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苏楼答道,但孤烟直喜欢,他是个安静的孩子,却害怕寂寞,形形色色的客人酒资笑谈皆可博得他一笑。然後兴致勃勃的捡了有趣的与他围炉夜谈。他的一切都让他莫名的欢喜,又怎忍心剥夺这种快乐,曾经失去的快乐时光他不能弥补,但今後他不会再委屈他哪怕委屈了自己,哪怕一再担惊受怕,夜夜不得安枕!
"不能总依著他!"萧先生想了想道,"既然要归隐,江湖还是离得越远越好,牵扯多了总会有意外发生!"
"我知道!"
萧先生知道他有听没往心里去唯有暗叹,言尽於此,情义两全。
"代我拜祭刀家兄妹!"苏楼沈默了会儿道,萧先生身子一颤,原来他全知道,自己的最後去留,多年难抒的心结,萧先生抬头,天空在他身後斜斜的铺展开来一直到黄沙尽头,这人生终是有知道自己的人的,萧先生有些释然又有些惆怅的笑笑。
白露为霜20
孤烟直坐在土墙上漫不经心的扒著墙缝中钻出来的稀稀疏疏的野草,一边不经意的看著苏楼与萧先生的依依话别。半落的日光温和而旖旎将两人的身影照得完美而和谐,萧先生那如女子般妍丽的面孔增了几分温润与明朗。
随手扯了根草,用了几分力朝苏楼掷去,苏楼好似背後长眼睛般伸手一抄抄在手中顺手揣在了怀里。回头,苏楼看到他的情人赤足坐在土墙上,长发如水垂下,安静而美好,他身後大漠落日圆,天地流霞,一时移不开目光。
萧先生见状也有些失神,恍惚间似乎见到一个白袍少年也是这般赤足迎风而立,身後花开成海,只是那少年眉目敦厚,憨直。孤烟直见这两人似中魔般皆愣住不由有些奇怪,顺手又揪了根草灌了真气使劲掷去,草如利箭般朝苏楼飞去,苏楼不敢怠慢,伸手抓住。
萧先生也回过神来,轻笑一声,都说苏楼独占欲强,这个少年恐怕也不遑多让,这两人倒是半斤八两,正是匹配。
苏楼朝他道:"你自保重!"
"你也保重!"萧先生说完转身离去,风乍起,吹起一地黄沙如雪。萧先生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白袍少年玩著肩上赤红的蛇问他你是谁,目中几分好奇几分怀疑。铃铛声响起,如火云般的妙龄少女踏歌而来,光洁如雪玉的脚踝上套著灿黄的铃铛,赤足踩在树枝上,恍如凤鸟来栖。她指著那个男孩唧哩咕噜的说著话,後来,他学会了苗语才知她说的是:哥,我要他!
是否一开始就注定了三个人的纠缠?如果,爱,他当初怎麽下得了手?如果,不爱,那这些年撕心裂肺的痛又算什麽?
且行且思,渐行渐踯躅。
苏楼步到土墙下张臂,孤烟直飞身跃下正正掉入他怀中,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双脚圈上他的腰,咯咯的笑,风吹起他的长发撒在两人的肩上缠住了两人的脖子。
"你刚刚对他笑了!"抱怨的话中不无醋意。
苏楼亲昵的亲了亲他俏挺的鼻笑道:"吃醋了?"
"他对我不好,你不许对他太好!"孤烟直蛮横的说。
苏楼失笑:"我刚刚还在说你喜欢他你会欢迎他回来的!"
"我不喜欢他!"孤烟直忽然沈了脸,"他看我的时候带著杀气!"
"烟直!"苏楼大惊,孤烟直一向温和的眉眼倏地变得凛冽,目光冰如利剪,"他对我说图集镇是西行百余里再右行五十里,可实际上那是个死亡之谷!"
"苏楼你因此才出来找我的吧?"
苏楼大惊失色怎麽也没想到孤烟直竟然知道这件事,他是什麽时候知道的?难道一开始就知道,想起那天早上孤烟直掉头走的就是图集镇的方向,可他为什麽又要顺著萧先生的指引去呢?
