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对战的要诀便是不惜性命。
断案讲究的是人证、物证确凿。
因而,傅北时瞧着两个大汉,明知故问地道:“可是王家指使你们来刺杀本官的?”
大汉们均是不答。
傅北时又问尚且清醒的家丁们。
家丁们亦是不答。
“罢了,不答便不答罢。”傅北时扬声道,“将这些人下狱。”
大门当即被打开了,衙役领命,利落地将这些人下了狱。
而周峭则是径直到了傅北时跟前:“你逞甚么英雄?”
傅北时以玩笑的口吻道:“本官不逞英雄,难道要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周大人求助?”
“是是是,都是下官的不是。”周峭不通武功,但能看出王家派来的一十五人尽数是练家子,且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中人,目前在衙门的衙役不过二十来个,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而这京城的驻军仅受今上差遣。
故此,周峭一筹莫展,只能祈愿傅北时安然无恙 。
索性虎父无犬子,傅北时当真安然无恙。
不对,傅北时并非安然无恙,是傅北时身上藏蓝色的常服掩盖了傅北时的伤势。
周峭一把扶住了傅北时:“北时,你可还好?”
“不太好,扶我进去。”随着血液的流逝,傅北时的面色迅速变得苍白了。
周峭命人去请大夫,自己将傅北时扶到了用于小憩的房间后,才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傅北时的常服。
血液已将常服黏住了,他蹙眉道:“北时,你且忍忍。”
“嗯。”傅北时注视着周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年知夏。
若由年知夏为他解衣,他定会心跳失序。
费了好一番功夫,周峭才将傅北时的常服剥尽。
所有的伤口暴露无遗,触目惊心。
少时,大夫被请来了。
傅北时一眼便认出了这大夫是为年知夏看癸水的大夫。
年知夏乃是男子,哪里会来癸水,又哪里会癸水不调。
想必年知夏并未容许大夫诊脉,单单向大夫杜撰了其是如何癸水不调的,并请大夫为其开了药。
他曾亲眼目睹年知夏饮下了调理癸水的汤药,还曾亲眼目睹年知夏珍惜地吃糖渍杨梅解苦。
不知年知夏是否曾因为那汤药而感到不适?
不知年知夏而今是否有糖渍杨梅可吃?
他已有足足八日不曾与年知夏说过话了。
上回与年知夏说话,他戳破了年知夏心悦于兄长,宁愿守活寡,亦坚持等兄长回来的心思。
为求年家平安,年知夏试图用身体贿赂他,被他艰难地拒绝了。
他与年知夏不欢而散。
年知夏,年知夏,他心口俱是年知夏,连自己身上的伤是如何被包扎好的都未注意到,更未注意到这伤是如何得可怖。
待大夫走后,周峭见傅北时仍在发怔,用右掌在傅北时眼前晃了晃,忧心忡忡地道:“北时,你还好么?”
紧接着,他竟是闻得傅北时道:“周峭,你曾怀疑过我不能人道,你还曾常常打趣我实乃当世难得一见的柳下惠,但在他面前,我与柳下惠相去甚远,巴不得终日与他耳鬓厮磨。”
他大吃一惊:“我们的柳下惠终于开窍了?是哪家的姑娘有此殊荣?”
傅北时心中苦闷,才会忍不住向周峭透露一二。
“这天底下不会有姑娘拒绝得了文武双全的傅大人。”周峭挤眉弄眼地道,“要不要周大人我帮你牵线搭桥?保证你抱得美人归,你只需付我一百两谢媒钱。”
傅北时含笑道:“只怕你说破嘴皮子都牵不了这线,搭不了这桥。”
周峭抱怨道:“我还未试过,你怎地杀我的威风?”
“我不是杀你的威风,而是实话实说。”适才的那一身常服已破破烂烂了,傅北时便取了备用的常服穿上了。
周峭兴奋地道:“北时,快告诉我是哪家的姑娘?”
傅北时正色道:“我不能告诉你他是何人,我只能告诉你他不是我所能染指之人。”
“莫非……”周峭顿了顿,“北时,将你迷得神魂颠倒之人不会是有夫之妇罢?”
