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虎看了看叔既逢的包袱,问:“不知老大这次出门是否是急事?”
叔既逢想起了何之窗画的那一块瓜田,诚实道:“也不是很急,就是去得太晚了,要坏。”
牛虎立马道:“属下知道老大心系右门,也忧心着薛公子的事。我们这次未打招呼就冒昧前来,老大不仅没怪罪,还能放下当下的大事为我们出力,属下实在感激,也替薛家谢过老大。”
“哦,不必客气。”叔既逢打量着牛虎,佩服这人有一张好嘴,心底却对他有了戒备:如此能说会道,却拦不住这位薛夫人而让她闹到了自己跟前,想来也许是他的有意为之。
“老大,我陪你去!”贺鸣见叔既逢没有回答,“不就是青月山庄吗?我又不是没去过!”
叔既逢又看了看有点虎的贺鸣,差点要笑出来:“那就一起走一趟吧。”
好巧不巧,两人到达山庄的时候,通报的人告诉他们左庄主刚刚睡下,让他们在外边等几个时辰。
贺鸣一听就要炸了:“这大太阳天的睡什么觉!他刀下的亡魂都还没安息,他倒是安息了?”
“不是刀,是针。”叔既逢扶住额头,觉得贺鸣讲话也有点过于大胆了,毕竟这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霍愈听到叔既逢上山来,赶紧先来了前厅招待:“叔大侠先用茶。”
贺鸣正要问霍愈话,霍愈一把将他挤到了边上,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更别说给他上茶了,只跟叔既逢说要先下去叫左青月起来
“嗐!我得罪他了吗?我得罪他了吗?”贺鸣一脸莫名其妙,“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全青月山庄没一个好人!”
这还不叫得罪吗?叔既逢内心替他捏了一把汗,低了头喝茶装作没听见。
等贺鸣的气终于渐渐消了平复下来,左青月才揉着眼睛姗姗来迟,步伐拖沓语气慵懒:“叔老大?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看他这懒懒散散的样子,还未等叔既逢出声回答,贺鸣一个侧身挡在前面:“左庄主,你们这种杀人凶手,连基本礼貌都没有吗?”
左青月还没搞清楚自己怎么成杀人凶手了,一看到贺鸣立马精神了:“贺兄弟!诶,你和叔老大两人一起来的?”
完了,叔既逢忘了这一茬。
贺鸣不明所以,道:“是啊!”
左青月一脸欣慰,顿感柳暗花明,立即给贺鸣也倒了一杯茶,还回头骂霍愈:“怎么做事的?怎么就只倒一杯茶?”
霍愈又委屈又不服:“他说话难听!”
贺鸣理直气壮地回怼:“说话再难听也比做事难看好,你家庄主挑人筋脉你怎么不说!”
这话一说,左青月有些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过去拍了拍贺鸣的肩膀:“贺兄弟,你说的是薛家那事吗?”
贺鸣一把打开他的手,还非常嫌弃地扫了扫肩膀:“没错!是你做的吧?”
“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胡说!”霍愈正要争辩,抬头看了一眼左青月,住了嘴。
“叔老大,事情是这样的,”左青月坐到叔既逢对面,“我呢确实喜欢昼伏夜出,所以我摘人脑袋大多也是在夜里杀的,不过薛公子这个人,我先前对他并没有印象,自然也犯不着挑他筋脉。”
底下霍愈惊讶地看了一眼左青月。他所认识的庄主,向来对外面的辱骂赞颂一笑而过,什么时候也会认真解释了?
贺鸣不信:“你说的是真的吗?”
“贺兄弟不信?”左青月放下茶盏,“我几天前听说薛母在面摊前跪着求叔老大摘了我脑袋,为了不让叔老大难办,我就派人去查了一下,没想到一不小心查到了些蛛丝马迹,不知贺兄弟肯不肯给我时间继续查出真凶?”
贺鸣嗤之以鼻:“你别想着拖延时间!”
左青月回头看着叔既逢:“叔老大,你也知道这事发生在半年前,薛公子现在不在了又死无对证,查起来难免有点难度,叔老大可否通容一二,让我多查几天啊?”
叔既逢听他说得有理有据,问:“什么蛛丝马迹?”
左青月云淡风轻:“这事,跟少林派有些关系。”
“少林?”贺鸣要骂人了,“你胡说什么?少林可是当今第一大门派,何必跟你过不去?”
