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时代----月光夜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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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你--你扫什么呢?"林树强忍着咳才算说出话来。
回答他的是又扬起的一片飞灰。
林树呛得连忙退开,就在这当一个人影从他身边飞快窜过,直奔门口。

本以为不会这么轻易逃脱的阿九没想到完全没有碰到任何阻挡,瞬间就让他窜出教室跑上了走廊。
这个时候学校几乎没人了,各班早就放学,留下打扫的同学也走光了。整个学校大概只剩下门口的保安,还有就是扫地磨蹭的阿九和突然冒出来的林树了。

走廊的一边是教室,另一边是长长的阳台栏杆,走廊的两头都有楼梯,往左是正楼梯,往右是较窄的副楼梯。照阿九的冲动性格是连楼梯都不会走直接跳阳台的,可为了不看到牙的臭脸他选择了左边的主楼梯,因为够宽就算被追上也有迂回的余地。
虽然被追上也没什么关系,实在不行就扯明了说,但现在就他跟林树两个人,阿九只怕是越扯越扯不清了。还是逃吧,其他事等到明天再说不迟。

几个箭步跨到楼梯口,一俯身斜斜往下冲,碰--
不会这么倒霉吧,每次都会撞上人!妈的,我跟楼梯有仇吗?阿九摸着被撞红的鼻子,好酸,酸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今天真不是一般的背。

就在阿九拼命忍住泪水时,对面的人说话了:"阁下可是林树大人?"
阿九抬头一看来人,高大魁梧,眉目中透出一股英武之气,他一身青色布衣,看上去风尘仆仆,可看他的神情却平静如水,一双深邃的眼眸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阿九正要回答"不是",张开嘴还没说话,就听见背后有人说道:"正是。"一回头,林树就站在他身边。
张着嘴,呆住。
那青衣人掩不住的激动,后退一步竟单膝跪下:"东海之神苟芒拜见大人,求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阿九的嘴巴张得更大,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林树纹丝不动,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那青衣人似早知道林树的态度,脸上没有一丝波动,连姿势都没换一下,道:"大人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必不会袖手旁观。"
林树一声冷笑,幽幽道:"我又不是观音,没有那么多慈悲来普渡。"
阿九听得心里很不舒服,忍不住上前一步对青衣人道:"他不帮你,我帮你,我阿九虽然不是观音,怎么也比这种没有同情心的人强!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阿九包了。"

说完就听见背后哧的一声笑,阿九恨恨得转过头来瞪了林树一眼:"笑个屁,别以为别人喊你一声什么大人就了不起,整天跟我装神弄鬼,显什么摆!"
林树也不生气,正色道:"阿九原来见不得别人叫我大人......那叫我小人,叫你大人如何?"
阿九恨不得一掌拍了他,忽然想起要和他保持距离,便忍口气不接他话茬。
林树又道:"你一不知道对方来历,二不知道他需要帮什么忙,就一口应承下来,我看叫你阿九大人都委屈你了,还真是观音转世呢。"
阿九又忍不住道:"他不是说了是东海之神苟芒吗?怎么算不知道来历!"
林树瞥了青衣人一眼,道:"他说是就是吗?"

那青衣人听他这么说也不见怪,仍跪着不起,连头发都纹丝不动。
阿九看着不忍,便对上前对青衣人说道:"你先站起来再说吧......"
青衣人看了阿九一眼,又望着林树,目光深邃:"等大人答应帮我之后再起不迟。"
林树不语。

阿九两边碰壁,窝在胸腔里的火终于爆发了:"妈的,林树那个大病猫笑我,你一颗水珠大的妖怪也敢看不起我!什么破事值得你跪着求人,还被人损?我阿九爷爷今天还非管不可了,你要今天不说出来,我把你拍回原形煮汤喝......"
那青衣人被阿九突然的一番豪言壮语吼得终于有了表情,他诧异的小声问道:"这位小兄弟,你要把我拍了干什么?"
阿九被他这么一问,反而愣住了,是啊,我把他拍了干嘛呢?于是决定死硬到底了:"你管我拍了你做什么,只老实交待你有什么事需要助一臂之力!我助你八臂......"

