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北神色淡淡:“两个宗师欺负我一个未破境的。不讲武德。”
黑蝶箭与湿婆并不甘心,再次袭来。
这次,挡下他们的是一把金柄长剑。
剑气凌然,击破长空,刺出一串烟粉色的飘渺剑花,似灼灼的桃夭。
这一剑,将湿婆索从中横横切断成两条。湿婆索的光芒熄灭、化作两条废铁。黑蝶箭也默默隐入黑暗之中。
下一刻,一抹青衣来到贺北身旁,与他并肩而站。贺北侧眸,看向谢倦,碧色瞳仁似瑰宝一般,散发着迷人光泽。它与瑰宝最大的不同,就是饱含温度、蕴着极致的深情。
谢倦把贺北从前到后,从上到下,检查了一个遍。之后,松了口气:“幸好只是外伤。”
“怎么,欺负我徒弟。是当他没我这个师父么?”静莲的声音从远处悠悠飘来。
紧接着,一道紫影从天款款而降。
静莲虽然年过四十,却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依然不失当年的美貌,气质冷艳动人,浅紫色的衣诀飘飘,似云似雾,银色月光的冷渡下,裸露的肌肤白的发光,整个人都像是不真实的。
贺北走到沈秀跟前,道:“沈老板,别煞费苦心了。”
沈秀自嘲一笑:“看来,想要棺钥的不止我一个。那铁索的主人......”
贺北只道:\"铁索的主人比殊娇可难缠多了。\"
静莲此时与暗中的殊娇开始对话:“怎么了,殊娇妹妹。多年不见,怎么都不肯现身出来,与我叙旧。”
静莲手执桃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十字光影。仅仅两剑,便形成一道强韧的影阵。她轻触阵眼,释放出一大片烟粉色、似在燃烧的桃花,迎着黑蝶箭席卷而去。
两只黑蝶箭与桃花在诡秘夜色中缠绵相绕,难舍难分。
—
宋流萤在意识模糊中,被人往嘴里塞喂了一颗丹药。
丹药在他的胃中化解以后,他捂着胸口疯狂呕吐起来。将凝滞在胸腔的毒血吐尽以后,总算稍稍恢复一些意识。
他眼眸微张,入目一张绝美容颜。
他用力将眼皮撑开,映入视线的人让他感到极其意外。
对方长了一张贺北与谢倦都各有相似的脸庞。那双眉眼冷酷、无情,看向他的目光含着一层霜雪。
宋流萤在脑中将方才所遇的情形整理一便,喃喃道:“沈老板......应该没事吧。”
“谢谢你。”宋流萤转头,特意与阿念道谢。
阿念冷冷看了他一眼,略为僵硬的点点头。
宋流萤背靠着粗壮的树干,身体每一寸都酸痛。他难以动弹,大口呼吸着冰凉新鲜的空气。他不知道此时该做些什么,也不敢制造出动静,生怕会被黑衣人再次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贺北与谢倦朝着他走来。
“小宋,你没事吧。”贺北关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宋流萤摇摇头,张了张没有半分血色的唇,道:“我没事。”
谢倦最先蹲下来,拉过宋流萤的手,替他把着腕脉。确认只是轻微的内伤之后,从袖中掏出一个翠色小瓷瓶,倒出两颗棕褐色的小药丸,放置在宋流萤手心,让他吞服下去。
接下来,谢倦又细致地查看着宋流萤身上的外伤。他看宋流萤抖的厉害,用含带安抚之意的语气对他说:“别害怕,师父就在附近。”
这样的谢倦,宋流萤还是头一次见。谢倦平日里一副严师姿态,不苟而笑。但此时,忽而温软下来的目光,似小雀般无害、灵动。眼底半掩着一泓清泉,氤氲起水汽。
他想,对方这样自然流露的神态,怕是神仙下凡,都会心动。
又想,这样的谢倦,应该面对贺北时,时常是这般吧。
宋流萤感激道:“贺师兄、谢师兄,多谢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贺北道:“谢什么,这件事与你无关。是我们牵连了你。”
宋流萤怯怯问起:“那几个黑衣人......是镜花宫的人吗。”
贺北的目光幽深:\"差不多。\"
宋流萤垂下头,一脸的丧气与失意:“我真没用,当时竟然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
谢倦安抚他:“这雾气里有毒,足以致命。幸好你有内功打底,否则情况还会更加糟糕。”
宋流萤若有心事地点点头:“那沈老板呢,他没事吧。”
贺北冷哼一声:“他?你关心好自己就行了,这毒雾就是他放的屁。”
宋流萤没明白贺北的意思。
贺北轻拍谢倦的肩:“师兄,你先在这里看着宋师弟。我去师父那边瞧瞧。”
宋流萤此时想起阿念来,他转头一看,发现阿念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从出现过一般。
贺北折返回静莲与殊娇正交战的地方。
殊娇迟迟不肯现身,操控着黑蝶箭与静莲对峙着,不分上下.
