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班从刚开始入学分班的时候就已经被学校定性为理科班,否则也不会任命拥有高级职称的数学老师来担任班主任,同学们也大都对文科的东西不太感冒,所以这次文理分科几乎没有听说有谁会被分出去,倒是好像有小道消息说会从其他班进来几个人。
文理分科承诺书上除了要学生本人签字之外还需要家长签字确认,学校也决定把家长们都集中起来听听看他们对培养学生的意见,于是一场盛大的千人家长会在学校大礼堂拉开序幕。
父亲很忙没时间搭理学校召开的家长会,所以我们家两个学生只派了母亲一个人与会,把母亲送到班上指定的位置坐好之后我和以隽都从大礼堂退了出来,学校大礼堂只够容纳一千人,家长坐了我们就没地儿站了。
古人诚不欺我,“冤家路窄”这句话果真是半点儿都没有说错,我刚从大礼堂出来就迎面撞上了冤家,杜涵矞挽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正想往大礼堂里面去,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见她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之间竟然还有杜涵矞这座桥。
现在是想躲也躲不了,所以我干脆就站在原地不动了,等着看杜伊杨的反应。身旁的以隽看见突然出现的杜伊杨也是脸色一变,禁不住伸手扯了扯我的衣服下摆,我暗笑一下,拍拍以隽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杜伊杨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看见我的时候甚至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好像事先就知道一样,还先远远的冲我绝美一笑算是先和我打过招呼了。
我微微点头算是回应,这个女人一点也不简单,虽然上次她败在我手上,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依然很佩服她。
面若桃花的杜伊杨和面无表情的杜涵矞很有默契的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杜涵矞还是年轻气盛了一点,一点都不像杜伊杨那样沉得住气,看到我不仅像往常碰到时一样不打招呼,居然还用鼻子很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扯扯嘴角觉得杜涵矞真是幼稚得可以。
“尚少,好久不见了。”杜伊杨教养良好的对我伸出了右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和她意思着握了一下:“是的,好久不见了。”
“涵矞,你先回车上去等我,见到很久没见的老朋友我想好好聊聊。”杜伊杨拍拍杜涵矞的后背,浅笑着说。
杜涵矞应了一声,很听话的走开了,以隽似乎也预感到不便参与进来,主动凑我耳边低声说道:“我先回宿舍,好了记得打电话给我。”
我点点头目送着以隽离开,杜伊杨也望着以隽纤瘦的背影,啧啧点头道:“好漂亮的孩子,难道尚少也有玩孩子的癖好?”
“不敢不敢,他是我舅舅。”我的心里一惊,面上却保持着镇定,杜伊杨不是上次的司机大叔,在她面前承认我和以隽的关系除非我活腻了。
“哦?”杜伊杨饶有兴致地点点头,意有所指地说,“好漂亮的舅舅。”
“谢谢你的夸奖。”我正暗自佩服着杜伊杨越发伶俐的口齿,杜伊杨却又对我露出少女般的一笑,娇媚的声音酥酥麻麻的难怪可以迷倒那么多男人。
“尚少,我夸奖了你舅舅,你怎么都不夸奖夸奖我?”杜伊杨顽皮地眨眨眼睛,孩子般歪着头问我。
“哦,呵呵,杜小姐也很漂亮。”我敷衍似的回夸了杜伊杨一句,杜伊杨也不在意,还笑得更深了:“谢谢。”
和杜伊杨周旋了一下下我已经感觉有点吃力,一段时间不见这个女人的功力竟然精进了不少,眼神不经意瞥到大礼堂门口已经没有多少人进出了,灵机一动,我指指大礼堂的大门:“杜小姐不是来参加家长会的吗?里面好像快要开始了。”
杜伊杨顺着我手指指的方向看了看,收回眼神定在我脸上,笑意只增不减:“开家长会哪有和尚少针锋相对过瘾。”
一时之间我也没了主意,只先笑着拖延时间,放在大腿两侧的手竟开始微微颤抖,我定了定神,知道杜伊杨今天肯定是有备而来,否则她怎么会表现得如此行云流水。
“杜小姐和杜涵矞是姐弟关系?”
我试着转换着话题,杜伊杨也很给我脸,优雅点头:“尚少还是这么聪明,一猜就中。”
我心想难道我要猜杜涵矞是你男人吗?呸,还我很聪明,一猜就中!
“过奖。”强压住心底翻滚的复杂情绪,我装作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杜伊杨,“杜小姐应该找到下家了吧?”
“当然,承蒙尚少关照了。”
“应该的应该的。”我微眯着眼,掩饰着眼中森冷的寒光。
“我经常听涵矞说尚少在学校很关照他,但是今天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并不像他告诉我的那样。”杜伊杨的语气里充满了笃定,好像还带上了一些些暗讽。
我猛然间惊醒过来,难道杜涵矞和我决裂并不只是因为卿筱曦的原因,中间还有杜伊杨在推波助澜?
