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苏九舞认为幸福的小旅途将要有个完美开篇时,一场始料未及的厄运到来了。
前往邵阳的官道上,五个青衣人骑着白马拦截在魔教回归必经之路。只听吁的一声,马车停滞不前,中间的那辆紫色奢华大马车里传出一声不满,接着问道:“怎么回事,说都不说一声就停在了大路上,不知道路途长远的马车里最常做的事就是吃吃喝喝,万一呛着噎着出了事怎么办,我出事不要紧,你家教主出事了可怎么办!”
众人虽嘴上未出声,可-心里都在讲:我家教主英明神武,不会犯你这种智障情况。
“噎不死你就是苏家祖坟冒青烟,爽够了,就给老子滚出来!”粗犷的吼声震得车中人大气不敢出,倏尔蹑手蹑脚的掀开帘子,诺诺微微的露出两只眼睛,左左右右的看了一遍。
“青木,虽然我经常有私奔的念头,但是我的内心是以你为家的。你知道的,两情相悦定是难分难舍,我与凤歌一路车马辛劳,不想谈这等伤感之事,还是……啊、”
“还是就此与苏宫主分道扬镳吧。”未等苏九舞说完,楚凤歌拽着他的衣领一把扔了出去,直直扔到了青木的白驹上。
“劳烦。”青木一拱手,斜眼看了看最后方的马车,胡不喜木着脸跳下,来到准备好的马匹前,从容上马。
魔教车队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行,苏九舞痛心疾首的撇着嘴。青木一声令下,六匹马疾驰而奔,留下黄烟滚滚。 以及苏九舞那哀怨的悲号,让人听的阵阵心酸。
“青木,我胃好痛,估计肋骨插进胃里拔不出来了。就告诉你横趴在马背上容易出事你就是不听,看吧,受伤的还好是我,若是青木家的夫人可就糟糕了。不过当家的我是不会怪你的,你也不用自责,更不要自残。默默的让当家的我消失在无情宫就好了。”依旧是无情宫的大殿,大殿里立着烘漆柱,柱子上画着祥云金雀,好不喜庆。只是主子不太高兴。
“再啰嗦信不信老子把你的肋骨薅出来,插进你的胃里。”青木一屁股坐在大殿之上的宽椅上,恶狠狠地说。
“青木,我们可是名门正派,岂可坐着等残忍之事。”苏九舞半趴在冰冷的大理石上,语气凄惨。
“你他娘还知道无情宫是名门正派!和魔教勾结暗中在武林大赛偷袭参赛者,就是名门正派该做的事?”青木一掌将上好楠木制作的桌案拍得粉碎。苏九舞吓得一嘚瑟,欲要哭出声。
“现在无情宫被你这一闹如同夹在石缝里的穿山甲,进退维谷。数十个门派都置信要讨个说法,关系好的我都给打发了,关系不好,咄咄逼人、不死不休。”
“既然是穿山甲,还用得着怕石缝吗?”
“那要看石峰外面的是猎人还是刺猬。”
“若是穿山甲背后跟着的是一条蟒蛇,还用怕吗”苏九舞皱着可怜的小脸,委屈的说道。
青木低着的头瞬间抬起,惊讶的瞪着地上的苏九舞。
“青木,你这样赤果果的看着我,眼神炽烈,我会脸红的。”
“混蛋,你给老子打消这个念头,无情宫好不容易混到今天,不能在重蹈覆辙!”
