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能与崇陵对抗一二的,居然只剩李晏欢跟远在辽州的李玚。
“李玚乐得你同崇陵互斗,最后好坐收渔翁之利,才不会多管闲事,晏欢,这回必须要靠自己了。”
李晏欢点点头,明白萧牧川所说,考虑再三道:“明日卯时,东城门会开一刻钟,二郎便带萧家往洛州走,那里有人接应。”
“那你呢?”萧牧川追问。
“午时一到,我便带萧家军进宫。”李晏欢温柔注视,“若事成,我亲自去接二郎回京,若事败,二郎就一直朝东走,回兰陵去。”
萧牧川摇摇头,“晏欢,你是堂堂五殿下,追随者众多,授天之命,你只需在后头等一个结果就好。”
其他的,就交给他。
作者有话说:
李晏欢:青金那件事,可以告诉他了
丰年:写了一年半的小作文终于可以说给萧二郎听了
实在不想写权谋了,所以这块抓紧写过去,我想赶紧写他们摔镜子……
(崇陵:啊,既然你们都以为我是佞臣,那我干脆造反好了,谁敢说我坏话,直接拖出去杀了,不为别的,为我自己开心)
65 第64章 远航
正月十五,萧牧川带领萧家军冲破宫闱,一路杀进宫中,禁兵节节后退,被逼入銮殿后室,仍旧在负隅顽抗。
崇陵满手是血,眼睛死死盯着殿门,随口问道:“萧太后呢?不是让你们去抓人?”
“千岁大人,萧牧川进宫第一件事就是去太后宫中将人接走,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已经没人了。”
听到这个结果崇陵并不意外,他将剑丢到地上,转头找人。
看到自己想找的人,他冲王知星招招手,“小船儿,过来。”
王知星眼中带着惊恐,轻轻摇了摇头,似是拒绝崇陵的要求。
两人对视了良久,崇陵问道:“小船儿,也希望这回是我败么?”
“……”王知星红着眼不说话,他站在离崇陵最远的地方,不敢靠近。
“小船儿,过来。”崇陵朝他伸出手。
门突然被撞了一下,王知星吓得一个哆嗦,仓皇朝门口看去。
“我、我们投了吧……投了吧……求你了!”他苦苦哀求着。
“投?”崇陵冷笑一声,“小船儿记住了,成王败寇,寇,不如死。”
撞门声还在继续,几个禁兵已然坚持不住,朝崇陵大喊,“千岁大人,怎么办?”
崇陵缓缓收回手去,将地上的剑重新拾起来,走至门前。
“开门。”
“千岁……”
“开门!”
一声令下,崇陵率先提剑冲出去,终于在萧家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时,他已经浑身是伤,右手持剑,左手却软绵绵垂着。
“千岁!快走!”
他收剑要走,可脚刚迈出去一步,又硬生生停下。
身边的禁兵一边提防,一边不解问道:“千岁?”
崇陵转身疾步往回走,在地上的死人堆里到处寻找,终于找到缩在殿中墙角瑟瑟发抖的王知星。
他一言不发,将剑换到左手拿住,完好的右臂将王知星一把拽起,揽在怀中朝来时路走。
刚走两步,便听见“嗤”的一声。
听到耳边炸开的声音,王知星缓缓睁开眼,一把染了血的长剑就在他眼前,剑刃还在缓缓向下滴血。
待看清那把剑是从崇陵腹部穿出的,王知星脚下一软,直愣愣向下滑倒,又被崇陵一把提起。
“崇、崇陵……”
崇陵回身斩杀那把剑的主人,强忍着疼痛,道:“走。”
方走出几步,王知星便感觉到肩头上的身体越发沉重,两人踉跄着扑到在地,王知星跪在地上,膝行至崇陵跟前,哭得不成人样。
“别、别死,我去跟萧牧川求情,我们、我们从前交情极好的,我去求他!”
崇陵极力撑住身子,抬眼看了一眼王知星,“不能求,你只能求我,不要求别人,我杀了他身边的人,他容不下我的。”
王知星边哭边摇头,想要帮崇陵捂住伤口,嫩白的手刚碰上剑刃便被划了好些口子。
他疼得缩了一下手,又坚定的伸出手去。
“你不会死的,我给你捂住了,你一定不会死的!”
他以为这样捂住便能叫血不再流,可眼看着血越流越快。
崇陵丝毫不觉得疼,他盯着王知星下巴上的泪珠子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小船儿不想叫我死?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王知星拼命摇头,“不、不想!”
