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书,叔既逢直接回客栈,贺鸣看了一眼左青月,想问他去哪里,但总觉得两人的气氛不太对,不知道自己开口会不会又说错话。
叔既逢余光瞥见左青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地与人告别,心里明白他这是在故意拉开与自己的距离,便干脆随了他的意,大步走了出去。
贺鸣一边跑着追叔既逢,一边不断回头看左青月,实在想不通这两人为什么要闹别扭。
叔既逢回到客栈,看到了自己前几天画的擂台稿纸图,一气之下全撕了,闷在那里也不说话。
贺鸣第一次看到叔既逢生气,被吓到一声不敢吭。恰巧这时候小二送饭食上来,交代道:“叔公子,这是我们点新出的糕点,左公子刚刚特意交代了要给您上一份,您先尝尝。”
叔既逢想也没想,直接回答:“你去告诉他,我不吃他的东西。”
“啊?叔公子,这...”小二端着盘子进退两难,“左公子说了要我送来给您尝尝,要不...我先放这儿吧?”
叔既逢也不愿意为难小二,吩咐贺鸣道:“取我的钱袋子来,我付钱。”
小二连忙摆手:“叔公子,左公子都让我们记他账上了,您不用付钱。”
“你回去在他的账目上划掉吧,”叔既逢倔脾气来了,“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贺鸣,我的钱袋子里还有点银子,去拿来付给小二。”
贺鸣答应着去了,心里不住的骂左青月。
小二收了银子离开后,叔既逢看了一眼牛肉饼,没忍住,拿起来吃了一口,招呼贺鸣一起过来吃:“还挺好吃的,你也来一块?”
贺鸣哪里有心吃饼,满心想着要去问问左青月到底是怎么想的,最后终于按捺不住,找了个借口出去了,直奔左青月的房间。
左青月正在看书,见贺鸣进来,问道:“贺兄弟,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哼!”贺鸣藏不住,一脸的气愤,“怎么,我是你兄弟,我们老大倒成了‘公子’了?”
左青月放下书,问道:“‘叔公子’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吗?”
“......!”贺鸣被噎住了,气到结巴,“对对对!没什么不错!不对,没什么对!错了,没什么不对!”
“那贺兄弟今日找我,还有其他什么事吗?”左青月问。
“其他什么事!”贺鸣气到开始胡说,“没什么其他事,就是来和你道个别!”
左青月瞬间站起来:“你说什么?”
“道别!这你都听不懂吗?”贺鸣硬着头皮继续编,“这个客栈我们住不起了,老大说了,明天要...要去找东风前辈!所以今天让我过来与你道个别!总之,我们欠你的银子,以后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左青月急了,面上却又强行表现得很淡定,道:“噢,那...后会有期!另外银子的事...不着急。”
贺鸣气到不行,转身就走了。
回去后,贺鸣也不敢和叔既逢说道别的事,犹豫了半晌后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承认,却发现叔既逢躺到床上准备睡了,贺鸣的勇气瞬间就泄了气,想着明日一早就找机会说明情况。
第二日一早,叔既逢还没睡醒,门就被敲响了。
贺鸣骂骂咧咧的起床去开门,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左青月。贺鸣揉了揉眼睛,看清楚来人后,立马就被吓醒了,问:“你...你来做什么?”
左青月没理他,自己推门进去了。
“等一下...”贺鸣想叫住他解释一番,谁知左青月的脚步都没顿一下,直接去了叔既逢的房门口。
叔既逢也被外面的声影给弄醒了,想起床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谁知一开门,左青月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你...找我有事吗?”叔既逢问。
左青月开门见山:“你要走了吗?”
叔既逢本就没睡醒,被这么一问更加晕了:“什么?”
左青月也不解释,继续道:“叔老大,是我错了,我只是觉得...”
话还没说完,楼下一声怒喝:“姓左的在哪里!”
叔既逢和左青月同时听到了,走出去一看,正是前几日在大街上拦住左青月的蓑衣壮汉。今日这位壮汉依旧穿着一身蓑衣,只是手里的镰刀换了一把崭新的,弯弯的镰刀尖闪着嗜血的躁动。
蓑衣壮汉抬头,看到了楼上的左青月,举着镰刀指着他:“左青月,杀人偿命!你敢下来吗?”
