一争么。
大皇子很快整顿妥当,带着他点齐的大小将官,浩浩荡荡出了京城。
李胄璋便在家中悠闲度日。
他与一群皇亲贵胄整日射箭打猎,饮酒作乐,时间很快弹指而过。
北边战事终于传来好消息,侵扰边境的尤金部落已全部被驱赶了出去。皇上龙颜大悦,李胄璋给皇上进言,希望加封大皇子为将军王,皇上当即允准,并特命大皇子在边境养兵戍边,来年再回。
便在这之后不久,宫中李妃突然身染了重疾,请医延药月余后竟一病而终。
皇上很悲痛,特旨追封贵妃,李胄璋代大皇子行孝,厚葬。
这日,一封密信由京中皇甫府悄悄送出,但在奔至距京三十里的十里林时,被绊马索绊倒截获,密信不知所踪。
李胄璋大醉酩酊回到府中,这几月来,他不在府中已是常事。
外面风云诡谲,太子府里却仍旧是往日模样。
李胄璋来到胡良瑗屋内,儿子已会翻身了,白白胖胖十分可爱,李胄璋逗弄了一会儿。
胡良瑗自生产以来,便一直未曾侍奉李胄璋,不免有失宠的担忧,今日好容易盼到李胄璋来,自然是使出了浑身的手段,盼望着能够留下李胄璋。
李胄璋却没有这个打算,他早已命荣禄去找来李成。
没用许多时间,荣禄带了李成过来,站在堂下,李成的脸低垂着。
李胄璋望着他笑起来,“良媛,把这个奴才送给我吧。”
胡良瑗怎么会认得她府里的这么一个奴才呢,她更不知李胄璋怎会认得他,但李胄璋既然开口,她怎会不依,事实上只要她可以给出的,她无一不可以奉送太子。
“当然,太子只管带走好了,有什么可问臣妾的呢,”胡良瑗柔声答道,“你跟了太子去吧。”胡良瑗一直看不到这个奴才的脸,她有些好奇,太子要这样一个奴才做什么呢?
太子偏殿,李胄璋昏昏睡着。
殿外,李成在黑影里伫立,一名小太监静悄悄从廊上走过,被黑影里的李成吓了一跳。
次日李胄璋便在头痛欲裂中醒来,早有小太监和宫女在一边等候。
李胄璋艰难坐起,扶着头在榻边发怔,“……荣禄。”
荣禄赶忙过来,“太子,您要醒酒汤还是茶?”
“他呢?”李胄璋想起了什么。
“他……”荣禄小心想着措辞,“他伤着了,在药房呢。”
“伤着了?”李胄璋蹙眉,他回想,但是昨夜的事情都只能想起些模糊的片段,“把他唤来。”
“恐怕……他起不来,太子。”荣禄支吾。
今天凌晨荣禄在殿外发现昏昏沉沉的李成,身上滚烫,神智不清,他便赶紧将他送到药房,这一看不要紧,这个男人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皮肉了。
可现在眼前这位太子,显然什么也不记得。
李成人事不省的在药房病榻上躺了一天,到晚间,他苏醒了过来。
一个小太监在一边看着他,见他醒来,便急忙跑出去。
李成茫然的扫视了一下这个陌生的房间,他突然仿佛想起了什么,眼神逐渐暗淡痛楚。
他无法回想昨夜发生了什么。
荣禄很快过来,查看了李成的情况后,便命小太监抬来软榻。
李成知道他们要把他抬去哪里,他看看荣禄,却无法张嘴向他恳求。
荣禄倒还不错,见他这样,便道,“你放心吧,太子今日没有饮酒。”
李成嘴动了动,最终忍下了,低声道,“谢谢荣公公。”
李胄璋今日一日没有出门,在终于醒酒后,昨夜的事,他想起来一些。
李胄璋想起他昨夜醉酒去胡良瑗处将李成要来,然后便把他带回屋中行了房事,李成好像一直都在抗拒,所以他用了强。
李成力气并不小,所以可能吃的苦头更多,他毕竟不敢真的反抗他,在李胄璋用了强后,可能身心双重的煎熬便让他支撑不住了。
见到李成后,李胄璋心里颇有些悔意,可他堂堂太子怎会承认。