贺北之所以折返回来,是他察觉到,黑袍的气息就在附近.他感觉的到,从殊娇出现开始,他就闻到那股近乎腐尸般的恶臭,宛若凝结着世间所有的晦暗物质,像是深渊里伸出一双极为肮脏的手,叫嚣着,拉他一起沦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天使们的支持!!!
这本争取年前完结。
完了我要写本简短的小甜饼换换心情,呜呜!
第098章 蓝色焰火
谢倦蹲下身子, 为宋流萤身上的伤口洒着药粉。
宋流萤平日里练剑磕磕碰碰习惯了,上药时也不觉得多疼。只是毒性还未全部消除,四肢瘫软无力。就连意识都时而清楚,时而迷糊。
“谢谢你, 谢师兄。”宋流萤再一次道谢。
谢倦淡淡回应:“身为同门应做之事, 不必言谢。”
宋流萤突然吞吐道:“方才有一个, 与你和贺师兄长得很像的人......救了我。”
谢倦稍一思索,便知道宋流萤说的是谁。
谢倦喃喃道:“他总是神出鬼没的,之前也救过我一次。没想到他竟然跟着我们来到了松洲。”
宋流萤点点头, 知道是谢倦他们认识的人,便没再担心。
两人缄默着,在原地静等贺北的消息。
宋流萤忽而眉心一皱,颤颤巍巍道:“谢师兄......刚刚好像一个黑影......从你身后闪过去了......”他中了毒,不确定自己看到是不是幻觉。
谢倦身体一怔, 转头朝身后看去。仔细张望过后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只是几米远的松群中, 传来几声诡秘凄凉的鸦鸣。
谢倦右眼狂跳几下, 他伸出指腹掩住眼皮。贺北平常总念叨: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是不信这些的,但此时,或许是心理因素, 他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把不好的预感强压下去,定了定心神,用内力在附近探知一番, 并未发现有任何生人的气息。倒是闻到一丝难闻的气味。
像是野兽刚刚死去没几天, 开始腐朽糜烂的味道。
“啊——”前方的松林之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谢倦眉眼一厉, 浑身戒备起来。他对宋流萤道:“宋师弟, 你在此处等我, 我前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谢倦执剑潜入那一小片幽黑的松林。
他没探寻几步, 空气之中的恶臭就愈来愈明显。他感觉这个气味在哪里闻到过,想不起来。
灵光一闪过后,他总算想起,在惟城时,停尸房中那十几具被魔教之人吸干精血与功法的尸体,便散发的是这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严密生长、透不尽月色、覆盖着霜雪的苍翠松林中,谢倦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他点亮一支火折子,弯腰一照,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身躯狠狠一震。
是一具穿着剑庄弟子服的尸体。尸体的模样与惟城那十几具死在库房的尸体一模一样,被吸干精血,肌肉萎缩,浑身呈现焦黄色,本该是眼球的地方是两个凹深的黑洞。
谢倦强忍着呕吐之意,直起腰来,又用火折子探寻了一下附近,并未发现多余的尸体。他担心离开宋流萤太久,宋流萤会有危险,便又折返回去。
宋流萤还在原地等着谢倦。
谢倦能看得出,宋流萤十分害怕他的离开,双手紧紧抱着桑离剑,鼻尖、额头上冒着细汗。
谢倦怕吓到宋流萤,便没告诉他树丛之中那具尸首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贺北终于折返回来,和他一同到来的,还有徐棠以及剑庄中几名功力深厚的弟子。
贺北指定几位弟子:“宋师弟拜托你们,先将他送回兰渚。”
谢倦对徐棠禀告方才的情形:“前面的树林里,有一具尸体......我不确定是否只有一具。”
徐棠浑身都是酒气,却是没有一丝醉意。他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将魔教的人放进山来。
更让他觉得揪心的,是此次来的两位,都是宗师级别的人物。
徐棠肃然命令:“随我去看。”
一行人来到谢倦方才发现尸体的松林之中,掌灯搜寻。
“这里。”谢倦按照记忆,迅速找到那具被吸干精血、面目可怖的尸体。