叔既逢转头,就看见左青月一跃而下,立在蓑衣壮汉面前,体面道:“请。”
蓑衣壮汉也不客气,往手上啐一口,双手搓了搓,而后紧紧抓住镰刀把。客栈里面其他的住客自动围成了一个圈,会武功的站前面,不会武功的躲在柱子后面看。
两相对立,蓑衣壮汉抡起镰刀,右脚在后面一蹬,爆喝一声,镰刀随之劈下来。左青月飞出一根针,叮一声击中了镰刀的刀身,银光一闪而过。蓑衣壮汉迅速回撤,左右□□替,与左青月的距离越来越近。
猛然,蓑衣大汉一个大步跨到左青月背后,大力一拉,弯弯的镰刀尖直接刺向左青月的腰。左青月余光一瞟,当即转身后倾,镰刀擦着他的腹部和鼻子而过,一缕飞起来的发丝被削断,飘落在地。
蓑衣壮汉反应迅速,镰刀把直接回走,意欲击中左青月的头部。左青月翻转起身,顺势一脚踢向蓑衣壮汉的手腕,被蓑衣壮汉避了过去。
周围响起阵阵掌声,连连叫好!
两人重新拉开一段距离,蓑衣壮汉紧握镰刀,蓄势待发;左青月负手而立,游刃有余。
“左青月?呵!”蓑衣壮汉冷笑一声,“你知道为什么青月山庄十四代庄主,为何只有你被叫做左青月吗?因为你所有的一切都是青月山庄给的,没有青月山庄,你什么都不是!我呸!”
左青月没有说话。
蓑衣壮汉继续道:“老庄主要是知道他把青月山庄交给了你这样一个人,怕是九泉之下都无法安眠吧!”
“好汉,我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只是我想问问你,你说我摘了你老师父的脑袋,有什么证明吗?”左青月没有理他的挑衅,当着周围无数人的面问了出来,“这么多江湖人士,我没有不认的意思,我只是想确认这事是不是我做的。”
蓑衣壮汉气到发笑,反问:“不是你做的,难道是我没事干,非要冤枉你?”
左青月道:“我不记得了,我好像...我需要证据,你能帮我找吗?”
蓑衣壮汉一时被他的真诚给弄懵了,语气缓了缓:“你...真的没印象了?”
左青月摇了摇头。
这时人群中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站出来,嗫嚅道:“我可以证明,这位哥哥的确是屠了我们大庆坪村的人,但是...他好像也是个好人。”
左青月问声回头,认出这位小孩是城西破庙里的一个小乞丐,心中一惊,走过去单膝跪地问道:“别怕,告诉我,你是不是亲眼看到我摘了很多人脑袋?”
小孩子心中惧怕,往后躲了一步,又站住了,情绪有点激动:“我...的确看见了,大哥哥,我记得,我的父母就是被你割了喉的!”
轰一声,人群中爆发出了强烈的指责,纷纷谴责左青月是个嗜血的魔鬼。
左青月跪在地上,听着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感到天旋地转,全身失了力气。
叔既逢顾不得其他,从二楼一跃而下,拉起左青月对众人道:“我知道你们想要一个交代,但是无论如何,今日我要带他走。各位若想摘他的脑袋,就请先过了我这关!”
有打抱不平者挺身而出,要替□□道取了左青月的脑袋谢罪。
叔既逢素扇一出,干净利落,毫不留情,打出一条路,拉着左青月逃了出去。
外面正下着暴雨,左青月失了魂魄一般,跌坐在一棵松树底下:“叔老大,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我该死,我欠了一个村子的人的命...”
叔既逢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安慰。
左青月继续道:“我听我爹说,我做乞丐的时候为了一个馒头杀了一条和我抢的狗。你看,我是不是天生就是个嗜血的魔鬼?哈哈哈哈...魔鬼...原来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哪怕我从小立志要做一个君子,哪怕我...咳咳咳...”
左青月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双唇都没了血色。
叔既逢心一揪,打开扇子替他遮住打下来的雨点。
“咳咳咳咳咳咳...”左青月无力的去推扇子,“叔老大,我这样的人,还值得你护着吗?咳咳咳咳...你有你的心上人,又是世外云山的弟子,你不要和我搅在一起。我就该受千刀万剐之刑!”
叔既逢看着他,只问了一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和我疏远的吗?”