左青月不跟他计较:“确是少林,不过具体的情节我也不是很明白,正打算派几个人北上去仔细查一查,到时候叔老大将实际情况告诉薛家母亲,她自然不会再缠着你了。”
叔既逢正准备北上少林找大师兄吃西瓜,想着没准自己可以顺便帮个忙,道:“怎么查?我可以帮你。”
“你要去少林?”左青月想了想,“那不如这样,我呢最近也闲得无事,不如干脆亲自去一趟少林查明事情真相,这样还可以与叔老大顺路。”
贺鸣嘲讽道:“还亲自去!你以为你多伟大一人?本来就该你自己去!”
底下霍愈小声提醒:“庄主,你有事。你忘了蝴蝶道人约了十天后来给你把脉...”
左青月截断了他的话:“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赶紧,写封信给蝴蝶道人告诉他缘委,可别让他到时候白来一趟,饭都没得吃。”
“庄主...”霍愈还想说什么。
左青月不容他多说:“这事就这么定了。叔老大你和贺兄弟什么时候启程?叫上我一起,路上还能陪你解解闷。”
“我也能一起去吗?”霍愈不放心,“庄主你需要一个人照顾...”
叔既逢始料不及,原本自己只是来问个话,怎么到最后多了几个同行了?不行,绝对不行,左青月这人话多得很,到时吵到脑仁疼可怎么办?
叔既逢看了看左青月苍白的脸,拒绝道:“你还是留下来等那个蝴蝶道人帮忙看看吧,你这脸色,多苍白,我怕你不行。”
“叔老大,你这是在怀疑我?”左青月一撩袖子,“你摸摸看,这皮下的鲜血多滚烫!别说一个少林,你现在让我直接去雪国一趟,我都不在怕的。‘
叔既逢看了眼他手臂上苍白到有些透明的皮肤,确认了一遍:“你当真不会半路病发吧?”
左青月立即伸出食指放到他嘴前:“嘘!叔老大您可不许这么说,你这是在咒我。”
“......”叔既逢一把将他的手打开。
左青月继续笑眯眯的,问道:“到底答不答应啊,叔老大?”
“路那么宽,你想去就一起去吧。”叔既逢见他一心要去,也不好斩钉截铁地拒绝。
12、尴尬庄主再做媒人
四人乘着左青月提供的豪华舒适的马车出发了,最乖最憨厚的霍愈在外面尽职尽责的赶马车,接受风吹日晒,其他三人则坐在里面各忙各的。
初夏的蝉鸣一路叫个不停,路两边的树木散发着强盛的生命力,左青月伏在茶案上写写划划,贺鸣在一旁看着他划来划去,叔既逢闲来没事干,趁左青月安静下来赶紧闭上眼睡觉。
“你在干嘛呢?”贺鸣瞧着左青月纸上的东西,以为他是在推测杀人的真凶,“知道谁是真凶了吗?”
左青月抬头望了他一眼,又望了望睡觉睡到小鸡啄米的叔既逢,叹气道:“贺兄弟,你在干嘛呢?”
“我?”贺鸣糊涂了,“我是来督促你查找真凶的!防止你嫁祸于人!”
左青月恨铁不成刚,又叹息一声:“你若是对叔老大有这般尽心,我何愁事情成不了?”
贺鸣没听明白:“我对老大如何不尽心了?我们右门哪一个对老大不尽心?再说你找真凶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来督促你的!”
左青月很失望,非常失望,对贺鸣的榆木脑袋叹为观止,不忍心又看了一眼旁边睡着的单相思叔既逢,忧心忡忡。
贺鸣问:“你叹什么气?找不到真凶了吗?”
左青月放下笔,认真与他沟通:“贺兄弟,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或者被别人喜欢过?”
贺鸣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思索很久问道:“你的意思是...真凶和薛公子有关系?她喜欢他?还是他喜欢她?”
“......算了。”左青月放弃回答,低头继续写写画画。
贺鸣见他不理自己,越看越气:“你自己在里面呆着吧!我真是造了孽,为何要与一位杀人凶手共处一车?别忘了,对莲花派所犯下的罪你还没偿呢!”
左青月头也不抬:“等你能打得过我的时候,我再偿命也不迟。”
“......”贺鸣将帘子一摔,坐到了外边。
这一摔把叔既逢给吵醒了,睁眼看了看左青月,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位小奶娃,问道:“你的那位小弟弟呢?”
左青月一时没懂他问的是谁,道:“什么小弟弟?”
