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什么呢?
上辈子赵祯被废,是因为层层算计,这辈子他既然重生回来,那些人就不可能还算计得到他,结果还是走到这一步,到底为什么?
尤子卿觉得,此事很有些蹊跷,没那么简单。
“爹可知其中原由?”尤子卿看向尤元刈问道。
尤元刈摇头:“惠嫔娘娘让人给捎的话,让你最近别跟皇子们走太近。”
宫里的惠嫔娘娘是尤元刈的嫡亲妹子,尤子卿等人的姑姑,因不受宠又只生了一个公主,在宫里一向低调,如今居然让人特地捎话出来,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打从爹主动投靠太子起,咱们忠义侯府就注定无法独善其身,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早就由不得己了。”尤元刈浓眉紧拧。
尤子卿很是自责,说到底这事还是因他而起,若非为了他,他爹也不必蹚这浑水。
“你毋须自责。”将尤子卿的表情看在眼里,尤元刈道:“选太子,是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几位成年皇子中,太子是唯一可担当储君大任之人。”
这话……尤子卿是信的。
前世尤元刈就这么说过,只是碍于尤子卿跟赵戟走得近,这才保持的中立,但其实一直欣赏的都是赵祯。
可即便这样,他爹会这么急于站队,还是因他而起。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去太子府看看。”尤子卿说罢,转身便出了书房。
到太子府时,赵祯正在湖心亭那边与人下棋。闲适自在,没有半点即将被废的样子。
因为那人披着斗篷,又背对着庑廊这边,尤子卿没认出来是谁,还是走近了才知道,竟是慧善方丈。
“阿弥陀佛。”慧善方丈一见尤子卿就放下棋子站了起来:“既然殿下有客到访,那贫僧就先告退了。”
赵祯没有挽留,起身回了个佛偈礼。等人离开,便让人收了棋盘,重新换上热茶点心。
“孤记得你最爱吃这红豆馅的桂花糕,今儿厨房新做的,你尝尝。”
拉着尤子卿落座后,赵祯捏起一块梅花状的桂花糕,递到尤子卿嘴边。
尤子卿抬手接过来,却没吃,垂眸瞧着桂花糕:“都快被废太子了,殿下还有这闲情在这下棋品茶吃桂花糕,这份心性,着实让子卿佩服。”
“太子罢了,废了便废了,又不是没被废过。”赵祯一脸无所谓。
尤子卿顿了顿,还以为赵祯是在自嘲,然而转头看他,发现他是真的不在意,甚至有几分运筹帷幄的感觉。
尤子卿便明白过来,这件事,怕是赵祯自己的手笔。
“这废太子总要有个源头,殿下都做了什么,竟恼的皇上要废了您?”
既然是赵祯自己的手笔,尤子卿也就不操这份心了,倒是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操作的。
问完半天没听到回应,尤子卿纳闷儿,转头就见赵祯脸色阴沉的低着头,攥着茶杯的手都因用力而隐隐发抖。
这是……
又要发疯的前兆!
尤子卿心头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要站起来,却被赵祯一把搂住了腰。
“别动……”赵祯松开茶杯,双手将尤子卿紧紧抱住,脸埋在他肩颈处粗重呼吸着,像是在极力压制着即将开闸的情绪:“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钦天监推算出来,紫薇星移,煞星现世,孤便是那个煞星。”
尤子卿被勒得腰痛,刚动了下就被箍得更紧。
“仅仅是因为钦天监断言吗?”刚尤子卿还以为这一切是赵祯自己促成,这下又不确定了。
“不。”赵祯突然沉沉的笑了一声:“被父皇训斥的时候,孤突然失控,险些行刺了父皇。”
尤子卿:“!!”
赵祯牙齿叼着尤子卿肩颈皮:“你很震惊?”
“殿下……”尤子卿浑身一紧。
说话就说话,怎么好好的又拿他磨牙?
还有,这家伙都没抬头,居然就能感知到他的情绪……
属蛔虫的吧?
深吸口气,尤子卿才稳了稳心神继续道:“殿下为何……”
“为何会失控?为何会行刺父皇?”赵祯抬起头来,手掌覆上尤子卿的心脏的位置:“因为你啊,尤子卿。”
尤子卿望着赵祯的眼睛,眉心微蹙。
“他们都说孤病了。”赵祯忽然笑起来:“父皇也骂孤疯了,你说孤是疯还是没疯?”
