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关天啊掌柜的!就让我请个道士,我只想请个道士!”
有围观的人凑过来,酒鬼一见人多就连忙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磕的满额头都是血,顺着他狰狞的面庞留下来,非常可怕。
“各位老爷行行好,赏点钱吧,救命,人命关天啊!”
他语无伦次的磕头,语气快速,但又吐字清晰,生怕别人听漏了。
“各位老爷行行好,行行好吧!”
那酒鬼身上味道挺大,梅染端着冰糖湘莲走到了另一个角落,等着苏与卿来找他。
他非常有信心,苏与卿绝对不放心把他一个鬼丢在人间,所以苏道长就算半夜找了个地方挖坑把自己埋了,第二天也绝对会回来找人。
果不其然,莫约一刻钟后,苏与卿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他依旧是那身火云纹白袍,依旧是英俊不凡。
他第一眼望向了聚集的人群,踏步走过去,挤开人群后看到了酒鬼。
他盯着那人看了许久,也不顾酒鬼身上浓重的气味,将他拉起来,“我是道士,可以帮你。”
梅染是真没想到苏与卿会去凑这热闹。
好吧,不过也能理解,苏道长是个大闲人,管管闲事并不稀奇。
酒鬼一看救星来了,立马止住磕头,顺着他的力道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开口:“你,你能帮我?”
“嗯。”
说吧,那名醉鬼又立马跪下来给他磕了三个响头,“感激不尽,感激不尽,我家祖上烧了高香了,遇到您这样的好心人。”
苏与卿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任何一句话了。
而梅染坐在角落见到他,伸手招了招,“公子,我在这。”
苏与卿望过去,“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梅染指了指桌面:“用小神仙的钱给你买了份冰糖湘莲。”
“……”
吃完冰糖湘莲后,苏与卿。冷淡的看一下与他们同桌的那个醉鬼,他眼里布满血丝,满脸横肉透露出一丝丝苍白,局促不安的望着两人。
“道、道长。”
“嗯。”苏与卿应了声,梅染无奈道:“既然我家公子决定帮你了,那就先说说怎么回事吧。”
醉鬼舔了舔嘴唇,“我叫苏莫,是住在附近的,前些天,我在那边的小巷子里遇到一个人。”
梅染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嗯,然后你们俩狭路相逢,不打不相识,结成了好友对不对?”
苏与卿刚想让他闭嘴,醉鬼就立马拍案而起,“对!你怎么知道?”
梅染扫了眼苏与卿,笑道:“别看我啊,我瞎猜的,话本子里不都这么写吗?”
苏与卿别过头不看他了。
苏莫继续说:“那姑娘看我醉了,又是个瘸子,想带我回医馆看看,我以为她要劫我色,跟她大吵了一架,差点没动手打起来,然后,那姑娘被我骂哭了,说什么她好心想带我去医馆看看,没想到遇到了一个野蛮人,动不动就骂人。”
说到这,苏莫舔舔嘴唇,“我当时喝醉酒,性子爆,但也只是骂她,她骂的比我还凶,还比我先哭,嘿,我又没打她!”
梅染看了看苏苏与卿的脸色,轻咳道:“说重点。”
苏莫一肚子发牢骚的话卡在嗓子眼儿里,然后立马转了个弯,说:“但那姑娘想带我去医馆的心是好的,我就没怎么多说了,然后她看我身上有些伤,……”
梅染用指尖敲了敲桌子:“说重点,重点,说你为什么要求人找道士的重点。”
苏莫突然放轻了声音,伏在桌上小声道:“就是在前几天啊,那姑娘死了,就有人说是我把她弄死的,我哪敢杀人啊,可这么多的人说着,我也感觉我的屋里头阴风阵阵的,连觉都不敢睡。”
苏莫吞了口唾沫,左右看了看,声音更小了,“就在今天早上,我家锅里一滩的血,但我家又没养鸡鸭,那不会是人血吧?”
梅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往前说一点,为什么那些人会怀疑你?你跟那姑娘走的很近?”
苏莫卡壳了一下,晦涩地摇了摇头,“也没,没有很近。”
梅染看着他的反应,自顾自的下了定论:“哦,那就是有了。没事,你继续说。”
苏莫被他这一搅和,显得有些结巴起来,“其实也没有走的很近……”
“让你继续说你就继续说。”梅染道。
苏莫咳了咳,还在纠结原先那个问题,“就是一般、一般的关系。”
苏与卿看着这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在那扭扭捏捏,有些无语,“你家发现了血,然后你就跑过来了?”