“无情宫在上上一任的宫主手中就是被正派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抵压的邪教,只是被上任宫主洗白了,我的行为也只是让你重操旧业。再者说了,邵阳本就属于魔教的管辖,无情宫虽处于边界地带,总脱不离不了干系,传闻无情宫是魔教的守门狗,我觉得形容很贴切。”苏九舞蹲坐起来,认真的分析。
青木想再次发泄,刚抬起手才发现桌案早已遭受残虐,便拍了一下宽椅扶手,气愤道:“上任宫主洗白无情宫定有他的用途,岂可负了宫主的心意。”
“这些都是虚荣。”苏九舞正色道:“自古邪不胜正,但是史上又有几个正派匡扶正义是为真正的帮助困苦之人?又有几个邪教是真正的不折不扣杀人魔教。劫富济贫皆为魔?皆为邪?正派之所以为正都是因为整日将行侠仗义、为名除害挂在嘴边的虚伪善妒之人。借着道德的底线做事,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无上的荣耀。可魏国国师丧心病狂迫害百姓之时又有几个人真正站出来抗议!而魔教就敢。”
“你还打算击败秦桑?”青木阴沉着脸,黑的吓人。
“不止。”苏九舞摸了摸手指,抬眼对视:“我要做的不止这些,所以无情宫,必须要有个依附。”
“我以为你有足够的势力对抗朝廷,却没想到……”
“不,你不清楚。当年魏国四大家,秦家、宋家、兰家、苏家称京都四朝,虽秦家最末,权利弱。但在极短的时间内先后搞垮了兰、苏两家,接着是宋家。可见他心机深厚,势力遮天。我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我一直以为你不适合当一个阴谋远虑的人,今日看来,你当初要无情宫的目的,并不在此。恐怕依附魔教,也只是借口。”青木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份道不明的情绪。
“我只是要个家,不至于让自己无处可归。”苏九舞有摆起无辜的模样,摊了摊手。
“那么,京都一事?”
“京都?京都有何事,只是魔教护法被困花酒楼,无情宫管事胡不喜趁主子不在偷了自家主子令牌,慷慨就义。可见胡不喜与武鸣逑莴城决斗一别,感情深厚,遂、赴险一救,一表其心。”
事后,青木觉得此法甚好,一刻不停的赶回自己房间写下道歉信,讲明事情的缘由经过,感情纠纷以及自己的独特见解。不过一时,一出戏说正邪之恋在邵阳传的风风火火,一时间成为闲谈饭后的趣话。
胡不喜听到后震惊问道“是主子派我去决斗的!”
苏九舞眼睛一横,安慰道“所以你要庆幸那天去的不是楚凤歌。”
“有何关系”
“只是减轻了你未来的压力,好在对方武功不好,易推倒。”
最后,他不甘心的在苏九舞身边不眨眼的瞪了几个时辰之后,随去厨房削了一筐土豆,只觉不解气。
只是武鸣逑,正在文启事的劝导下,努力抚平内心的狂暴。
而文启事却道:息怒息怒,勿躁勿躁
第十三章
春日正好,花田月下良人共度春宵;杨柳扶风,细雨长亭与卿举剑相较。
正是这等美景,却被一股气势汹汹的杀意给破煞,徒儿增添了一份悲壮。
“教主,你要三思,这等被道德拒之门外的事,是受天下人唾弃的。”藏青色的长衫伏在地面,青年抱剑而拱手,一脸的誓死不从。
“武鸣逑,事已至此,你又何苦极力推脱。此事一成也算皆大欢喜。”另一位身着藏青色的青年纸扇一摇,好似一翩翩少年,他一言一行都透着几分洒脱不羁。青玉长案前,他站在主子的身旁,身板直立。
“何为欢,有何喜?”武鸣逑瞪着一旁站着不腿疼的文启事,一脸的愤恨。
“无情宫也算是历代大派,所处之地乃是邵阳境地之最,守则万敌没入,为魔教看好了大门。苏九舞看似庸人俗才,心机却堪比剧毒。与他相处,确保是友非敌。更何况几十年前的无情宫实属半个魔教,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与我教真真是门当户对。若此事成了,两家结亲,横扫武林岂不是轻而易举,退一万步而言,就算不争夺武林盟主之位,我们也可高枕无忧。”因为武林盟主令,至始至终都会在苏九舞的手中。
“文启事,幸灾乐祸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尤其是火上浇油!”
