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碳火烧的红火,安义严要来新酒给左将军满上,这次的酒是冰的,屋里正闷热的厉害左将军喝着冰凉的酒,觉得甚是舒服,不忍又喝下几杯。
“左叔,来再喝。”
“好好好,这是何酒入口冰冰凉凉的。”
安义严诓道:“泡过些薄荷,这不有正事要说,提提神嘛。”
左将军还是头一次听说这喝法,又灌下几杯。“小公爷刚刚说,大将军称号……”
“左叔,现逢多事之秋,陛下少年登基,势力不稳,顾南召几次三番当众忤逆陛下,这回犯的事可不轻。我听父亲说,他这次被太后调去辽州,和流放是没什么区别的,想想有哪些个官员赴任是被人押着去的。”
“再想想,辽州与王城步行也就几月路程,他顾南召去了多久?现在辽州里头还没人见过他,会不会死在路上都不知道。”
太后明面上让顾南召前去辽州赴任,实则在路上处置的事情,在朝廷里早就传开,他顾南召回不来的事情不假,但也不能保证小皇帝再封大将军。
“小公爷可是有什么风声?”
“左叔你附耳过来,父亲讲,旱地已经遇灾,知府衙门并未上报,靠着府衙库粮硬撑着,总有一天东窗事发,难民若是揭竿而起,左叔,这就是个机会啊。”
左将军听闻,惊大于喜。“这事当真?”
“当然,旱地位属文渊,报灾的折子被文渊侯扣着,有人上王城来告御状,人找到我父亲递上状纸,第二日就没了。这可是个机会,左叔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一壶酒用半,左将军也是染上醉意,安义严看着时候差不多,哄骗着让他拿出调令,看看长什么样子。
“这就是调令?”
“不然还是虎符不成,小公爷,你可知那顾南召来了之后,我等几个将军再没见过虎符,现在都快忘记虎符长什么样子。”
安义严没有回话,手里不停把玩着调令,这个小东西就能去调动千人禁卫军,真是有趣。
这后上的是提纯过的高度酒,经过冰镇喝不出度数,安义严找人烧热雅间碳火,再上冰凉酒水,左将军根本克制不住。碳火越烧越热,酒越喝越渴,喝上劲更是欲罢不能。
后面无需安义严再灌,左将军就自己喝起来,直至醉昏在那。
“左叔,左叔。”安义严唤上几句见人没反应,又拎起酒壶砸在地上,人也是没吵醒。他笑的得意,抓起先前脱下的狐裘披上,顺手捻去调令。“小爷我也算是能做一回将军了!”嘴上说着,脚步不停赶去城门下。
“把人点好,随我剿匪!”安义严头颅高抬,把调令丢出去,接到调令的守门校尉有疑,但调令一出他也只能照吩咐办事。千人队伍集结好,安义严上马,装模作样的在城门下来回折腾。
“东郊山匪不剿,誓不回城!”
“东郊山匪不剿,誓不回城!”
“东郊山匪不剿,誓不回城!”
那些禁卫军跟着喊上几遍,他才带着人出城。千人的队伍配着一个小千户,他快步跟上安义严马匹,问道:“小公爷,左将军呢?”
“区区山匪,何用左将军出马,我已研究多时,这事我来便行。”
“哎,哎。”
千户连声因着,又问:“那小公爷可想好如何应对,东郊山路难走,山匪老巢我们也不清楚,只得到大概消息,小公爷可有好办法?”
“这都不是事,到时候听我指挥就行,天还未亮,你们把火把点亮些。”
小公爷让点起的火把在山道上格外显眼,顾南召站在东郊山头看的一清二楚,山间传响夜枭叫声,埋伏在树梢叶下的小兵纷纷睁眼,进入戒备。
“二当家,怎得这些人晚上来。”李二牛同顾南召在山头观看,他同顾南召在外头打了半年仗,除匀舒外,李二牛当副手也是不错的。
“不知道啊,来的也不是左老头,我那会在左老头手底下待过,他用兵不赖,只可惜小皇帝登基之后几年再没带过兵,还以为今天能和他过过招呢。”
“为何?”
顾南召拍了一下他后脑勺,“因为我被封上镇南大将军,之后都是我在领兵。”其实不然,顾南召授封镇南大将军,一是他战功显赫,二是其他将军多少沾了朝中势力,太后为集权,相比之下,顾南召孑然一身更适合授封。全胜时期的左将军,顾南召不一定比得上,可如今左将军赋闲在家多年,利禄沾心,谁胜谁负就不一定。
安义严的队伍慢慢进入伏击位置,他身旁千户觉得不对提醒一两句,他却是不耐烦,囔囔着山匪哪有那么多心思。待禁卫军队伍全数进入伏击圈子,天空一声巨响,动手信号亮了。
“冲!”