“李成封郎中令吧,”李胄璋道,“便在我宫中守卫。”
☆、第四章
(四)
皇甫尚大将军近来已愈发觉得朝中有重大变故将要发生。
自年初大皇子带兵去了北方,将他手下的许多精锐都带了去,他的儿子皇甫云也去了,军内遂擢升上来一些人暂时补了缺,短短不过数月,皇甫尚对许多军内的事便感到不如原先顺手。
更加上两月前李妃病逝,内宫的消息传出来也没有先前那么及时了。
许多事情刚开始发生的时候,皇甫尚并没有觉得什么,都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但不知何时,各类事情开始层出不穷,往往这件还没有按下,那件便冒出来,好像所有事情均商量好凑在此时发生。
对于皇甫尚这种久在官场打滚的人来说,这样的情形自然令他心生警惕。
所以一月前他已派人送了密信与大皇子,希望他在收到信后尽快想办法奏明朝廷班师回来。
在此之前,皇甫尚自会竭尽所能控制局面,不让变故提前发生。
李胄璋仍旧整日在外胡混,他甚至开始夜不归宿。
皇甫尚在听手下人向他报告这一情况时,紧蹙了眉头,不知道太子这是在搞什么鬼。
但要让皇甫尚相信近期这些事情都与太子无关,那是绝无可能。
随着越接近冬天,皇甫尚越是心急如焚,不明白大皇子为何至今迟迟不归,也没有一点消息传来。而这边朝中,却是暗潮翻涌,变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皇甫尚此刻虽对朝局洞若观火,但他在数月前已然被处处掣肘,此时所能做的翻转更是有限。太子一党动作频繁,越来越不加遮掩。皇甫尚万万想不到,他与大皇子此番争得带兵之权,竟是让太子抓到空子,釜底抽薪,断了他们的后路。
皇上也觉察到最近太子的所作所为,他知道一切都只在顷刻之间了。多年来,他与太子被李妃一党压制,外戚干政,兵权不在手中,李妃与皇甫尚的眼线遍布宫墙内外,他为保太子,韬光养晦,步步小心,实指望有一天,太子能够强大起来。
可李胄璋一度让他不知如何,他做的那些事不周密而幼稚,多少次被大皇子抓到把柄,要不是他一再不顾大皇子猜疑与不满,始终装聋作哑,早已被弹劾多次了。
但现在想来,李胄璋会做那些事恐怕也是有意为之。
皇上决定禅位了。
他相信此刻的太子,已然能够控制局面。而在他继位之后,也必然能够清除外戚,荡平边患,整顿内政。这便是最好的时机。
一月后,远在北方边境的大皇子便收到了皇上的禅位诏书。
一时间巨变从天而降,大皇子恨不能一步赶回京城。他要看看这变故是如何发生的。
而且大皇子相信,就凭他手中握有的兵权,不管朝中局势变成怎样,他都还有一搏翻盘的机会。
大皇子决定班师回朝。
当大军开到距京城还有百里的时候,一队御前军迎到。
“皇上命大皇子简从随我们觐见。”
“皇上?”大皇子冷冷道,“哪个皇上?”
“太子已于上月登基,自然是新皇上。”
“新皇上为何如此仓促登基?”大皇子冷笑,“难道是怕有什么阻拦他吗,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御前军脸色均变了,他们没想到大皇子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口出不逊之语。
“大军劳顿,天色已晚,我看还是晚些时候再去觐见吧,”大皇子命左右,“传令下去扎营,带这几位下去休息。”
李胄璋很快知道大皇子在城外扎营之事。
这是想逼宫么?
