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太还是跟屁虫似的缠着他,不过这次阿九没怎么拒绝,谁会拒绝好吃的呢?现在他嘴里塞满了各种零食,原来好吃的东西这么多,做人可真好。
"木念九同学,你会不会放风筝?"石太推了推黑框眼镜,扬了扬手里的猫头鹰风筝。
阿九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到底会不会啊?你说话啊。"石太被他搞糊涂了。
"以此此猜满缀通息戳华。"
"你说什么?"石太更糊涂了。
"你试试塞满嘴东西说话!"阿九奋力的咽下最后一口薯条对着石太吼道,"点头就是会放,摇头就是不想放!"
"放什么?放屁吗?"幽灵一样的声音每次都是从背后飘来让人没办法不毛骨悚然,问题是林树的冷幽默真的很冷。
阿九这次连头都不回了:"林树,你是谁。"
"我是林树。"林树看着阿九的背影不紧不慢的说道。
"不说算了。"阿九看着空中一只只随风而起的风筝不由得心情好了起来,随口吟道:"弧骞稳驾剡溪云,多少儿童爷羡频。半纸飞腾元在己,一丝高下岂随人......"
"这首诗放在这里似乎不太应景吧。"林树幽幽道。
"谁说要应景的,我就是为了展示一下本少爷的文学底蕴。"阿九瞥了林树一眼,哼,脸色刷白还穿白衣,什么人呐。
环顾四周石太已经跑不见了,放风筝的大部分都是女生,男生大概不是打扑克就是打游戏机,老师都坐茶铺去了,不到集合时间是不会出现的。桃树林里面也有放风筝的,从阿九坐的小土包望过去煞是好看,金鱼、蝙蝠、蝴蝶、美人、猪八戒满天飞舞,看得人心痒痒。
刚起了点放风筝的念头就看见面前的槐树枝上挂了一只风筝,居然还是南方少见的沙燕,成色很新,应该是刚断线跌下来的。
这么挂着太可惜了,还是让本少爷来救你吧!
"木念九,你在干什么!"没想到林树也能发出这么震撼的吼声,真是始料未及。
"干什么?你不会用眼睛看啊,很明显是在--爬树。"阿九安抚了一下自己被狂吼吓得扑通乱响的小心脏,继续施展攀爬技巧,这样放开手脚爬树真是太兴奋了,兴奋到他完全没有察觉身后一道黑影的逼近。
咚--啊!
痛。
"林--树--你--个--大混蛋!"这是阿九痛清醒之后的第一句话。
"拜托你不要拽着我的领子乱晃,头晕。"林树满头是汗,看样子真的随时会晕倒。
"你还装!你是什么人?"阿九停止了摇晃,但手仍抓着林树的衬衣领口,恶狠狠地蹬着他,"又或者,你--不,是,人......"
"你胡说什么呢?摔晕了吧。"林树往后退了几步,背靠槐树喘几口粗气,"再不放开我真的会晕哦。"
"能用暗器逼我下来的人会晕?你真幽默。"
林树依靠在槐树树干上,头因为被阿九扯住领子的关系有些下垂,从阿九的方向可以看到他微闭的眼睑上浓密卷翘的睫毛,阿九看不到他的嘴的形状,但他知道现在一定是个好看的弧线。
这家伙在笑。
此时此刻,这家伙的身体扭曲向下,肩头抑制不住得颤抖。
半晌林树才努力抬起含着眼泪的双眸望着阿九,最后终于忍不住一阵狂笑:"木念九同学,你小说看多了吧。"
第三章 死亡
阿九愤然道:"那你怎么解释这根树枝?"
"风吹的。"林树恢复常态,保持惯有的微笑。
阿九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镇定,以及说谎不打草稿的应变能力,当然还有最值得称赞的"面不改色牌"超级无敌厚脸皮。他终于无语了。
最后那个大风筝被张玫瑰捡了,阿九说不出的愤恨,在回程的车上也忘不了给林树的背影抛去一个怨毒的眼神。
好冷。林树嘴角一扬,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果然被讨厌了。
第二天,林树请病假了。
这对于大家来说是很平常的,不过钱小美、张玫瑰都请病假就不太平常了。钱小美还可以理解,张玫瑰那个女金刚生病真是特大号外,这让石太又找到了激发同学集体意识和博爱精神的绝佳良机。于是他决定来一次惊天地泣鬼神轰轰烈烈开天辟地的--探病。
当石太说完以上形容词之后,阿九恨不得手里有一篮子鸡蛋都给他砸过去。
而当他宣布完探病人员名单之后,阿九连砸得力气都没有了,他准备连篮子一起扣他脑袋上。
南山医院离学校不远,因为很多学生都是就近选学校,所以住在附近的比较多,比如张玫瑰。
张玫瑰人如其名,漂亮但是有刺,非常有刺。不过现在的张玫瑰就算有刺也被拔了。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绝对没想到一夜之间会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青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咄咄逼人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空洞无神,整个眼睛像蒙了一层灰色的纸,看不到里面。
好重的怨气。甩掉石太一干人等,偷溜出医院大门的时候,阿九终于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你也会害怕吗?"幽幽的声音飘来。
"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来探病的。"阿九冷冷的说。
"不,我住这里。"声音的主人还是虚弱的像要被风吹倒。
这里?莫非......