“就是那天河上面见到的奶娃娃,”叔既逢想起自己之后上过两次青月山庄却从没见过他,“叫你哥哥的那位。”
左青月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你是说小不点啊!送他回爹娘那里了,怎么,你想他了?他上次回去后还和我念叨了好久‘好看哥哥’呢。”
“......”
左青月继续道:“实话和你说吧叔老大,那位小不点就是莲花派的小公子。他爹娘想要归隐,又因为恩怨太多断不干净,便让我假装去烧了他们家,然后他们假死从此远离江湖是非。”
叔既逢难以理解他的这种不顾自己名声的做法,只是为了让别人假死远离江湖,不惜背上灭人一门的罪?问:“你为何答应这样的事?”
左青月奇怪:“一把火的事而已。再说我与小不点他爹是生死兄弟,又欠他们人情,自然要帮这个忙了。”
叔既逢又问:“你没想过你自己的名声吗?”
左青月耸肩,无所谓道:“名声有何用处?世人知我罪我,都构不成万分之一的我。我更看重的是朋友兄弟之间的情谊。”
“可你背后还有整个青月山庄的人,你若是落到人人喊打的份,他们又岂能安全度过?覆巢之下 复有完卵?”
“随便!世人要想奈何我,就来青月山庄找我挑战,我随时恭候啊。”
“不可理喻。”
叔既逢上一次听见类似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时,还是个小孩子。后来,世人未动一刀一枪,说这话的那人就因为数桩莫须有的罪名丢了性命。
活着时有多潇洒,死时就有多惨。
那人就是叔既逢的父亲。
左青月见叔既逢生了气,赶紧承认错误来缓解气氛:“不过叔老大你说得对,我以后行事应该顾全大局才是。”
叔既逢不想再和左青月讨论什么名声问题了,反正各有各的想法,谁也不能去左右别人的观点,于是换了个话题:“魔教沈子伊的事,你有继续想办法吗?”
左青月道:“我让霍小愈去沈家了,不过被打出来了...”
“......”
“叔老大,我最近被你们右门盯得很紧啊,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事。”左青月扶着额头扮可怜,“况且都这么久了,姜兄弟应该找到了无风楼的那位,有他出马,一切不用担心。”
“说实话,你觉得第一君子会管这事吗?”叔既逢不相信雪国的人会出手阻止这种事,即使他是人人景仰的第一君子。
左青月道:“自然是不会管,不过耐不住那位小兄弟痴情啊,我们总不能说他去了那里也没用吧?”
叔既逢知道自己不该过多谈论这些魔教的事,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若那位沈姑娘真的继续畅通无阻的实行她的计划,怎么办?”
“不是还有那位岑门主吗?他一向以天下为己任,收到那位小兄弟的信后,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咱们这种人只需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左青月凑过去一脸关切,“叔老大,你最近和贺兄弟处得怎么样?”
......这怎么又扯到贺鸣身上去了?叔既逢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聊天,干脆重新闭上眼睛。
左青月蹭过去捅他手肘:“是不是进展不顺?我也知道贺兄弟那人有点...简单,我看这事估计要直接点才行。要不这样,你给我些银子,我帮你说破?”
叔既逢一个扇子打过去,盖在他脸上:“要钱,不可能。”
左青月将扇子摘下来,继续讨论:“难道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让他自行领会?不是我说,贺兄弟在这方面可能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小迟钝。”
叔既逢实在不懂他为何固执地持续这种误会,瞟他一眼:“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吗?”
“抱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左青月自知说错了,“贺兄弟是很聪明的,我的意思是...只有这一方面......稍微...有那么一点点。”
“......”叔既逢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觉得左青月因为随随便便的猜测,不经求证就老是提这件事,实在是不会看人脸色,谁知道这句话反而让左青月理解成了更大的误会。
仔细想来,他不过就是那天因为名字对贺鸣多看了两眼,怎么就被左青月想象出了一个单相思的故事?叔既逢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否则这人完全不知道适可而止,那这一路还能安安心心睡觉吗?
“贺鸣,不过是重名而已,他不是那个人。”
“...什么重名?”左青月听他半天没说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反应不过来。
叔既逢:“......”
左青月愣了半晌,恍然大悟:“你是说你的意中人不是这个贺鸣,而是另外一个重名的?所以我一直在乱点鸳鸯谱?”
“知道就好。”叔既逢松了一口气,不过又立马反应过来不对劲,什么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