“是,”左青月意志散失,有什么说什么,“因为我不配叫你叔老大,不配做你的朋友。”
“你已经是了。”叔既逢道。
左青月不答话,没有了意志支撑,身子往两边倒去。
叔既逢托住他,坚定道:“相信我,你不是那样的人。还记得黄大夫说的话吗?他说你偶尔失去了控制,自己还不记得。霍愈!霍愈!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
左青月笑得很没有力气:“叔老大,我是不是很失败?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人收我做了徒弟,后来还认我做了义子,而我却连送终的义务都没有尽到...一起长大的身边人根本没把我当作兄弟...哈哈哈哈...叔老大你看看,多可悲啊……多可笑啊......孤儿...孤儿,从始至终,我都是一个孤儿...”
叔既逢第一次从青月嘴里听到了他的身世,又震撼又怜惜,握着他的肩膀道:“你不是!我是你的朋友,你还有我!”
话音未落,左青月往前一栽,倒在叔既逢的怀里。
27、伺候
左青月发起了高烧,万幸没有像以前一样咳血。叔既逢守着他,一边等小二帮忙去请大夫,一边替左青月换上干净的衣裳。
左青月烧得迷迷糊糊,时而唤他叔老大,时而唤他叔既逢,偶尔还唤他叔弟弟。
叔既逢觉得有些耳熟,很久以前似乎也曾有人唤过他叔弟弟,却一时想不起来,另外又着急着左青月的病情,也就没有多想。
衣裳还没全部褪下,左青月意识到了,使劲往外推搡叔既逢,苍白的脸和身上泛起异样的潮红,嘟囔道:“不要...不要...”
叔既逢不懂他到底在拒绝什么,又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便直接命令道:“别动。”
左青月当真就不动了,乖乖躺在那里,脸却越来越红,最后一把扯过被角,蒙住了脸。
叔既逢终于将衣裳剥光了,不可避免地瞟到了所有该看和不该看的地方,莫名觉得耳根子发起烫来。“停!”叔既逢自言自语地拍了自己两下,强制要求自己不要想入非非,这才把衣裳换好。
但刚刚的画面已经不可遏制的留在了叔既逢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就在叔既逢谴责自己龌龊之时,大夫终于来了。
大夫一模左青月的脉搏,眉尾都翘了起来,回头问叔既逢:“你这朋友竟然能熬这么久,老夫佩服!”
叔既逢心里咯噔一下,小心问道:“大夫,那个,我朋友还能活多久?”
大夫沉思片刻,眉尾渐渐落下来,方才道:“这次的风寒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先前心力交瘁,被寒湿侵入。我开个方子,泡个热水澡就行。只是...他身上似乎还有其他的病症,老夫学艺不精,诊不出来。”
“那就烦请大夫先开了这个治风寒的方子,”叔既逢大概清楚大夫所指的其他的病症,“先退了烧,我再带他去其他地方求医。”
“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啊!”大夫移坐到书案前,写好方子之后递给叔既逢,“你去附近的药方照着这个方子开好,再让他泡个热水澡,估计很快就能退烧了。”
叔既逢送大夫出了门后,回到房里开始犯难,对小二道:“要不,你先帮我去抓了药,再回来替这位公子泡个澡?当然,我付你银子。”
小二连连哈腰:“好的好的,公子,我这就去抓药,待会回来就替这位公子泡澡。”
等小二走后,叔既逢坐到床头一看,左青月已经缩成了一团,嘴唇发白,叽叽咕咕地喊冷。可怜巴巴的模样,看得叔既逢于心不忍,一边谴责自己竟然对好朋友生了羞耻之心,一边准备桶和热水。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叔既逢弯腰问道:“左庄主,还能起来吗?”
左青月好像睡着了,没反应,牙齿在打颤。
叔既逢无奈,掀开被子去抱左青月。谁知左青月一碰到叔既逢,手脚就像八爪鱼一样缠了过去,紧紧贴着他,几乎让叔既逢寸步难行。
“别贴这么紧,你这样我都走不动了。”叔既逢梗着脖子道。
左青月哪里能听见?昏昏噩噩的,只知道哪里有热度就往哪里黏,死活不肯撒手,还使劲往叔既逢的脖子那里凑。
叔既逢自言自语叹道:“你才是老大!”
叔既逢又哄又拽地挪到桶边,将左青月扒拉下来,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他把衣服脱下来,扔进了泡澡桶里。
呼!大功告成,叔既逢长吁一口气,想到刚才自己的脑子里没有再出现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左青月泡在热水里,慢慢舒展开来,双腿大剌剌的打开着,脑袋枕在桶沿上,全身上下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