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川,从此你只是江淮川,我的仇恨不用你来记,但你肩上的仇恨我可以替你担。”
“太重了,”江时卿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你已经很累了。”
“但至少我们能一起面对,不是吗?”
“我们如今就是在一起面对,过去的只能过去,从此刻开始,已经没有什么会比现在这样更好了。”
“会有的,往后我们只会更好,”袁牧城牵着他的手指,靠在嘴边亲吻,“有我在,你可以多贪求一些。”
亲密依偎着的时刻曾是那么不可望也不可求,他们好像已在分离中尝遍了人间酸楚,在互相靠近的那一刻,谁也舍不得与谁分离,只想与对方肌肤相亲,如此便能借着这些留存在世间的证据获取一些安心。
但紧贴过久的躯体总会因情愫而蠢动不止,两人的缠吻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他们迷乱而快活,只知滋生出的快意如涨而不退的潮水,引诱他们翻滚、浪荡,丝毫顾不得帐外越行越近的声响。
只听帐外一声通报,袁牧城于热吻中停歇喘息,脚边的水盆都已滚至别处,洒了一地的水。
“将军,营外有人求见,头戴帷帽,只自称是谒门庄庄主。”
士兵的通报顿时坏了些意境,浓郁的情意被堵在身体里,闷得袁牧城心情郁结。
“知道了,先让何副将带人去接,我一会儿就到。”
“是。”
帐外声音远退,江时卿已经坐起身理好了扯乱的衣襟,转眼却见袁牧城仍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处看他。
“怎么?”江时卿问。
袁牧城若有所思地弯起了眸子:“他还不知我们的事吧。”
“是不知……”话语未完,一个吮吻落在脖颈,江时卿喘着气求他饶人,袁牧城却坏笑着又添了几分力道。
待松口时,那处红印已被白净的肌肤衬得惹眼,袁牧城渐露笑意,满意地伸手往那处抚了抚。
“留个印,不许遮。”
--------------------
本文的月份指的是农历
第118章 欣喜
======================
夜间月光清淡,唯有灯火通明,袁牧城亲自挑帘将人迎进帐中,神色有几分微妙。江时卿因而多往那人身上看了几眼,却觉得那人身量衣着都不与刘昭烨相似,只待那遮面的帷帽一卸,疑虑才跟着彻底放下。
顾南行几步上前侃道:“仲秋,冒充庄主你可真行啊。”
仲秋在脚边搁下帷帽,鞠身道:“顾副庄主见谅,是庄主中途有事耽搁了,所以命我先把东西送来。”
顾南行问:“什么东西这么急?”
闻言,仲秋那目光往江时卿身上移去,却因那人颈部的吻痕而疑惑地顿了顿,才发觉袁牧城正有意无意地紧挨在江时卿身侧,便知趣地垂眸,说:“孟夏北上往御州营送粮草之时,庄主让人向他多打听了几句,得知江副庄主有打算西行,便将前段时间寻来的火燃草和永夜霜一道先往生州送来了,哪知赶巧就遇上将军的亲兵,所幸那亲兵跟在将军身侧多年,认得庄主的模样,我便求他带了段路,才能这么顺利到达营外。”
仲秋说得不紧不慢,但一听火燃草,钟鼎山便耐不住性子,追问道:“行行行,带的东西在哪儿呢?”
“哦,这两种……”仲秋伸手卸着包袱,袁牧城却同不可置信般,一双眼眸锁死在那处,片刻也不敢偏离。
“昙凝血有吗?”钟鼎山掂着那包袱,一双手蠢蠢欲动。
仲秋说:“也有,都在包袱里了,庄主吩咐过,每种药的用量还得请钟医师考量。”
“好好好。”钟鼎山难掩喜色,蹲地扒起了那包袱中的盒盒罐罐。
庞大的喜悦劈头落下,砸得人晕头转向,袁牧城怔在其中,喉中的话也卡了半晌,才问:“你们庄主去乌森部是为了这个?”
仲秋说:“不全是,庄主北上本还想游说乌森部可汗同大黎联手制止大渪,却正好赶上北境有难,便与恩和又开了些条件,先让乌森部出兵增援北境了。”
“什么条件?”袁牧城又问。
仲秋只冲他欠了身:“将军见谅,这些话我不方便开口,还是待庄主亲口同您说比较合适。”
——
明月当头,袁牧城在帐外吹了会儿风。只是这立秋过后的天气也不见凉,风中还夹着营中火烟,闷得发慌。
他又忆起了江时卿,不论冬夏,那人身上的温度总像是刚被冷水浸过几遭,都能生生惊凉夏夜。不知往后也会如此吗。
他已经忍不住在想,等入了秋冬,刮起的风会慢慢刺骨,他要如何把那人藏在怀中取暖才好。
就这么想着,仿佛那视线能透过营帐瞧见里面的江时卿似的,眸色都随着透出的灯火隐隐发亮。
见钟鼎山已在帐中看诊许久,顾南行上前往袁牧城眼底递去一个酒坛。
“左右都是等,不如我俩再碰一个?”