"原来你早知道了?"苏楼脸色惨白,再精心设制的局若是有了破绽也是一溃千里,後果不堪设想。
孤烟直觉得有些话说了势必会痛,可不说,他与苏楼之间心中永远有芥蒂,这个男人与他肌肤相亲,可是,心中有一块地方有嫌隙生著猜疑如同心尖上长著一块砺石般日日夜夜辗转难安。他不知道萧先生的目的何在,他在萧先生面前亲苏楼与他亲热,若是萧先生心中对苏楼有秘不可宣的感情必定会露出破绽,可是没有。他看不透那个貌妍似女子的男人,他墨玉般的眸中自成一世界,长长的睫毛一扇便是一个拒绝,谁也休想自主出入他的世界。
孤烟直总在想这样的男人,如果不是为了感情又是缘何对他心生杀意?他不信查不出真相,然而,这个人今天轻易的离开了,他对苏楼也许一开始就不是那种感情,那麽,开始的陷害又是因为什麽?孤烟直冥思苦想,心中隐隐著慌,似乎有什麽秘密被他忽略了。
"烟直!"苏楼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抱住他,孤烟直忽然剧烈挣扎起来,苏楼死死抱住他不容他挣扎,将他推到土墙上,然後狠狠吻住他,不顾一切的吻著,将他的身子紧紧嵌进土墙中也不管粗暴的动作是否伤了他。
"放开!"孤烟直愤怒的咬他,抓他,这些日子的幸福如同镜花水月般,一下子变得模糊而遥远,苏楼你在隐瞒什麽?
苏楼用力的吻他,一只手紧紧固定在他後脑,一只手在他身上急切的抚摸著,孤烟直的身子他比他自己更清楚,那样的敏感曾带给他无数的欢愉和满足。他既然已经拥有了孤烟直的一切,便决不允许再次失去。征服,控制,欲望及心底深处恐惧的颤栗,让他化身为猛兽般霸道凶狠及冷酷,撕扯著,口齿相磕,血腥泛起,拥抱如同一场厮杀般,两人如同两只野兽般无声搏斗著,鲜血淋漓。
孤烟直张牙舞爪,苏楼的侵犯过於强大而执拗,他无法抗拒却又不甘心,如同一匹小兽面对一头巨龙般,他只有伸出利牙狠狠的咬,咬得满口血腥。
"烟直,我爱你,爱你,爱你......"苏楼不停的重复著这句话,唇舌交缠间,话由喉口挤出带动声带再由舌头的振动直接传给对方的舌头,耳朵已不再被需要,这种炙热的话语灼伤了两人偎紧的胸膛,滚烫滚烫。
孤烟直终於放弃了挣扎,牙关微松,苏楼的舌头如同灵蛇般趁机游窜进来,一举攻陷,灭顶。黄沙闪著一点嫣红在眼前狂舞,慢慢变得火红,残阳如血,飞沙如花,点点猩红,孤烟直缓缓闭上眼睛,那点红落入眼中,眼一阵疼痛,眼角发涩,血,在眼前漫延。
苏楼,我以为我们之间毫无隔阂,可是,终究不是的!
苏楼看他软化强势的吻便带了些许怜惜与缠绵之意,缓缓闭上眼,烟直,对不起,可是,我必须要留下你!
土墙为他们遮起一道屏障,隔绝著外面的风沙与嘈杂,两人一心一意厮搏著,衣裳褪去肢体紧紧交缠,翻滚著,身下沙石砥砺,心中却如同一把野火肆虐,剑拔弩张,冲撞,顶进,推挤,压制,征服,带著杀伐决断......
太阳落入黄沙下,夜幕沈沈,两人的脸模糊在黑暗中,喘息声却大起来如野兽般,汗如雨下,筋疲力尽,终於,孤烟直尖叫一声瘫在他怀里低低呻吟,白色的液体喷薄在两人间,苏楼的动作渐渐温柔起来,充盈,润浸,弥漫,灭顶。
"萧先生确实是陷害过你。"事毕,苏楼温柔的拥起力竭的孤烟直道,"他认得白露剑,不是针对你!"
"他与我剑庄有仇?"孤烟直身子一绷,怎麽关外遇到的尽是仇人。
"算不上仇,但有嫌隙。"
"怎麽回事?"
"不是很清楚,他很少提及往事。"苏楼含糊的道。
孤烟直冷笑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光明正大的用剑解决?"
