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行径”,余怀停下脚步,忍不住低声痛骂了一句。
见余怀暂时没有向前,神药子冷笑着又打开了一箱金蛾:“恐水症在这世间根本是无药可救,相信洛阳城很快就会成为一派人间炼狱。
余门主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若现在就带着你那个天魔宫的小相好逃走,还来得及避开这场生关死劫。”
余怀迟疑了片刻,回望了一眼身后正不断挥舞着蜻蜓剑阻拦金蛾的徐亦航,又想起了洛阳城内茫茫无辜的黎民百姓。
余怀双拳攥紧,眼光也愈加坚定,朗声激昂道:“神药子你先前便与刘湛狼狈为奸害死了我娘,如今又要以恐水症祸害神都。这般罪行累累便是万死难赎,我若就此放过你便是天地不容。
如果你以为今日单凭这恐水症就能保得住你,就能让我余怀畏葸不前,弃苍生于不顾,那恐怕你是大错特错了。”
话音未落余怀已是挺剑向前,视死如归。神药子当下也是惊慌失措到一动不动,他根本没有想到余怀会不顾他自己的生死前来阻拦。
须臾之后,神药子便被天沧剑刺入贯穿,嘴角涌出鲜血,手上再也没法释放木箱中的金蛾。
余怀向前时有意封闭了鼻息,诛杀完神药子后又立刻使出剑招吹散了身旁的粉末。
可是即便如此,由于四周恐水症的粉末过于浓厚,粉末早在一开始时就涌向了他的全身。余怀避无可避,已然身中了这恐水症之毒。
神药子于奄奄一息之际,嘴角上扬疯狂笑道:“没想到你余怀为了阻止我,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不过我只是先走一步,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在黄泉路上重逢了,哈哈哈~”
金蛾不再涌出,徐亦航持蜻蜓剑最后荡出一圈火焰,立刻就向余怀那边赶去。
等徐亦航赶到时,余怀已经头痛欲裂地倒在地上,精神意识慢慢开始不受控制,只是凭借一丝残存的理智运使着周身的内力抵挡恐水症毒性的发作。
徐亦航急切向前扶起余怀,关怀道:“小恩人,你怎么了?”
余怀抱着头显得痛苦万分,完全没有办法回答徐亦航的话,只是死死抓住徐亦航的衣襟,嘴里呢喃着:“阿航……”
徐亦航回道:“小恩人是我。这是恐水症的症状,你怎么会?!”
此时心乱如麻的徐亦航突然就想起了月袖,他泪眼望着余怀,慌乱说道:“对了月袖,月袖她是神医派后人,她一定知道怎么治愈这恐水症的。
小恩人我这就带你去找她,你千万要撑住。”
于是徐亦航忙不迭地将还在痛苦挣扎着的余怀一把抱起,就像逃出风止林那次一样,竭力将他带去找月袖。
白马寺内,灯火未灭。
月袖正在为洛阳城今晚弥天的金蛾感到疑惑。在听完众人口中的描述之后,月袖依稀也分辨了出来这金蛾所传播的病症像是恐水症。
忽而徐亦航从外面冲了进来,直接向月袖喊道:“月袖你快来,小恩人他身中了神药子所下的恐水症。”
月袖听闻后神色一惊,立刻从徐亦航怀中将余怀安置下来,在为其诊脉后匆匆拿笔写下药方,吩咐下人拿去煎药。
余怀在服下汤药后状态稍稍稳定下来,徐亦航这才开口问道:“月袖姑娘,小恩人这恐水症能不能治愈?”
月袖蹙眉长叹后道:“这世上还没有人能从恐水症中存活下来。我被困在天闲山庄时重获了神医派的圣物《天月真藏》,其中记载有我爹先前在世时研究出来的治愈恐水症的药方。
我刚刚吩咐给下人的便是这副药方,但这药方只能勉强维持寥寥七日,七日之后恐水症再次病发依然还是无力回天。”
徐亦航的心此刻突然像是紧紧纠结在了一起,钻心般得难受使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徐亦航接着木然问道:“难道真就没有根治恐水症的方法了吗?”
“其实也并非没有”,月袖低声给出了一句肯定的回答,但随后却是欲言又止,“只不过……”
徐亦航着急道:“只不过什么?”
