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就……想要点评论留言QAQ
第22章
迟鹤亭无奈叹了口气,转向顾渺,道:“你故意的?”
“只是我来的时候,恰巧听见你喊了他的名字。”
迟某人大感头痛:“我问的不是这个。”
听见便听见了,当着江无昼的面戳穿身份,真不怕自己和江无昼联手把他给灭口了?
顾渺往边上走了几步,捡起自己的剑,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迟鹤亭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上前按住他握剑的手,没有遭到任何反抗,只是被多瞅了两眼。
那眼神,颇有些巴巴的意味。
他心里更是无奈,转头朝江无昼道:“你的身份,他会守口如瓶。”
“真是稀奇。”江无昼大感意外,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也不算稀奇了。不管是要飞花阁把赏金相让,还是松山救人请我出手,都不像你。”
顾渺听罢,又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迟某人。
迟鹤亭:“……”
怎么还揭人老底啊?!
“但这回不行。”江无昼微微眯起眼睛,“我假扮飞花阁主一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可有第三人知晓。况且这一切皆由你而起,你若没忘了当初说过的话,就更不该将他护在身后,会生变数。”
迟鹤亭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在长久的沉默后,缓缓摇头。
“他会守住这个秘密。”
“我信你,但不信他。”
“无昼,你并非不信他。只是……你不想放过这个理由,逼我让步。”迟鹤亭脸色发白,在凄冷月色下更显惨淡,低声道,“你想用赤蝶的悬赏为那人多换来一条生路。”
江无昼也很直白:“是。你会帮我吗?”
薄云轻遮,月色骤暗。
风拂过院内草木,簌簌作响,一片死寂。
“会。”
顾渺的肩膀微微颤了下,剑尖一动。迟鹤亭依然抓着他的手腕,花了些气力才把人按住,望着江无昼继续道:“之前飞花阁无法掌握赤蝶的行踪,是因为他不在任何一张交织的关系网里,如浪中浮萍,既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无根无依,孑然漂泊。若不是他赖上了我,而我又从不向你隐瞒行踪,你根本找不到人。”
“所以?”
“所以今晚他要是死在了这里,我会良心不安的。”迟鹤亭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良心不安了,炼出来的解药效果也会大打折扣。你是要我帮,还是不帮?”
江无昼眼神一凛,道:“你要毁诺?”
“我发过誓,会保住他的性命。他只要能醒,便不算我毁诺。”
“你为了赤蝶,不惜与我翻脸?”
“无昼,你是不是忘了,我跟玄宗本来就不对付。”迟鹤亭避开他的目光,“从头到尾,两条路,你只能选一条。”
江无昼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终于出声道:“那还用得着选?”
“我看不用。”
“今日这笔账,我先记下了。”
撂下这句话,江无昼不再看他,转身离开了别院,甚至没走门,直接翻墙跳了出去。
迟鹤亭松开顾渺的手腕,有些脱力地跌坐在石凳上,拎过那壶冷透了的茶水,仰头大口灌了起来。
喝完后,他感到冷静不少,瞥了眼依然默不作声的顾渺,道:“满意了?”
“……他顶替飞花阁主,与你有关?”
“难辞其咎。”迟鹤亭心情很差,难得惜字如金,“你若不点破,能省我许多麻烦。”
顾渺收起剑,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
迟鹤亭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想不通这辈子和江无昼的关系怎么会闹僵到这种地步。明明上辈子关系挺不错的,某年清明自己还抽空去给他扫了墓。
……
反正没那么糟糕就对了。
他兀自烦恼了一会,抬头道:“你就没想过,戳穿江无昼的身份后,我很可能会站在他那边?”
“那就都杀了。”顾渺不假思索地脱口道,完了神色一滞,看了眼快被气笑的某人,踌躇片刻,老老实实改了口,“大不了就再打起来,反正他又不是我的对手。”
“他不是你的对手,那我呢?”
“你……打晕了放在一边。”顾渺这次回答得相当有良心,“我会下手轻一点。”
迟鹤亭真的被气笑了,挥了挥手,懒得跟他计较:“算了,睡你的觉去。”
就顾渺那性子,想要他一句服软的话比登天还难,能说到这份上算是很不错了。
顾渺没动,也没说话,就戳着站在那里。
他做事向来不计后果,不高兴就跑去把玄宗据点给洗了,看人不爽就把那冒名顶替的假身份给揭了,闹到不可收拾哪怕倒霉死了也都是自己的事,但今晚……是从不曾遇到过的情况:有人帮他解决了。
可自己并不高兴。为何?