傅北时沉默不语。
“真是有夫之妇?北时你这癖好……”周峭被傅北时斜了一眼,识趣地噤声了。
年知夏已不是有夫之妇了,然而,年知夏的身体,年知夏的心脏依旧归属于兄长。
他痴恋年知夏,而年知夏痴恋兄长,无一圆满。
傅北时口中发苦,许久,疼痛方才穿破苦涩,袭上心头。
第35章
即便身受重伤, 傅北时仍是坚持将手中最为紧急的公务处理妥当了。
而后,他方要提审那些刺客,被周峭制止了:“由我来罢, 北时, 你且快些回去休养。”
周峭放心不下傅北时,为其安排了一顶轿子,又命正在衙门里的全部衙役护送。
傅北时被浩浩荡荡地送回了镇国侯府,堪堪躺下, 便瞧见了闻讯而来的年知夏。
年知夏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原本是不想服软的。
可是傅北时遇刺的噩耗害得他坐立不安。
傅北时尚且活着,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他急欲知晓傅北时的伤势到底如何。
是以, 他鼓足了勇气,踏入了傅北时所居的祈晴居。
衙役打扮之人从傅北时的卧房鱼贯而出,在房门被阖上前,他抬足进去了。
映入眼帘的傅北时面色惨白,歪在锦被里头,教他痛如锥刺。
下一刻,他的视线与傅北时的视线撞在了一处。
“我……”他抿了抿唇瓣,“傅大人视我如蛇蝎, 并不愿见到我罢?”
傅北时摇了摇首, 虚弱地道:“我并非不愿见到你。”
年知夏愕然地道:“当真?”
傅北时郑重其事地道:“当真。”
年知夏直截了当地问道:“傅大人既然并非不愿见到我, 为何要躲我?”
傅北时苦思着措辞, 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年知夏才好。
年知夏转过身去,阖上房门, 继而步步紧逼地到了傅北时面前:“傅大人为何要躲我?劳烦傅大人为我解惑。”
见傅北时沉默不语, 他直白地道:“因为我向你自荐枕席, 所以你认为我人尽可夫么?”
傅北时心生怜惜:“我并不认为你人尽可夫,我不懂你为何会这样想,年知夏,勿要贬低自己。”
这九日来,年知夏一直在想知道答案,否定的答案缓缓没入他的耳蜗,沉积已久的不安终是消散了。
“我并未贬低自己,我只是合理猜测。”他凝视着傅北时道,“若不是傅大人躲着我,我岂会这么猜测?”
傅北时致歉道:“全数是我的过错,望年公子见谅。”
自从自己的身份被傅北时揭穿后,傅北时不是对他直呼其名,便是阴阳怪气地称呼他为“嫂嫂”,这是年知夏第一次被傅北时唤作“年公子”。
他颇为新鲜,便礼尚往来地道:“我大人大量,原谅傅二公子了。”
“多谢。”傅北时要求道,“下回勿要再用人尽可夫来形容自己了。”
“嗯。”年知夏复又问道,“傅二公子能告诉我为何要躲着我么?”
“不能。”傅北时实在想不出合情合理,且能不伤害年知夏的谎言。
“既然如此,我便不逼傅二公子了。”年知夏以眼神描摹着傅北时的眉眼,“傅二公子能告诉我为何会遇刺么?”
傅北时答道:“我尚未将此事调查清楚,不能断言,但十之八.九是我将王安之斩首,兄长又当了皇后,以致于王贵妃被今上逐出九阙的缘故。”
“傅二公子判王安之斩立决,王安之定然罪证确凿,死不足惜,不过王大人、王贵妃不会这么认为,至于王贵妃被今上逐出九阙一事实乃迁怒,报复傅二公子有何用?今上正为傅大公子神魂颠倒,如若真是王家所为,王家无异于自取灭亡。”年知夏说罢,思及自己被傅北时认定对傅南晰情根深种,遂垂下了双目,做出一副怅然的神情。
傅北时见状,轻轻地拍了拍年知夏的手背:“勿要伤心了。”
“多谢傅二公子安慰我。”年知夏勉强冲着傅北时笑了笑,后又正色道,“傅二公子伤势如何?”
傅北时满不在乎地道:“不打紧,我没受甚么致命伤。”
年知夏望住了傅北时的双目:“我能看看傅二公子的伤么?”
傅北时不知年知夏对于他的关心是因为年知夏尚且将自己当做他的嫂嫂,抑或是因为年知夏想讨好他。
大抵是兼而有之罢?