“好……”崇陵往后一仰,靠在殿中的龙柱上,缓缓呼出一口气,“死前能得小船儿这句话,便也值了。”
他望着虚空。
“小船儿,我护不住你了,走吧,没有港湾了。”
崇陵的手缓缓失了力气,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不走!”
“走吧,走了便自由了。”崇陵将目光拉回,看向王知星,“往后天高海阔,你任意去闯。”
王知星不断重复着刚才的话,“不走!不走!不走!”
外头传来几声惨叫,王知星抬头朝门外看去,领头厮杀的正是煞神一般的萧牧川。
他缓缓松开捂住崇陵腹部的手,甩开袖子擦了擦眼泪,俯身捡起崇陵的长剑。
崇陵突然道:“小船儿,莫求人……”
低头看了崇陵最后一眼,王知星头也不回走了出去,风里传来他的回应。
“好。”
崇陵等了很久,应该是很久,也或许是生命不断流逝,让他觉得时间也随之消逝。
后来一身是血的萧牧川走了进来,眼带轻蔑看了一眼崇陵,将王知星带出去的那把长剑放在他身上。
“他死了。”
崇陵没说话,就在萧牧川以为他已经咽气的时候,地上的人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松了气。
“这样也好,没有我,他活着也是受尽欺负,这样也好……也好……”
他得抓紧去黄泉路上追他的小船儿,小船儿跑得快,怕是一时半会追不上的。
萧牧川站了良久,吩咐溯玉:“去把王知星抬进来,到时两个人葬在一起。”
“是!”
崇陵一死,剩余禁兵无力反抗,一场载入史册的“清君侧”只持续了半天,就此结束。
萧牧川来不及包扎身上的伤,转身去明帝宫中找李晏欢。
丰年带兵守在明帝寝殿门口,瞧见萧牧川过来,赶紧迎上去。
“萧二郎。”
萧牧川点点头,“圣上醒了么?”
“还没,”丰年给他打开门,“殿下在里头跟罗贵妃说话。”
罗贵妃?萧牧川看了丰年一眼,还是抬脚迈进去。
“……恭喜殿下,大势已成。”殿中传来罗绾绾的声音,萧牧川停下脚步,躲到一旁,又听见里头的人继续说,“还要继续给他用药吗?”
李晏欢说出口的话毫不留情,“他什么时候将诏书写了,什么时候给他用最后那瓶。”
罗绾绾了然点头,最后那瓶里放的什么药也不言而喻。
“那……殿下答应我的事,是时候兑现承诺了。”
她说完,李晏欢久久没有回复。
萧牧川听到这里立时屏住呼吸,又朝窗边走了一步。
“外头是谁?”李晏欢突然问道,萧牧川自知暴露,干脆高声回道:“是我!”
李晏欢从殿中走出,看了眼萧牧川脚下的血迹,血迹已经十分清晰,应当是在这里站了许久才留下的。
“二郎。”李晏欢上前来,温和的眸子将他打量了遍,而后说道:“叫丰年给你包扎一下,再去换身新衣裳。”
萧牧川的眼睛越过李晏欢肩头,落到罗绾绾脸上。
罗绾绾进宫已有五年,早已褪去少女的青涩,脸上张扬的妆容昭示着她的野心。
默然半晌,萧牧川还是选择相信李晏欢。
“好,你先忙,待会儿我去送姑母出宫,忙完再说。”
作者有话说:
小船儿,今夜要远航
小船儿,一定走慢些
66 第65章 杀人
明帝昏迷,时睡时醒,五殿下暂代帝位,听政朝前,同时,远在辽州的三殿下李玚以自己为正室皇后所出,又年长于李晏欢为由,勒令李晏欢传位给他。
这荒唐消息传来,萧牧川连信都没往李晏欢跟前送,直接替他拒了。
“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他这几天忙的脚后跟不沾地,哪有心思想这事,倒是李玚在辽州待了几年,吹沙子吹多了,还练就一副厚脸皮出来。
李玚见这计不成,居然直接在辽州自立为皇,声称自己才是皇室正统,早晚有一天会回到长安。
萧牧川只当听了个笑话,天下百姓也当李玚是个笑话,茶余饭后,酒馆说书,说的都是李玚。
正当萧牧川焦头烂额带人休整时,宫中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明帝弥留之际,拼着最后一口气,写下了传位诏书,而后便撒手人寰。
萧牧川得知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萧太后。
萧太后拨弄佛珠的手顿了一下,嘴唇微动,像是在念什么。
“姑母……”萧牧川想安慰一番,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皇帝常吃丹药,身子亏损,能挨到如今已是大数。”她叹了口气,为明帝掉了一滴泪。
“先帝不叫我有亲生子,便将皇帝带给我养,抱到我身边时,也只有五岁……”
也爱叫母亲。
可萧牧川心知皇帝的死并不简单,罗绾绾在其中起了多大作用他不知道,可明帝的每一次昏迷,大概都离不开李晏欢的授意……
而李晏欢又许了什么给她?