青衣人似也被阿九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直把头埋了下去,双肩微颤,无能自己。
背后是强忍得趴在扶梯上的林树吃吃的笑声。

阿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林树知趣的没有来招惹他,而是单手支着下巴,斜靠在酒店房间那张沙发的拐角里,眯缝着眼听青衣人说话。

阿九坐在另一边继续生气。
太欺负人了!
刚才,那穿青衣人的家伙居然在阿九豪言壮语之后,完全无视阿九的存在,径自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双手托举着交给林树。
阿九想看,结果那东西眨眼间就被林树揣进衣服包里,阿九只觉得眼前一闪就听见林树说道:"好。我帮你。"

之后,他们跟着青衣人来到他暂住的酒店。阿九这时才想起,这是人家两个人成交的"买卖",自己跟着瞎凑什么热闹,于是更加郁闷。留下看着生气,走了又不甘心,便耷拉着一张臭脸更气得要死。
幸亏青衣人还有点眼色,知道叫酒店餐厅先送些吃的过来,阿九这才算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板着脸不说话。

林树也没有说话,他在听。

青衣人说话的速度很慢,声音优雅而清澈,只听他缓缓说道:"在下东海之神苟芒,大人可叫我水若寒。"
林树眼眯缝着。阿九啃着鸡爪子,耳朵竖着,心里犯嘀咕:都什么年代了还称自己在下,那林树睡得东倒西歪的,这么算来还"在上"了?

水若寒顿了顿,道:"我想请大人帮我找一个人,只是不知道她现在的名字和样貌,我只能告诉您她过去的名字叫女娃,也就是人类口中的神鸟--精卫。"

阿九"啊"的叫了一声,鸡爪子没拿稳,掉了。
林树半睁开眼看了阿九一眼,又眯了回去。

阿九心痛地捡起地上的鸡爪,拍了拍灰,继续啃。嘴里含糊着咕噜了一句:"东海之神?呵,敢情他就是精卫填海的始作俑者,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不放过人家啊......这是要找人家道歉,还是再杀一次呢?"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房间里的人都能听见。

水若寒连眼珠都没动一下,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枚贝壳,那贝壳小巧得很,大约只有小指甲盖那么大。
水若寒朝贝壳吐了口气,那贝壳见风便长,一下子变得有一把折扇那么大。他随手在贝壳背面一拂,那壳上显出许多密密麻麻的字来。

阿九忍不住探过头去。
水若寒把贝壳捧给林树,林树放在膝盖上,不经意似的扫了一遍,见阿九仍探着头便递给他。阿九也不客气,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便一把抓过来,一屁股坐在林树旁边,捧在手上仔细看了起来。

这居然是一篇日记,上面没有日期,开头第一句便是:"我想我终于是爱了,爱上这如花的女子。"

阿九心想原来是爱情独白啊,这玩意儿得看看,于是继续往下看去--
女娃,这是她的名字,宛如一道闪电深深刺入胸膛,刻在心上,一刻也不能忘了......

第三章 女娃
阿九晃晃头继续看下去--

当我看到她出现在这海天之间的霎那,我便不可自拔的疯狂的爱上她了。
珊瑚说,爱是人类才有的虚假,因为软弱所以彼此需要彼此,于是就有了所谓的爱,那不过是换种方式的契约罢了。
我虽不懂,但珊瑚的话大抵都是对的,毕竟他的年岁很大了,见得市面也多了,而我不过是这东海中千万个水精灵中的一个。
但我不甘心只作这么一颗随时会被骄阳吸纳的水滴,既然有了思想,我便不是无知无觉的死物,我要为生而奋斗。
这样的奋斗是长久的,残酷的,但终于也是有效的。如今我成了这东海中最大的灵,虽不敢与太阳神相抗衡,但普通的阳光也伤不了我,若是到了夜里这东海便是我的天下了。
夜,是我的最爱,月光皎洁的晚上仰卧在海面上,享受着摇篮般轻柔的飘荡,看着满天繁星,这平静的安逸便是我一直追求的幸福吧......
但平静却是不能持久的,即便是在这茫茫的夜色中,不断壮大的人类也不时搅扰着大海的宁静,考验着大自然的耐心,比如此时--
在这湛蓝的夜空的映照下,居然有人敢在半夜下海,这是否真的意味着人类的挑衅呢?
我并不在乎他们肆无忌惮的猎捕海中的生命,也未阻止过他们掠夺这东海的珍宝,但我实在无法容忍他们侵犯我唯一的幸福和宁静,夜的海是我一个人的,我不打算与任何人分享!

后面还写了很多,原来这个女娃就是半夜下海的人,这个"我"肯定就是水若寒,他开始本来要施法教训她,说不定还打算杀了她,没想到最后却救了她,典型的一见钟情。阿九暗笑,原来这家伙也是见色起意的,看人家漂亮就什么原则都没了。
笑笑,接着往下看,果然如此--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珊瑚失望的表情让我更加忐忑不安。
我从未见过如此的娇人儿,以前睡在珊瑚丛中无意间瞧上几眼,那些人都是些捞鱼打虾的壮汉老翁,即便是女子也没有一个像她这么娇弱的如同海菊花的花瓣,她的美丽能令大海失色,珍珠黯然。
就在我掀起波涛把她卷入大海的一刻,我看到了这世上最美的事物,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住,我的眼被牢牢地抓紧,一股莫名的感觉弥漫了我的全身,俘虏了我仅有的一点点思想。我想,我终于是爱了。
如果这就是我所了解的爱,那么我是爱了,没有预兆的爱上了这个如花的女子。

