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起身子勉强下床,头还未抬就又倒了下去。
“真是的,身子成这样还不消停会吗?”
“你是……”对上那双金绿色的眼睛,张文卿立刻想起了半夜的猫儿。
幽草顺手送上水,温柔的笑著。
“躺著吧。”
“幽草?杜子仁派你来的?他呢?”
“帝君不会来了,他的任务完成了。”
“任务?”
幽草把张文卿按回床上,自己坐在床边,托著下巴说道“帝君本就因你而被罚,现在你已是将死之人,他没有必要回来了。”
张文卿垂下眼睛,幽草瞥他一眼轻问“想哭吗?”
“夫君?你在说话吗?”鹃儿端著人参汤走了进来,张文卿见幽草还坐在床边连忙起身推他。
幽草像触电一样哆嗦几下,小声道“她看不见我,你尽快让她走吧。”
张文卿了解般的眨眨眼。
“夫君喝了参汤补补元气吧。”
“哦,放这里吧。”
“鹃儿来喂你喝。”
“我又不是孩子。”张文卿故作生气“我现在想一人静静,你先出去吧。”
鹃儿一脸不情愿可还是咬著牙退了出去。
“刚刚那人是谁?”
“我娶的妾。”
“……妾?”幽草眉头拧在一起“她是你的妾?帝君见过?”
张文卿点头,幽草叹道“果然……”
“怎麽了?”
“其实……帝君曾经娶过亲。”
张文卿愣楞看著他。
“我说曾经,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那,那,她……死了?”
幽草无奈“入得了鬼城的,怎麽可能是活人。桃夫人,她是帝君到现在都深爱的女人。”
“我一直以为,帝君真的对你……反正,不论真假,我以为他终於忘记那女人了,可惜……”
张文卿嘴唇有些发白,瞪圆眼睛看著幽草。
“以前曾经有个带仙根的人类女子,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扶弱济贫。救人,还救鬼。连凶恶的鬼都不例外。因为他带仙根,帝君也拿她无奈。只能干干看著,盼望著恶鬼伤人好一并抓了去。
谁知那些鬼虽然凶残但也有头脑,依附著那女人养精蓄锐。帝君每日都要去监视她,一来震慑那些个鬼,保护那女人平安。二来,帝君很想知道那女人的目的。就这样,一来二去,帝君竟然与那女人熟识起来。”
张文卿点头,“杜子仁确实是个风流鬼。”
“後来帝君上天,再回来发现那女人被他保护的鬼撕碎了。”
张文卿簇眉,一阵摇头。“救了他们……那些鬼实在没有良心。”
幽草冷笑“恶鬼哪里来的良心。那女人是自找的。”
“怎麽可以这麽说。”
幽草瞥了张文卿一眼,继续道“我们谁也没想到帝君会有那麽大反应,杀光了那片的鬼,然後引著那女人的魂到棵梅树下。只要那女人潜心修行,早晚如仙班。”
说罢,长叹口气。“也正因为如此,帝君一直压抑著自己,不让自己多想。”
“帝君经常陪在那女人身边,那女人也聪明,只用了几百年便修得真元,大可飞升。”
张文卿轻声问道“她成了仙?”
幽草摇头,“她不肯成仙,反而做了妖。入得鬼城,死命的追帝君。”
“这……这可真是浪费了大好的修为。”
“确实如此,帝君老是愧疚,要不是自己那女人早就升仙了,所以对她是冷冷淡淡。那女人却非要嫁给帝君不可。”
“那後来呢?”
“她成功了,帝君娶了她。”
张文卿哦了声,便没了下文。
“你是难以想象帝君有多宠溺她,所以对她做的事情全都睁只眼闭只眼,从来不过问。”
“她能做什麽事情。”
幽草明显脸色难看许多,“对生前之事怨恨已深,吞噬群鬼,挑战鬼帝。帝君与我们早就知道,但帝君希望能感化她,可她始终还是……入了魔。”
张文卿心里一阵疼。
“帝君亲自破他魂,抓他元神。囚在鬼城之中,不得转生,不能升仙,不能遁魔,不能为人形。”
幽草声音便小“帝君也失了心……”
张文卿信杜子仁多情,却怎麽也不信他会专情。
“他那样子……不像是……”
“之後,帝君讨到了那棵树。直到百年後,我们才见过几眼。但却是现在才知道。”
“那是棵梅树吗。”
“对。”幽草笑笑“你怎麽知道的。”
张文卿指著窗外。
“那枝子入土就回了春,才几天便吐新芽。见那嫩叶我就知道了。”
“帝君依然爱梅夫人。”
“你为何如此肯定。就因为,就因为……鹃儿长了那张脸?”