"嘿,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是你想的。"在阿九"炙热"的目光注视下对方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不管你想什么,反正我不是。"
阿九围着林树绕圈,左手抱胸,右手托腮,作冥想状。
"妖?"
摇头。
"神兽?"
摇头。
"鬼魂?"
摇头。
"僵尸?"
还是摇头。
"那你是什么?"
"我是林树。"
OK,一切回归原点,绕了半天屁用没有。
崩溃。放弃。走人。
"好大的味道,看来你又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这是回家后牙对阿九说的第一句话。
阿九扑上去挂在牙的脖子上:"我去了医院。"
"臭死了,洗干净再过来。"牙眉头紧锁,这家伙的洁癖又犯了。
"三天不见,牙好过分。除非--"阿九就像一只八爪鱼似的爬在牙身上不下来,嬉皮笑脸的说,"你帮我洗。"
啪--
八爪鱼落地。
哗--
被丢进浴缸。
洗刷刷,洗刷刷--恩啊!
"九,你身上有怨灵的味道。"牙隔着毛巾抱着阿九突然说道。
有吗?阿九埋头在身上使劲嗅,什么也没闻出来。洁癖的家伙就是不一样,鼻子也比常人灵。
"小心身边的人。"牙凑在阿九的耳边轻声说话,好痒。
阿九反手环住易牙的脖子,笑道:"知道了,阿九最听牙的话......"说完,也不管自己湿淋淋的头发上的水滴在易牙的衣领上,一个劲的在贴着他耳朵边吹气。
易牙却像没事人似的任凭阿九胡闹,拿了张毛巾给他擦头发和身上的水。
阿九被他弄得更痒了,心头一热,脸上竟有些红晕。他夺过毛巾自己擦起来,易牙也不坚持,仍抱着他没有放手。
阿九突然觉得有些别扭,把手上毛巾一扔,道:"我要睡觉了。"
易牙居然没有像平时那样黑着脸怪他乱扔东西,而是安静的抱着他往卧室走去,幸好把他扔在床上的力道还算熟悉,否则阿九还真以为牙转性了。
易牙晚上是不躺着睡觉的,夜晚对于他来说是最佳的修行时间,每晚打坐就是他的休息。阿九曾尝试了一个晚上,其结果是坐着睡着了,易牙也不勉强他学。所有的事都是这样,牙从不勉强阿九,似乎只要阿九开心就好,一切都不重要。
现在,易牙就盘腿坐在床上,缓缓闭上眼。
阿九抓了张毯子盖住重要部位,把身上裹着的浴巾扯出来扔在地上,蜷了蜷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夜静得很,窗外半轮月亮在暗蓝色的天空中静默着,等待天明。
"真的死了吗?不是骗人的吧。"
"怎么可能,昨天还好好的......"
"什么好好的,没看见她昨天那样子,一丝血色都没有了,看着都吓人。"
"不是一直都很健康吗?怎么也觉得不是真的......"
一大早教室里就议论纷纷,论题中心就是:张玫瑰死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突然没了,的确让人很难接受。十四岁,花还是骨朵,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就这么猛然被掐断,再也没有没有开放的机会。一群人八卦之余也不由得长吁短叹人生苦短,命如草芥。顿时整个教室都弥漫着死亡带来的悲伤,甚至有女生开始轻轻抽泣,然后传染似的扩散开来,几乎所有人都被一种伤感的情绪压得喘不过气来。
只是几乎,也有人是例外。
比如,石太正不遗余力的发表他关于如何组织同学们前往悼念张玫瑰同学灵堂及火化的活动安排。那精神劲看着怎么也不像是要去灵堂火葬场,不听内容光看表情动作说这里是"学雷锋,树新风"活动动员大会也有人信。
阿九不在教室,当看到石太冲上讲台的瞬间他就溜了,他真的不想砸鸡蛋了,还是闪了吧。
妈的,原以为早就恢复的手好像又开始痛了。昨天竟忘了跟牙说,阿九暗骂自己猪脑。
顶楼有人?阿九站在楼梯口顶楼门前迟疑了一下。
"你来了?"门那边飘来声音。
阿九一怔,心里突然一松,快步推门上了平台。
果然是林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被牙警告要小心身边人,他对林树还是无法产生戒备思想。
林树仍是一袭白衣,只是头发凌乱,脸色泛着青白,眼圈发黑,嘴唇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依靠在平台栏杆上,风吹衣衫,仿佛稍微大力一点就会把他整个人吹起,刮到空中去。
"怎么会这样?"阿九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林树面前,伸手要去扶他。却不想手刚触到林树的胳膊,他整个人就像棉花糖一样软了,反倒被对方一把扶住。
"你还是这样莽撞。"林树伸出一只手反扣住阿九的腰,一时间阿九竟动弹不得。
林树慢慢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抚上阿九的脸颊,很轻很轻,像是怕弄坏了宝物一般呵护。
阿九不禁呆住了。晃了晃头,这家伙在干嘛?