“没有。”苏莫摇头,“就是那堆血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脸,就是那天帮我的那姑娘!她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我没仔细听,觉得闹鬼了,就赶紧跑过来求救了!”
第六十一章 林深中相拥
这里是一处偏僻的小屋,相比平常人家来说,这的家具摆放的并不整齐,可以说是杂乱无章。
两只椅子都倒了,一张破烂的桌子也倒在地上,还连带弄翻了桌上摆的破烂碗筷,角落里蛛丝网密布,还有几只大蜘蛛爬在墙壁上,满屋子的灰尘味还有一股子酒气。
看样子是这屋子的主人疏于打扫。
苏莫局促的将两人领进来,不停的道:“二位高人来寒舍简直是蓬荜生辉,我祖上八辈子都沾光了。”
梅染踩过这废墟一样的地面,并不对这所屋子多做评价,只是悄悄去问苏与卿:“公子,这是在坟上吧?”
苏与卿比他直接,转头就跟苏莫说话:“你家以前是块坟地?”
苏莫点点头,用脚踢开一块破布,“没地方住,就来这坟地了。但我现在住在这儿,也没人把坟往这儿迁了。”
他说话时收拾了一块干净地方坐下,又扒开周围的那些破碎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二位先坐吧。”
苏与卿看着那块满是灰尘的地,迟钝了一下,而梅染已经很坦然的坐了上去,然后笑嘻嘻的问他,“公子要不坐我身上?”
苏与卿:“你找骂?”
苏莫这时候才窘迫的站起身,拿过来一块破烂不堪的帕子,“要不然二位先起来,我把这儿擦一下。”
“不必了。”梅染替苏与卿做了决定,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没事,公子,坐我身上又不会掉块肉。”
苏与卿默不作声的在他旁边坐下,梅染趁他不注意抓住了他的手,然后观摩起他修长的手指,并非常熟练的开口:“公子,现在还一个人情呗,要求不多,让我牵牵手就行。”
那边,苏莫又走到了家里为数不多的一个锅子面前,这铁锅破烂不堪,边角都有锈迹,也就只能说是勉强能用而已。
“我今个早上就是在这儿看到血的,一锅子血,还有个人头在里面。”
苏莫想起来就浑身发抖,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快给老子吓尿了都!”
苏与卿抽出自己的手,刚想过去看看,梅染又立马牵住,“别放手啊,就让我摸摸。”
七殿下活像个流氓。
但看着他那张与故友相似的脸,苏与卿挣脱的力道明显小了许多,可还是不由分说的抽离了。
没有摸到美人的皮囊,梅染便去看那口锅,只见锅内空无一物,并没有苏莫所说的血水与人头。
梅染打趣道:“说不定你早上是睡昏了头,看花了眼,实际上并没有这些东西?”
苏莫对这件事非常笃定,“肯定有!我看得一清二楚!”
“这里阴气重,容易吸引刚死的阴魂,你若是确定那个人就是你所说的那位姑娘,那她寻来此地,应该是被这的阴气所吸引的。”
苏莫抓了抓头上结成块的头发,“可、可她来我这也没必要弄出那么一大滩血吓人啊!”
梅染已经受不住这儿的味道了,虽说七殿下忍耐力惊人,但还是无法再这么脏臭乱的环境待这么久,他以折扇遮唇,一双美目眯着。
“要不出去说吧,顺便,那附近有没有河道,你去洗个澡。”
苏莫不好意思的挠挠脸,“好,好。”
屋门外的一条石子路,苏与卿靠在粗糙的树干上,声音平淡的讽刺梅染:“真矫气。”
梅染惋惜道:“还不是公子不愿意坐到我腿上,否则我指定能在里头呆很长时间。”
“话说起来,公子您以前是不是抱过我,那按照礼尚往来的规矩,我应该回一礼,不是吗?”
他是施然起身,拍着折扇走过来,站到苏与卿面前,趁他不注意就将他环在怀里。
“公子让我也抱抱。”
只不过几层衣料相隔的胸膛相贴,苏与卿的下巴刚好比梅染的肩高上一点,这样抱上之后,恰巧能让他靠在梅染的肩上。
两人的呼吸都离得很近,更别提梅染还臭不要脸的歪过头,试图近距离观察这幅美人皮相。
然后,林深处传来一声惨叫。
梅染额头冒着冷汗往后退几步,“公子您是要让我断子绝孙啊。”
苏与卿干脆利落的收了踹出去的那只腿,“你们鬼还需要传宗接代?”