看着杜伊杨自信的表情我越发肯定我的猜测,心里无奈苦笑一声,暗叹一句“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没想到杜小姐这么忙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挑拨我和同学之间的关系,真是卑鄙得让人佩服,呵呵。”我笑得很温和,语气也很轻柔,不过杜伊杨是聪明人,一听就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被我戳破之后杜伊杨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伸手拢了拢耳边的长发:“我只是实话实话,丝毫没有添油加醋哟,事实上也的确是尚少把我逼到没有退路的地步的,对吧?”
杜伊杨说着朝我近了一步,几乎要贴上我的身子,我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保持好一臂距离:“呵呵,那只不过是我应该做的,杜小姐不必和我客气。”
“不过说真的,我还真应该感谢尚少把我踢落深渊的那一脚,要不然我现在也不会玩得比之前更加风生水起。”杜伊杨笑着又退了回去,和我拉开了两臂的距离。
“那就恭喜杜小姐了。”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已经接近黔驴技穷,只能胡乱找着话搪塞着杜伊杨。
“谢谢。”杜伊杨抬手看看表,好像还有什么要紧事一样,忽地抬头对上我的眼睛,“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和尚少好好切磋切磋。”
杜伊杨说罢长发一甩就转了身,我条件反射地叫住她:“家长会还没结束,杜小姐就这样走了没关系吗?”
杜伊杨顿住脚步,回转身来看着我说:“本来今天我来就不是开家长会的,我只不过想再看看尚少而已,果然你没让我失望,还是那么……嗯……可爱。”
杜伊杨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我一直愣在原地思考杜伊杨的最后一句话,可爱么?
第四十七章:支教(一)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出乎我预料的平静,原本我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来迎接杜伊杨重新出现之后有可能发生的任何意外,结果,我像一个傻瓜一样整天都提心吊胆着,神经随时都保持高度紧张的状态,但等来的却只是平淡无奇的生活。
公司仍然正常运作着,没有出现资金和管理上的问题,和合作商的关系也没有出现嫌隙,父亲一如既往地爱着这个家和我们,一切的一切都表示是我太小人之心了,杜伊杨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至少她在对我的承诺上实践得很到位,而家长会那次碰面我也只把它当做一次试炼,杜伊杨从那以后又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渐渐的我也松懈了下来,过回了正常人的生活。
2001年7月13日,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先生在莫斯科宣布:北京成为2008年奥运会主办城市。
消息传回国内的霎时间,整个中国像炸开了锅一样,百年奥运的梦想终于得以实现,这不仅仅只是一次体育盛事,更加重要的是中国的国际地位得到了承认,中国人民也能彻底扬眉吐气一次。
但对我而言,这已经不是一件什么稀奇事,我只从这件事里面看到了无限的商机,过不了几年,随着北京成为08年奥运会的举办城市,北京主城区的房价将会疯涨,连政府都控制不下来。
而北京申奥成功也提示我2010年上海世博会和广州亚运会将为上海和广州房价的疯涨做出突出贡献,北、上、广三大一线城市成为中国最炙手可热的地方,堪称遍地黄金。
虽然通过投资股票我已经赚了不少,但要是摆着眼前这一本万利的生意不做那我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只可惜我还是未成年,在法律上还不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只有等到我年满十八岁再考虑在北、上、广买房子的事情。
进入高二之后,时间过得更快,似乎同学们都感受到了高考带来的压力,为了考上一所好一点的大学让以后的生活好过一点,都开始发愤图强,我一贯懒散的性子也被带动了,不会再等着要到期末考试了才来抱佛脚了。
高二暑假学校有一个去偏远山区支教的暑期实践项目,班上报名的人还不少,我没空去参合这种事情,暑假我就十八岁了,除了脱离代理人自己单独在交易所开户炒股之外我还得去北、上、广看看房子,房产未来的升值空间那么大,我以后就是打断了手脚也不用为吃喝发愁。
到最后也不是每个报名的人都可以参加这次实践的,我们班也就卿筱曦、卫蔓霖和以隽被挑了出来做代表,以隽和卿筱曦被派往贵州,卫蔓霖则和另外一个班的男生被学校分配到云南。
中国政府一直都致力于国民的教育问题,但总归是僧多粥少,国家一时之间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人,所以始终还是有些地方的教育条件很落后,不过那些偏远山区的孩子们并没有放弃自己,他们仍然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希望,一听说暑假的时候会有从大城市来的老师就高兴得连暑假都可以不休了,说什么要多学点知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暑假我要去北、上、广投资房产我也不想让以隽去条件那么恶劣的贵州支教的,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没有电、没有热水洗澡……虽然说国民教育、人人有责,但当这个沉重的担子真的压下来的时候又有多少人愿意去承担呢?说到底哪个人又不是自私的?