"烟直,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用剑来解决的。"苏楼缓缓摇头,痛楚一闪而过,"剑可以带来荣耀与地位,却也会带来杀戮与仇恨。"
孤烟直张了张嘴却无声,他想说那麽死亡便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吗?可是看著苏楼苍凉的表情,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疲惫深深涌上来,他闭上眼,他想孤烟直你完蛋了,你的一生都载在这男人手中了。
认定了他不会害自己所以一直没有防范,哪怕此时这不经推敲的说辞。
苏楼抚摸著他的背,一下一下,眼在黑暗中闪烁。从一开始就撒下弥天大谎,只为留住怀中人,现在他得为圆谎而不停的制造另一个谎言,日後,还将会不停的继续。他平生未曾有过谎言,一是不屑二还是不屑,从未想过有这麽一天为一个人费尽心机,然而不及细思,情感已先於理智作出选择,从此泥足深陷。
"烟直,若是有一天,你发现了事情真相,你会如何处置?"会恨他吧,就象唐三说的一样永远恨他,而不是爱。苏楼心里一颤,不甘心啊,这样远远的看著你,站在剑的另一端,你死我活。他不是怕死,可是他更想与他一起活著,日出日落,看细水长流。
□□□自□□由□□自□□在□□□
白露为霜21
经过那一场争执,孤烟直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他被宠坏了,从小到大总有人愿意宠著他,哪怕是在那最艰难的八年,他身边的人亦从没有逼迫过他,唯一逼迫过他的人是他自己,唯一让他心甘情愿低声下气的人是烟飞。遇到苏楼後,苏楼更是把他宠到天上去,这个沈默寡言的男人总是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懂他爱他怜他,不轻易言爱,已爱重如山。然而 ,他想到苏楼也许另有所瞒,继而又想到土墙下的那场情事,心中便越是难以释怀,他虽然生性豁达,但於情爱,其实不是的。苏楼的眼光日益黯淡,眉心紧锁,然而,孤烟直没有看到,所以更没看到他黯然的眸中有暗焰闪过。
一天晚上,苏楼终於撞开孤烟直的房门,不由分说将他按在床上,在孤烟直大骂混蛋的声中胡天胡地的混了一晚上。
第二天籍著腰酸背痛躺在床上的孤烟直借机将苏楼指使的满屋乱转,苏楼始终好脾气的任劳任怨,眼中浓浓的宠溺与眷恋。看得孤烟直心虚起来,最後在他累著的时候给他让了半张床,苏楼眼睛晶亮晶亮的爬上床,君子讷於言敏於行,苏楼把这句话贯彻到底,他说:烟直,我想你!结果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表达了他的想念是如何炽热。
孤烟直一晚上都在後悔中,为何心软,然而没等他想已被苏楼带入另一个欢愉的漩涡,苏楼觉得果然人的身体比嘴巴诚实,他白白浪费了那几天美好的时光。
孤烟直想苏楼果然是禽兽,我竟然想和禽兽讲道理。
云收雨散,天气晴好,两人之间的关系也随之云开雾散。萧先生的陷害风波终於过去,孤烟直不再追究,苏楼乐得抱著情人享受太平日子,日子便这麽蜜里调油的过去了。
兴起时,孤烟直会戏弄戏弄来往的客商,苏楼抱臂旁观,天气晴好的夜晚会拉著苏楼趴到土墙上看月亮数星星,一切的一切在苏楼看来极其孩子气的事情被他冠以风花雪月名义。剑庄少主原也是风流倜傥的多情种,只可惜当时年纪小。
苏楼陪他把方圆百里大凡有点名堂的景点依次赏遍後,孤烟直便安安心心的呆在无名酒肆里做掌柜,只是在拨弄算盘珠子时,才会偶尔想起一个人指如飞花,然後怎麽拨怎麽都别扭,曾经有过的那次陷害的隐情便这麽在劈哩啪啦声中成为秘而不宣的过去。