“二郎也算是熬出头了……”萧太后在后宫几十年,眼里虽能看清朝中局势,可心里却只能看见萧牧川跟前的一亩三分地。
“若他有心,就该为你清扫后宫,若他无心……若他无心,你便能封官加爵,往后萧家必会风光无限。”
萧牧川像从前那样趴俯在萧太后膝头,“姑母,我不想要官爵。”
萧太后没再说话,只缓缓抚着他的肩头。
正月廿五,宜祭祀,是李晏欢登基的好日子。
游行长安城内,路遇仙鹤拦路起舞,百姓朝臣皆叹然不已:竟然连仙鹤这样的祥物都来贺新皇登基!
李晏欢稍稍掀开车帘,问道:“二郎,怎么不走了?”
萧牧川骑着高头大马,一直走在李晏欢的轿子前头,他拉紧缰绳,偏头看去。
“我送晏欢一份礼,待会儿就走。”
这可是他寻了好久才寻到的两只仙鹤,只为在李晏欢矫前起舞,好让全天下都知道,李晏欢才是那个真命天子。
游行的车队由正北门进宫,萧牧川一步不离,紧紧守在李晏欢身边,直到走进銮殿,他才停下脚步,目送李晏欢一步一步登上高台。
“擢,左羽林军大将军萧牧云擢,为骠骑大将军,授……”
萧牧川低着头,数着李晏欢读出的每一个名字,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他从未问过李晏欢想给他什么,只要是李晏欢给的,他都接着,可萧太后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李晏欢是会将他放在后宫?还是授他官爵?
萧牧川也早就想好了,若是李晏欢将他放在后宫,到时肯定会有一群老顽固出来反对,他便每天扛着自己的刀,牵着星狼来朝前转一圈,看谁敢——
“封,兰陵萧氏萧牧川,为兰陵异姓王,掌沂州,兼领益州,洛州……”
萧牧川垂下眼,后头的封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二郎……二郎……”
听到有人喊他,萧牧川恍然抬起头来,看了眼一旁的萧牧云。
萧牧云小声道:“……谢恩。”
他反应过来,跪下苦涩开口:“谢——”
“往后萧牧川免跪礼,无需跪拜,起来吧。”
萧牧川依言站起来,接受周围人艳羡的目光。
在外人眼里,抛开整个萧家不说,萧牧川可谓是目光如炬,越过李珮跟李玚,单单看中了李晏欢,偏偏李晏欢也不负所望,真的走上了那个位置,一步登天的不止李晏欢,还有萧牧川。
“册封,罗贵妃为奉政宫之首,入住蓬莱殿,暂代后宫事宜。”
萧牧川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盯住上位的人。
这就是李晏欢许给罗绾绾的东西么?
萧牧川张了张口,对上李晏欢安抚的眼神,又将话硬生生咽回去。
一定有什么苦衷的,他等李晏欢跟他解释。
李晏欢的册封诏令一下,立马有老臣站出来反对,话也说的委婉,“圣上,罗贵妃为先帝后妃,这……这是否并不合适?圣上初初登基,不如大选,以扩充后宫?”
李晏欢轻笑一声,“有什么不合适?罗贵妃乃是凤命,得之便得天下,朕为何不能得?”
这像一句解释,实则是在警告他。
老臣揩去手心里的汗,反应过来新皇话中的意思,喏喏退下。
罗绾绾是凤命,得之得天下,他质疑李晏欢不能将罗绾绾纳入后宫,便是在质疑李晏欢不能当一国之君,况且早在五年前,罗绾绾便是指给五殿下的,只不过叫明帝强抢了去。
“先皇后便从蓬莱殿搬出吧,若她不想搬,二郎便带人去走一趟。”李晏欢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将朝中强硬整顿一番,几家下狱,又几家覆灭,手段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