"你,你快放开我!"阿九终于忍不住吼出声来,可是怎么听起来都没什么气势。
林树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自顾自托住阿九的下巴:"阿九,真想看看你现出原形是什么模样。"
阿九浑身一震,竟半晌说不出话来。林树收回放在阿九腰上的手,双手捧住阿九的脸:"不过你怎么样都很美。"说罢低下头在阿九面颊上轻轻一吻,阿九僵住了。
林树淡淡一笑,拉起阿九的手放在唇上,又是一吻。之后便丢下石化的阿九飘然离去,消失得像根本没有来过一样。
阿九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末了不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脸颊。
被,被亲了。
脸火辣辣的,手......不对?手居然不痛了。
"牙,你在做什么?"昏昏噩噩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满地摆满竹签,易牙就盘腿坐在地上摆弄着什么,听见阿九回来也不抬头,嘴上说道:"你们学校死人了吧?"
"是啊。怎么了?"
"可能还会死。在她之前已经有两个人死了,同样的死法。"
"有眉目了?"
"本来不想插手,但是对方似乎不打算停止。"易牙突地站了起来,"见过这个没?"
阿九定睛一看,居然是只沙燕风筝,就像他那天在树上看到的一样,只是小一些。
"见过。"阿九当即将春游发生的事以及探病的经过一一告知易牙,听得易牙脸色阴沉,眉头紧锁。
"看来你倒是躲过一劫。"易牙轻舒一口气,随即正色道,"走吧,有正事做了。"
入夜,塔山公园大门未闭,自从政府实施公园免门票规定之后各大公园的闭园时间都延后,甚至二十四小时全天开放。
塔山公园位于妖精城东南方向,地属郊区,因为依山而建故而得名。因为地处偏僻,所以通常来这里的人并不多,只在每年春天郊游的时候游客爆满。当然这只限于白天,而现在已是华灯初上,除了稀疏的几对还没有离去的情侣,就只剩下清洁工人在打扫园区,为明天的开园做准备。
趁着夜色一个红衣女子快步走在塔山公园内桃树林边的小路上,高跟鞋敲击在石板上发出急促的脚步声。
第四章 怨灵
那红衣女子越走越快,突地在一棵槐树面前停住脚步。但见她环顾四周,像是怕被看到一般,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慢慢蹲下轻轻放在槐树面前的地上,然后捡了块石头将纸压住。
做完这些她便站起来转身要走,却不想被一个黑影挡住去路。
"你,你要做什么?"那女子被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为什么刚才没发现呢。
"不做什么。"没想到来的人居然只是个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眉目清秀中带着一股子媚气,而且似乎有些面善。
"钱妈妈好啊,不知道小美这两天病可好了?"少年向前迈进一步,凑到那女人面前。不错,这女子正是钱小美的妈妈,虽然只见过一次阿九也是不会认错的。
"好,好多了。"严丽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小美的同学,怪不得面善。"这位同学上次来探望小美的时候见过吧,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们家小美了。"说罢便要离开。
果然口才了得,这么快就恢复镇定下来了吗。阿九眉毛轻挑,笑嘻嘻的说:"钱妈妈这地上的纸您还要吗?不要的话我帮您捡到垃圾桶扔了吧。"
说着就要弯腰去捡,手还没有碰到就被撞到一边,地上的纸被严丽一把攥在手心。
"一张纸用得着这样吗?"阿九揉了揉被撞得手臂,对着严丽咧着嘴笑:"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严丽强装笑脸:"怎么会,只是一张收据,不小心掉了......"
阿九收起笑容,一双眼直盯着对方:"收据?是啊,是收人魂魄的凭据吧。"
严丽被看得心惊,手一抖,纸掉在地上。一阵夜风袭来,那纸便被吹了起展开,路灯下看得清楚,那纸上什么字也没有,只画了一个看不懂的符。那风来得诡异,竟把那纸吹上树梢挂在这槐树高处的一根树枝上了。
阿九暗叫糟糕,正要飞身去拿,却已晚了半步。但见槐树周围青烟四起,霎那间便陷入一片迷雾之中,凝神一看,哪里还有槐树的踪影......
周围一切都尽数消失,四周黑漆漆的,除了点点蓝绿色的光便什么也看不见了。阿九的眼却是不同的,在能见度低的环境里更能发挥威力,除了得到牙的地狱式训练之外,这更是天性。昼伏夜出对于狐来说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