他一时茫然了。
就这么站了许久,久到迟鹤亭都诧异了:“还不去?你不是困么,怎么会睡到一半醒来找我?有事?”
顾渺如梦初醒,道:“没事。”
今夜的事儿太过陌生,心里没来由地揣进了一团乱麻。
他决定回屋后再仔细想一想。
回去后没多久,门被轻轻敲了敲。迟鹤亭端着个烛台,自顾自走进来,道:“没睡?坐着发什么愣呢?”
顾渺:“……快睡了。”
他还没想通呢,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迟鹤亭。
“睡什么睡。我思想来去,您老人家醒了来找我大概只有一样事。”迟鹤亭把烛台放到他跟前,俯身问道,“饿了?”
顾渺板着脸:“没有。”
“想吃什么?”迟鹤亭笑眯眯道。他一早认定这家伙是饿了出来觅食的,只是出于某种不可说的原因,嘴硬罢了。
“你不是……在生气?”顾渺迷茫。
难道准备在菜里下毒???
“本巫心胸宽广,不跟你计较。不过三更半夜的,厨房里只有鸡蛋,只能凑活炖碗蛋羹给你,说吧,想吃咸的还是甜的?”
迟鹤亭觉得江无昼说得真没错。
太不像话了。
这要搁在以前,能吓掉一地眼珠子。
“都……行。”顾渺望着他,忽然觉窗外明月都不及那双映了烛火的眸子漂亮,亮晶晶的。这人会含着笑意跟自己说话,会问自己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但就在不久前,那双眼睛里盛满了进退两难的挣扎,所以自己才会睡不着觉,在这里干坐着。
刹那间福至心灵,云开雾散,他道:“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迟鹤亭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纳闷这家伙为什么突然说了句人话,琢磨片刻,怀疑道:“你该不会甜的咸的都想吃?不行,只能吃一碗。”
顾渺:“……我、我没有。”
见他呆愣的模样,迟鹤亭终于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道:“既然过意不去,可以来厨房给我打下手。”
顾渺点头,乖乖跟去了。
虽然他啥也不会,只负责吃。
等吃的间隙,顾美人闲来无事,拿过矮桌上那几个调料罐调换着位置玩儿。迟鹤亭边烧水边将今晚的事情回想了一番,道:“玄宗宗主手里的那幅画卷,你知道来路吗?”
前世自己没见过那玩意,不过也正常,毕竟方鸿轩生性多疑,弄得暗堂与七堂泾渭分明,两边都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既然自己不知道,那么便是交给暗堂了。
方怀远隶属于暗堂,有这幅画在,顾渺失踪后被他带回玄宗,应当不是巧合。甚至可以猜测,赤蝶的“死”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画卷怎么来的,我不清楚。”顾渺道,“但画上的女子,是我的母亲。”
第23章
迟鹤亭不小心把汤勺掉地上了。
连自己都没见过的珍藏画像……那老东西还有这么一段风流韵事???
不对,顾渺瞧着跟自己差不多大,出生的时候,方鸿轩还没到能当爹的年纪。
他定定神,拎着汤勺,扭头问道:“你跟方鸿轩,什么关系?”
“自然是仇人。”顾渺冷冷道,“还能是什么关系?”
……行吧。
“在兰淮那会,我问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玄宗想得到的东西,你说你不知道。”迟鹤亭打了两颗蛋进碗里,接着道,“其实你心里是清楚的吧。”
顾渺沉默。
“我不问你那是什么东西,但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污蔑陷害只是个开端。前世顾渺被擒,显然是玄宗后续的计划奏效了。从那幅被方鸿轩妥善收藏的画能看出,这东西对他十分重要,势在必得,若顾渺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恐怕会吃大亏。
“是乾坤宝图。”
“什么?”迟鹤亭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什么玩意?”
“就是那张指明乾坤洞窟位置的宝图。”顾渺歪了歪头,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整个江湖,谁人不知。你还问我?”