我把她留在沙滩上,静静地守护着她直到离开。她睁着小鹿般的眼睛,拼命向四周找寻,但我知道,她什么也看不到。我是透明的。
也许在海里我还能发挥神力,放出一点灵光让她看到一点影子,到了岸上,我便无能为力,连站立也需要法力来支持,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是海的精灵,但就算是最大的灵,也离不开海。
所以,我只能默默拽紧她留下的项链,看着她在遍寻不着之后失望的离开,在心底期盼能再次相见。

日记到这里就嘎然而止,阿九似乎意犹未尽,翻弄着贝壳道:"没了吗?后来呢?"
水若寒仍不说话,轻轻走过来从阿九手里接过贝壳,放在手里一下就变小了,小心翼翼收好后,才又对着林树道:"大人已知道我找她的理由了,那么就请大人按照约定帮我找到她吧。"

"你真的打算帮他?"第二天,阿九在顶楼找到林树劈头就是这句话。
林树当时正靠在花台边上梦周公,被阿九硬是拽醒,睡眼朦胧的揉着眼睛,半天没回过神来。
阿九一阵火大:"那家伙在神话故事里可是杀死女娃的罪魁祸首,精卫填海的故事你听过吧?谁知道他找精卫安没安好心!"
林树右手托腮,手肘支在微曲的膝盖上,歪着头眯缝着眼继续养神:"不知道是谁,昨天什么都不问就要助人‘八臂'之力?"
阿九道:"总比什么都问了还要助纣为虐的人好,我看你就是利欲熏心。"
林树被他吵得头大,终于睁开眼,无奈道:"今天你是来展示成语功底的吧?"
"是又怎么样?"阿九白他一眼。
"不怎么样。"林树又闭上眼了。

"你真的决定帮水若寒找精卫?"阿九不死心的问。
"他说他爱她。"
"他说你就信啊!"
"是。"
"那好,你带上我一起找。"
"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干嘛不带?"
"不干嘛。"
"......"
阿九真的要愤怒了,每次都是这样,一说到正事就打太极,休想在他嘴里抠出一句有用的话。

昨天也是这样。
傍晚,阿九和林树从酒店出来之后,阿九问林树为什么水若寒会知道他的名字,而且非要求他帮忙找人。
林树的回答是:"我又不是水若寒。"
阿九问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树回答是两个字:"林树。"
阿九火了,再问他:"还有呢?"
林树这次很大方,回答的字数也是最多的一句:"林树,男,14岁,未婚。"
说完还美美的眨了眨眼,麻得阿九什么问题都不想问了。
赶快走人。

回家的路上阿九又想起早上牙的嘱咐,心知是瞒不过牙那只洁癖的鼻子,于是打定主意到家之后先自己主动坦白,寻求宽大处理。希望牙看在情况特殊的份上,生气的时间能短点,自己也少受罪的天数也少点。
在外面打了一肚子腹稿才敢推门进去,一看,没开灯,四处找,没人。再找,发现饭桌上压着一张纸,上面赫然只写着几个字:

七日后归,勿念。

阿九已经怪不怪了,这种没有预见的出门不定期总有那么几次,以前没来妖精城之前就这样。一般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就会回来。回来之后也不说去了哪儿,做了什么,阿九也就忍着不问。实在有一次忍不住问了,牙冷冷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阿九当时就知道自己错了。那次牙足足两个礼拜没跟阿九说过一个字,那滋味难受的让阿九再没有打听的勇气了。

没想到,林树也是个撬不出话的人。
阿九真是服了。

同一时间,柳如诗站在位于市中心繁华路段的心理咨询中心楼下,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
自从那天回去之后,那个奇怪的梦就一直纠缠着她,每次都是同样的梦境,同样的惊醒,惊醒之后便是整夜的睡不着。
而且她发现梦得次数越多梦境似乎也越真实,就像自己真的变成梦里那个人一样,每次摸着空荡荡的项间醒来,心隐隐约约的失落,有时还会落泪。
她想是该来做一次心理咨询了。

所以她还是决定上楼。

"柳小姐,您好。"古医生还是那么美丽温柔,一头乌黑的如云长发高高盘起,随意在发鬓间斜插着一支仿古红玉钗,比上次见时频添了几分高贵。
柳如诗虽是女生也有些惊艳了,不觉心中暗暗赞叹:好美!面对这样的美女,柳如诗说话也客气得很:"高医生,上次临时想起有事,所以提前离开,真是不好意思了。"
"柳小姐,不用客气。还有,我的名字叫古珊月,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你也不用把这里看成医院,更不用把我当成医生,咱们就是一般的谈话聊天,放轻松一点,好吗?"古珊月微笑道。

推书 20234-01-02 :执爱----芯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