坛身相碰,撞得酒水激荡,顾南行只稍稍抿了一口,脸上的悦色忽地蒙了哀。
“絮果那傻小子,若是有这命在,还不得高兴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过说实话,光听个消息,就说往后见不到他了,还挺不真实的。”
最后一面匆匆忙忙,顾南行如今再能忆起的只有絮果每回在他身侧哭鼻子的模样,但他想着这样也好,留些值得让人调侃的念想也不是什么坏事,总比记起时忍不住哭哭啼啼的好。
想着,顾南行忍不住饮下一大口,将酒都堵在了喉头。
“他在淮川身边待着,还没尝过酒吧。”袁牧城黯然地轻晃手中酒坛,往地面缓缓倒下一道酒水。
“没尝过。”顾南行扯嘴强行笑了一个,转头便掩下伤感,将手搭上袁牧城的肩头。
“话说季冬如今留在御州营那头帮忙了,前两日传信过来称靖平王和靖方侯打了胜仗,眼下北境状况好转了不少,你也别忧了。”
袁牧城举坛敬他:“谢了,不过这消息我听得比你早些,已经好多了。”
两人又这么静坐了一会儿,好似哀叹都随这阵静默沉了底,袁牧城才开口道:“赖昌说在刺杀案之前,谒门庄的人曾问过他昙凝血的事,你知道吗?”
顾南行说:“原先不知道,现在差不多知道了。”
“说说。”
“还记得我早前同你说过他把芩州暗桩收回身侧的事吗?那些暗桩后来往大渪去了一趟,想必就是去寻昙凝血和永夜霜的,所以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你能懂了吧。”
刘昭烨想救下江时卿,不仅因为他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更因为他本该姓刘。
刘昭烨要让江时卿在最接近胜利的时候再知道有关自己身世的真相,如此一来,姜瑜和江时卿之间那些曾经掺着假意的真情便成不了阻碍,因为这时的姜瑜已经倾尽所有,把能教的谋略都传授完全了,江时卿就算介怀姜瑜对他的欺骗,但只要他想,便一定能凭靠自己的能力登上太子之位,甚至是皇位。
“陛下膝下无子,寅王又犯下大罪,他不愿露面,是在让淮川自己选择,要不要凭借自己的身世来夺储,”袁牧城说,“可淮川不会应他的。”
顾南行笑道:“是啊,谁能想到你会在半途中把人给拐跑了呢。”
袁牧城说:“就算没有我,淮川也不会应的。他不想被拘束在宫廷里,他只想当江淮川。”
袁牧城说得信誓旦旦,顾南行转头看他,竟生出几分羡慕之意。
普天之下,知我心者,少之又少。
袁牧城和江时卿尚且能互通心意,替对方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如此淡然又笃定,可他的心上人却同他一样,心照不宣地选择用沉默来抵消念想,因为对他们而言,泛滥的思念只会在无期的等待中变成煎熬。
易沁尘已经这么无望地等了他十四年,如今他却要因自己未了的仇恨,将这种等待无限期地延长下去。顾南行对此嗤之以鼻,甚至产生过不少自责,因为他承诺会去寻易沁尘,却没承诺什么时候才会去寻他。
这么看来,他果真是个薄情寡义的坏人,无意骗了易沁尘的前半生,如今却又故意把他的余生给骗了过来。
不过那人还真是好骗。顾南行想着,远望那轮皎月笑出了声,却听袁牧城说:“既然这么想他,这次为何不和我一起回阇城?”