一些弟子没见过此等场面,着实一惊,纷纷捂住口鼻,强忍着呕吐之意。死的是同门弟子,恐惧在他们心中快速发酵。
贺北道:“是鸦杀。”
徐棠立刻明了。在春雷山时,他就已经见识过鸦杀的可怕。惟城时,他也猜测出银家仓库里那些尸首定然也与鸦杀脱不了干系。
这种江湖失传已久的邪术又再次归来。
贺北道:“黑袍就在附近,我们要尽快找到他,否则,还会有其他弟子丧命。”
徐棠点头:“我们分散行动。”
这个除夕夜,注定不能平静。
—
贺北与谢倦遵循着黑袍的轨迹,一点一点扩大范围搜寻着,再隐秘的角落都不肯放过。
鹤望峰山巅,蓝色的焰火升空炸开。
象征着魔教入侵的蓝色焰火,贺北没曾想重活一世,他还能再次见到。只是这一次,他不允许对方得逞。
祁年正坐在崖边,等待所谓的焰火表演,愿望已经在心中想好,只能着新年第一束焰火绽放的时刻。
“砰——”的一声。
蓝色的焰火在他眼前绚丽绽放着,他起初一愣,还未反应过来。细碎的火星洒落在脸颊上,微烫。他眨眨眼眸,心头一震,才意识到这蓝色焰火是剑庄的警示讯号。
“魔教入侵了!”祁年起身,将长剑出鞘,对着周遭几个小师弟,道:“跟紧我,别乱跑。”
几个小师弟听闻此言,纷纷大惊失色,急忙凑到祁年身边,将剑拔出鞘来,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几声鸦鸣传来。祁年定睛一看,一团正在叫嚣凄鸣的黑鸦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汹涌而来。
祁年大声喝道:“摆新月剑阵。”
几位小师弟在祁年的指导下,迅速摆起新月剑阵。
祁年率先挥剑,几道凌厉、狠准的剑气撕破无边夜色,将头顶最先盘旋而来的那团黑鸦斩碎成黑色粉尘。
几位小师弟所摆成的新月剑阵,辅助着祁年,成功抵挡黑鸦的第一波攻击。
祁年只身抵挡在小师弟们跟前,颇有独当一面的风范。小师弟们虽然心中害怕,却因为有祁年在,心中有一种安全感在,也都卯足了劲,去面对这些可怖的黑鸦。
只是黑鸦一波更比一波密集。
祁年逐渐感觉到吃力,面对着无数团飞速涌来的黑鸦,他的身影逐渐变得渺小,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鬓边滴落,漆黑的眸却充满坚定,不含带一丝恐惧。
他斩杀的动作从未停过,黑色烟尘带着腐朽的气息,将他全身包裹。
有一两个小师弟率先倒下,新月剑阵顿时出现破损,其他几位师弟更是难以支撑,黑鸦幻影缠绕着他们的脖颈,让他们感到无尽的窒息感、内力似流沙在迅速消逝,目光逐渐变得空洞,眼前一片漆黑,嘴唇微张着,毫无血色。皮肤一点点变得暗黄、干煸、失去水分。
祁年透支身体,努力释放出一波又一波的内力,将纠缠师弟们的黑鸦震散一些。可结局根本于事无补。很快,他也自顾不暇。黑鸦坠落在他的肩头,腐蚀掉一大块珍贵的布料,像是被火燎烧过的痕迹,触感阴凉......肌肤的痛意像是在一点一点被带有腐蚀性的毒液透过血肉、引发溃烂。
祁年当时,特别心疼衣服。
不知道多少只黑鸦顺着祁年的双足,开始朝他着上身缠绕。恶臭腐朽的味道充斥在鼻尖,他的视线被黑雾阻挡,手里砍杀的动作却一刻也不曾停息、
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有多强大,只是他知道,自己要战到生命最后一刻,方能死而无悔。
人总是在绝境才会有更大的突破。
祁年回想起贺北前不久教给他的静心决。贺北说,当遇无法与之抗衡的力量,却不知道该些什么的时候,念它总没错。
听说这样会死的没那惨。
他默默运转起静心决来。
黑鸦缠绕上他的胸口,让他难以喘息,浑身的肌肤被黑鸦的浊气腐蚀的不成样子。他最引以为傲的新年衣服,破了一个又一个的洞,裸露的皮肤溃烂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褐色血痕。
祁年喃喃道:“师兄果然没骗我......”
静心决是有用的,黑鸦的浊气只能对他造成皮肉伤害,却无法影响到他内功的运作。浊气顺着呼吸钻入他体内,被净化成一股又一股的清流。
直到祁年听到耳边传来密集的、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他发自内心的欢喜,因为有人来救他了。那是银翼鸟振翅的特有声响,贺北之前整日在兰渚小仓库鼓捣的玩意儿,他最了解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