迟鹤亭从他手里一把抄走盐罐,嗤道:“假的。”
“我遇见过的这么多人里,只有你不信。”
废话。
这流言内容,还是上辈子方鸿轩把事情交过来后,自己咬着笔杆熬了一宿编出来,再张罗着给传出去的。这辈子不知哪位仁兄,一拍脑瓜子竟和自己想一块儿去了,不谋而合,委实是个人才。
金黄蛋液在沸水里滚过,很快熟了。迟鹤亭往里加了两勺酱油和芝麻香油,盛出一碗给他端过去:“吃吧,别烫着了。”
蛋花在碗里晃荡着,冒出诱人的香味。
顾渺也不忙吃,放到一边凉着,道:“你问完,该我问了。飞花阁主是怎么一回事?”
迟某人开始装傻:“啊这个……”
“我以我最大的秘密起誓,会对此守口如瓶。”顾渺无比认真道,“江无昼顶替飞花阁主,为何会与你有关?还是说你有把柄在他手里?”
“……”看他那副郑重其事的模样,迟鹤亭怀疑只要自己点个头,这家伙今晚就能跑去截杀了江无昼,一时哭笑不得,“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有……过失在先,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假扮晌清欢。”
“你把晌清欢杀了?”
“没,但和死人也差不了多少。”迟鹤亭叹了口气,“他中毒了,整整三年,昏迷不醒。”
“那江无昼是来找你要解药的?什么样的解药飞花阁弄不到……”顾渺说到一半忽然停下,神色错愕。
若是普通的毒,以飞花阁的势力,不可能换不来解药。唯有自创的独门秘药,非施毒者不可解。
“阿迟,你还自创过别的毒方吗?”
“多了去。”迟鹤亭苦笑,“可配不出解药的,独独这一个。”
摧魂水煞。
晌清欢中的竟是摧魂水煞。
顾渺费解:“你和飞花阁有很大仇?”
“无冤无仇。只是我与无昼有些交情,晌清欢出事的时候正巧我也在平微州,便过去看了看,发现是摧魂水煞。”那些回忆实在令人不太愉快,迟鹤亭没心情细说,只简单道,“我告诉江无昼,这是我自创毒方,无人能解,让他赶紧想办法瞒住此事,免得阁中生乱,等我炼制好解药再说。这一瞒,便是三年。”
“谁给晌清欢下的毒?”
“不清楚。”迟鹤亭摇头,“无昼一直在暗中调查,但毒的源头,只能是玄宗。九塔药库除了地上九层,还有地下三层。摧魂水煞就放在最底层,想要进去,需要一枚特制的蓝石令牌,整个玄宗只有两块,是把守最为严密的地方之一。”
顾渺冷笑一声:“他胃口还挺大,连飞花阁都想吞。白衣无面咽的下这口气?”
“晌清欢这毒中得十分蹊跷,没有证据,不好轻易与玄宗撕破脸皮。更何况人还昏迷着,无昼假扮他也不是长久之计,把事情闹大容易穿帮。到时飞花阁分崩离析,反倒给玄宗捡了便宜。”
“那你又有什么过错?听他的说辞,好像是你下的毒一样。”
“是我炼制出来的摧魂水煞,也是我亲手放进了九塔药库,才让方鸿轩有了可趁之机。总之……难辞其咎。”
摧魂水煞这东西,本不该出现在世上的。或者说,不该这么早出现。他心绪纷乱,一时不慎,没发觉自己说漏了嘴。
顾渺猛地抬头看向他,眼底震惊之色一闪而逝,想了想,把那碗蛋羹拿过来吃了一口。
迟鹤亭回神,就见他神色不对,道:“怎么了?”
顾渺镇定道:“烫到了。”
迟鹤亭:“慢点吃。”
两人沉默无言,一个不想说话,一个心不在焉,小小的厨房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一碗蛋羹很快见了底。
吃饱后困意上涌,顾渺打了个哈欠,扔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从玄宗跑出来的?”
“契机罢了。”迟鹤亭实话实说。
再次睁开眼睛重见天日那一刹那,自己就开始筹划逃离玄宗了。晌清欢中毒,不过又推了一把而已。
顾渺点点头,没说什么,回屋睡去了。
不愿回首的往事被翻了个七零八落,迟某人也有点没精神,焉焉地收拾了碗筷,回头见锅底还剩了些蛋羹,干脆舀起来吃了。
一入口,他脸色骤变,呸地全吐在了地上,然后拿起盐罐看了看。
……好家伙,是糖罐。
烛火昏黄,也没看清。这蛋羹又咸又甜,亏得顾渺能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