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既逢正要纠正左青月的错误,外面的霍愈伸进脑袋:“庄主,前面有家黑店,我们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
“......”
贺鸣在外面幽幽骂了一句:“你瞎啊!没看到前面那个‘不’字吗?”
“...‘不黑店’,这名字,我服了!”霍愈仔细一瞧,瞬间无语。
几人下了马车进到店里,小二热情的招呼,又是倒茶又是抹桌子又是接包裹:“几位客官吃点啥?我们这儿有上好的厢房,要定几间吗?”
因为那辆马车,叔既逢感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待遇。果然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这样一看,自己为了几个臭钱接了右门老大这事,算起来也是人之常情。
这时做了一路糊涂事的左青月为了弥补一下自己的错误,大方招呼道:“几位要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做东。”
贺鸣听这么一说毫不客气地点了一通,完了硬气道:“姓左的,先告诉你,就算我吃了你的东西,也不会对你网开一面的!”
“知道知道,贺兄弟乃当今第一道德楷模,左某怎么敢奢望被网开一面?”左青月转头看看叔既逢,“叔老大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牛肉,牛腩,牛杂,其他随意。”
“好险,这牛是跟你有仇吗?”左青月叹为观止,“我要是一路胡乱撮合下去,是不是也会落得和这头牛一样的下场?”
叔既逢打量了一下他的气色,道:“你这病重的样子,能有这牛好吃吗?”
“......是是是,叔老大说的对,”左青月认错态度良好,“小二,再来份上好的香菜牛肉,一份萝卜炖牛腩,一碗牛杂汤。”
“好嘞,客官您稍等,菜马上就上齐。”小二颠颠地跑去后厨报菜名。
还没等菜上来,叔既逢瞧见前面桌的几个女子眼睛又直了,一扭头看到老熟人岑览走了进来。
岑览也是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叔大侠。真巧,我们果然再见了。”
话音未落,一群蒙面人突然出现围住了客栈,来势汹汹踏出满天飞尘,阵法复杂像是阎王拿人。跟上次在河上面遇到的杀手一样,这些人又是毫无废话直接上,目的明确的要取左青月人头。
左青月一个闪身立在客栈中央,瞬间云袖飘动,银丝暴雨般的银针袭向蒙面人,一针一人,针针奏效。奈何蒙面人数量众多,即使他功夫高强,暂时也还是被这群洪水猛兽困在了阵中。
霍愈在旁操起桌子就砸,却对破阵没什么帮助。贺鸣也跃跃欲试,请示叔既逢:“叔老大,我们要不要出手?”
岑览孑然而立,主动问:“这位是叔大侠的朋友?若是这样,岑某也愿助一臂之力。”
朋友?叔既逢没想过这事,不确切地道:“算是吧,反正认识。”
说罢,叔既逢飞扇而出,一张白扇利落连贯的连划几人喉咙,人则紧随其后破阵而入。一身青衣在蒙面人群中衣袂翩翩如花中蝶,脚不沾地,青丝飘动。
岑览的修为更胜一筹,一笛在手杀人如破竹,未近其身却已取其性命,很快另外杀出了一个缺口。
后面的贺鸣全力挥拳攻击,靠着正义的吼声竟然也震住了一两个人。
叔既逢、岑览、左青月三人很快聚合在一起,背靠背看着眼前一波接一波的杀手,而杀手们也迅速重新排阵,刚才被劈开的缺口像流水一样立马合拢。
外围的贺鸣怒了:“你大爷的左青月,我贺鸣怎么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要帮你杀人!”
左青月依旧是耐心周全的语气:“别生气,贺兄弟。你这次砍多少人,我下次帮你砍回来就是。还可以算利息噢!”
“去你的!”贺鸣打得很是吃力,手臂已经受了伤,“别说什么利息不利息,你砍掉你自己就行!”
霍愈在一边抽空提醒他:“能不能别吼了?我注意力都被你吼散了。”
“......”
“......”
岑览被这情景弄得有点疑惑,犹疑地看了一眼叔既逢,叔既逢正低头认真检查扇面上是否还干净,没任何表情。
杀手们缓缓地缩小着圈子靠近他们,左青月掏出自己的短剑,拿在手里随意的转了一圈:“你们饿不饿,饿的话先帮我杀了这些人?明天我继续请大家吃酒吃肉。”
贺鸣呸道:“谁稀罕你的酒肉?”
霍愈忿忿反驳:“你那刚刚还点了那么多菜?”
“......”