幽草嘲弄的笑道“就凭那树肯定是傲雪红梅。”
梅这个名字是杜子仁起的,梅树是杜子仁种的。
千百年来,杜子仁依旧喜欢梅树。
鬼帝 十六 十七 十八
张文卿深吸口气,他现在脑力乱成一团。
幽草说了那麽多却没有点破,杜子仁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看鹃儿,看梅夫人。
“梅夫人,是什麽样的女人?”
门外有脚步声渐近,幽草侧在床边。
“是谁也无法抗拒的女人。”
张文卿抬眼,轻问“你也无法抗拒?”
“我说了,谁也无法拒绝她。”
张文卿又低下头。
鹃儿堆满笑的走进来。
“参汤快凉了,还是鹃儿来喂夫君吧。”
张文卿也未动,鹃儿连忙搬了椅子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喂著汤。
幽草冷眼看著他们,久久,又说道“帝君未化夫人的魂,想必是有自己的打算。鬼城那树,百年仍活,帝君一定是引了魂进去,培养梅夫人的元神。这女人,看来是准备的壳子。”
张文卿一愣,看看鹃儿。
鹃儿莫名其妙的低头看看自己,问道“我有何不妥吗?夫君眼神好奇怪。”
幽草声音又起“趁还来的及,除掉这壳子为好。”
“不能!”张文卿发喊,鹃儿吓了一跳,手中的碗摔个粉碎。
“夫、夫君?”
“鹃儿,你先出去。我有些累。”
“可是,可是……”
“出去!”
鹃儿见张文卿发火,欠了身,含著泪跑出去。
幽草转身也要离开,张文卿扑过来抱住他的脚。
“你想干什麽?你不能伤了她,绝对不可以。”
幽草侧过头,“我说过,她是个谁也无法拒绝的女人。”
“她不是,她不是!你不能伤了她,她是,她是我的妻子。我绝对不会让你伤了她。”
“杀了她,梅夫人就不会复活,帝君就属於你。”
张文卿犹豫了,只是那麽一下。
“不行,绝对不可以。求你了,千万别伤了她。”
“你……”
“求你了,求你了……”
幽草扶起他,执起他的手放在唇边。
“帝君心里只有梅夫人,而你,可以为别人敞开心吗?能接纳我吗?”
“什麽?”
幽草眼里含笑,金绿的眼睛泛起波浪。
张文卿只那麽一瞬间失了神,幽草便消失了。
“回来,回来,不能……不能……咳咳咳……”
胸口翻涌不断,张文卿直直的倒下去不停的抽搐,腥红泛黑的血慢慢溢出。
张文卿倒在地上,眼泪与血混成一片。
他知道自己的软弱无力,连妻子都无法保护,心里爱著的人都不敢说。
身体渐渐变冷,麻木了,没有丝毫感觉。
就这麽去了……
张文卿很冷静,死掉,是他长久以来都想做到的事情。
可他却没有勇气自杀。
到最後,他开始厌恶自己,虚伪,软弱。
“你想死啊,可惜我说过你死不了的。”
猛然被人提起扔到床上,张文卿实在不敢相信。
杜子仁用白羽扇在他胸口轻摇。瞬间竟然恢复了人色,胸口的疼痛也没有了。
“傻瓜。”杜子仁淡笑。细长的眼睛成了缝。
张文卿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杜子仁便一一为他拭去,而後伏身在他额上轻吻。
“幽草说的没错,我的确要让梅子重生。她是我的女人,我很爱她,现在也是。”
张文卿静静听著。
“我不会杀了他,也不会让他杀了那壳子。文卿,你恨我吗?”
张文卿慢慢伸出手,揽了杜子仁的颈。
眼泪慢慢流下,却笑著说“我恨你,非常非常讨厌你。”
“那很好。”杜子仁撇撇嘴“一个大男人老是哭。”
“都是你惹我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後不会来了,你和你的鹃儿好好过吧。”说完,杜子仁起身。
边走边说“你大概还有十余天可活,时候到了,鬼差会来接你。”
“杜子仁!”