“我也是为你好啊,毕竟胡不喜为你与江湖大动干戈是事实。”主要是穿了与他相同颜色的衣服,文启事很不爽。
“挨千刀的苏九舞!”武鸣逑闭眼想了想,狰狞的骂道。“教主不要上了苏九舞的当,此人心机慎重,阴险狡诈,狠戾无常,心底阴暗,说与此事定有鬼。”
楚风歌沉默的看着桌上烫金的喜帖,帖子上工工整整的书写:胡不喜武鸣逑共结良缘几个大字深思甚久,他头一次觉得,江湖、也不是这么无趣。费尽心机要靠拢魔教,不惜牺牲一切,到底是为了长久的发展,还是其他?苏九舞,可不要让本尊失望。
“教主?”文启事见自家主子出神,轻轻呼喊。
“本尊觉得,此事甚好。”只是一句话,断了武鸣逑所有的后路,他还有更多的借口和理由,为了菊花常在,他足足想了一夜才编出的故事就被这样扼杀在草筐了,让他何以安心!虽然心里极力反抗,但是由于主子强大的气势,武鸣逑还是狠狠的将要说的话咬碎在了牙齿里,既然事已至此,欺软他还是会的!
以至于事后文启事到底是怎样了,至今还无人得知。只是在第二天,文启事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墙,满目哀痛的望着天摇摇头。他若是算的今日有次灾难,当日师傅就算不将他吊死在青楼,他也会自绝筋脉。
就在整个江湖为此事争议的热热闹闹之时,无情宫还是一如平常的宁静。就在宫主苏九舞用餐之时,一属下来报:“灵玉姑娘来访。”
苏九舞先是一愣,还未站起身,就听到一声嬉笑,门前女子亭亭傲立,广袖一甩到:“灵玉突然来访,可否耽误当家的几时?”
“既是灵玉,怎能用几时来提,几日都无妨。”苏九舞退去左右,留胡不喜在身边,侧身请她座。“只怕灵玉嫌食不玉,当家的我就为难了。”
灵玉坐在椅上,抬秀掩唇轻轻一笑,停一时才道:“无情宫乃江湖之主,我有何本领敢厌烦与此。”
苏九舞上下一打量,缓缓道: “那为何要离开?”
此话一出,灵玉顿了顿,解释道:“当家的怎知。”
“若是无事,如你这般行径,怎么光明正大前来无情宫。长居闺房,足不出户,绣花的鞋下尘土浅薄,衣衫紊乱,显然是与人争斗过。”苏九舞替自己倒了杯酒,慢慢道来:“不等手下禀报,随后便进入无情宫内阁,说明你怕。”
“呵呵,不愧是苏九舞。”灵玉嫣然一笑,摘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他。
苏九舞接过玉佩,眉头一皱,倏尔道:原来如此。
“既然你行迹暴漏,就暂且留在无情宫。不论怎样,如今的无情宫还是有自保能力的。”
“那你可要赶紧,我可不想在这里和你家老古董较劲。”灵玉小嘴一嘟,满脸的不愿意。
他只是说了一句:烟花女子乃是一步踏淤,错失不染。未成莲已成栗,千年孤独。至今苏九舞还记得青木说着话时候的悲怜与同情。
“你可知,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苏九舞若有所思的挑挑眉。
“或许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可是结局也会姹紫嫣红。”
“啰嗦。”灵玉不情愿的扭过头,拿起筷子夹起离自己最近的糖醋鱼。
胡不喜侧眼看了看玉佩,眼中具有深意。“主子,此事慎重。”
“不喜,若连你都觉此事我无能为力,那么天下何以安定。”苏九舞说起此话时,神色淡然。
“可是这天下、” 却并非是你的。后句胡不喜自然是没说出口,只是表情变化有点微妙。
“非魔教不可。”
“神鹰门不是在追查从宫内私运的禁品吗?”苏九舞歪头一想,计上心来。
“主子可知道为了它宫中多少眼线伤亡,又有多少无辜之人受之其中?”胡不喜少有微愠,但碍于主仆关系,仅说与此。
“宫中数十人若遇天下千万人比,孰轻孰重?”