蒙面人再次聚成了三层的圈子,不由分说继续发动了进攻。
左青月一袭白衣,往最薄弱的地方攻去。短剑快无影,左青月很迅速的出了阵,回头一看,叔既逢和岑览也都破了围圈。五人聚在了一起,对面的阵也从圆圈很快调整成了方形,虽然气势不减,人却已经少了一半。
短剑、白扇、竹笛、板凳以及拳头再次迎战。
不一会儿,贺鸣的手臂上又被划了一道,几乎要败下阵来,眼看着右边有一把大刀砍过来,闪躲不及。情急时分左青月脚尖一点,跃至到贺鸣面前,挑开刚好砍过来的那把大刀。
贺鸣喘了口气又骂:“他娘的左青月,老子刚刚差点还被感动了,这可是老子在帮你杀人!”
“知道了,谢谢贺兄弟。”左青月从容不迫地拍了拍贺鸣的肩,顺便反手一剑刺穿了背后袭击的人。
“......”
人快杀得差不多了,左青月也懒得再一个个的来,直接抓起一筒筷子给了剩余的人一人一根。
扫除干净,终于可以吃饭了。杀人最少的贺鸣满身满脸的血迹,再转头一看左青月,白衣上一个血点子也没有,忍不住讽刺道:“果然是白阎王!”
“承让。”左青月体面地行了个谢礼。
这时候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的小二很淡定的走出来,不慌不忙的递来一页损失清单:“客官,一共四两九文,我再给您抹个零,五两怎么样?”
“先上酒菜,待会儿一起算。”左青月重新坐下,觉得哪儿不对,“不过小二,你这零头怎么越抹越多啊?”
小二有理有据:“客官,我这是替您抹的零头。”
“还有这样的道理?”左青月懒得计较这些,挥挥手,“五两就五两吧,能快点上菜吗?我都饿了,砍人很累的。”
小二答应着去了。
“这店也太黑了,吃顿饭要五两?他怎么不去抢钱啊?”叔既逢看了一眼左青月,无法理解他对银子的事如此随意。
左青月浑然不知自己在叔既逢眼里已经成了一个挥金如土的纨绔,还往他身边挪了挪,并戳了戳他的手肘:“叔老大,你不给我们介绍介绍你的这位朋友吗?”
叔既逢这才想起来只有自己认识所有人,只得一一介绍。
岑览自是听过青月山庄十三代庄主的事迹,之前也有远远的见过左青月一面,礼貌抱拳道:“左庄主,贺英雄,霍英雄,久仰。”
左青月也早就听说过岑览白手起家建立净梵这样一个新门派:“岑门主,百闻不如一见,门主真是如神仙下凡,风姿无人能及啊!前不久听闻岑门主在闭关修炼,没想到今日能有缘遇到,左某真是三生有幸。”
岑览微微一笑:“前几日已经出关。今日能认识左庄主,岑某也是三生有幸。”
左青月愈加客气:“哪里哪里!我与岑门主一见如故,要是门主再年轻个几岁,我应该与门主结拜为兄弟!不过年龄与辈分在那,晚辈实在不敢造次。”
岑览道:“何必过谦。俗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们这些老辈已经快赶不上你们年轻人了。”
左青月端起酒杯:“我听说前辈之前要和叔老大交朋友,不知道成功没成功?要是没成功,我再替你说一说?”
叔既逢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他们俩什么时候熟到可以劝对方交朋友的程度了?再说这左青月之前不还说过岑览不简单,劝自己不要随便与他交朋友吗?
岑览像是没听懂左青月话里的意思,笑道:“岑某交朋友向来随缘,叔大侠要是不愿意,我就等缘分来了再说,无需强求。”
左青月不以为意地摇头:“交朋友倒也不在缘分,而在情分,前辈与叔老大看着就不是一路人,所以才没有成。”
叔既逢在一旁更加莫名其妙了:这左青月是和岑览有结过梁子吗?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不对付。
两人的对话连一边的贺鸣都听得不对劲,悄悄碰了碰霍愈的手肘:“你们庄主和岑门主有过节?”
霍愈摇头,表示也是看不懂今日庄主的行为。
岑览一笑了之。
13、见师兄了
岑览因为赶着去京城,与叔既逢吃完一顿饭就告辞了。与岑览道别后,四人继续一路向北来到少林寺,途中左青月悠哉悠哉看看风景唠唠嗑,没有一点要查明事情真相的凝重感。
贺鸣早就看不惯了,吐槽了好几次:“你这是去少林查真相?我看你是去少林游玩还差不多!”