兵从天降,从地诡出,搅得禁军卫队伍打乱,那千户大喊:“莫慌,稳住队形,小公爷快快下马!”
安义严不知轻重,大喊:“大胆贼人,居然敢伏击在此,看我让你们有来无回!”说罢,他动手抽去千户腰上佩刀,纵马杀敌。
这批小兵得令只伤不杀,缴去兵器便走。安义严却道是他们怕了,喊着乘胜追击。
“小公爷啊!”千户有苦说不出,近半的禁卫军丢去兵器,这怎还追得。
伏击队伍游走在山林之间,禁卫军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时不时还被戏耍一波,打的很不舒服。这也让千户戒心倍起,再劝:“小公爷,不能再进去,地形不熟,还是先退出去,等天亮再说。”
等天亮就没他什么事了,安义严有些急躁。“你这人,好没志气,都打到这个地步哪有退兵之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有没有听过。”话音刚落,一石子飞来,把他打落马背。
“好哇!何人偷袭我!”
顾南召躲在树梢上暗笑,怀里抱着不少石子,左击右发,千户赶紧让人围城圈,把小公爷护在中间。安义严却是大喝一声,让人散开,都去找贼人踪迹。
平地的林子,人能藏哪,千户听见树梢上响动也不敢上去,枯叶之下藏没藏人都是不清楚的。“撤吧,小公爷,人在树上。”
“那就砍树!”
这树比人腰都粗,怎是说砍就能砍的。“小公爷!”
安义严不听劝阻,要来弓箭对着树林里乱射,换来的是顾南召的反击,一支箭矢从他肩颈间划过,在他脖子上留下血痕。这一下,安义严真的慌了,这些山匪是要他的命啊。
“反了反了,这些贼人!给我杀!杀了他们!”
“小公爷,陛下有令要活的。”
安义严不知是惊是气,大口喘息,眼露凶光,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好,不让杀是吧,那就烧了!”说罢,他夺来火把,作势要丢。
“小公爷,纵火烧山是死罪啊。”
“滚开,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放的火,放火的是山匪,他们宁死不降!”安义严把千户踹到一边,千户惧怕他的身份,不好发作,带着禁卫军兄弟先退出去,再不撤山火一起就晚了。
顾南召飞身而来,拖下披风盖住火把所燎之地,又扑上去滚上几下把火苗压灭,随后浑身煞气,一步步逼向安义严。
“顾南召!顾南召!你在这里做什么!”安义严手在颤抖,顾南召居然没死。
对面那个人拨夜色而出,犹如罗刹。
“纵火烧山,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不过是座山,我烧了又能怎样。”
禁卫军的队伍没有走远,千户听着动静让其余人先走,只身折回。“顾将军!”他也觉得惊讶。
林子里兵甲声四起,安义严记起正事,再次夺过火把扔向地上,这会恰巧风起,撩火苗成龙势,火龙撩起枯叶一发不可收拾。
顾南召合目沉气,“依元起律例,纵火烧山者,斩。”一息之间,安义严身首分家。
第25章 左将军之死
“哪个挨千刀的纵火烧山,这都擦了第几次了。”杯莫停的伙计有些不耐烦,从昨夜到现在,他是一刻都没休息,刚想休息一会掌柜的就让他打扫黑灰,这黑灰落的到处都是就算了,非是除了又来,除了又来。
伙计嘴里嘟嘟囔囔的,正打扫着又想起雅间的客还没送。“呦,怎就忘了。”
安义严离开杯莫停的时候,吩咐伙计天亮了再去叫醒左将军,现在浓烟遮天看不出时辰,但鸡鸣多时,还是去喊一声吧。
“左将军,左将军。”伙计推开雅间房门,左将军还保持着昨个的姿势,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左将军,您醒醒,天亮了。”伙计又唤上一遍,左将军还是没有反应。“这是得喝的多醉啊。”他小声嘀咕着,只得上手去推一推。
“左将军。”
这一推可不得了,左将军直直后仰倒下。
吓得伙计跪地求饶,“将军恕罪啊,将军。”等了一会也没见左将军呵斥,伙计缓缓抬头,“人不会出事了吧……”
果真,左将军面色紫黑,伙计伸出手指去探他鼻息,吓得连退几步,惊呼:“出……出……出大事了,掌柜的,掌柜的!你快过来,出事了啊!”
