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萧琢只觉浑身像是被泡在刚烧好的热水里,滚烫的热流将他的骨头都蒸的酥软,熨帖的暖意和压抑不住的欢喜源源不断地从心口汩汩流出,顺着四肢百骸窜向各处,就连指尖都微微颤动着,迫不及待地泛起粉色。
他脸上更是烫的几乎可以烙饼,萧琢手足无措地抽出手,欲盖弥彰似的拍了拍烧红的脸颊,听得贺暄在他耳畔说话,那声音简直就像是最善引诱的海妖的低语。
“那狸奴呢?”
“什么?”萧琢混沌的反应了一会儿,眼前贺暄低垂着头,眼中波光暗涌,泛着粼粼水光,像是心弦终于被这一池春水拨动,萧琢闭上眼睛,仰头迎着贺暄略显诧异的眼眸,贴上了他的唇。
后边的话模模糊糊,一半被贺暄温柔地含进嘴里,另一半隐没在二人剧烈的心跳声中。
贺暄的手顺着萧琢的背一路滑下,正要探进亵裤里,萧琢堪堪从汹涌的情*中挣脱出来,一把捉住了作乱的手,“今日不行,我答应阿姊明日陪她去静行寺还愿的。”
贺暄眼睫颤了颤,刮在萧琢脸上痒痒的。他惩罚似的在萧琢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不满地作罢,“那先欠着。”
二人又黏糊了一阵,贺暄唤了侍从进来服侍洗漱,萧琢多问了一嘴萧幼慈睡得可好,被贺暄凉凉地瞥了一眼,他只作没看见,待侍从退了出去,先发制人地掀起被子躺下,讨好似的笑了笑,“睡吧睡吧。”
贺暄不紧不慢地理了理头发,探身吹熄了一旁的烛灯。
半晌,贺暄正要入睡间,被身边人扯了扯袖子,“暄哥,我睡不着。”
贺暄闭着眼睛,配合地同他说话,“怎么了?”
萧琢侧身躺着,脚不老实地搭在贺暄身上,“你陪我说说话。”
贺暄的睡意彻底被他浇灭,他睁开眼睛侧头看着萧琢的发旋,心不在焉地答,“说什么?”
萧琢想了想,“以后有事同我说,别瞒着我。”
“嗯。”
“我以后……也不会瞒着你。”
“嗯。”
萧琢舒了口气,好几日没在主卧里睡,到底是这床睡得舒服,贺暄倒是会享受。
萧琢半眯着眼,犹豫了一会儿,轻轻说道。
“那句话……你再说一遍。”
贺暄轻笑,逗他,“什么话?”
“就……就那句。”
“哪句?”
萧琢气急,翻了个身背朝着贺暄,拉高了被子。
良久,萧琢盯着床前清澈的月光,看那月光撞着床柱四溅开来,像是落了一地的碎玉。他眼睛酸涩,正要闭眼,听见身后传来沉沉的低语。
“狸奴,我心悦你。”
***
“王爷,浮翠的消息。”
贺旸正拎着鸟笼逗新买的画眉,见陈帆进来,瞥了他一眼,说道,“说吧。”陈帆是跟了他多年的心腹,他埋下的线人的消息,一向是他来收集报告。贺旸将手中的逗鸟棒放下,拍了拍手,走进房里。
“王爷,南昏侯被叛军掳走,为太子所救,浮翠说如今清陵大定,叛党俱已伏诛,柳将军也已押解入京。”
“又被他捡了大便宜。”贺旸紧咬后槽牙,恨恨地往面前的墙上踢了一脚,“柳光远获罪,我们亦免不了受牵连,母后如今在宫中已大不如前,此番定更是不好过。”
“贺暄,萧琢。”贺旸冷笑一声,白耳之事他这段时日禁足在府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都怪他从前急功近利,竟未想通此中关窍。看来萧琢早便抱上了他这个好皇兄的大腿,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还有那日的舞伎……
贺暄他一时半会还动不了,可对付一个小小的废帝,有的是办法。
贺旸微眯起眼,垂首摆弄着贺蘅去年赏他的一个玉瓶,轻笑,“同小德子说一声,下午备马,本王要入宫一趟。”
作者有话说:
感谢機動速死詩的薄荷和A1ecto、是阿线呀、青花鱼_9j1q3fm3nfy、嘛哩呀嘿嘿、上海交大2021级、每天都要吃肉肉、叫我枪妈就好了、买包狂魔的鱼粮呀~
感谢大家的评论和海星!