“什麽?”
“我到了下面,还能这麽叫你吗?”
杜子仁羽扇轻摇,笑的得意“要叫帝君,帝君!”
杜子仁就像他说的那样,再也没有来过。
幽草到是经常来看张文卿。张文卿掰著手指头数日子,幽草十分无奈,一笑置之。
窗外的小树已经枝叶茂盛,可张文卿还活著,他问幽草,却得不到回答。
幽草十分讨厌鹃儿,至少她在的话,幽草眼神凶的要杀人似的。
过完年,幽草再来,与他聊天。他们谈到了鹃儿。
张文卿说“鹃儿怀孕了。”
幽草有些吃惊,张文卿又说“孩子不是我的。我也没问。”
“你真是想的开。”
“我有没有能力让她幸福,这样反而到好。”
幽草点点头,问道“什麽时候生?要恭喜你当爹啊。”
“我也不知道,上回鹃儿说过之後就没见过她了。”
幽应了声,之後两人又谈了会他便离开了。
窗外已经满天星斗,张文卿难得的想出屋。
月光映在院子里,张文卿竟然走到那梅树下。不过半年,梅树已经长得很大。虽然是冬天,枝上还
挂满了绿叶。
“夫君。”
幽幽一声,张文卿哆嗦的回头。
鹃儿披头散发的走过来。
“你怀孕了,不要乱跑。夜里太冷了。”
鹃儿笑的诡意,圆滚滚的肚子上却有什麽落下,待他走近,张文卿才看清,那上面插著把匕首。
“鹃儿?”
“看那,这可是鬼子。积压著多少怨气。只要一并入了梅树,我就可以比以前更厉害了。”
张文卿秉住气,许久才颤抖的说道“梅,梅夫人?”
鹃儿抽出匕首,鲜血喷到张文卿身上,他立刻瘫在地上。
“拿你的血来染红梅花,最适合不过。”
“梅花?”
寒风吹过,加著梅花香。
张文卿猛然抬头,满眼的白梅挂在树上,再回神,鹃儿手中的匕首已经顶在了他胸口。
“鹃儿,你真要杀我?”
“你早该死了,要不是杜子仁给你续命……你死之时,便是我再生之刻。”
“原来,原来是这样……”
张文卿闭上眼,慢慢说道“杀了我吧。”
寒风掠过,寒冷的触感让张文卿每一跟神经都颤栗。
“诶,还是个傻瓜。”
张文卿连忙睁开眼,眼前是杜子仁。
“我顶著大罪给你续命,你也不知道珍惜。”
“你,你……”
“你什麽你,叫帝君。”
幽草与寒车站在他身侧,张文卿还没弄清楚状况,杜子仁把啊搂进怀里,喊道“梅子,你入魔太深。真不知悔改。”
“连你都变心,我改回来干什麽?到不如杀干净你们。”
“大言不惭。”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杜子仁大笑,梅夫人也笑。
梅夫人用匕首在肚子上划开口子,伸手进去摸索,掏出个肉球。
寒车急道“帝君!赶快啊。”
杜子仁仰起白羽扇,幽草立刻冲了过去。
张文卿在杜子仁怀里只听见梅夫人凄惨的叫声,随後杜子仁冷冷道“把她带回去,鬼子处理掉。”
“慢著,慢著。”
杜子仁皱起眉头看著张文卿。
“能留著那个吗。那个鬼子。”
“那就一起带回去吧。”
抱起张文卿,杜子仁大步的往屋子里走。
幽草用仙锁捆住梅夫人,那女人一阵笑。梅树也哗哗作响。
待几位鬼将压送著梅夫人离开,幽草站在树下望著一树梅花。
“这梅树全是妖气,还是砍了吧。”
“等帝君的命令吧。”寒车瞥了眼幽草,打掉了他身上的梅花瓣。
“你身上的香气好浓。”
幽草淡笑“回去就洗干净。”
看了眼屋内,两人也消失在梅树下。
……
第十七章
张文卿实在弄不明白,为什麽鹃儿突然变了性子。自己明明还有十几天可活,杜子仁却要给他续命。杜子仁在屋子里一直摆弄著面镜子,张文卿半躺在床上看著他也不敢开口。
待杜子仁收好镜子走过来,张文卿直直看著他。
“是不是想问我鹃儿的事情?”