左青月好脾气地宽慰他:“不要焦急嘛,船到桥头自然直。人活一世,不就图个开心吗?不要时时刻刻紧绷着脸,来,听我的,吐气,放轻松。”
贺鸣听不下去,又摔了帘子出去坐着赶马了。
叔既逢听他们终于安静下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睡了。
等他们几人悠哉悠哉赶到达少林后山时,已是黄昏时分,大师兄正何之窗打了个赤脚在瓜地里视察。
“小逢师弟,来得挺快的嘛。来来来,”何之窗看见叔既逢连连招手,“看看这瓜,比我去年种的怎么样?”
这何之窗是叔既逢四师叔北风散人的首席大弟子,为人豪爽,平日懒散,最喜缓带轻裘,随身携带酒壶。
当然,云山之上没一个人不懒散。
叔既逢环顾四周只看到何之窗一人,感到奇怪:“大师兄,这瓜没主人吗?”
何之窗摆摆手:“无念那个小和尚有事去了,让我随便吃。他去年可是吃了我最好的一个瓜,今年种这么一片来报答我也是正常。”
“你去年不就是一共才结了两个瓜吗?”
“......云山之上的瓜,能随便吃到吗?”
“哦。”叔既逢只能配合大师兄的逻辑,“实不相瞒,大师兄,我还带了三个朋友过来,够分吗?”
“哎哟喂,小逢师弟你也有朋友了?”何之窗惊讶地看了一眼叔既逢,“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一辈子都要孤身一人呢!”
“......”叔既逢怎么说在相识两年的师兄面前还是有点脾气的,“大师兄,你的意思是说我这性子不好吗?”
“我有这样说嘛?我们小逢师弟的性子谁人不喜?谁人不爱?这一路上估计想和你交朋友的人都挤破了脑袋!”何之窗敲了一下他的头,揶揄道。
叔既逢指了指远处的马车:“就三个,还没到挤破脑袋的程度。”
何之窗眯眼一看,果然骏马旁边还杵着三个人,两灰一白,其中白衣的那个看着就不像是缺钱的人。
“三位侠友快请上座。”何之窗作揖行礼,一边悄声问叔既逢,“那位小白公子是谁?看起来不比我差啊。”
叔既逢道:“一个小山庄的庄主,哪能和大师兄你比?”
何之窗点点头:“那倒也是。”
等几人走近了,叔既逢一一为他们做了介绍,何之窗这才知道自己的小师弟做了门派老大,忍不住的取笑:
“小逢师弟真不愧是我云山风教的人啊!”
“云山风教?”贺鸣唬了一跳,第一次知道了叔既逢的真实身份,瞬间连话都不敢接了,全程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收着。
毕竟这个门派,他只在师父和无数江湖人的口中听说过。都说世外云山的人行踪诡秘,不染世俗,不入江湖,危机时拯救国家,太平时不见踪影。贺鸣做梦没敢想自己这辈子能认识云山风教的人,还死活认了别人做老大。
何之窗一边招呼大家,一边解释:“贺小兄弟不要惊讶,我们确实都是些活人,哈哈哈哈...而且我们云山风教一共现有十一人,做过门派首领的最少得有八九个。风水轮流转,没想到小逢师弟你也会有今天哈哈哈哈...”
“...这么多?”叔既逢不解,“我怎么没听说过?”
何之窗摊手:“后来嘛,全因为嫌麻烦,一个个都退了,所以你不知道。”
“......”
几人全部表示有些难以接受和理解。
“我说小逢师弟,你可别像我们一样半途而废啊……”何之窗憋着笑叮嘱他。
叔既逢不敢接话,心虚道:巧了,要不是花了别人一些钱,自己也早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何之窗给大家一人选了一个西瓜:“来来来,吃吃吃,别客气,各位千万不要因为我俊逸的外表感到有距离,我很随和的。”
“......”
叔既逢从前就知道大师兄爱开玩笑,但没想到这么爱开玩笑。
记得自己上山后的第一年大师兄很少回风教,后来因为被心上的姑娘拒绝了,才回山里闷闷不乐种了半年的西瓜,叔既逢也是那时候和这位大师兄熟络起来,没想到走出情伤的他竟然如此的不正经。
比左青月有过之而无不及。
果然,左青月听了这话倍觉亲切,原形毕露:“我早就听见云山上面都是逍遥的世外高人,今日一见何师兄,才知所言不真,何师兄明明比大部分世俗人还要入世。”
“哈哈哈哈哈”,何之窗拍了拍左青月的肩,“左兄弟,你这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一路奔波没睡好啊?还是打小就有的毛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