他生怕自己失望,并不问个究竟,只是道:“你想看便看。”
年知夏掀开傅北时身上的锦被,接着解开了傅北时亵衣的系带。
傅北时盯着年知夏白腻的后颈,绮念顿生。
系带一被解开,扎眼的包扎当即刺入了年知夏眼中,令他暗暗地吸了吸鼻子。
除了已做包扎之处,傅北时这上身尚有八处不算深的伤口,俱已上过药了。
然后,他伸手去扯傅北时亵裤的裤带,以继续查看傅北时下.身的伤势,猛然被傅北时按住了手,又闻得傅北时道:“年知夏,莫要再看了。”
年知夏抬首道:“不是想看便看么?傅二公子难不成想食言而肥?”
未待傅北时作答,他咄咄逼人地道:“是了,傅二公子最为擅长食言而肥了,在傅二公子发现我的身份前,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拖欠作为补偿的冰糖葫芦。”
见傅北时唇瓣微张,他抬指按住了傅北时的唇瓣,玩笑道:“傅二公子总不会是想说男男授受不亲罢?”
傅北时说不过年知夏,遂半推半就地由着年知夏剥下了他的亵裤。
下.身的伤势较上身轻一些,年知夏松了口气:“傅二公子从今往后得小心些。”
他这话音尚未落地,傅北时已快手将锦被盖上了。
“我帮傅二公子将亵裤穿上罢。”他欲要再次掀开锦被,却是被傅北时拍开了手。
他不明所以:“傅二公子又不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且我适才不是看过了么?现下何以看不得了?”
傅北时面无表情地道:“够了,年知夏,你出去罢。”
年知夏狐疑地观察着傅北时,讶异地发现傅北时的耳根稍稍泛红了。
傅北时提声道:“年知夏,出去!”
“好罢。”年知夏走出两步,杀了个回马枪,趁傅北时不备,一把掀开了锦被。
紧接着,他将傅北时的异状看了个清清楚楚。
傅北时猝不及防,困窘万分:“年知夏,快些出去,勿要碍我的眼。”
年知夏方才全无轻薄傅北时的念头,此刻却想将傅北时好生轻薄一番。
“诚如傅二公子所言,傅二公子并不打紧,没受甚么致命伤,精神得很。”他跪下.身去,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脏,让自己显得并不急迫,“容我帮傅二公子罢。”
傅北时登时怔住了,他从未想过年知夏愿意取悦他。
年知夏何曾做过这等事?由于害怕自己马上会被傅北时推开,他并不给予自己适应的功夫。
痛苦与欣悦交错,弹指间,他难受得咳嗽了起来。
傅北时不知自己该当如何是好,不过是被年知夏的手指在无意间擦过,他便动.情了,上一回,被他弄得破了皮,直到萎靡,都不为他所动之处,居然这么快……
年知夏咽下去了一些,吐出来了一些,待咳嗽止住,他出言调侃道:“傅二公子未免太快了些。”
眼前这年知夏面色涨红,唇瓣湿润,说话间,隐约能从舌面窥见……
自己的确太快了些,会被年知夏鄙视么?
傅北时思绪纷乱,不敢再看年知夏。
年知夏被盛大的欢喜包裹得严严实实,正要用激将法,以便再品尝一回,未及出声,傅北时已如他所愿了。
于是,他立即探下了首去。
自己确实太快了些。
傅北时一方面欲要推开年知夏,因为他并不想糟蹋年知夏,年知夏绝不该做这等肮脏之事,另一方面,他恨不得将年知夏彻彻底底地糟蹋一番,教所有人都能从年知夏身上闻到属于他的气息。
年知夏分明做着自己梦寐以求之事,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卫明姝。
卫明姝是否曾做过这种事?
倘若卫明姝曾做过,是他表现得更好,还是卫明姝表现得更好?
他主动做了这种事,傅北时是如何看待他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
他将卫明姝从他脑海中赶了出去,继而将全副心神投注于傅北时身上。
这一回太久了些,久得他恍惚觉得自己的喉咙将被洞.穿。
傅北时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年知夏,忍不住抚上了年知夏的后颈。
这后颈的触感滑腻得过分,宛若名贵的丝缎。
须臾,他的右手手指从年知夏的后颈游移到了年知夏的后脑勺,拔.出了插于发髻当中的金步摇,一袭青丝旋即披散了下来。
他一面摩挲着年知夏的青丝,一面感受着年知夏的唇舌,如登极乐。
又过了好一会儿,年知夏才再度尝到那滋味。
傅北时凝了凝神,匆匆抹去年知夏面上沾染的脏污,发问道:“年知夏,你为何要这么做?”
“傅二公子这回慢得很。”年知夏做出了评价后,才反问道,“傅二公子应当很清楚我为何要这么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