左将军半生戎马,最后落得个醉死在杯莫停的结局,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昨个夜里王城东城门上的巡逻士兵,发现东郊上头浓烟滚滚,立即撞响铜钟,钟声遍布这个王城。城钟敲响,万家灯火齐亮,不停询问着发生何事,禁卫军队伍火速赶去东城门,弄的人心惶惶,直到衙役敲响铜锣,寻人砌阻火墙,众人才知东郊起了山火。
杯莫停的掌柜慌忙跑出来想要报官,就遇见巡逻官兵,不一会功夫,左将军醉死在杯莫停的事不胫而走。
“老爷!老爷!你怎这么狠心啊!老爷啊!你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让我们如何是好啊!”左夫人趴在左将军尸首上哭哭啼啼的,说什么也不让人把左将军抬回左府。
“娘,要不我们还是把爹抬回去吧。”左家大公子有些局促,一圈的人围在一起看热闹,他觉得颜面有失。
左夫人抬手就是一耳光扇在他脸上,语气愤愤:“你的没良心的东西,现在死的可是你爹啊!你还在这里想着自个的颜面,你给我跪下!跪下啊!”
左家大公子有些不情愿,左夫人便上去又撕又打。
“不孝子!不孝子啊!”
“娘!”左公子大吼一声,瞪着一双眼睛流泪。“娘,我们把爹带回家吧……”
左公子跪在地上重重磕头,余光不停撇着不远处的定国公府管家。
“我不走,我今天就要在这!我还要说出来!我家老爷死了,我也不活了!我没有你这样贪生怕死的儿子!”左夫人不停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平复情绪。
“诸位!诸位!我乃左将军正妻,昨夜我家老爷,应定国公府小公爷之邀,前来杯莫停赴宴。今早,就发现醉死在杯莫停!还请诸位见证,害死我家老爷的,便是定国公府的小公爷!”
“娘,别说了!”左公子不停扯着自己亲娘的衣袖,“快别说了娘。”
定国公府几字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公侯的事,他们这些小百姓听不得,管不得。
“诸位啊!定国公府!小公爷!安义严!害死我家老爷啊!”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无不低首垂目,带着孩童看热闹的人,更是把孩童的耳朵堵住。
“天爷啊!天爷啊!”
“娘,回吧,我们回吧!”
“哈哈哈哈!逆子,逆子啊!”左夫人现在什么劝也听不进去,拔出一旁衙役的大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娘!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给我去拖口棺材来,快去!”
“娘,我去!我去!你快把刀放下……”
左公子急忙托来棺材,左夫人手中大刀仍是架在自个脖子上。
“去定国公府!”
“娘啊!”
“你不去,我便自己去!我就当左家!没你这个不孝子!”说罢,左夫人连拖带拽的想把左将军搬进棺材里头,可她哪有这样大的力气。
“左夫人,可要顾某帮忙!”顾南召身上不算干净,不是泥就是灰,左夫人打量半天,才认出来人是顾南召。
“顾将军啊!”左夫人跪下给他磕头。
顾南召边说着受不起的,边忙把她扶起来。
顾南召一动,他身后的禁卫军吩咐拔出手中佩刀。
“作甚,顾某还能跑了不成!”
顾南召放下扛在肩上的、手上拎着的,那可不就是安义严的尸首。
左夫人双手颤抖,手中大刀滑落。“逆子你给我过来,快给顾将军磕头!”
“哎,夫人怕是误会了什么,此子!纵火烧山。”
顾南召只猜到安义严定是谋取了左将军手中调令,才能带着禁卫军上山剿匪,左将军的死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顾南召将左将军的尸首搬进棺材里头,对着一拜,又磕了磕头,当初谁哄他参军来着……就是左将军吧。
左将军的棺椁,同着安义严尸首一道送去定国公府。
顾南召拜别左夫人,被禁卫军的人押进王宫。
……
「城郊外」
伐木阻火、挖引水渠、砌阻火墙、支行军帐篷。这是在城钟敲响的那一刻,小皇帝做出的决策。
禁卫军统领正带着人在城郊外二里地的位置忙这些事,李二牛得顾南召吩咐,带着东郊村民过来,直叹顾南召料事如神,难怪只让他们赶到二里半位置,禁卫军就在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