月袖道:“只不过必须需要一味稀世药引才行。”
“稀世药引?”,当徐亦航耳边再次听到这四个字,立刻便回想起了曾经发生在天武门的那些往事。
月袖点了点头,绝望回道:“没错。妙手欲解恐水症,须得药引玉梧桐。只有前往天山取得天山奇草玉梧桐花才有可能治好这恐水症。
可是由洛阳城前往远在西北处的天山,不加上寻找玉梧桐花所需的时间,便是轻功绝世的武林高手配上日夜不歇的千里快骑,这一个来回怎样也得十日之久。”
“不对,用不着这么长时间,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徐亦航沉默着听完月袖所说的话,突然间冷冷说了一句,而目光已经向门外望去。
第51章 风雪天山
“驾,驾~”
在天色一片欲亮未亮的旭暗间,余怀终于是从混混沌沌之中醒了过来。只听得身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如同是有人在不知停歇地敲着鼓点。
余怀悄悄瞥了一眼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疾驰的马背之上,身躯则依靠在一个熟悉的怀间。身后的那人驱策着快马,奋力挥鞭向前赶去。
余怀摆不出楚楚可怜的姿势,却也不愿打扰到徐亦航赶路,于是只僵直身子若有若无地靠着。
半晌才用微弱的声音问道:“阿航,我们这是要去哪?”
听见身前传来声音,徐亦航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喜色:“小恩人你终于醒了。
你身上的恐水症之毒暂时是被月袖给压制住了,可若想要根除却不得不去一趟天山,找到那稀世药引玉梧桐花。”
“玉梧桐花……”,余怀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
徐亦航顿了顿接着道:“是的,正是这玉梧桐花。不过七日的时间并不够在洛阳城与天山之间做个来回,我只得带上你一起来了。
我已是极力在稳着你的身子了。但此行山高路远,期间坎坷颠簸还是在所难免,你且多加忍耐。”
“我并不在意这路途颠簸,我只担心你这样下去能不能撑住。而且在赶到天山以后,很有可能还是找不到这玉梧桐花,你又何必如此?”,余怀柔声道。
其实余怀在决定挺剑向神药子杀去之时,心中便已经抱定了最坏的打算。可在徐亦航的心里,却是从未想过再次失去余怀。
徐亦航截过了余怀的话,坚定道:“不会的,绝不会找不到。小恩人,哪怕是将这天山掘地三尺,我也一定要为你找到这玉梧桐花。”
余怀沉默着陷入了思索。
说来天山玉梧桐花对他而言,确实有如宿命般缠绕不开。这味让他挂碍至今的稀世药引,曾经近在咫尺最后却还是虚幻如梦,如今更是直接牵连到了他自己的生死。
回忆起那些与玉梧桐花有所牵连的种种旧事,余怀的心中便很不是滋味。
这种不安的怀思沉没在“哒哒”的马蹄声中显得尤为厚重。沿途事物都如惊鸿一般从身边掠过,就连风也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吹去。
为了能节省出更多的时间来寻找玉梧桐花,徐亦航更换了好几匹乘骑的快马,自己依旧是昼夜不歇地赶着行程。
如此,余怀和徐亦航终于是在第四天的深夜赶到了天山山脉附近,两人在下马后决定稍稍在山脚歇息一番。
两人举目向着远处不尽的群山眺去,绵延的天山山脉被终年不化的冰雪覆盖。头上的一天明月满照下来,顿觉个人之渺小,却也襟怀磊落如百川浩荡。
一阵不经意的凉飔侵身,徐亦航冷到浑身哆嗦,急忙催动起了天魔宫的暖身心法。
一旁的余怀正巧见到了这一幕,掺杂着愧疚与心疼问道:“阿航你这么怕冷,为什么非要为我来这天山?”
“还不是因为我心里有你,在乎你呗”,徐亦航将身上的衣袍裹紧了几分,言带嗔怪道。
“倒是小恩人你,依我们的关系哪怕出现有天大的事情,不都应该是共同去承担和面对的吗?在你为了杀神药子一声不吭以身犯险的时候,可曾思虑过我的感受?”
徐亦航言辞激动,余怀只缄口不言。
余怀选择悄悄挪步走到了徐亦航的身旁坐下,随后双手紧帖徐亦航的后背,向其灌输内力。徐亦航体内暖身心法突然功效大增,周身顿时就涌上了一阵温热。
这时余怀才出言解释道:“其实当时也是事出紧急,我才来不及与你细说。”
余怀见徐亦航奔波劳累损耗过大,便想着为其灌输内力。徐亦航发现后却是立刻负气地将身子侧了过去,特意摆开了余怀的手掌。
徐亦航只觉得小恩人身中恐水症,比自己更需要内力的维持。
见这厮耍起小脾气,余怀只得主动承认错误,恳切道:“好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应该以身涉险做出这事来。性命是我自己的,我自然比谁都要珍视。这次来天山我答应你,一切都听你的。”
余怀说完,徐亦航依旧生着气,头望向别处,完全不愿搭理他。余怀也想不出办法,两人就这样安静了半晌。
突然余怀探出脑袋偷偷瞄了一眼徐亦航,而后咽了咽口水,面露尴尬道:“阿航…我好像有点渴了。”
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说出口来,徐亦航满怀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手摸索至腰身之间,解下随身的酒壶就给那人递了过去:“给,这酒壶里的冰块你拿去嚼一嚼。”
“为何只有冰块?”,余怀的语气里带有一丝哀怨。
徐亦航转过身贴近余怀,好言解释道:“小恩人你中的可是恐水症,顾名思义不吃冰块难道还能喝酒水不成?