“……”胡不喜抿起嘴唇,闭口不言。
“放出消息,药在无情。”苏九舞重叹一口气,走向门前。抬头望望今日阴晦的天气,嘴角微翘。看来天时地利,助于我。
许久不曾言语的灵玉,眼看情形不对,缓缓走到他的身后,轻轻抚着苏九舞的后背,温柔道:“那药可是你的救命药?”在皇宫中,秦桑保护最严谨的,就属它了。
“什么救命不救命的,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
“九舞,其实打败秦桑,还有很多选择。”
“但都没有此法来得洒脱。”苏九舞转头耀眼的微笑露出了八颗牙齿,看的二人唏嘘不已。
“既然如此,我陪着主子。”胡不喜握紧长剑,一副慷慨就义的神色十分认真。
“不,你留下。”
“为何?”
“我有我的目的。”
“青木当家那里……”
“我自有安排。”
第十四章
今日,江湖出了大消息。
无情宫勾结外党,叛国投敌。魏国国君下命,派采芙蓉领一万大军三日内荡平邵阳,不留活口。此法甚好,可乃一石二鸟。除了正邪不分的无情宫,又占据邵阳,打开了通往魔教的大门。此令一下,一万大军策马奔走,连夜赶至邵阳,次日在距离此地十里外安营扎寨,不等第三日天亮,身为统帅的采芙蓉命攻城。
火箭、顽石、木桩。在不堪一击的反攻下,先后撞开了邵阳左右的尚明门和魏武门,而城中人数少,几乎寥寥无几。除却防卫的属下被采芙蓉拿下后,城中再无它响。就在众人以为苏九舞下了圈套,坐等收渔翁之利时,城墙上一身褐色武装的胡不喜,不知何时降临,手拿一把弯刀利刃,俯身直冲而来,欲取统帅首级。
他刀刀要命,手法阴狠,诡异的身形短暂的压制了采芙蓉。就在他一个力劈华山妄想一击毙了采芙蓉时,不料采芙蓉袖中暗箭难防,正中红心。胡不喜似心有不甘,大刀一甩做最后挣扎,采芙蓉内力打飞袭击之物,伸手一掌十成功力,胡不喜丧命于此。
夏至初雨连阴,如以往这雨便是诗人眼中的梨花,纷纷落幕,如画如卷。
而在此时苏九舞的眼中,却细若蚕丝,冰之入骨。
漫天的细雨荡起的薄烟将夜幕笼下,天地无边的古道上,一袭月白长衫突破夜色蹒跚跑来,溅在衣服上的泥责东西各处,大小不一。那人焦急深情略带不安,就在看到不远处凸起的山谷时,才有一丝安宁。虽然天地一色,虽然身处险境,他也知,今日并非亡灵之日。
“苏九舞,就算你是无情宫宫主又怎样?敢于朝廷对抗,自寻死路。”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合着雨水欲要穿透他的身体。
墨兰衣襟腰贯黄玉,黑发披肩眉眼细长。身为神鹰门的统领采芙蓉睿智而又谨慎,沉着不失大体,就连秦桑对他也是亲爱有加。细雨落在他的身上溅起一层薄烟,神圣而又庄严。他俯视倒地不起的苏九舞,面色深沉而又悠远。“若是你同意,我愿祝你一臂之力。”
“采芙蓉,我荣你是神鹰门将领,才不与之敌对,没承想竟从当年的好汗变作成无知走狗。”苏九舞鲜血从口中流出,脸色苍白如纸,却笑意张狂。“少司命的蛊毒解药世上难寻一株,秦桑当年严谨刻苦培养的好儿子,却从未想死在了自己手中,真是快哉。解药已废,得之无望!”
“哼,既如此,你生还无望。”顽石一般生硬的语气,就如他手中的长剑,流光幻影的剑身未入眼帘已到肤肌。在这黑暗中甚是明显,冰冷的剑棱划过脖颈,疼痛感刹那间袭遍全身。就在苏九舞认为绝望之际,只听砰的一声,颈上猛的一抽,刚还气势凌人的采芙蓉此时与另一人独斗在外。那人黑衣如墨,黑发如殇,举手投足间荡气回肠。细雨斯斯,落在脸上有些凉,也正是这凉,清醒了苏九舞。