“我和你不一样,”顾南行说,“我没把握能把他带出来,越是见面就越没底气离开。”
他轻叹出一口气,枕着双臂躺了下来,好似借着月光便能探寻到那个身影,却还是忍不住对风自问:“也不知下次见面,他能认得出我吗。”
——
钟鼎山离帐已有一小段时间了,江时卿独坐在矮桌旁,凝望着眼前的木盒出神了许久。
那是絮果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
江时卿时常念起,却也不敢久视,甚至在絮果离去之后,他便瞧不得赤色。这种接近灿烂又让人恐惧的色彩已经被那少年一同带走了。
如今他因残损的性命能延续而生出喜悦,想坚定地答应那少年留下的请求,却是无人对谈,只能遗憾至沉默。
烛火的光影在盒身上摇晃,犹如不灭的火舌,在燃烧中吞进了那个少年冰冷的身躯。江时卿安然不动地在那阵注视中一点点地接受这些情绪,将仇恨印得更深。
沉悼随着燃灯已退却,待收敛起了眸中的黯淡后,江时卿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木盒才往帐门走去,可只一抬首,袁牧城的身影便撞进了视线。
“来多久了,怎么也不说话。”江时卿向他走近,却被那人抱在怀中揉着后背。
袁牧城在安慰他。
江时卿轻笑着将脸贴近,那衣衫上兜不住的酒味便扑鼻而来。
“喝酒了?”江时卿问。
袁牧城说:“这回没喝多。”
江时卿轻拍他的背:“回你帐里吧。”
“我抱你回去。”
话落,那人有力的手臂顿时托着江时卿的双腿离了地,带他在这一隅之地晕眩。
“我高兴,”袁牧城停下在原地转圜的脚步,仰头黏糊地叫他,“淮川,我高兴。”
他们在欣喜若狂中遮掩着撞进帐帘里,摸索着往榻上行去,乱了章法的亲吻在黑暗中落在鼻尖、侧颈,再又往下延去。
“点个灯吧,看不清路了。”江时卿说。
“那就不看。”袁牧城掐起江时卿的双腕,在喘声中堵住他的唇,才用手垫在他的后脑处,带着人往榻上跌去。
因着昏暗,眼前仿若铺上了一层隐秘而诱惑的薄纱,袁牧城压在江时卿身上,狎昵地摩挲他的腰身,只觉得那人何处都是风光,何处都惹他沦陷。
深吻落下,所有羞耻都被缠入口中,像在借着余留的酒味而引人沉醉,江时卿合起烫红的双眼,被拉扯入醉意。袁牧城睁眼欣赏着面前那人沉溺于情欲的模样,刻意提前中断了未尽的亲吻,引他张嘴讨要。
“想没想我?”袁牧城问。
被欺红的眼氤着水汽,江时卿羞恼地喊着袁牧城的名字,声音都哑了些。
袁牧城轻笑:“这就没力气了,怎么叫得这么软?”
“……你欺负我。”江时卿汗涔涔地说着。
“是啊,还没欺负够呢。”
--------------------
宝们,最近我状态不太好,尝试调整但不想强迫自己去消磨创作热情,所以打算放缓一下节奏,这篇文没打算入v,不会坑,全篇约50w字左右,会继续更新但无法保证稳定更新了,对追更的小伙伴说声抱歉,以后会尝试全文存稿再开坑,希望大家能多多开心~假期愉快!
第119章 虚惊
======================
潮热未褪,江时卿已承不住欢,只虚虚地滑下身子,整个耷在袁牧城的怀中。如今的他较往常更易疲累,因这一夜的温存就在榻上趴了足足一日,袁牧城也由此讨了顿骂。
幸而钟鼎山有精力怼人,配药的动作也快,只是在解药喂入口的当日,江时卿发了小半天的低烧,捱到夜里整个人更是如同在火炕上烤着一般,更难言还能保持清明。
营帐中,水盆药碗进出不止,袁牧城紧绷着的神经再没松懈过,他知道,只要江时卿没醒,什么都不会好起来。
药味像落纸的墨水,洇入舌根后便在口中化开,充盈着鼻腔喉管,江时卿已经习惯了这种感受,只听耳边断断续续有人唤着他的姓名,他却昏沉如坠入深海,睁不开双眼。
他想到卫旭王府后院的屋顶,吕羡鸿时常会踩在上方,偶尔踢落几块瓦片,就要被吕羡云提着后领拎到长公主面前认错。吕晟倒不在意这些,他向来都喜欢自家孩子多吵闹一点,所以总会把性子偏静的江时卿架在肩上跑,引他发笑。
那时的江时卿年纪尚小,再长大些便玩不了这样的游戏了,不过他一直记得,坐在吕晟肩上的感觉,当真像风。
羡云,羡鸿,羡风。
吕晟和长公主真的很想让他们自由,后来他将这样的期盼放在了絮果身上,可是那孩子主子长主子短地叫了六年,却真的同柳絮一样飞散了,走前又是一口一个主子地喊。
那天山崖上方烈日炎炎,怀中散开的飞絮染红,血色漫天。
他恍若回到那日,跪坐在地时蹭破的双膝被沙石灼得刺痛,他起身踩过遍地的箭矢,追着那飞絮而去,却在踩空下坠的那一瞬间被人叫了姓名。
袁牧城说,江时卿,你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