尤子卿:“……”
“你也认为孤疯了?”赵祯笑着。
尤子卿摇头。
他其实也发现了,重生后的赵祯情绪很不对劲,偏执疯狂,有时候一句话就会刺激到他挑起极大的反应。
但一直以来,赵祯的失控几乎都是对着他来,其次就是皇上。也就是说,前世除了自己,皇上必然也做了什么。
“钦天监那边,是孤安排的,父皇这边,孤也是故意吓他的。”
赵祯抚着尤子卿微蹙的眉心:“孤只是不想做这个太子罢了,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尤子卿:“……”
好吧……
果然还是赵祯自己的手笔。
“如今皇上正当壮年,前朝后宫却争夺那个位子头破血流,殿下暂且退下来,是好事。”尤子卿附和道。
“是么?”赵祯似笑非笑:“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上一世,才会在赵戟利用付之行一案,企图废太子时与他产生那么大分歧,甚至一度冷战险些决裂?
当时孤身处困局,还是你从中周旋拉了一把,才得以安稳的将这个太子做下去。”
被赵祯一提,尤子卿也想起这事,却心虚地避开了与赵祯的对视。
赵祯笑得了然,眼底却苦涩暗沉:“孤当时,很高兴,甚至带上慧善方丈那坛花雕去寻你……”
第56章 三个男人,嗐
半晌没有下文,尤子卿怔了怔,转回眼看向赵祯,却被对方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惊了一跳。
刚想说话,赵祯就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他的脸按在了自己肩头。
“孤一路畅想着与你以酒会友。”赵祯闭眼,强忍的眼泪便掉了下来,声音却听不出一点异样:“可是孤到的时候,你跟赵戟在一起,你望着他笑得好看极了,你就是那么笑着对他说出的那番话,你助孤,只是因为需要个活靶子,孤在你眼里,不过是个棋子。”
“殿下……”
“就是那刻开始,孤才明白,与你尤子卿注定生死陌路,永远也做不成朋友。”
赵祯张了张嘴,忍着哽咽,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因为在你尤子卿心里,孤不配,可是为什么就不配呢,明明……是孤先认识你的啊?”
那一声长长一叹,似是用尽了两世力气,才道尽这份茫然心酸。
尤子卿埋在赵祯肩上,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因为这一叹自责地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孤,你只是……”心系一人,各为其主罢了。
可是为何?
那个人不是孤……
哪怕只有一点,就分一点给孤,只要你尤子卿看孤一眼,这江山舍了又何妨?
“子卿……”赵祯手背抹了把脸:“今晚,留下来吧,孤想……要你。”
“好。”
尤子卿没有拒绝,只是瞬间僵硬的身体,却让赵祯痛苦地咬紧牙关闭上了眼。
抱着尤子卿的手臂不断收紧,似是恨不得将人就这么揉进骨血里。
这样……
这样就完完全全属于他了吧?
赵祯抱了尤子卿许久,直到脸上的痕迹都被风干估摸瞧不出异样,才睁眼松手。
然而刚睁眼,就看到想遁没来得及正一脸尴尬看着这边的尤子墨。
赵祯:“……”
“那个,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就是不放心我们家三儿,跟过来看看……”
尤子墨也没想到会撞见赵祯哭,此时不仅尴尬,还担心被杀人灭口:“要不,你们继续?”
听到声音,尤子卿抬头的动作一顿,随即推开赵祯转头看着自家手足无措的二哥。
尤子卿:“……”
一时间竟不知,这局面到底尴尬了谁。
“二哥什么时候来的?”端正坐姿,尤子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淡定,一点也不尴尬。
“你俩抱得如胶似漆的时候。”尤子墨瞪尤子卿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那个,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三儿,你要一起走吗?”
尤子卿有一瞬的心动,刚要顺口应下,忽然感到一道锐利的视线直戳后脑勺,转头就对上赵祯死亡凝视的眼。
尤子卿:“……”
差点忘了,刚刚答应这人要留下来的。
“我还有些事,要与殿下谈。”说完这话,尤子卿明显感觉到后脑勺的视线柔和了不少,心里叹了口气:“二哥你先回吧。”
尤子墨:“……”
就知道送上门容易接回家难。
照尤子墨的想法,他是说什么也要把尤子卿带回去的,可想到刚看到的一幕……
个大男人,哭成那德行……
尤子墨心里一阵肉麻,点头:“成,那我就先回去了。”
顿了顿叮嘱道:“你也早点回,别让家里人担心!”