张文卿点头。
“还有你寿命的事情?”
张文卿又点头。
“不是免费的,我要报酬。”
张文卿无奈。
“其实我本想让梅子复活,可惜被讨厌的稽康发现了。他直接告我到星君那里,星君开了梅子元神的封印。鹃儿的确是带著梅子的魂生的,但除非她失心或者死掉,梅子才能进到那壳子里去。”
张文卿问道“那与我死有何关系。”
杜子仁捏著张文卿的脸“鹃儿喜欢你,如果你死了她绝对会跟著你去了。”
“然後呢?”
“让梅子进去,我们夫妻再续鬼缘。”
张文卿皱眉。
“可惜现在凶恶的梅子出来了,捍妻不好惹啊。”顿了顿,又道“星君知道後也没罚我,又返回去改了你的命薄,希望在这段时间内找到梅子。到现在我们才发现,她的元神就付在鹃儿身体里,而且已经占了那具身体。”
张文卿一愣,喃喃道“不可能,不是死了或者……”
“万事都有例外,鹃儿自愿的话谁也没办法。”
“自愿?不可能,不可能……”
杜子仁叹气“事实如此。”
张文卿还想问什麽,一抬头就被堵住了嘴。
恩恩啊啊挣扎半天还是被压在床上。
杜子仁磨噌著他的後颈“想你了,好久没碰你了。”
张文卿脸一红,低著头不说话。
杜子仁乐的开心,拿手伸到衣服里乱摸,随後扯开腰带滑到裤子里。
“今天真听话,是不是也想我了,恩?我想你的身子也想的紧呢。”
杜子仁在那坏笑,张文卿紧闭双眼一副要死的表情。杜子仁手上一阵套弄揉捏,张文卿忍不住呻吟出来,仰头轻呼一声,颤抖著挺起腰,感觉手上湿腻,杜子仁抽回了手。
“瞧瞧,才用手就这样了。”
张文卿咬著牙说“你废话真多。”
“那我就不说了,做的事情要紧。”
掐起张文卿的臀,沾著手上的白液,往菊穴内送进了一跟手指。
张文卿抿著嘴唇在床单上划出波纹,稍微回头就被含住了舌。
“原谅梅子,好吗?”杜子仁淡笑著,似乎在对张文卿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以前太宠她了,实在舍不得啊……只能原谅了吗……”
张文卿不明白杜子仁有多爱那个女人,能让他在床上干这种事的时候还去想她。
多情人也会专情,张文卿心里很嫉妒梅夫人。
他们一起走的路太长,也太久了,彼此也非常熟悉。
至少梅夫人一定知道他所不知道的杜子仁。
窗外的梅花因风而飘落,屋内的床也早摇摆。
床单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呻吟不断,直到天朦胧渐亮,张文卿靠在杜子仁胸前昏昏睡去。
“你们想怎麽样吧,赶快说吧。”
“这事是你惹的,别说的好像我们错一样。”
“是你先起的因吧。”
“是你坏的事吧。”
片刻沈默,低沈的声音响起。
“好好解决,别老吵架。”
张文卿揉揉眼睛,这声音耳熟。
“稽康?”
撩开纱帐,杜子仁摇著白羽扇坐在床边,稽康抱琴而立,对面还坐著一人。
那人华服束冠,面相俊美,流露出一种非人类的气质。
稽康微微点头,侧目与那人道“这位就是星君想见的人了。”
“是吗?”那人挑眉,起身走到张文卿身前,高高在上的俯视张文卿“我是南方荧惑真皇君,你立刻跟我们去地俯。”
那口气是命令,张文卿不敢动,呆呆看著他。
“你吓到他了,我警告你啊敢打他的主意你就死定了。”
星君回头,形象大毁的插腰瞪杜子仁“敢对上司这样说话,恩?杜子仁!”
“散融,你别太嚣张,这事传出去你也跟我一起被劈。”杜子刃翻著白眼,星君被气的快呕血。
稽康无奈的说道“先问问他的意见吧,你们两个安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