第92章 心死
“殿下让属下查的事有眉目了。”
贺暄从半人高的折子堆中抬眸,有些疲倦地按了按鼻梁,漫不经心地偏头看了面前的方绍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说吧。”
“萧幼慈当时从宫中出逃后去了江府,跟江晗一同往南,在定南门门口遇见了柳光远,江晗被柳光远的人杀了,萧幼慈也……”
方绍顿了顿,“萧幼慈被柳光远带进府里,柳光远那人好色成性,萧幼慈想来难逃一劫。而后清陵乱起,萧幼慈趁机逃出柳府,遇上了汝阳王妃,汝阳王妃带着她一路南下去了定州……”
“孤知道了。”贺暄拨了拨灯芯,跳跃的烛火映着他的眼瞳半明半灭,“江晗同她有婚约吧?”
“是的,听说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贺暄微眯起眼,“行了,你下去吧。”外头的寒风扑打着窗棂,凄厉的呼啸声不绝于耳。
“柳光远……柳家……”
贺暄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将刚收到的贺旸的消息折了几折扔进火盆里,冷眼看着火舌贪婪地卷起,很快将那张纸烧成灰烬。
这边萧琢陪萧幼慈一同去静行寺还愿,回府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这几日降了温,挂在门口的灯笼随着大风左右摇摆,红色的穗上敷了一层薄薄的霜。
萧琢裹得厚厚的,脖子上围着白绒绒的狐裘,衬得他的面颊嫩生生的如玉一般。萧幼慈含笑跟在他后头,不时念叨着让他走慢些。
“回来了。”贺暄坐在前厅看书,见他们从外头进来,淡淡地瞥了萧琢一眼,目光落在他脖颈间顿了顿,随即滑了开去。
“殿下。”萧幼慈笼着袖子行礼,贺暄放下书,道,“孤已让他们传膳了,萧姑娘先去用膳吧。”
萧幼慈踌躇了一瞬,她看了一眼身边的萧琢,萧琢朝她点点头,萧幼慈这才跟着过来的桃堇出了门。
“暄哥,我今日都想你得紧。”萧琢解下裘衣,弯着笑眼蹭到贺暄身边,右手描着贺暄外衣胸前的刺绣,明目张胆地撒娇。
贺暄轻笑,抬手捏了捏萧琢冻得通红的耳垂,低声道,“多想?”
“拜菩萨的时候,我就求菩萨保佑我们。”萧琢支支吾吾,“……一直在一起。”
贺暄瞥了一眼拐角处的裙摆,垂眸道,“好了,去用膳吧。”
“敷衍。”萧琢不满地嘟哝了一句,贺暄似是没听见,只抬脚往外走去。萧琢蹙眉,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一顿晚膳贺暄一直心不在焉,连萧琢偷偷给他舀了一勺他最不爱吃的甜的发腻的豆汤,他也顺口咽了下去。
“我吃好了,先回去了。”萧琢索然无味地随便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
“吃这么少?”贺暄看了看他碗里剩下的菜,“多吃些。”
“不了,不饿。”萧琢也不知自己在置什么气,生硬地撇下这句,起身便走。
贺暄也不喊他,只漫不经心地拾起桌上的酒盏,摩挲着杯口的花纹,“萧姑娘不走么?”
萧幼慈眼瞳一缩,她攥着衣角的手收紧,“殿下不也有话同我说么?”
“萧姑娘果然聪慧。”贺暄勾唇,他两指虚虚地捏起酒盏,在嘴边抿了一口,“萧姑娘不妨猜猜,孤想要说什么?”
萧幼慈垂眸,她杯中的酒已经凉了,映着她苍白的面颊,“殿下与我之间,除了柳光远可以利用,还有什么?”
不待贺暄开口,萧幼慈轻笑一声,将凉酒倒入口中一饮而尽,“殿下没有想错,我确实恨柳光远入骨,他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
萧幼慈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殿下想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阿琢了,他……”眼前这个能在波云诡谲的朝堂稳坐皇储之位的太子殿下,远非什么善男信女,他们这种人心里只有权力与王座,世间情爱不过过眼云烟罢了,只有她的傻弟弟,甘愿作茧自缚,到底是他们萧家的血脉,个个都是痴人……
说起来,她又何尝不是呢?萧幼慈早就在江晗死的那日同他一起走了,她委身仇人苟延残喘地活到今日,除了报仇以外别无他想。只可怜阿琢,日后艰难险阻,得他一个人走了。
萧幼慈的指甲攥进手心里,刺的生疼,她这才回过神来,“殿下能不能答应我,无论如何,保阿琢平安。”
“自当如此。”
“殿下莫要食言。”
贺暄嗤笑,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强撑着腰背的萧幼慈,缓缓启唇,“你觉得,你有的选择么?”