我很愿意承认我无心为祖国的教育事业作出贡献,我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去贡献自己那份微薄的力量。
不过以隽的坚持我却也是看在眼里的,可能以隽觉得自己和那些孩子特别的同病相怜吧,的确,要不是以隽还有个愿意照顾他的姐姐,他又和那些山区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以隽出发去贵州的那天我送他到了火车站,好多话想单独和以隽说却又苦于卿筱曦一直在旁边看着呢,于是又生生咽回了肚子里,我把手做电话状放在耳边示意以隽我们电话联系,以隽微笑着点点头。
“我和你舅舅又不是去打仗,你干嘛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卿筱曦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表现得特爷们儿。
卿筱曦换下了平时那一身时髦的打扮,全身上下都是简便的运动装倒也让我眼前一亮,背后还背着一个超级大的登山包,塞得鼓鼓的,也不知道她装了些什么在里面。
自从高一那次不尴不尬的表白之后我和卿筱曦就很少私下接触过,见面之后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上了高二大家也都自己忙和自己的,更没有时间去想那么芝麻绿豆点儿的小事,如今看来她是已经完全放下了,我倒也乐得轻松。
“我舅舅没出过远门,麻烦你去到那里之后帮我好好照看一下。”我朝卿筱曦笑笑,想了想还是又加了一句,“你也是,去到那里要好好照顾自己。”
卿筱曦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随即就又恢复甜美的笑朝我狠狠点头:“嗯,你就放心把你舅舅交给我吧,我保证他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我正打算感谢卿筱曦的好意以隽就不干了,脚底下狠狠踩了我一脚,我吃痛,条件反射的就蹲了下去。
“谁要人照顾啊,我自己就不能把自己照顾好吗?”以隽老气横秋地说,“又不是去度假,你还是给我省省吧。”
卿筱曦一脸憋笑地望着蹲地上的我,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给了以隽一个拥抱,伏在他耳边说:“那就好好照顾自己。”
然后我也和卿筱曦拥抱了一下,同样伏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一路顺风。”
卿筱曦淡淡一笑,对着我挥挥手:“回去吧,火车马上就要开了,我和夏以隽也该上火车了。”
我恋恋不舍的又望了以隽一眼,以隽故意躲避着我的视线,我也不便再久留,和他们道别之后就出了火车站。
两天的时间已经足够我煎熬,以隽到达目的地之后给我发了一条短信,但是由于信号的原因我整整晚了一天才收到,收到短信的同时我就迫不及待的给以隽打电话,没什么别的目的,就是想听听以隽的声音,就好像他还是在我的身边一样。
我实在是太高估这个时代的通讯设备了,电话那头以隽的声音被电波干扰得很沙哑,还伴随着类似唱片卡带的刺耳声音,我需要很费力才能听清楚以隽在说些什么。以隽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贵州最贫穷的山区之一,也难怪信号会那么差,说了半天也只搞清楚了以隽现在已经安顿了下来,就住在支教的那所学校里。
耐心完全被这破信号消磨掉了,简单的和以隽说了“Bye bye”我就挂了电话,心里对以隽的思念却愈演愈烈,距离我十八岁生日只有三天了,我原计划是和以隽一起过的,谁知道以隽竟然背着我去报了暑假的支教,以隽显然不可能在我生日那天出现在A市,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去贵州看看以隽。
订了明天去贵州省会贵阳的机票,我对母亲和父亲声称我也想去体验体验贫困地区的生活,顺道看看以隽,母亲和父亲并没怎么反对,只是叫我一路上要小心,我乐得有一对思想这么开明的父母。
并没有提前告诉以隽我会去贵州找他,打算给他一个惊喜,飞机准点降落在贵阳龙洞堡国际机场,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好在是夏天,天色还算明朗。
出了机场我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把我送到最近的长途汽车站,这人生地不熟的,挨宰是必经的过程,我也懒得和司机去为那明显多出来的几十块钱争论,付了钱就赶紧下了车,终于赶在最后一班车发车之前买到了票。
搭乘大巴赶到县上天色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距离以隽所在的地方还有两百多公里的路程,而且最后一段路车子是完全进不去的,只能靠步行。
看看天色不适宜赶路,而且时间也不早了,所以我必须得在县上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赶路了,随便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旅馆住了下来,可能是不习惯睡外面的床,我一整夜都没合过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已经有些泛黄的墙面发呆,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退了房之后我本来想直接包一辆当地的面包车进山的,但是想想我走的时候太匆忙了,身上除了钱什么都没带,怎么着也得给以隽买点什么好吃的一起带去才行,据说那里穷得就只剩下风景还能看得过去了,真是想想我都心疼。
问了旅馆的老板哪里有超市,老板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女人,见我操一口北方口音,不由得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这才用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指指街道的尽头说:“直走到这条街的最后有一家超市,里面的东西是县上最齐全的了。”
和老板道过谢之后我直奔那家所谓“县上最齐全”的超市,昨晚到的时候没怎么仔细看这个县,现在看清楚了才知道这里有多荒凉,说是县城其实连A市一些差一点的小镇都比不上,本就低矮的房子修得参差不齐,公路也坑坑洼洼,只有路上的行人让我看起来舒心一点,他们并没有因为家乡的破败而颓废,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知足常乐的笑容,也许笑容也能感染人吧,看着他们这么开心的样子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