说话间,苏莫已经打理好自己一身的脏乱,但衣服还没换,依然是那身破旧的如同乞丐装的衣裳。
他收拾干净后五官爽朗,原先看起来乱糟糟的头发被理顺之后在脑后束成马尾,皮肤略黑,显得很有干劲。
梅染盯着他的五官看——嗯,没有公子那么精致。
苏与卿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浅浅淡淡的绕过他,苏莫跟上去问:“道长要做什么?”
梅染后脚就跟上,顺便帮他回答:“看看你家附近。”
苏莫的家建在荒郊野岭,是一个连屋顶都有点倾斜的破旧木屋,周遭荒草丛生,没什么值得观察的点。
忽地,苏与卿停下步子,修长的手指指向了某处荒草,浓深的荒草中间立着个破旧的小屋,遮了两块烂布作门。
“那是哪儿?”
苏莫答:“是我家茅房。”
苏与卿收下手,“里面有个阴魂。”
“哎呀!”梅染忽然叫唤,“公子我怕。”
“滚远点。”
茅屋里面脏乱,苏与卿不可能踏进去,于是抬手结了个阵,手中拿出了一只漆黑的罗盘,再缭饶的符文下开口——
“引魂。”
周围风声响起,茅房前的两块烂布唰唰舞起,一股恶臭扑来。
梅染脸上的笑容僵住,几乎是立马就在面前落下了一个阻隔气息的屏障,然后把正在施法的苏与卿拉了进来。
苏与卿古怪地看他,他则是耸了耸肩,“我可不忍心让公子的鼻子受罪。”
而苏莫什么脏臭乱没见过,如今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地站在那儿。
忽地,他瞳孔骤缩,直愣愣地看向茅房外面突然出现的那个阴魂。
“鬼!鬼出来了!”
阴魂嫁衣如血,脑袋缺了一大半,五官只剩一只眼、一只鼻,以及一个嘴唇。
她遥遥望过来,“救、救我。”
第六十二章 孝女心系父
苏莫一看到那只阴魂,吓得连连后退,不慎绊到几块碎石,他狼狈的跌在地上,连连惊呼,“道长救命,二位老爷救命啊!”
他的脸色被吓得几乎扭曲,刚洗干净的脸庞又在沾上地上的灰尘,狼藉一片。
鬼魂口中不断喃喃的几个字,声音尖细而空旷。
“救、救我,救救我!”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夺目的光芒闪过,不过眨眼的瞬间,鬼魂就消失在原地。
而苏与卿手中捏了一张红色的符咒。
梅染不愿意把周身的屏障撤开,苏与卿刚迈一步出去就被挡住,梅染见状,说:“公子要去哪?”
“找尸体。”
梅染望向茅房:“不必找了,估计在茅房,否则这阴魂不会迟迟留在这儿的。”
阴魂死后会在自己尸身附近游走,等待鬼使过来接引。
梅染稍稍低头,作沉思状。
从苏莫口中得知,那位姑娘叫作林琬她自幼被送上白南山求师,长大后救了不少流民,也算是名动一方的医女。
不过最近听说,林琬嫁人了。
“这林小姐,是嫁去了谁家?”
苏莫四下环顾,确认没有鬼魂之后才松了口气,道:“好像是一个富商家,听说她要嫁的那个人已经有了十几房妾室,林碗嫁过去,也只能当个小妾。”
“那林小姐的父母同意她过去当妾?”
“不同意,是林琬自己要嫁的。”
回了屋子,梅染照样拿屏障把自己裹着,还顺便把苏与卿裹在了身边。
不是他说,用这方法来绑苏与卿还挺好用的。
而那边苏与卿多次想踏出屏障,却屡屡被拦下。
他气恼极了:“你放开我。”
梅染无奈的一摊手:“我可没抓着公子。”
苏莫。在旁边拘谨地看着这又吵起来的二人,惊魂未定的望了望外头,“二……二位,可知鬼魂去哪儿了?”
闻言,苏与卿扬起手中的红符,刚想说话,梅染就替他把话说了。
“在符纸里,待她情绪稳定之后便放出来问话。”
苏与卿对他的态度很差:“谁让你说了?”
梅染轻挑一笑,“公子还能封住我的嘴不成?”
苏莫则是直愣愣的望着他手中那张红符,往后退了退,不敢再多看几眼。
片刻后,苏与卿施法,将林琬唤出来。
单从残留的五官看,林琬是个清秀的姑娘,如果不是缺了半边脑袋,梅染或许会往她身上多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