李胄璋抚额,荣禄在一边小心伺候。他登基月余,刚刚才消了皇甫尚的兵权,打击了外戚的气焰,这个时候大皇子来这么一出,很难说局面会不会死灰复燃。
但是,这也原在意料之中。
“……荣禄,郎中令现在何处?”李胄璋想起最近都不见的李成。
“想还是在各军处。”荣禄答道,因为前一阵子,李胄璋令李成多去各军处走走,李成便按照他的命令,整日待在那些地方。
“去把他传来。”李胄璋叹气。
李成很快被传来,高大结实的他显然更适合这一身护甲,朴实的脸不见多余的表情,依然寡言少语。
但李成的变化在李胄璋看来却是不可谓不大的,整日待在各军处,他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李胄璋近来曾试着问过他对一些问题的看法,他竟回答的颇有见地,没想到这个当初的杂役,竟还有这样的天分。
只是李成却一直躲着他。
最初的时候,李胄璋因那晚醉酒的一点悔意,很长时间没再碰他,还给他任了职,后来无意中,他发现李成对军务的兴趣,便让他去各军处待着,现在,李胄璋经常都要各处宣召,才能在不知哪里找到李成。
但因为李胄璋登基前后朝中事务实在繁杂,他也没心去追究,何况近来,李胄璋新得了一个美人。
这美人原是宫内乐女,是荣禄见李胄璋整日操心政事,为了解他的烦闷,特地挑选的。
李胄璋好像一直就是这么浮萍心性,突如其来的喜欢一件东西,然后突然的淡去。
他很喜欢那个美人,那个美人背心有一点嫣红的胭脂记,每每身着薄纱弹乐起舞的时候,胭脂记便仿佛跳跃在李胄璋心间的一粒朱砂,痒痒的很勾人。
李胄璋靠坐椅中,神思自美人身上懒懒游回,眼前是静静侍立的李成。
什么胭脂,什么朱砂,在这个男人这里,也唯有这一成不变的表情而已。
李胄璋方才来自美人的愉悦不知为何便有些索然了,他挑了眉毛,“郎中令这是从哪里来?”
“回皇上,奴才在御前军。”李成低声回禀。
御前军。李胄璋想起他那被大皇子扣下的御前军。“哦……郎中令知道大皇子在城外驻军之事了?”
“……是。”
“你有何看法呢?”李胄璋随口一问。
“……奴才认为,皇上刚刚登基,对大皇子还是安抚为主。”李成犹豫了一下,慢慢回道。
“怎么安抚?”李胄璋有了些兴趣。
“大皇子凯旋,皇上可以率臣民去城外迎接。”
李胄璋有些愕然,对啊,这岂不是个最好的主意。他慢慢直起身来,望向李成的目光有些灼灼,“……郎中令今后不宜再以奴才自称了吧。”
李胄璋很快颁旨,他将亲率众臣民于城外迎接凯旋还朝的将军王。
李胄琮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李胄璋会来这么一出。
他纵有不臣之心,当着天下众臣民的面,除了乖乖进城,又还能有什么做为。
毕竟太子继位名正言顺,他再不甘,也不能不顾及天下人悠悠之口。
只得容后再议了。
☆、第五章
(五)
大皇子还朝了。
已沉寂了一阵子的大皇子一党重新有了生机。
做为刚刚得胜还朝的将军王,李胄璋并没有立即消除大皇子兵权的时机,且为了天下人言,他还大肆封赏了出征将士一番。
终于一切得以平安过去。
对于大皇子来说,这只是他的权宜之计,而对已是皇上的李胄璋,卧榻之旁有了他人酣睡,他也没有之前那么畅快了。
朝局再次陷入未知的动荡中,尽管表面上皇上与大皇子共商国事,颇多倚仗,大皇子也尽心辅佐,可私下里两方互相权衡制约,又何尝不是彼此心知肚明。
便在这样的局势下,李成再次擢升。
而且由宫内到宫外,他成为卫尉副将。
李胄璋让他出去,自有他的打算。而对李成来说,他看到的已是另一个世界。
从一名太子府里最最底层的杂役,到如今统兵数百的副将,就算是一个再普通的男人,也不免心中会有所触动。
虽然他与皇上的相遇是不堪的,但时至今日,一切好像已经过去。在此期间,只李成知道的,皇上就已经换了好几个美人宠妃了,就算有时偶然叫他过去,也只是问一些朝中的事,他所担心的一直都没再发生,渐渐的,李成的不安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