转眼间秋去冬来,朔风烈烈,天寒地冻。孤烟直素来畏寒,在天下了场小雪後,他便整日在火炉前裹著毡毯蜷成一团。苏楼觉得他养了一只猫,慵懒的优雅的却又乖张的猫。这时候来投宿的人渐渐少了,越发显得冷清,四壁徒墙,寒意萧瑟。便是有客来,也是熟门熟路的摸向柴房砍了柴架了去厨房自弄了吃食,又自动的去酒窖搬了酒,没有了那眼神阴沈但算盘拨得很好看的帐房先生,忽然觉得有些寂寥,人们这时便会奇怪的怀念起那个帐房先生,依稀记得有张好看的脸。新旧两位掌柜皆不是做生意的料,钱给多了不找给少了也不嫌,好在大多过路的人是实诚人。掌柜的不找钱便自个跑去酒窖挑了酒带路上暖身提神,给少的也会挑挑捡捡留下些货物相抵,方圆百里只此一家酒肆,若是垮了,让人上哪找歇地去?所以,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镇日抱著火炉好过冬的孤烟直还是病了,昏昏沈沈的倒在毡毯上,呼吸急促面色潮红,身子瑟缩著蜷成一团。苏楼摸了摸他的脉搏,然後快速熄灭了炉火,用毡毯将人囫囵裹了起来抱回房间塞在床上。然後,开了门窗,喂他喝了点水,然後道:"烟直,你这是吸了太多炭火!"说著又探了探他额头,动作很镇定,心里早就乱了,幸好及时发现,想著一阵後怕。
孤烟直哼哼唧唧,迷迷糊糊,炉火虽暖,终究还是不习惯,火太旺太邪,可是天生畏寒,总想著多呆一会,只一会。一呆便是没日没夜,裹著毡毯睡在火炉前,屋里门窗密闭,开始只觉得空气有点闷,渐渐便觉得体内似燃了把火,五内俱焚,连同血脉也烧灼著沸腾,蒸干,可身子动不了,软的似被抽皮剥筋般,动弹一下便有寒意如刀,刀刀切肤,冷热交加,说不出的难受,喃喃唤了声苏楼便一头载下。此时恍恍惚惚觉得有些舒服,饮了水又昏昏沈沈睡去。苏楼见他两颊潮红,嘴唇干裂,心里痛惜,取水滋润了他的口唇後便又急急出去熬药。
孤烟直这般昏昏沈沈的倒好侍弄,苏楼给什麽,他都吃得一点不剩,最多也就皱了皱眉轻哼一声以示抗议。他这一躺,两天两夜後才真正清醒过来,苏楼大喜过望,抱著他欲哭不笑的,他却叫道:"苏楼,你长胡子了,好刺!"
苏楼无言的叹息,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那颗心确实是安定下来,此时方省得原来一直提著的心有多麽的忧虑和害怕。从此後,孤烟直看著火炉总是爱恨交加的挣扎模样,看得苏楼满肚子酸气。又看他冻得脸红红,手脚冰冷,终是不忍,拉到怀中,将双手捂在掌中,捂温了才放开,又去温他的脚,从此,苏楼就成了孤烟直的活动火炉,而且绝对不怕吸入炭火过多而昏倒,只是,擦枪走火的机率大大上升,昏天黑地中大汗淋漓,情热如火,这火可以溺死人,孤烟直偶尔时候会唉声叹气。
临近年关的时候,苏楼独自去了图集镇购年货,回来时给孤烟直带了件白狐裘。孤烟直穿上後更显得粉面玉肤,双眉飞扬眼波流转,好一个风流俏公子!白狐裘极暖身穿著也极显风采,心下也有了几分喜爱,孤烟直回眸凝睇嫣然一笑。却见苏楼象是发狂般冲上来抱住他,凌空抱起,飞速进了房压在了床上。
衣服一件件除下,倒是刚披上的狐裘领口系带仍是安然无恙,孤烟直赤身裸体的裹在白狐裘里,雪白的躯体在白雪般的裘上微微蠕动,胸前两点如雪里红梅般悄然绽放,体香扑鼻。苏楼上下其手,两人翻滚著身子折叠成一个个不个思议的弧度,狐裘随著他们的动作而起伏如雪浪般,细长的白毛飘飘欲飞,一时天上人间,不知今昔何夕。
"混帐啊混帐!"鸣金收兵时,孤烟直已累得动不了一根手指头只含糊地在喉间骂道,苏楼低低的笑:"你终於换了个骂词了!"
狐裘的毛上有可疑的液体凝成露珠般挂著,星星点点,孤烟直红了脸,呸了声,苏楼却笑道:"这样,以後你穿的时候就可以感觉到我在爱你!"
他这人沈默寡言,但一说起话来,孤烟直只有面红耳赤的闭嘴的份。於是,就近原则,抬起头朝他正朝著自己吹气的唇狠狠咬下去:"我让你胡说!"苏楼倒抽一口气,唇上火辣辣的带动身下一处亦火辣辣起来,当即一个泰山压顶扑去,化身为狼。孤烟直恨恨的开口欲骂却被堵住嘴,软了身体,任他为所欲为。
第二日醒来,仍在苏楼怀里,窗外天光大亮,孤烟直眯眼看了会,忽然兴奋起来:"昨晚下雪了!"雪不大,窗台下积了薄薄一层,霁光映白雪,清澈明亮空灵。孤烟直马上要起床,苏楼拉住他:"披上白狐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