你若是嘴馋,等日后你身上的恐水症完全解了,我再与你豪饮对酌,一醉方休自然也不迟。”
余怀理亏只好默然接过酒壶,不情不愿地嚼了起来。
徐亦航望着余怀鼓起一边腮帮,又因为生怕冰块碰到牙床,小心翼翼嚼动的样子,瞬间转怒为笑。
“你笑什么?”,余怀问。
徐亦航忍不住打趣道:“余门主说实话你这会真挺像一只白眼狼的。”
听完这话,余怀抬眸与徐亦航对视了一番,想到自己此刻滑稽的表情,也不由笑出了声。
两人休整了片刻,徐亦航的心思不自觉又落到了寻找玉梧桐花这事上,于是先行起身打算在四处观察一阵。
徐亦航走到了一块山石的背后,突然冷不防惊道:“在天山如此严寒贫瘠的地方怎么会出现狼的踪迹?!”
余怀想都没想便敷衍着回他道:“徐大公子,我承认我是白眼狼。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再说了,多担待担待我的不是。”
徐亦航:“……”
“我不是在说你,我是说真的狼。”
余怀这才向着他身处的方向放眼望了过去。
只见在茫茫雪地之中,一只右腿受伤的小白狼正在仓皇逃窜,而两名身着黑色皮袄的彪形大汉则提刀在后穷追不舍。
弱小无助的小白狼眼看就要被两名大汉抓住,发出隐隐地呜咽之声。余怀于心不忍,随手捡起了两个石子掌贯内力,弹指一挥便向那一高一矮两名大汉的脚下打去。
两名大汉脚背正中石子,即使隔着靴子也足够让他们吃痛得抱起腿来。徐亦航趁机向那只小白狼吹了声口哨,小白狼顺势就躲到了余怀和徐亦航的身后。
徐亦航一面下蹲查看小白狼的伤势,右手轻抚着它脊背上的毛发,一面向着两名大汉厉声质问道:“两个虎背熊腰的男子合力欺负一只受伤的小狼,也亏你们做得出来。”
“小兔崽子要你在这多管闲事?你怕是还不知道我俩的身份,就敢妨碍爷爷我取白狼皮”,大汉盛气凌人地应道,丝毫没有受到刚刚石子痛击的影响。
徐亦航停下了手中的安抚,起身饶有兴趣道:“噢你这么一说,那我倒想知道你俩都是些什么身份?”
身形较高的那位大汉冷哼一声,直接不客气地应道:“说出来怕吓死你们。爷爷我乃当今天魔宫魔主,在我身边的这位兄弟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陵天武门门主余怀。
你们俩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将身后的那只小白狼给我交出来。爷爷我高兴了,兴许还能饶你们不死。”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算是假李鬼遇上了真李逵。
徐亦航忍不住笑意,噗嗤一声道:“本来我也不想出手,可你们这般随意败坏徐亦航和余怀两位大侠的名声,那我今天就必须得替他俩好好教训一下你们了。”
这话说完,余怀便知道这厮又要胡闹起来,于是默不作声抱起小白狼,做好了在一旁看戏的准备。
身形较矮的大汉倒是有点眼力劲,发觉形势不对向着一旁怯场道:“大哥,你不是说只要一喊出这两个名号来,对面无论是谁都会立马吓走吗,怎么他俩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高大汉斜了斜眼,低声回道:“我怎么知道?这招在平日里都是屡试不爽的,可能是今天遇上了两个愣头青吧。不过怕什么,就这两人一派文文弱弱的样子,说不定我一个人都能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两人见徐亦航身形瘦弱,于是鼓足了勇气提刀砍来。
徐亦航也是眼疾手快,立刻取蜻蜓剑轻剑出鞘,以极快的速度向前使出了寥寥几招蜻蜓点水。两名大汉手里的大刀都还没有挨到徐亦航,手腕就被蜻蜓点水的剑招击震得生疼。
权且是给两人一顿教训,徐亦航并没有选择痛下死手。两名大汉惨叫数声后立刻狼狈起身逃离,嘴上却还是振振有词道:“你们两个臭小子给我等着,坏了我们寨主的好事,黑熊寨绝不会放过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