萧幼慈苦笑着僵在原地,贺暄将酒盏放下,声音放柔了些,“放心,孤向来信守承诺,会好好待他的。”
“那便多谢殿下了。”萧幼慈别开眼,手心里已满是冷汗。
***
萧琢正坐在小榻上泡脚,随手捡了一本闲书翻着,是最近挺出名的话本,前两日听桃堇提起过。
写的确实不错,萧琢正看得入神,书页上突然投下一抹阴影,他抬头望去,贺暄正歪着头看他那本书的扉页。
“长生剑道录?”贺暄啧了一声,两指并拢将他手里的书夹起扔在一边,俯身在他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弹,“有我好看么?”
萧琢白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好看的。”
“生气了?”贺暄脱下外套,撩着盆中的热水将双手浸热了,按在萧琢的脚上。
萧琢瞪大了眼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你……你这是做什么?”
“服侍我的狸奴啊。”贺暄本想学着那些丫鬟的手势帮他按按穴位,只是将将上手之时才发现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简单,只得退而求其次,略显笨拙地揉了揉萧琢模样好看的脚踝,便抄起一旁的毛巾,将他双脚从水里捞出来架在自己腿上,替他擦干。
贺暄垂着头,薄唇紧抿着,神色尤为认真。他只穿了一件里衣,勾勒出小臂上紧实的线条,萧琢咽了口口水,哑着嗓子闹别扭,“不用你哄我。”
“狸奴乖,别生气了。”贺暄将他打横抱起,塞进被子里,他自己坐在床边,斜倚着床柱,“今日大臣联名上折子,求父皇处置你。”
萧琢一怔,他双手攥着被褥,垂头问道,“你……是因为这个?”
“孤的狸奴,自然不准受委屈。”贺暄轻笑,伸手拨弄着萧琢额前的碎发,指腹的薄茧时不时擦过他的脸侧,挠出些令人心颤的痒。
“说正经的。”萧琢一把攥住眼前的手,“你……怎么办?”
贺暄眼神浮上暗色,“都是贺旸和柳氏在背后推波助澜,既然他们还有余力做这些动作……是时候给他们准备一份大礼了。”
“你别担心,杂鱼罢了。”贺暄捏住萧琢的手心,拉到唇边蹭了蹭,“狸奴安心睡吧。”
“暄哥。”萧琢咬着下唇,伸手环住贺暄的脖颈,将头埋进他颈窝,他身上还有淡淡的沐浴后的熏香味道,萧琢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满足地叹息。
第93章 惊蛰
窗外一声惊雷将半片天空炸了个稀碎,落后一步而来的夜雨倾盆,以万马齐喑之阵势滚滚而下,浇透了整座清陵城。
萧琢掀开被子,趿拉着鞋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外头潮湿的雨水混杂着草木蓬勃的朝气扑面而来,将沉闷的冬日撕开一道口子。
“今日是惊蛰了吧。”
萧琢回过头,贺暄披着外衣靠坐在床上,眯着眼看他。
“算算日子应当是了。”萧琢将拼命挤进来的雨丝重又推出去关在屋外,“怎么醒了?”
“被雷吵醒的。”贺暄挥了挥手,“还早呢,回来再睡会。”
萧琢将被子蒙上头顶,蜷成一团窝在里头,只露出毛茸茸的发顶,当真像是一只小猫了。
“这么快入春了啊。”
贺暄嗯了一声,“之前定好了春日去拜访陈宏道先生,你可要一同去散散心?”
萧琢立马来了兴致,探出脑袋来问道,“去梅州吗?”
“嗯,梅州。”
“我小时去过梅州,冬日里十里的梅林,下雪的时候雪都透着一股冷香。”萧琢眼神暗下来,“也不知如今是什么光景了。”
“下了一冬的雪,纵是曾惹尘埃,也洗干净了。”
萧琢翻了个身,窗外又是一声炸雷,连着霹雳将天空映照地如白昼一般。也许真的同贺暄说的一般,这样气吞山河的大雨,所过之处,一切污秽尽皆祓除了吧。
***
惊蛰过后,便是春天了。天气显见的回暖起来,迎面的晨风带着不知名的花香,挑逗着行人摘下了厚厚的毡帽。
“真的不冷么?”萧幼慈蹙眉瞧着萧琢单薄的衣裳,面上颇为不赞同,“你还是同小时一般,待会儿仔细又着凉了。”
“不会的,我有数。”萧琢笑嘻嘻地朝萧幼慈眨眼,“外边车来了,走吧。”
贺暄天不亮便出门将剩下的杂事交代了一番,此时直接在马车上等着他们。萧琢掀开车帘,便见贺暄斜靠着绣花软枕,手里捻着一本书,双腿交叠着搭在前头的小凳上,更显得腿长腰细,端的是一身好皮囊。
听见动静,贺暄抬眼,手指了指角落里的长凳,“把外衣添上,梅州比清陵冷,别冻着了。”
萧琢磨磨蹭蹭地往前挪了两步,俯下身凑到他面前,“看什么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