来之前还想着,若是太子又扣人不放,就是以下犯上打一架他也要把人带回去,现在看来他这来得挺多余。
尤子墨这么想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不过心里却觉得疑惑。
这太子怕是对三儿真动情了,倒是三儿似乎并没有想法,但又对太子特别的容忍?
太子,三儿,六皇子……
尤子墨没忍住回头朝湖心亭那边看了一眼,旋即抖肩龇了龇牙,回头大步流星地上了庑廊。
三个男人……嗐!
复杂!
头疼!
“人都走了还看。”眼看着尤子墨转过庑廊,赵祯才收回视线:“怎么,后悔留下了?你要后悔尽管离开,孤绝不拦着。”
然后半夜再爬他窗户加倍惩罚回来?
尤子卿太清楚这人的尿性了。
他端起已经凉掉的冷茶喝了一口,神色淡淡:“没有。”
“真没有?”赵祯握住尤子卿的后脖颈,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
尤子卿缩了缩脖子:“真没。”
顿了顿,将歪到九霄云外的话题给掰回来:“废太子一事,板上钉钉了么?”
“嗯。”赵祯语气冷淡:“应该就是这几天。”
随即,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就在赵祯心情开始烦躁之际,尤子卿忽然转头看向他。
“前世之事,是子卿一己之私,伤殿下至深子卿深感惭愧。但是,殿下在子卿心里从来不是棋子。”
尤子卿转头看向湖里,瞧着鱼儿嬉戏碧波荡漾。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曾经短暂住过的摄政王府,那座华丽却冷清的囚笼。
“不是棋子……”赵祯目光微动:“那是什么?”
“对手。”尤子卿轻笑:“一个优秀到让人忌惮,势均力敌的对手。”
而这个对手,唯一的弱点是重情重义,那时的尤子卿,正是利用这点,一路挖坑,送他万劫不复。
说得好听是重情重义,但在当时的尤子卿看来,不过匹夫之勇,优柔寡断。
小时候就因为这性格瞎替人出头挨过板子,长大后还是这样当然要吃大亏。
不管是之前的付之行,还是后来的先皇后娘家族亲,如果关键时刻当断即断,尤子卿未必是赵祯的对手。
“殿下输在太重感情。”尤子卿叹气:“人就是这么矛盾,我一面欣赏您的重情,却一面利用您的重情,机关算尽,却不想最后走出来的,是一个共亡死局,除了赵戟,你我之间没有赢家。”
“你倒是把孤看得透彻。”赵祯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可惜……”
可惜什么,他却没有接下去。
尤子卿还想再说什么,转头却被赵祯拉进怀里,捏起下巴低头吻住。
感觉到尤子卿身体的僵硬,赵祯没有松开他,反而吻得更狠。
可惜你尤子卿看透孤重情,却从未看透,孤所有的情都心系你一人。
你看不透……
不是看不见,而是不在乎!
察觉到腰带被解开,尤子卿慌了,忙按住赵祯的手:“殿下,别,别在这里……”
第57章 解铃还需系铃人
求饶是本能,但尤子卿并不觉得赵祯会放过他。
不想赵祯却真的收了手。
“你走吧。”赵祯将尤子卿推开。
尤子卿看着他,吃不准他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以为又是在说反话,咬了咬牙,便垂眸开始自行宽衣解带,不想这一次却被赵祯按住了手。
赵祯把他拉回怀里,亲手将他衣裳理好腰带系好:“回去吧。”
“殿下?”尤子卿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赵祯闭了闭眼,转开头,攥紧拳头似是在隐忍:“快走。”
虽然不知道赵祯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尤子卿还是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几乎是尤子卿转身的瞬间,赵祯泪流满面。
胡常从岸边走来,看到赵祯脸上的泪水大吃一惊:“殿下……”
“滚!”赵祯咬牙切齿。
胡常刚要滚,赵祯又把他叫住了。
“等等,把,把孤的药拿来。”赵祯道。
“殿下,是药三分毒,慧善方丈说了,这药您得慢慢戒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